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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剑之天之痕(出书版) 作者:燕垒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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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靖仇又惊又喜,道:“还有这地方?”小海游得虽快,但从仙山岛回大陆总要好几天。几个人坐在小海背上,他真有点担心师父又和拓跋玉儿争起来。然翁捻了捻须髯道:“这是上古大禹治水时留下的遗迹,湮没已久。老狐狸说你们只怕还会有事要到这儿来,因此将此处暂时开通,以利通行。只是此处不足向外人道也,陈公子请不要向外人说起。”

  陈靖仇心知若这地方被别人知道了,仙山岛就没这么清静了,连连点头称是。然翁道:“反正现在没事,我带你们过去吧。”

  到了那地方,原来是一片平平整整的石地,石地上印了几个足印,痕迹极古。陈靖仇看着这几个脚印,心道:“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难怪万世景仰。”然翁向陈辅道:“陈先生,你就站在上面,转瞬间便可回去了,如此也可免了一番奔波之苦。”

  陈辅已是归心似箭,听得马上就能回去,亦是又惊又喜,深施一礼道:“老仙翁之德,晚辈铭感五内。”拓跋玉儿见陈辅偌大年纪,对然翁仍是毕恭毕敬,心道:“你一把岁数了,对别人都客客气气,为什么就对我看不惯?就因为我是鲜卑人吗?”但转念想到自己初见陈靖仇时,虽然陈靖仇救了自己,自己仍然对他一口一个“隋狗”,心中也就释然。

  陈辅谢过了然翁,又道:“古月仙长为我师徒二人耗费了许多精力,还请老仙翁代我向他谢过。”

  然翁捻了捻须髯微笑道:“陈先生不必客气,老狐狸静养一月,就能尽复旧观。”

  陈辅听陈靖仇说古月仙人本是万年老狐,现在然翁也称其为“老狐狸”,再无怀疑,长叹一声道:“大恩不言谢。如此,老仙翁,恕晚辈告退了。”他踏上那几个足迹,人刚走上去,便一下消失不见。小雪看得惊奇,睁大了眼说不出话来。然翁看着她笑道:“白发小姑娘,别担心,这儿可不比我的驭剑术,掉不下来的。”

  先前小雪坐在飞剑上,担心了好半天,生怕会掉下。如今被然翁说中心事,她脸微微一红,向然翁行了一礼道:“然翁老爷爷,那我走了。”

  小雪一走,拓跋玉儿也马上要跟上去,然翁忽道:“爱哭小姑娘,还有件事……”

  拓跋玉儿不知然翁要交代什么,站住了:“然翁,是什么?”

  然翁看了看陈靖仇,叹道:“爱哭小姑娘,老师父虽然已经脱险,但他被冰封得太久了,一身功力已尽数失去,这一辈子不能再动手了。你以后便体谅他些,小事上顺顺他吧。”

  拓跋玉儿还没说什么,陈靖仇已失声道:“什么?师父他功力已失?”

  然翁叹道:“是啊。我也一直不好跟他说,但看样子老师父已经觉察到了。陈公子,你还不知道?”

  陈靖仇摇摇头道:“师父没说过。”心里却忖道:“怪不得师父脾气更大了点,原来……原来他的一身功力已经尽失。”先前陈辅考校他时,陈靖仇用驭剑术只一招便将他的剑击飞。本来陈靖仇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力进步极速,现在才知道实是师父一身本领已全然用不出来的缘故。拓跋玉儿道:“真的?那……那我就不跟他说了。”她爱使小性子,陈辅对她恶言相向,她自然忍不下去,可她的性情其实也极为善良,听得阿仇的师父竟然已功力全失,那么脾气坏点儿亦是情有可原,心中对陈辅的恼怒不知不觉已尽付阙如。

  陈靖仇道:“然翁,您医道通神,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师父恢复吗?”

  然翁叹道:“老师父虽然苦练了一辈子,毕竟是个凡人。而且他是中年学起,根基不是太稳,一身本领再没办法恢复了。不过他身子强健,虽然本领已失,身体无恙,克享遐龄,以尽天年,那是无碍的。”

  陈靖仇心下黯然。师父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复兴大陈,为此而投入鬼谷门中学成一身本领,现在却成了个寻常老人,心中定然极为难受,脸上却从未表露出来。他道:“是,然翁,多谢您老,那我们走了。”

  然翁道:“你师父只怕也等急了,走吧。将来有事,便再过来吧。”

  陈靖仇向然翁又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对拓跋玉儿道:“玉儿姐姐,走吧。”

  他和拓跋玉儿踏上了那几个足迹,只觉身周忽然模糊起来,只一瞬眼,待再度清晰,却是在一片苇丛间。这地方极是荒凉,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睁眼望去,却见师父坐在一边的一块大石上,小雪站在他身边。见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出现,小雪过来道:“陈大哥,玉儿姐姐,你们来了。”

  陈靖仇见师父坐在石上,眼神有些颓唐,心中微微一疼,上前道:“师父,您要不要紧?”

  陈辅见他和拓跋玉儿一块儿过来,又有点恼。但看陈靖仇眼中尽是关切之意,想到自己功力全失,一生的梦想唯有寄托在这个徒弟身上了,站起身道:“靖仇,你总算来了,走吧。”

  陈靖仇道:“师父,这儿是什么地方?要去哪儿?”

  陈辅道:“这儿该是海陵一带,离江都很近了,就去江都吧。”江都即是今之扬州,海陵则是现在的泰州。当年陈辅在南陈灭亡后,搜罗遗臣,谋求复国,正是在这一带活动。故地重游,真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陈靖仇听得要去江都,皱了皱眉道:“去江都?只怕皇帝还在那儿。”

  陈辅听他说什么“皇帝”,心道:“什么皇帝,那是隋虏!”正要呵斥一句,拓跋玉儿已道:“杨广那混蛋吗?他要在就正好,再给他点苦头吃吃。”他看了一眼拓跋玉儿,没说什么。虽然他对拓跋玉儿这胡女仍然看不惯,但她骂杨广倒是深得其心,便觉这胡女也不是那么看不顺眼了。

  陈靖仇见拓跋玉儿又跃跃欲试,苦笑道:“玉儿姐姐,皇帝手下可是有不少厉害人物的,若宇文太师也在,那可糟糕。”

  上一回拓跋玉儿去行刺皇帝,结果宇文拓突然现身,只一招就将玉儿击出,拓跋玉儿毫无还手之力。听陈靖仇说起前事,拓跋玉儿不由打了个寒战,心道:“是啊,这人的本领好强,便是现在的我们,恐怕仍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她正在犹豫,小雪插嘴道:“宇文太师应该不在江都。”

  陈靖仇道:“小雪你怎么知道?”

  小雪看了看陈辅,这才道:“陈大哥,先前小郡主不是跟我们说过,皇帝要他来追杀我们,但他又去龙宫夺走了崆峒印,那么他其实是在四处搜罗神器,根本没把这命令放在心上。除了崆峒印,还有两件神器不知在什么地方,但肯定不会在江都。”

  拓跋玉儿诧道:“为什么?”

  “如果在江都,我应该知道。”

  拓跋玉儿恍然大悟:“对,小雪你能感应到。那你能感应到他现在在哪儿吗?”

  小雪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

  陈辅听得小雪竟能感应到神器,大感好奇,问道:“小雪姑娘,你能感应到神器?”

  小雪点了点头:“是,老师父。”

  陈辅忽地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扫量着她。小雪正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陈辅已是老泪纵横,长声道:“天佑大陈!小雪姑娘,你真是我大陈的福星!”

  陈靖仇见师父把小雪弄得局促不安,忙道:“师父,那我们就去江都吧。”

  陈辅放开了小雪的手,向陈靖仇喝道:“小雪姑娘冰雪聪明,而且有这等本领,是我汉家好女儿,你若对她无礼,我定不饶你!”

  陈靖仇有点哭笑不得,心想:“我哪会对小雪无礼。”但见一边的拓跋玉儿脸色有些不自在,心知师父说这一番话,其实也是说给拓跋玉儿听的,所以有什么“汉家好女儿”之类。在师父心里,定是盼着拓跋玉儿听了这话发作,气恼之下自行离去。他怕师父说多了拓跋玉儿真个发作起来,忙道:“师父,若不急着赶路,天晚江都闭了城门,我们就进不去了。”

  陈辅一听这话,点点头道:“走吧。”陈靖仇待师父向前走了一段,见拓跋玉儿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玉儿姐姐,你别怪师父。”

  拓跋玉儿本来真的有点气恼,但见陈靖仇代师父赔小心,一肚子气也化为乌有,嫣然一笑道:“然翁说了,要顺着老师父一点,我知道。”

  陈靖仇见她能容忍师父的言辞,不由窃喜。陈辅在前面却喝道:“靖仇,还不快走!晚了便进不了江都城了。”这话本是陈靖仇说的,现在却成了陈辅催他的理由,陈靖仇当然不好说来得及之类的话,答应一声,小声道:“玉儿姐姐,谢谢你。”

  拓跋玉儿知道他害怕师父已成习惯,也不多说什么。但见他走到陈辅身边,小雪走在他另一边,三人齐头在前,心中忽然有种没来由的疼痛,忖道:“如果……如果……”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如果什么来,心头一恼,忽然抽出腰刀,将边上一根芦苇削断了。小雪听得响动,停下步子,见拓跋玉儿正在那儿削芦苇,微笑道:“玉儿姐姐,你是要削芦根吗?我来帮你吧。”

  拓跋玉儿根本不知芦根是什么,但小雪这般说,她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小雪走到她跟前,将她削断的那根芦苇拔了出来,洗去上面的泥土。这芦根生得肥圆洁白,她递过来:“玉儿姐姐,你把皮削了就可以吃了。”

  芦根是在河边长大的小孩吃惯了的,但拓跋玉儿从小随族人游牧,哪吃过这个。她接过了芦根,有点茫然,小雪只道她伤好没多久,手指还不甚灵便,就接过拓跋玉儿的腰刀小心地削去了皮。芦根削去皮后,更是肥肥白白,小雪道:“呀,玉儿姐姐,这儿的芦根长得真好,你尝尝吧。”

  拓跋玉儿接过芦根放进嘴里,一咬之下,一股清甜的汁水流出。她笑道:“小雪,你以前常吃吧?”

  小雪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穷,弟弟看人吃水果嘴馋,我就给他拔芦根。”一说起弟弟,她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拓跋玉儿以前听陈靖仇说起她弟弟惨死的事,见小雪心里难受,柔声道:“小雪,都是我不好,别想过去的事了。”

  小雪展颜一笑道:“现在不想了。玉儿姐姐,我现在有你和陈大哥,就够了。”

  看着小雪的笑容,拓跋玉儿心里又是一疼,暗道:“小雪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难得老师父也很喜欢她。可是我……我以后还是回族中去吧。”她们拓跋一族虽然常年颠沛,但她小时候有父母照顾,后来年长许多的姐姐姐夫对她亦是宠爱有加,张烈更是神通广大,这个小妹子想要什么都会弄来,因此从未吃过什么苦,要什么就有什么。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陈靖仇和小雪之间,似乎有些多余。她看着陈靖仇的背影,心道:“神农鼎是我拓跋一族世代相传之物,将来阿仇用完了,我就带着神农鼎回去,再不要见到他了。”可是虽然下了这个决心,一想到再不能见到陈靖仇,又有些想哭。小雪见她拿着芦根,眼里隐隐有点点泪光,倒是吓了一跳,低声道:“玉儿姐姐,芦根要不好吃,那你就别吃了。”

  拓跋玉儿微微一笑道:“很好吃。小雪,谢谢你,将来你和阿仇有空,就来拓跋部看看我吧。”

  小雪更是担心,小声道:“玉儿姐姐,你难道就要走吗?”

  拓跋玉儿道:“小傻瓜,姐姐现在当然还和你在一起。可将来,一定要回族里去的。”

  小雪心想拓跋玉儿终究还是要回她的部族去,她叹道:“唉,我真想和陈大哥还有玉儿姐姐永远在一起。”

  拓跋玉儿心头又是一疼,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会的,会的。我们快走吧,老师父和阿仇都走远了。”

  他们一行人中,陈辅虽然功力全失,但早年打下的底子还在,走得也不慢。一路上,陈靖仇说起要师父收下小雪当弟子的事,陈辅一口答应。陈靖仇说完就有点后悔,生怕拓跋玉儿多心,但偷偷看去,见拓跋玉儿脸色无异,这才放心,心道:“玉儿姐姐不会那么小气,师父慢慢也会知道她的好了。”

  他们走得很快,这一天天晚时便已到了江都。一进江都,便觉与别处迥异,水软山温,纸醉金迷,繁华无比。进城打听了一下,听得皇帝已经走了,他们松了口气,便找了家客栈歇息,小雪和拓跋玉儿先前在大梁时已觉大梁的繁华难以想象,但到了江都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江都的繁华几乎无法想象。原来隋时的江都繁华为天下之冠,一直到后来的唐代,民间仍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俗语。

  陈靖仇和师父住一间客栈,小雪和拓跋玉儿一间。刚进房,楼下忽然铮铮一阵琵琶声,一个女子曼声唱道:“长相思,久别离。春风送燕入檐窥,暗开脂粉弄花枝。红楼千愁色,玉箸两行垂。心心不相照,望望何由知。”定是歌姬在唱。陈靖仇知道这是一支《长相思》,心想:“这不是江总的诗吗?可真艳丽。”

  《长相思》咏唱的皆是思妇之辞,南朝最为流行。江都本就是南朝名都,这些歌姬惯唱的自是这些。陈靖仇听得那女子歌声婉转动听,有心细听,又怕师父要生气,偷偷看了师父一眼。谁知一瞟到师父,却见他眼神恍惚,不觉大感奇怪。就在这时,却听陈辅道:“走,下去看看吧。”他更是诧异,问道:“师父,您喜欢听这曲子?”

  陈辅道:“这是总持的诗句啊。”

  陈辅所说的“总持”,便是江总的表字。当初南陈后主亦是个风雅之人,镇日饮宴歌诗,江总是他的宠臣,专为后主写些艳诗。陈辅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曾与江总并称“江陈”。南陈灭亡后,江总便住在江都,十余年前便在此地过世。陈辅此时听得这歌姬唱的是故人诗句,不由百感交集,怎么也想过去看看,听个仔细。

  他们刚下楼,陈靖仇便觉胸前的竹管一动,不由诧异,心想:“这儿有妖物?”这家客栈不算小,那歌姬唱得更是不错,听歌的围了一大圈,实在也不知哪个是妖物。陈靖仇看了看师父,见师父毫无异样,心道:“师父没了符鬼,当然不知道这里有妖物。只是这妖物居然有心来听歌,定然不是什么恶妖,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从来就没有华夷之辨,在仙山岛上得知连古月仙人都是妖属,对人妖之别都看得轻了,只消那妖物不惹是生非,那他也实在不愿妄造杀孽。

  这时那怀抱琵琶的歌姬唱完一曲,正待放下琵琶,一个少年高声道:“真是好曲子,再唱一个吧!”

  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举止极是斯文。那歌姬对他甚有好感,抿嘴一笑道:“陆公子爱听,那我就再唱一支吧。”说完,拨动琵琶,曼声道:“长相思,久离别。满树梨花开似雪。衣带宽,愁心结。望中天涯远,梦里音尘绝。”

  那歌姬才唱得两句,陈辅的脸色便是一变。待唱到这儿,他喃喃低语道:“波心映明月,清辉同皎洁。”而这时歌姬也正好唱到这儿,竟然一字不差。陈靖仇心道:“这可不是江总的诗,怎么我好像读过?”他想来想去想不起来,却觉身边一颤,扭头看去,只见师父一张脸苍白得吓人,似乎站都站不住了,他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师父的诗!”

  陈辅少年时与江总并称,但那时写的尽是靡艳之辞,被人一并称为“狎客”,自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被人说成是误国之辈。后来陈辅为国事奔走,更觉少年无知,深悔少作,因此以前写的诗向来秘不示人,陈靖仇当初翻出了他的诗集,他还大发雷霆一番。这首《长相思》却是他写给新婚妻子的,现在听得,前尘往事尽涌入心头,一时间天旋地转,竟站立不住,便要摔倒。陈靖仇忙扶住他道:“师父,您怎么了?”

  陈辅想到的,便是结发之妻,以及少年英俊却英年早逝的儿子。他的儿子名谓陈子道,自幼好读兵法,于此道颇有天分,因此与父亲一般,在南陈岳阳王陈叔慎军中任军师。如果生早一些,定能在军中大放异彩,成为一时名将。但天不假年,隋兵大举南下,势如破竹,陈叔慎力战身亡。他父子二人死里逃生,几年后在太湖边找到了流亡的少主,再次起兵,结果又遭隋兵突袭,陈子道为救父亲,没于战阵。老来丧子,国破家亡,陈辅心中却不曾绝望,可是当最后一支部队都被杨素携宇文拓扫灭,他只来得及救出陈靖仇这个幼主,那时真有种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但他仍然没有绝望。十六年来,他把希望都寄托在陈靖仇身上,可看到陈靖仇似乎对复国大业毫无兴趣,此时的陈辅才真正感到了绝望。待听得那歌姬唱起了自己少年时写的诗句,更是心如潮涌,何况他功力全失,一时间眼前发黑,站都站不定了。

  陈靖仇见师父竟然又晕了过去,气若游丝,急得头上冒出了冷汗,拖过张椅子让他坐下,心道:“这可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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