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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仇拿出崆峒印,喜不自胜,笑道:“好极了,现在琴鼎印镜石,我们已经拿到三样了。”
小郡主道:“恭喜陈公子。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靖仇道:“还有两件神器,宇文拓既然亲自去取女娲石了,现在不能与他争锋,我想先去河西,抢先拿到伏羲琴,到时再想办法把女娲石夺来,这样五件神器便齐了。”
小郡主笑道:“如此正好,去河西要经过大兴,你们就和我一同北上吧,路过大兴时,也好去我家里歇息休整。”
大兴即是现在的西安,从西汉以来,一直是列朝国都。隋朝建立,改名为大兴。陈靖仇正待答应,拓跋玉儿抢道:“多谢郡主美意。只是我们这位陈公子还有位师父在长沙城里,得接他一块儿走,只能请郡主先行一步了。”
陈靖仇还真想和小郡主一块儿北上,但拓跋玉儿已抢着说了,而且师父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不少,但这样马不停蹄地奔波只怕受不了,便附和道:“是啊是啊,郡主,我师父也要同去,只怕不甚方便。”
小郡主道:“其实也不要紧,我的郡王府很大,老师父身体尚未痊愈,到时就请他来我家里歇息吧,不然远赴河西,老师父的身子可吃不消。”说着从身边取出一支令牌道,“去河西定要经过武关,现在关门都已封闭,你拿着这令牌便可通行无阻。”
陈靖仇接过令牌,心中更是感激,心想若不是有小郡主帮忙,别说去抢神器,就算四处行走也要处处碰壁。他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郡主。”
小郡主抿嘴一笑道:“谢什么呀。陈公子,别忘了,我们都是为了阻止宇文太师的野心。”她看了看天,道,“这样,我就先走了,到时可在郡王府等你们啊,别忘了,独孤郡王府在大兴的西北角,一打听就知。小小,你去赶车吧。”
待小郡主的车渐渐远去,拓拔玉儿见陈靖仇仍是引颈颙望,和小郡主初次认识他们时分手的样子一般无二,心里更是没好气,冷冷道:“陈公子,你的小郡主回王府了,你不要师父的话就追上去。”
陈靖仇被她说得有点下不来台,也不敢顶嘴,只是岔开话头道:“玉儿姐姐,陆兄算的卦可真准,这次可真是顺利。”
拓跋玉儿一撇嘴道:“怪不得你跟苍蝇见血一样盯着人家看,是不是还想请陆仲恺算算你有没有做郡马的命。”
陈靖仇见不管自己说什么,拓跋玉儿都要扯到小郡主身上去,索性连话都不敢多说了。他见小雪在一边看着上官震远的尸身,走过去道:“小雪,我们也走吧。”
小雪“嗯”了一声,道:“陈大哥,我们把他埋了吧。”
陈靖仇心想上官震远和自己无冤无仇,死在了这里,让他尸骸暴露,当真有点不忍,便点头道:“好。玉儿姐姐,你也来帮个忙吧。”拓跋玉儿正在犯性子,一扭头道:“我才不来。”
话虽这么说,但拓跋玉儿还是过来帮着陈靖仇和小雪将上官震远草草地掩埋了。埋掉了上官震远,陈靖仇见小雪面色不乐,低声道:“小雪,你又怎么了?”
小雪道:“陈大哥,小郡主说她会给这些隋军下些泻药,可这上官将军怎么会死了?”
先前小郡主跟他们说的计划,便是给隋军的饮食中下药,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这样陈靖仇一行得以顺利杀进军营。可泻药并不致命,上官震远为何会死在这里?小雪方才就有点想不通,陈靖仇还没回答,拓跋玉儿在一边道:“我看哪,小郡主其实很残忍,她给这上官将军下的一定是剧毒。”
陈靖仇道:“别这么说,上官震远是宇文拓手下勇将,小郡主准是怕我们斗不过他,才给他下了毒药。你没听她说,先前想给这人解药吗?是他自己不要,还想杀小郡主,那是自作自受。”
拓跋玉儿听陈靖仇又为小郡主开脱,更是恼怒,喝道:“反正在你陈大公子眼里,小郡主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雪怕他们又吵起来,忙道:“陈大哥,现在崆峒印已经得到了,我们还是快去和老师父会合,早点去大兴吧。”
他们回到长沙城,陈辅还在客栈中。虽然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但休息了一日,陈辅的精神已经好多了。待陈靖仇说起他们居然已经拿到了崆峒印,陈辅喜出望外,要他把前后经过原原本本讲来。听得陈靖仇说,此次全靠小郡主之助,陈辅叹道:“没想到这位独孤郡主倒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子,真是难得。”
陈靖仇道:“是啊是啊,她也是胡人。”
陈辅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是知道陈靖仇不绝口地说小郡主好话,其实是想为拓跋玉儿说好话。当初听得拓跋玉儿是胡人,他一心想着汉胡不两立,但这些日子相处,陈辅虽然对拓跋玉儿仍没多少好感,但恶感也已消除了大半。他也不想跟陈靖仇说什么胡人不胡人,问道:“琴鼎印镜石,还剩两样了,有伏羲琴和女娲石的下落吗?”
陈靖仇道:“女娲石在南岭鬼窟,宇文拓已亲自去取了,只怕暂时没机会。但伏羲琴在河西,他只是派人去拿,我们还能抢在前面拿到手。”
陈辅猛地站了起来,道:“既有下落,那还不快走?马上就出发!”
陈靖仇见师父急成这样,心道:“师父您老看不惯玉儿姐姐,这急脾气其实跟她一般无二。”他道:“师父,您的身体撑得住吗?”
陈辅双眉一竖,喝道:“你道师父是草扎的,泥捏的,这点都撑不住?事不宜迟,马上去河西!”
虽然陈辅说他可以,但一路北上舟车劳顿,还是有点吃不消。前面坐船还好,等过了武关后弃舟登陆,陈辅就脸色苍白,发起烧来。亏得小雪一路端茶送水,小心服侍。陈靖仇知道师父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在伏魔洞里失去了一身功力,体质已虚,加上这般奔波劳碌,难以承受。拓跋玉儿倒是不计前嫌,见小雪辛苦,便也帮着她照顾陈辅。陈辅虽然满心不愿拓跋玉儿在跟前出现,但到了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总算不对拓跋玉儿恶声恶气了。只是这般一耽搁,路上便又多走了好几天。
这一天,大兴城已遥遥在望。陈靖仇雇了辆大车,师父和小雪、拓跋玉儿三人坐在车中,他坐在前面赶车的边上。那赶车的老汉倒是个健谈之人,一路和陈靖仇说说笑笑,见陈靖仇若有所思,笑道:“公子,您是头一回来大兴城吧?”
陈靖仇道:“是啊。老丈,您常在这路上走?”
老汉道:“我打小就赶车,都几十年了。唉,小时候这路可不好走,路不平不说,一路上老有剪径的强人,不过现在倒不用怕,这十几年天下太平,没出过什么事了。”
天下人,盼望的总是“太平无事”四个字。陈靖仇想到师父总说要举兵起义,复兴大陈,但一旦起兵,这老汉想走这一趟太平路都不成了。想到这儿,陈靖仇就又是闷闷不乐,实在有点怀疑师父说的复兴大陈到底有什么意义。老汉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前些年这条道上来往的人还多,这几年天下又不太平,过往的人越来越少,若不是正好碰上公子你们,老头子真不想干了。唉,赶车都快活不下去了。”
虽然别处已烽烟渐起,但大兴一带仍太平无事,可是毕竟民生凋敝,这一路连人都碰不到几个。陈靖仇见都城附近都变得如此荒凉,更是感慨不已。这一天天色未暗,他们已抵达大兴城。
小郡主说过独孤郡王府在大兴城西北方,大兴城是隋开皇二年始建,方方正正,南北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东西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共一百零六坊,巍峨壮丽,不愧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名都,不要说小雪和拓跋玉儿,就算是陈辅,虽然对隋人恨之入骨,见到这座大城亦是颇为感慨。陈靖仇付了车钱,和师父一行又叫了辆车向西北而去,一路上见市面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心想:“大兴真不愧是国都。”他也知道若是这句赞叹说出来,师父只怕会着恼,偷眼看了看,见陈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拐过十七八个弯,到了独孤郡王府。陈靖仇下了车,见府门紧闭,正待上前叫门,边上一扇小门“呀”一声开了,小郡主的贴身侍女单小小正迎出来。一见他们,单小小便眉开眼笑,上前招呼道:“陈公子,您总算来了。”
虽然小郡主帮过不少忙,但拓跋玉儿对她一直不太看得惯,见单小小一副熟络的样子,她心里更不乐意,低低道:“好像一直等着一样。”小雪知道她心里又要别扭,微笑道:“玉儿姐姐,小郡主不是早就请我们过来吗?走吧。”
单小小领着他们走进府中。在外面还看不出来,一进去,绕过一堵影壁,便见一个大院子。陈靖仇吃了一惊,道:“郡王府这么大!”
当初你父亲的王子府更大。陈辅心里想着,嘴上什么也不说。单小小领着他们进了正厅,刚要走进去,便听得小郡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陈公子,你们真的来了啊。”
陈靖仇心想小郡主的耳朵可真灵,还没出来就知道自己来了。他正要迎上去,发觉身边拓跋玉儿的脸色又有些不对,忙道:“玉儿姐姐,我们进去吧。”
他们还没进去,小郡主已带着尉迟嫣红出来了。一见她出来,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小郡主身上穿着一领葱绿色长裙,冰纨雾縠,和拓跋玉儿、小雪的朴素衣着一比,更显得冶艳华贵,几乎让人一见便有自惭形秽之心。陈靖仇见小郡主先出来了,顾不得拓跋玉儿再闹别扭,忙上前道:“小郡主,陈靖仇有礼。”
小郡主倒是没半分架子,微笑道:“陈公子,我一直等着您呢。这位便是老师父吧?老师父,我叫独孤宁珂,一直听陈公子说起您,果然德高望重,仙风道骨。”
小郡主满嘴好话,陈辅也似乎忘了自己对陈靖仇说过的那些“华夷大防”之类的说法了,行了一礼道:“久闻郡主深明大义,劣徒又深受关照,老朽实不敢言谢。”拓跋玉儿见陈辅明明知道小郡主一样是鲜卑人,偏生对她如此客气,心里更不舒服。小雪也已猜到她的心思,拉了拉她的手道:“玉儿姐姐,我们也去打个招呼吧。”
她们还没上前,小郡主已主动迎上前招呼道:“玉儿姐姐,小雪姐姐。”叫得极是亲热。一和小郡主嘀嘀咕咕说上了,什么大兴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拓跋玉儿哪里还有半分芥蒂。说得熟络了,说起三人的年纪,原来小郡主十八,拓跋玉儿十七,小雪最小,今年才十五。小郡主笑道:“原来你们全是我妹妹啊,玉儿妹妹。”
虽然拓跋玉儿对小郡主一直有点看不惯,但那只是因为陈靖仇的缘故,此时小郡主这般说,她也笑道:“是啊,宁珂姐姐。”
陈靖仇一直担心到了独孤郡王府,拓跋玉儿会闹别扭,见她和小郡主真见了面,谈得倒是甚好,便在一边道:“小郡主,我先去利人市找家客栈,将我师父安顿好了,再来商议。”
小郡主此时正在和拓跋玉儿跟小雪两人说着新近大兴城里时兴的衣服样式,听得陈靖仇这么说,她转头道:“陈公子何必如此见外?父王跟表舅下江南去了,王府里空屋有的是,早就在偏院打扫了几间闲屋,大家都住这儿吧。”
陈靖仇还想推辞,陈辅却道:“如此便多谢小郡主美意。”陈辅心想在外面人多嘴杂,加上这是隋朝国都,来往的人往往一口“大隋”,听着亦是惹气,不如在郡王府里清静。
一众人都安顿好了,小郡主极是客气,安排了一桌宴席为他们接风。小郡主一边作陪,一边和小雪、拓跋玉儿闲聊,说的尽是些胭脂花粉之类女儿家之事。正说着,外面响起了尉迟嫣红的声音:“郡主。”
小郡主起身走到门口,陈靖仇听她和尉迟嫣红说了几句什么,等她回转来,脸色甚是阴沉,诧道:“郡主,怎么了?”
小郡主手上拿了一个小布包,她将这布包递给陈靖仇道:“陈公子,您先看看这个。”
陈靖仇接过来打开,却见布包里是一封信函,一手钟王小楷,字迹甚是熟悉,抬头写着“韩老将军钧鉴”六字,不及细看,先去看信尾落款,却是“宇文拓”三字。他吃了一惊道:“这是宇文拓写的书信?”
小郡主点了点头道:“这是他写给韩腾的信。我派细作潜入韩腾军中打探消息,他费尽千辛万苦偷到这信函,马上给我送了过来。”
韩腾这人陈靖仇在泰山顶上也见过一次,知道他是宇文拓座下第一大将,要从他身边偷出宇文拓的亲笔信函,当真很不容易。陈靖仇更是吃惊,心道:“小郡主娇怯怯一个人,没想到如此神通广大。”他本来只觉小郡主只是个被娇纵惯了的贵族少女,没想到她心思竟如此深远缜密,马上看下去,却见信中写着:“妖星赤贯即刻将至,六颗血珠须尽速悉数获得。第二、第四万灵血列阵之际,均有身份不明之敌阻挠,斛律将军并已因而错失第四万灵血之机。万灵血之事攸关我族存灭,请韩老将军于获此信函后第七日,速至涪陵郡列阵,以顺利完成第五次万灵血。请老将军预查涪陵郡人口数,若人口不足六万,则谓附近恶声昭彰之部队以为填充。至于第四万灵血,因天时已失,本座自南岭北归后将亲至长沙处置,不必忧之。事成之后,麾军前赴大兴会合,再赴灵武,不得有误。”
他看完了信,正在沉吟,陈辅在一边道:“靖仇,给我看看。”
陈靖仇将这封信交到师父手上,陈辅看了一遍,道:“万灵血阵?便是会稽城被毁那次吗?”
陈靖仇点头道:“他说第二、第四两次都有身份不明之敌阻挠,说的定是我们,那第二次就是东莱那次,第三次准是会稽,第四次就是长沙城了。先前他给杨硕的信中说在雁门施过一次,那第一次便是雁门。师父,您说他要借万灵血阵来布九五之阵,那这涪陵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
陈辅想了想道:“大有可能。这小子本领非凡,若真被他布成九五之阵,那就大势去矣!靖仇,我们即刻出发,立刻赶往涪陵,一定要阻止他!”
他性如烈火,虽然功力全失,脾气却丝毫未改,马上就要起身。小郡主道:“老师父,此信已是十多天前的事,涪陵的万灵血阵定已来不及阻止。恐怕……”说到这儿,小郡主叹了口气道,“宇文太师行事雷厉风行,捷如烈风,现在长沙的万灵血阵也已布成了。只是他要韩腾事成后去灵武做什么?是要去取伏羲琴吗?”
小雪道:“灵武在哪里?”
小郡主还没答话,陈辅道:“小雪姑娘,灵武是在此间西北,正是河套之口,要去河西,也正要经过此地。”
陈辅虽然不曾去过灵武,但他是宰辅之才,对天下形胜了若指掌,小郡主道:“等等,我书房里有一幅《六合舆图》,小雪妹妹你看看吧。”
她转身去书房,很快取了一个卷轴出来。在桌上打开了,指着灵武的方位道:“小雪妹妹,你瞧,这儿便是灵武。”
小雪还不曾见过这种地图,见图上将天下形胜画得甚是详细,大感新奇,叹道:“画得真好!这些地方都是实地画出来的?”
小郡主道:“是啊,这是先帝命人四处勘察,画成此图,我们现在就是在这儿。”她说着,在图上指出大兴的位置,又往左指了指道,“这儿便是东都洛阳,宇文太师现在便是在洛南以南的山中建造通天塔。”说着,将一个小酒盅放在洛阳上方一处。小雪道:“这通天塔到底有什么用处?”
小郡主道:“他准是没安什么好心,一定是为了布陈公子说的那个九五之阵。你看,雁门、东莱、会稽、长沙、涪陵,便都围着这通天塔。”她一边说,又拿了几个小酒盅在几个地方上放了一个,叹道,“这些都是名城,人烟稠密,宇文太师也下得了这等毒手。”
陈靖仇想起东莱被毁时的惨状,心中亦是一阵痛苦。他扭头向陈辅道:“师父,九五之阵到底是怎么布成的?为什么要毁掉这许多城池?”
陈辅手里正拿着一盅酒要喝,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忽然道:“奇怪。”
陈靖仇正想问有什么奇怪,陈辅指了指地图道:“这五个城池,每个都离这通天塔差不多远啊。”
陈辅一提醒,诸人都向地图上看去。果然,地图正中那个表示通天塔的酒盅周围,五个小酒盅围成了一圈,每两个之间距离都差不多,只是右上方的涪陵和下方的雁门之间却相差了很多。陈辅忽地将自己手中的酒盅往右下方一放,位置恰在涪陵和雁门之间,与正中那个也是差不多距离,一放上去,小雪已先叫了起来:“这儿不正是灵武吗?”
只在地图上看,还不太看得出来。这样放下了小酒盅,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出,周围六个小酒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