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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这时已经知道这男子不是普通人,于是颤声说道:“自、自从这剑自己飞到我身边后,我也不知该怎么用它,于是就天天放在案上拜祭,时间一长,我心里想什么,它就都听我的了。”
风魂看着飞雪剑,心中沉吟:“原来是飞雪剑自己认她为主。而她虽然不懂御剑之术,但日日祭拜,竟也拜出剑灵来,才能剑随心转。”
他将手一放,飞雪剑被风一送,刹那间刺在聂隐娘身边的墙壁上。
“剑虽听你使唤,你却不会用剑。”风魂闭上眼睛,“你之所以能够救下你父亲,只是楼顶那人没有想到轿中藏着能够使用飞剑的人,而他的剑在质地上又差你太多,才会在措手不及之下被你削断飞剑,并非你的本事真的胜过他。若是他事先早有准备,你和你父亲此时已经死了。”
聂隐娘略略咬了一下唇。
“我教你一套剑诀,你回去之后多加练习,应该很快就能胜过那蒙面人。但想要你父亲性命的人不管是谁,他们这一次没有成功,下一次再派人来时,所派之人必定要比那蒙面人厉害得多,能不能再次保护住你的父亲,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风魂没有再看她,只是坐在那里慢慢地念出一段口诀。聂隐娘一字一句听着,默记在心。
聂隐娘离开后,风魂又被拖回了木牢之中。
刚才心神过于激荡,此时他的身体更是时冷时热,只觉得脑中轰乱如麻,总有一个身影在里面飘来飘去,一会儿是聂隐娘,一会儿是王妙想。
冷汗与身上干涸的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湿湿稠稠,发出淡淡臭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响传入耳中。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却见一个凤髻霓裳的独臂少女掠了进来,站在他面前默默地看着他。
那少女看着他,眼中闪过怒火:“为什么要这样作践你自己?”
风魂撑着墙壁慢慢站起,剥落的尘土悉悉地落在地上。他避开少女的目光,为自己被她看到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而感到羞愧。他头晕目炫,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就要跌倒。
少女却不顾脏乱地贴了上来将他撑住:“我带你离开……”
剑光一闪。
当那些听到动静的衙吏急急赶来时,风魂和那少女早已失去了踪影……
隐娘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
一个丫环急急忙忙地找到她:“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将军一直在找你。”
隐娘问:“有什么要事么?”
那丫环道:“好像是府中来的两位贵客想要见你,将军和他们都在书房里。”
贵客?隐娘心中疑惑。
她稍稍洗弄了一番,来到了书房。书房之中已有三人,其中一人自是她的父亲聂峰,另两人一个是身穿华服的老者,而另一身穿道袍,手持拂尘,大约有四十岁左右。
一个老人和一个道士?隐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见自己。
聂峰见到女儿进来,也不问她去了哪里,便向坐在那里的华服老者说道:“大人,这就是犬女隐娘。前日遭遇刺客时,幸好有隐娘暗中相助,末将才能平安无事。”
那华服老者见隐娘不过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倒也怔了一怔,拂须微笑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这也是聂将军的福气。”
聂峰暗中苦笑,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偏偏这孩子跟其他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整日诵经礼道,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隐娘会不会在哪天突然化烟而去,让他夫妇二人再也见她不到。
他向女儿说道:“隐娘,这位是长孙无忌大人,快来见礼。”
隐娘心里一惊。她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同时兼任太尉和中书门下三品的朝廷重臣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既身居要职,又是顾命大臣,如今太宗驾崩才一个多月,不知有多少要事要他处理,他却跑到道州来见一个中郎将?
那天聂峰突然遭遇刺客,事后父女二人暗中讨论,聂峰却怎么都想不出自己被人行刺的理由。他以前虽然被人诬构,下过牢狱,但迫害他的人早就死了,这十几年来他也小心谨慎得多,绝不轻易得罪人。而中郎将虽是武职,在秦汉之时更是统领皇帝侍卫的重要官职,但在唐朝却已谈不上是什么高等官职,而道州也属于偏远之地,京城的权力斗争一般也牵连不到这里。
然而现在,隐娘却知道自己的父亲会被人行刺,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向长孙无忌见礼,长孙无忌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又转向那手持拂尘站立一旁的道长,聂峰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长孙无忌进入聂府后,也一直没有介绍。
见她父女二人心中疑惑,那道长这才稽了一礼:“贫道李淳风。”
竟是手著《六壬阴阳经》和《演齐民要术》,曾助太宗李世民夺取天下,官至太史令后又辞官隐居的天相宗师李淳风。
长孙无忌看着聂峰,叹道:“将军可知,就在先帝驾崩后的这一个多月里,竟有二十四名朝廷官员先后遭遇行刺,而其中幸免于难的,唯有聂将军你和刚从辽东回来的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二人?而那些遇刺身死的全都是武官,只是他们分别镇守各地,而且职位大多都不算太高,朝廷又刻意压下消息,才没有引起恐慌。”
聂峰这才知道自己遇刺竟不是一个个案,再想到当日若不是有隐娘凑巧在自己身边,自己此时早已身死,更是背生冷汗。
聂峰凝然道:“难道有人想谋反?”
“先帝虽然驾崩,但如今百姓生活安定,乃是亘古未有的盛世,要想谋反谈何容易?而且包括聂将军你在内,这二十四人在军中的资历都不算太深,职权也没有到能够割据一方的地步。”长孙无忌道,“其中威望最高的当属薛仁贵薛将军,只因他曾随太宗皇帝征战辽东和高丽,得太宗皇帝亲口称赞。但薛将军在贞观一十八年才应征入伍,虽然凭着他的胆识在这四五年间一路升迁至右领军中郎将,却也还没有到位高权重的地步。不客气地说,若是真有人想要谋反篡位,那行刺的也应该是老夫和诸遂良这两个受先帝所托辅佐当今陛下的老家伙,就算是要夺兵权,也应该先去对付李绩、程知节、苏定方这等早已立下功勋却还仍然在世的朝廷重将,怎么也不该轮到你与薛仁贵这二十四人。”
聂峰也知道长孙无忌说的有理。自从经历了隋末那民不聊生的大乱之后,人心思定,再加上先皇李世民任人唯贤,广开言路,并采取了以农为本、轻徭薄赋、完善科举等一系列有利于社会安定的举措,深得人心。
在这期间,曾有一年全国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共有二百九十人,那年岁末,太宗李世民准许他们回家办理后事,来年秋天再回来就死。到了次年九月,所有死囚竟全部返回,无一人逃跑。由此便可知道,当时的政治清明到了何等程度。
不管是谁,想要在这样的治世之下起兵造反,都是一件不得人心之事。
“然而不管那隐藏在背后的人是谁。”长孙无忌又道,“先帝一死,便有二十四名分散在各处的将领被人行刺,仅有二人能够侥幸活下来。而那些刺客中更是隐藏着能够千里之外夺人首级的剑侠之流,若说那些人没有更大的图谋,只怕谁也不信。毫无疑问,在暗潮之下,必定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强大势力,而那股势力所图的,也必是我大唐的基业,只是不是当下,而是将来。”
将来?聂峰与自己的女儿对望一眼。
李淳风将手中拂尘一挥,说道:“贫道近日夜观天相,发现人间的运数竟然在悄悄地转变。以往贫道也曾奉先帝之命,查看大唐运数,我朝至少当有五百年的时运。然而这几日贫道受长孙兄所托再次察看,却发现有一道阴气冲天,星象已变得模糊难测,而我大唐的未来更是有如浮萍一般,变得凶险万分。天意绝不会在一朝一夕间自行改变,像这样的突然变化,绝非是出自上天的本意,只会是人为。”
“人为?”聂峰大吃一惊,“难道天命也是能够被改变的?”
“天相只是一种征兆,如果有人能够逆天而行,就算是改变天意也并不出奇。”李淳风叹道,“若是有人能够算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命数中的每一条丝线,再悄悄改变其中的关键点,那逆转天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虽不知那些人到底是谁,又谋划了多久,但这刺杀低阶武将的行动,无疑亦是他们改变天命的其中一个环节。只是他们不曾算到聂将军你的女儿竟也是剑侠之流,才让将军你幸运地躲过此劫。”
聂峰原本一直担心女儿一心向道,早晚会离自己而去,现在却不得不苦笑一下。若是这个女儿也跟别家的小姐一样只会舞弄针线,那自己此刻早已身首异处了。
“将军你虽然逃过一难,但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长孙无忌注视着聂峰,道,“你若想平安,只需辞官隐退,想来那些人便不会再为难你……”
聂峰目中光芒一闪,朝长孙无忌拜倒在地:“末将绝非贪图富贵之人,便是做一普通百姓,亦不过是回到从前罢了。然而听大人所言,我大唐竟是处于危难之中,末将若为了自求平安而置国家于不顾,岂非遂了那些恶贼的心意?末将愿为我大唐的盛世赴汤蹈火,就算血溅街头也在所不惜。”
长孙无忌连说了几声好,将聂峰扶起,又道:“老夫在来此之前,亦曾先去见了薛仁贵薛将军,他与聂将军你的回答竟是一般无二,可知我大唐实不乏忠勇之士。”
聂峰苦笑道:“薛将军之胆识,就算是末将远在道州也早就听闻。他竟能从那些使用飞剑的贼人剑下平安脱险,而末将只是靠着小女相助才能得保无事,末将实是差他太多。”
长孙无忌却摇头道:“薛仁贵的本事自是过人,但就算是他,又怎能与那些剑侠之流的刺客相斗?那些人为保无虞,竟派了三名剑客暗算于他。说来也是凑巧,薛将军在从辽东回来的路上,凑巧救了一位昏迷在荒山野岭之间的红衣少女,因为那少女也是姓薛,薛将军便将她收作义妹。谁知他那义妹竟也是一名剑侠,用剑的本事出神入化,轻易地便将那三个刺客斩于剑下。”
聂隐娘听到竟有另一个女子也像她一样能够使用飞剑,而且本事似乎要高出她许多,不禁心中好奇,问道:“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长孙无忌道:“她姓薛,名叫红线。”
聂隐娘失声道:“薛红线?竟真有这样一个人?”
长孙无忌与李淳风对望一眼。李淳风问:“聂小姐知道那位薛姑娘?”
聂隐娘摇了摇头。
此时,她心中想到的是狱中那奇怪男子在疯笑之后所说的一句话。
——“你当然叫聂隐娘,既然有了薛红线,又怎么会没有聂隐娘?”
为什么有了薛红线,就一定要有聂隐娘?
……
第二部 太乙白玉轮 第六章 红衣脱尽芳心苦
清凉的感觉慢慢地拭过皮肤,就仿佛是从走出沙漠的族人,终于得到了清水的滋润。
风魂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躺在一个山洞里,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缁衣的年青女尼小心翼翼地替他清理伤口,擦拭身子。
他偷偷看去,觉得这个女尼姑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而自己全身赤裸,也不好起身和她说话,只好继续装作昏迷。
洞外传来许飞琼不耐烦的声音:“你好了没有?这混蛋自己作践,要被人关到牢里不出来,明明把他扔到池里泡掉他身上的臭气就可以了。”
那年青女尼也不生气,只是说道:“恩公并非是作践自己,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许飞琼哼了一声:“他心情不好,那谁的心情好了?这三百多年他在冰湖里一睡就睡过去了,你和灵凝这些一直在外头等他的人,难道心情还比他更好?”
年青女尼微笑道:“为何只说我们,却不说你自己?我幼时受尽委屈,恩公是我出家之前唯一对我好的人。他在冰湖之中受苦,我在冰湖之外再怎么思他想他,也帮不了他,又何必去比谁的心情更好一些,谁的心情更坏一些?”
“喂。”许飞琼气道,“你一个出了家的尼姑,整天把男人挂在心里,还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你也不害臊么?”
“我为何要害臊?”年青女尼奇道,“佛祖拈花而笑,直指本心。我心中想他,挂念他,那就是我的本心,我又为何要去害臊?”
“你一天到晚想男人,难道就不用做功课么?”
“有啊,我可比别人用功多了。”年青女尼将手中丝布放入盆中用清水洗净,又轻柔地继续替风魂擦拭,“别人做功课时总是难免三心二意,想东想西,而我挂念恩公时,心中除了恩公再无其它事物,我岂非比他人要用功得多?”
“……这样也行?”
“这样为何不行?”年青女尼道,“昔日,西牛贺洲甘露王见众生皆苦,悲愿广大,便以无上道心,发四十八宏愿,终于将素外界划出一角,建立西方极乐世界,他自己亦证得阿弥陀佛。还有药师如来,立誓要拔除人间的一切重病和苦难,于是手托药瓶发琉璃宝光,愿以十二大妙药度脱众生,终于证得药师琉璃光如来……”
许飞琼道:“这和你想男人有什么关系?”
年青女尼道:“佛祖可以挂念众生,我为何却想不得一个男人?”
“你、你……”许飞琼明明觉得她这是强词夺理,偏偏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心中明明挂念恩公,口中若是死也不肯承认,那才是违了我的本心,再怎么念阿弥陀佛也是没用。”年青女尼微笑,“就像飞琼仙子你一样……”
许飞琼怒道:“关我什么事?难道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想男人?”
外头风声一响,显然是许飞琼已经跺脚离去。
年青女尼笑了一笑,继续替风魂擦拭。
风魂听到她与许飞琼的对话,心里也是好笑,又听这女尼口口声声唤他做恩公,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心里也是疑惑。他悄然看去,见这女尼窈窕娉婷,模样亦是不错,心中更是奇怪。
恰在这时,这年青女尼竟擦到了他的男性部位。她也不忌讳,擦得小心仔细,风魂却只觉得那敏感部位一阵清凉,又见身边这女子虽然是个出家人,却相貌娇美,一时竟生出了反应。
年青女尼见那东西突然“涨”了起来,于是转头看向风魂,微笑道:“恩公,原来你已经醒了。”
风魂赶紧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却有一阵清风刮过,竟是许飞琼掠了进来:“他醒了么?”
原来许飞琼刚才只是故意弄出风声假装离去,其实仍在外头,听到这女尼说风魂醒了,一时也没有多想,就这样闯了进来。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尴尬,风魂光着身子坐在那里,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许飞琼也是呆了一呆,突然“呀”地叫了一声,满脸通红地飞了出去,这次是真的飞远了。
风魂连忙用手捂着那雄风未消的东西,却见那年青女尼扑嗤一笑,似乎不但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趣。
风魂此时也多少开始猜到她的来历,于是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是……小红?”
……
自从在那石城分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红。
妙济真君许逊便带着小红前往九嶷山,请了法华庵里的云光神尼收她为徒,法号慧红。
风魂那时候并不知道九嶷山就是王妙想所住的苍梧山,直到王妙想说起,他才意识到竟是这般凑巧。当时他还想,有空时一定要和王妙想一同去看看小红,谁知后来形势突变,当他第一次去九嶷山时,竟也是王妙想惨死,自己被紫光夫人镇在涯垠冰湖里的时候。
等他终于脱困而出,一晃便已过去了三百多年,而他也被蓝菊花带出了苍梧山,一时之间,自然也不会想到去找小红。
他甚至不知道小红是否还活着。
想不到小红进入佛门之后,潜心修行,竟真的能在她有限的十年生命里证得佛光,虽然还远远未到脱离苦海、进入西方极乐世界的地步,却也不老不死,一直活到现在。
虽然心中感慨,但风魂此时毕竟光着身子,而慧红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尼,就这样被她用布丝擦着身子,总是难免有些尴尬。慧红却没有将他的窘迫放在心上,仍是一心替他擦洗,就算风魂尴尬地说要自己来,她也只是笑笑。
无奈之下,风魂也只好站起身来,一边压下杂乱的思欲与她说话,一边任她有如下人般跪在那儿将他身上的污泥清洗干净。
风魂见她虽然面对的是一个男子的赤裸身体,却是无欲无邪,仿佛是平常禅坐念经一般,知道这种将手中的每一件事都认真对待并视若修行的心境,才是真正的空灵之境,不执着于经文,也不惧他人耻笑,任身边污浊遍地,我只如莲花般亭亭地绽放。
回想到当年那个遭遇欺辱后怯弱害怕的小女孩,再与现在的慧红进行比较,风魂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慧红自幼遭受的苦难比他更甚,却能凭着她的努力做到这种地步,而他从冰湖脱困之后,反而一天天地自暴自弃,想要逃避一切。
只是一想到王妙想,他总是忍不住心下黯然。他苦苦一笑,叹道:“我实在不值得让你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