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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皓庭只觉得杨若兮那一眼看进了他心底，捂着玉瑾然嘴巴手不由收了回来，正打算回她一个讪讪笑容之时，竟然发现她又挪开了目光，无端生出一丝惆怅。
倒是玉瑾然，傻愣愣看着对面那个女人眼神，里面仍然没有贪欲、没有爱慕、没有算计，看他就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物件。少爷一下子觉得被忽视得彻底，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白皙如玉脸庞迅速涨红，对着杨若兮高声喝道：
“一个奴婢不跟主子身边心侍候四处乱走什么？穆家规矩哪去了。爷是看段兄份上高看你一眼让你上车，别以为从此就可以攀上高枝不把爷放进眼里。段兄看上你想要收用你，为人奴婢还要拿什么乔！”
连珠炮似一串话玉瑾然说来大气儿也没喘一个，末了觉得神清气爽，端了小几上一杯温热茶水一饮而。
“玉少，这话是怎么说？”段皓庭目瞪口呆，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没有和玉瑾然交流杨若兮身份问题是有一部分私心。船头得知杨若兮身份那一刻他无比愕然，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姑母和表弟对这个女人有多么憎厌，她穆家注定是必须消失那个；然而她却消失之前让他看到了她身上难以遮掩光芒。后来他又隐晦姑母面前提了她处置，想不到姑母和表弟坚决不改初衷，这个女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此，再见她，他心底涌现是一丝怜惜！
杨若兮知道玉瑾然可能误会了自己身份，只是没想到知情段皓庭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竟然没有揭穿。惯于冷静她并没有被玉瑾然这番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种明面上口角还真没放她眼里，再说了，这玉瑾然她眼里不过是皮相长得好点，被娇惯得不像话富二代或者官二代，这样不懂事少年郎你去和他计较你就输了。
于是乎，杨若兮很是淡然回了一句：“玉少爷，这世上不是每个奴婢都是主子一招手记前赴后继扑上去！不过……”
顿了顿，见马车厢内三人都等着自己回答，古井般深幽眸光中闪过一丝调侃，接着说道：
“不过，若是那个勾手指头主子换成玉少你，不管是男女老少，怕都愿意从了你吧。”说完这句，还故意冲着段皓庭给了个“你懂得”窃笑，“是吧，‘表少爷’！”
“咳咳咳……”段皓庭被杨若兮昙花一现俏皮给惊得一口口水卡喉间，剧烈咳嗽起来，一时来不及回答，倒像是默认了一般。
“你这个刁奴！”玉瑾然撒泼都是冲着男去，嘴上说不赢人家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可杨若兮是女，难道让他扑过去给她两拳？他还怕离得太近身上再有什么异样呢。只能气得往嘴里猛灌茶水，一双漂亮眸子染上腾腾怒意，不住用眼神凌迟着“出言不逊”杨若兮。
“玉少，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真漂亮！”杨若兮不怕死继续撩拨道。
啵——
正中死穴！玉瑾然从小到大被人说过无数次漂亮，被男人觊觎也是司空见惯，为了不背着这个形容词，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人！但，这多少人当中并没有哪个是女人啊？有哪个女人敢大么大胆当着个男人面说这些。
“你……你不要脸！”玉瑾然脸色红得滴血，从来没见过这样女人，偏偏她说话样子坦坦荡荡。
顾妈妈是看着玉瑾然长大，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变成现这个模样也是不得已，见他受挫，心疼之余又带着几分好笑。勾起嘴角拍了拍杨若兮手背，真不知自家少爷什么眼力，谁家奴仆身边还跟着老妈子？谁家奴仆能戴上如此精致首饰？罢了，还是别让自家少爷被气坏了身体！
顾妈妈拉着杨若兮手亲热道：“这位姑娘不用理会我们家少爷失礼，还是和妈妈聊两句吧！”
既然顾妈妈都出来打了圆场，杨若兮也不打算和个高中生争个长短，横竖都是逗着他玩，这孩子脸红脖子粗小模样怪俊俏。况且顾妈妈话里“姑娘”二字大大取悦了她，不禁够勾了勾唇，凤目微微上挑，顺着杆子爬了下来。
“是若兮失礼，不该和玉少爷计较。”她却是不知道她凤目上挑，红唇微勾那一霎那，整个人就像是那温润一方羊脂白玉，莹润得如同一汪碧水，悄然入心。
050 意外车祸
“不知道若兮来这沧澜溪是有什么要事？看你等那庄子之前，是找人还是作甚？”顾妈妈眉目柔和，问话也自然得像是聊家常，一点儿也不显突兀。
“我那附近有个庄子，今天特意来看看环境，想要好好修葺一番。”杨若兮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就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段皓庭倒是大感兴趣；剑眉一挑：“修葺庄子？你是打算这里长住吗？”他不知道顾妈妈是根据什么叫杨若兮一声“姑娘”，也不打算去拆穿她身份。再听说她打算修葺此处庄子心里竟然狠狠一跳：她察觉了什么？不再忍耐，想要做点什么了吗！一时间心思电闪，就连杨若兮接下来又和顾妈妈说了什么他都是懵懵懂懂。
直到听到杨若兮好似说了一句什么找牙行聘工人？这才如梦初醒，嘴角露出个势必得微笑，抽出腰间纸扇展开，一笑，左脸颊上一个小酒窝让他稳重中透出灵动来：“不知杨小姐想要将庄子建成什么模样？不巧刚才下从玉少手中也买了处沧澜溪庄子，京城两处大牙行砖瓦工、泥工工头都接了我聘书，如果你庄子不等着急用我那边倒是可以挪出两个工头给你。”
段皓庭顺着顾妈妈话也没拆穿杨若兮身份，与其说她是穆府二奶奶，不如说她只是穆府一个无关过客。若是穆清风此次蟾宫折桂，她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或许……
杨若兮发现她有些不明白段皓庭用意了！这人是大太太亲侄子，明知道自己是穆清风妻子，不叫“表弟妹”也就算了，怎么出口之际像是她是未嫁之身似。
杨若兮沉默不语，长长睫毛如小扇般遮住了凤目，让人看不清她盘算些什么；车轮毂毂，外间温暖阳光从车帘缝隙透进车中，照射杨若兮半边身子上，让人能清晰看到她白皙面上那一根根细细绒毛，正坐她侧对面玉瑾然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心底痒痒，想要伸手去触碰那白嫩脸颊，还有那如花般唇瓣。
喉头微动，却是冒出了一句：“段兄你赶上趟讨好个奴婢干什么？人家说不定揣着七八千两银票，哪里稀罕你那点子银钱。”是了，他记起了，这个清淡如水，视他为无物女人敲了他足足八千两银票。
玉瑾然这个人就是属于当时觉得值，那就千值万值！一套蝶戏牡丹头面是要送给无关紧要人贺礼倒是没什么，那对相得益彰一双玉佩深得他欢心，哪怕让他当时给个十万八万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坏就坏他回京之后才发现集雅楼那些人竟然摆了他一道，这玉佩暂时送不出去了，看着就是个深深讽刺。现被杨若兮挤兑几句，联系到付给她银票，又觉得肉痛不值起来。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得阴阳怪气说着闲话。
其实有七八千两也买不到沧澜溪一处庄子，他刚才半卖半送给段皓庭庄子也收了人家一万两；再说了，这儿庄子是有钱也难买得到。可惜玉瑾然这家伙懒得动脑想这些，只是一味意气用事。
杨若兮本来打算拒绝段皓庭好心，却被玉瑾然这么横空一讽刺刺得改变了主意，对段皓庭勾唇一笑：
“那就多谢段公子急公好义了！”
反正穆家欠她良多，让段皓庭代他姑母还点利息也好。
急公好义？！段皓庭哭笑不得，他本想等杨若兮推诿一番后再和她商量下工价怎么给付，也好多打几次交道，没想到她倒是急智，一句“急公好义”就把他给钉死了，让人好气又好笑，偏偏还无法反驳。
可惜这句话才是杨若兮开端，后面还有坑等着段皓庭往下跳！
“既然段公子如此急公好义，那我这庄子也就一客不烦二主。我是个内宅妇人定然不方便出门，改日我让人给公子图纸，庄子上事情还请公子帮衬着一道找人监工，我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杨若兮袅袅婷婷给段皓庭蹲身一礼。
段皓庭被摆了一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好学玉瑾然一个半大小子撒泼浑说，见杨若兮行礼，只好伸手虚扶：“杨小姐不必多礼，只是顺道而已。”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原本驶得四平八稳马车突然一颤，杨若兮一个不稳，纤浓合度身子直直前扑，被伸手段皓庭抱个满怀！
这也罢了，随着马车再次颠簸，还没来得急感受软玉温香段皓庭只觉得身子一偏，连着怀中杨若兮又倾身压向了旁边玉瑾然。
他倒还好，肩膀碰到玉瑾然之后稳住了身体，杨若兮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从段皓庭怀中被直接摔到了玉瑾然身上。
玉瑾然原本翘着双脚放马车中小几子上，第一次颠簸有身后车厢壁抵消了惯性，第二次颠簸之际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腿一沉，两团柔软重重袭上他大腿，杨若兮整个人横着趴他腿上。高挑身子虽无赘肉，可好歹也是几十斤重量，横空一压还是让他双腿被折得生痛，不禁哇哇痛叫起来。
整个过程中杨若兮是无辜，岂料头晕脑胀她还没有叫出来，玉瑾然就杀猪似叫起了疼。
顾妈妈刚才也被颠簸吓坏了，她坐锦凳上有中间几子做缓冲根本无碍，听到自家少爷呼痛之时才来得及定睛去看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得了！杨若兮趴主子腿上，玉瑾然正一手推着她圆而翘臀部，一手推着她肩膀想要推她离开双腿。顾妈妈大惊，连忙扑过去扶着杨若兮手，帮着她站起身来。
杨若兮也是有苦说不出，这个姿势可怎么爬起来啊？意识到顾妈妈已经扶着自己右手，杨若兮左手胡乱一撑，配合着顾妈妈就要起身。
突然，玉瑾然不叫了！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似盯着杨若兮后脑勺，脸色就像是开了个浆染铺子，青、黑、紫、红……，变幻个不停。
这时候外间才传来顾小和惶恐解释：“少爷，路上不知是哪个缺德放了个大石块，奴才一时不查让马车咯了上去，你们没事吧？”
杨若兮已是顾妈妈搀扶下重坐回了位子；玉瑾然脸色血红，也不知想些什么，段皓庭捏着掌心残余温软，高声回道：“无事！”
小和松了一口气，听到少爷尖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母亲或是那个搭车女人碰着自家少爷身体了呢，那样话可不止尖叫那么简单。
……
051 再次试探
马车上顾妈妈安顿好了杨若兮，这才记起对面还有自家身患怪病少爷，忙不迭拿眼看去，却不料正对上玉瑾然怔楞俊脸。
“少爷？”顾妈妈低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玉瑾然从那年开始，若是被女人沾了身体，不出几息时间，必定浑身不适，轻则呕吐不止，重则周身红疹，三日不消。饶是玉瑾然再想争着郡主洛彩蝶青睐，他可是实打实守着三五尺距离，根本不敢离得太近。
而此时玉瑾然脸上残留着未褪潮红，愣愣看着自己双手，眼睛越瞪越大；还似乎难以置信似用手掌腿上用力搓了几遍。回味了一番内心感觉，发现非但没有呕吐感传来，反倒是觉得鼻端留香、腿上那柔软炙热触感直搔到每个毛孔；连带，被杨若兮无意间撑手那处竟也开始发热发胀。
“少爷！”顾妈妈见了玉瑾然脸色潮红，生怕他是起了疹子，不能近女色事情要是宣扬开来对谁都是偌大打击，那边文夫人可睁大了眼睛寻着少爷错处，万不能被她得了消息。
玉瑾然失魂落魄抬起了头：“顾妈妈，我没事！”大约是太过震撼，玉瑾然飞扬如黑曜石双眸有些茫然，说了一遍之后许是他也意识到了什么，重重点了点头：“顾妈妈，爷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哈哈，真什么事都没有！”
顾妈妈当然听懂了他是什么意思，顿时也激动满眼生光，顾不上七品宜人雍容风度，恨不得站起来车厢里跳个几下；终想到逼仄环境只有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嘉柔长公主殿下，您泉下有知，少爷他没事。”
杨若兮先前还觉着有些尴尬，低着头默默理着衣摆，待听到玉瑾然一主一仆这一番莫名其妙对答后越发摸不着头脑，好奇看向段皓庭；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显见也没听懂他们说些什么。
“玉少，你细皮嫩肉太不经撞了吧？不过是车子一个倾斜意外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段皓庭这么说是不想玉瑾然怪罪到杨若兮身上，谁知道这位少爷那么娇惯，不过是碰了碰就像杀猪似叫唤起来，不知道还以为人给了他一刀。
杨若兮也觉得玉瑾然太大题小做了点，自己这个女人都没怎么样，他就一副惊骇样儿，撇了撇嘴，还是礼貌道：“刚才是我失礼了！”
顾妈妈看杨若兮眼神完全不一样了，摆手笑道：“哪里能怪到小娘子身上，小娘子刚才也受惊不浅吧！不如这样，进城后我们家少爷做东，一起去云来楼用午膳压压惊可好？”
杨若兮本就打算城里用午膳，但没打算和两个男人一道啊！但顾妈妈这么一提，她倒是不好太过推辞，谢过了之后道：“今日正该是若兮请段公子用膳，感谢他仗义相助；不如顾妈妈和玉少爷一道做个陪客见证。再说了，就是压惊也该是我给玉少压惊啊！”说罢，好笑看了一眼玉瑾然，眸中波光流转，光彩非凡。
玉瑾然愣愣看了她微笑，待那眸中淡淡讽笑传进脑海，这才又像只炸毛火鸡弹了起来，“谁要你给爷压惊！”
却是“砰”一声撞到了马车顶部，单手揉着脑袋重坐回锦凳上：“爷见惯了多少大风大浪，连战场都去过怎会被惊着，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是，我说错了，请玉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小女子浅薄无知。为了表达小女子歉意，今日中午小女子云来楼摆宴，专程给玉少道歉可好？”服软话也让她添了几分戏谑，听上去敷衍味道十足。她看来，玉瑾然不过是个十八九岁高中生，青春期孩子多哄哄就好；可她却忽略了她此时可不是三十岁世故老板娘，也不过是个十八岁韶华女子。
一旁段皓庭和顾妈妈听到她一番言辞都情不自禁弯了眉眼，两人都经了不少世故，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敷衍；段皓庭害怕笑出声来惹得玉瑾然无休无止，只得捡了折扇打开，遮了咧起嘴角。眼角余光带着审视重打量起杨若兮，弄不清楚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如此落落大方，和那些一心想要攀上他大家小姐、小家碧玉轻言细语、娇娇怯怯完全不同；也和常外抛头露面那些个烟视媚行女人截然相反，处处透着自信婉约大家气质。
顾妈妈则惦记着玉瑾然跳起来那么一碰，想起他沾到了杨若兮都没问题，也就大方探过身子准备帮玉瑾然查看头顶是否带伤，“少爷，方才有没有撞伤？”
就顾妈妈身子离玉瑾然一尺左右，玉瑾然突然捂着口鼻向旁边让了出去，还能听到他模糊不清命令：“妈妈别过来！”
顾妈妈见他脸色猛地苍白，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迅速坐回原地，只拿担忧目光看着玉瑾然，怎么换了自己少爷还是会不适，难道？
顾妈妈和玉瑾然都想到了一处去，同时看向那个已经恢复冷静中带着漠然女子，她虽是和段皓庭说着庄子里休妻打算，眼眸中却是让人永远望不穿幽深，神情淡淡。
“少爷，前面要进城门了！”顾小和声音车帘外清脆唤道：“娘，把咱们府里帖子递给我，免得那些守门小鬼难缠。”
顾妈妈笑着从小几中拉出一个抽屉，拿了一张烫金名帖越过杨若兮交给了车外顾小和，马车速度慢了下来，显见这个时辰进城人不少。
进城后，顾小和直接赶着马车去了八间门面、建作三层云来楼，熟门熟路从旁边小巷子将马车赶到了云来楼边上楼梯。
杨若兮不想过后和秦妈妈解释半天，干脆拿了一锭十两银子给顾小和：“麻烦小哥帮我把银子交给我家奶娘秦妈妈，让她带着两个下人去添置点物件，让她未时中雇了马车来这儿接我就好。”
顾小和正要伸手接过，玉瑾然却是一把从杨若兮手中接过了银子，顺便，还摸了她小手一把，扔了银子空中抛了两抛：“你这女人太不识相！满京城人谁不知道有小爷我旁人就不准掏银子，你这是犯了爷忌讳！明知道爷这儿两辆马车，偏还要去外面雇车，这不是打爷我脸吗？”
杨若兮微微蹙了眉：“玉少，我这银子是要给我家下人添置衣物，应该和你无关吧！再说了，这一路乘了你家马车已是占了大便宜，我又怎好意思再麻烦贵仆呢？”
顾妈妈忙扑过来打圆场，不敢去自家少爷手里拿银子，只得从袖中拿了一张小额银票出来给了顾小和：“你去照着小娘子意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