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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几个记者为了抢在其他报社前头发出新闻,一大清早便跑过来抢消息。他们一般戏称这种事为“夜讨晨追”。在刑警早上上班出门之前在玄关等着打听消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跑到刑警家里继续打探。刑警也是人,经常一个不注意就把还不能公开的消息给说漏了嘴,要么就是把消息悄悄告诉给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记者。这些让人烦得受不了的家伙,当然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来拜访退休了的老刑警了,除了几个和樋口交情不错的记者参加了妻子美绘的告别仪式之外,这五六年来没有任何人来拜访过他。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樋口居然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一跃成为众记者的关注对象……
门铃反复地响着,屋子里的电话也跟着应和起来。樋口换下他在家里随便穿的那些衣服,整理好后又在外面披上一件棉大衣。他也顾不上电话了,快步走向玄关。
从门镜里往外一看,走廊上聚集了五六名记者和摄影师。从这个人数上看,也并不是所有的媒体都知道了消息。
樋口随即开门。
一阵镁光灯扑面袭来。
眼前此起彼落的闪光让樋口认识到这些记者不仅仅是来打探情报的,估计连他自己都会被登上报纸成为报道的一部分。
“您是樋口武雄先生吗?您是原来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樋口武雄先生吗?”
樋口眯起眼睛,一边用手挡住镁光灯一边确认眼前的这帮人。他发现今天一共来了三名摄影师和三名手里拿着笔记本的记者。看样子只有报社的记者掌握了这个消息,电视台那边还不知道。
“啊,你们是?”樋口觉得不能让记者看出自己的胆怯,特地气势汹汹地问道。
三个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向樋口报上自己所在报社的名字以及自己的姓名,不过樋口根本记不下来。
“据说岛木敏子小姐在被害前曾经在您的府上待过,请问这是真的吗?”一个伶牙俐齿的记者抢先开口,好像是代表这三个人发言似的。说话的记者看上去身高和樋口差不多,不过人却很胖。他看上去大概有三十五六岁了,除去肥胖带来的错觉,樋口觉得他实际上应该刚刚进入而立之年。
樋口端详了他一会儿,顿了顿才开口:“没错,是这样的。但是……”
男子好像不想让樋口解释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继续追问。
“您和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樋口听见楼道里传来电梯大门开启的声音,随后又听见走廊里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看来还有不少记者正要过来。他心想:要是来回来去地回答他们的提问实在太麻烦了,况且在门口聚集这么多的记者让邻居看见了也不好,会让人家觉得我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与受害者是什么关系?”他重复了一遍。
新加入采访大军的记者气喘吁吁地对樋口一阵猛拍,樋口见状赶忙大声说道:“我决定到大楼外面接受采访,请各位下楼吧。”
樋口向电梯走去,记者们陆续跟了过来,不时举起相机拍上几张照片。樋口本来以为这些记者们拍照可能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应该不会把自己的照片登在报纸上,不过从现在的状况看来,情况并不是很妙。要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被捕的话,那么今天的这些照片估计会一起登上报纸杂志吧……
被捕?真是莫名其妙。警方已经确认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我怎么可能会被捕呢?
樋口微微点头,慢步走进电梯。没有赶上电梯的采访大军慌慌张张地朝着楼梯方向跑去。他在通往到处都是邮箱的玄关大厅的楼梯中途停下来,让这些包围着他的采访大军们赶紧发问“您认识岛木敏子小姐吗?”
“据说您正在和岛木敏子小姐交往,请问这是真的吗?”
“您与受害者是什么关系?”
“岛木敏子小姐在案发的当天晚上……”
在蜂拥而至的问题当中,樋口只能听清楚两三个,于是他决定自作主张开口回答。
“岛木小姐是我妻子住院时候照顾过我们的护士。在我妻子去世之后,岛木小姐因为担心我,不时地过来看看我的状况。换而言之,她是我的恩人,我们都深受岛木小姐的关心照顾。她是我……她曾经是我极为重要的朋友。”
有记者趁他说话的空当提问,但樋口没有理会。
“因此,我十分憎恨杀死岛木小姐的凶手。我希望警方能够早日将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据说岛木小姐在那天晚上曾经住在您家,请问这是真的吗?”一个记者叫嚷着发问。樋口听了气得脸立马红了起来。
“胡说八道!这些事情你听谁说的?那天晚上十点左右,我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回家。这件事警方早就调查过了。”
“请问您说的是哪家出租车公司?”记者们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愤怒似的接着发问。樋口拼死压下自己的怒火,说出了出租车公司的名字。
“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请各位回去吧。”樋口说完拔腿转身就走,这时又有一个记者发问。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这个问题刚一进入他的耳朵,他便停了下来“樋口先生,作为一名侦破杀人案件的专家,我们想听听您对这个案件的意见。”
樋口在楼梯上缓缓转过身,记者们全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刚刚大声喊出那个问题的记者降低了音量继续问道:“您在大约五年前还是在警视厅搜查一课凶杀组执行任务的警部吧?您处理过不少杀人案件吧?那么在您看来,杀死岛木敏子的凶手是不是就是正月里杀害那名少女的凶手?两个案子是不是都是同一人干的呢?”
樋口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回答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民,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案情乱加猜测。”
“不过您之前可是常年参与凶杀案件的破获啊,要说您是一个普通市民,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我是一个退休的警官,正因为如此,我不是普通的市民,所以更不该对与警方的搜查有关的事情轻率地作出评论。这样总可以了吧?”
采访大军中传来阵阵不满的嘀咕声,还有人直咂嘴。
“不过,我们觉得警部您之前肯定也经手过类似的猎奇杀人案,按照您的经验来说,您认为本案的凶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樋口注意到这个记者改口称呼他为“警部”,但是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快。
之前我负责过的猎奇杀人案件……最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还是那件案子…数年前在日本引起轰动的连续女童杀人案。那是一个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称得上是噩梦的案子。案件本身就是一个噩梦,此外,警方在这个事件当中失去了公众的信任,宣传媒体们因为得意忘形而导致误报频传,凶手被捕之后的过热报道,以及公众对管制恐怖电影等舆论的过度反应等等都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噩梦。这一切都仿佛仲夏之夜的一场噩梦。那个案子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部史上最佳的娱乐大片…人人看着都觉得害怕却还是不舍得背过身,都想继续看下去。而那个案件的新闻报道本身对于日本国民来说和恐怖片也根本没什么两样。
樋口并没有小心地斟酌词句,随口说道:“如果这两个案子是一个凶手所犯下的话,那么我认为凶手极为可能是一个性癖乖戾的人。”
“据说受害者的尸体的一部分被凶手切下取走了,请问这怎么解释呢?”旁边一个记者紧跟着抛出问题。
“那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凶手自己拿回去吃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立即陷入一股沉默当中,纷纷回头去看刚才提问的记者。那位记者来自东京的一家地方杂志。他发现自己成了关注的焦点,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存在于所有人的脑海当中,藏在其中的一隅,只不过谁都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樋口不禁苦笑,但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开始重新思考这个答案的可能性。被逮捕的那个连续女童杀人凶手确实宣称自己曾经吃下了女童尸体的几个部分。这其中是否有共通之处呢?
“这件事情依我来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是有的,只不过我自己并不清楚罢了。”
“凶手是否还会继续作案呢?”另外一个方向传过来一个声音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凶手自己知道。不过就常识而言,这样变态的犯罪有极大的几率会持续下去。……那么,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你们再怎么问下去,我也说不出什么新消息了。”
采访大军这回终于同意放樋口回家了。他回到屋子里,桌上的电话起劲儿地发出令人烦躁的铃声。他下定决心:今天一整天一个电话也不接,听到有人按门铃也不去开。他一把扯下电话线,瞬间一股令他畏缩的寂静向他袭来。他回想起刚才的那些喧嚣与激动,只觉得这一切都仿佛幻梦一般。
他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便煮了袋泡面吃。
直到看过晚上的报刊后,樋口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轻率了。
晚上出版的报纸的版面虽然比早上的要小,但也排满了整整一个版面。在和早上报纸内容出入不大的报道后面,写着一篇名为“与受害者关系亲密的警视厅前警部A先生(现年六十五岁)的谈话内容”的报道:“凶手恐怕是个性癖乖戾之人,这样的凶手有重复作案的倾向,如果不将其尽快逮捕归案的话,还会有人因此而受害。”
报纸上说的不是假话,但也不是完全出自樋口之口。他虽然在一瞬间对那帮记者的所作所为感到怒火中烧,但马上便将这股怒火引向了他自己。
听到有人喊了你几声“警部”,你就胆子大了起来,不负责任地开始乱说话,樋口不禁自责道。
确实,这则消息一见报,大家会认为他是在批评警方的办案不力。而且在警方宣布官方消息之前,他这个“前警部”竟然自己说出“凶手是个性癖乖戾之人”,这实在是不应该。
报纸上虽然没有写出他的真名,不过这在他以前的同事看来其实是一目了然的…除了樋口不会是别人。他十分担心因为这篇报道,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差,随即想起来应该赶快去看看其他报道是怎么写的。他换上衣服快步出门,门外的世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估计是樋口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吧,所以那些早上没有赶上“记者招待会”的人,也没有到他家门口埋伏着等待他的出现。樋口走到车站,把报刊亭买得到的所有晚报、八卦小报以及体育报纸一股脑儿全都买了回来。
拿出一张打开一看,樋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报纸上居然刊出了他的真名。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无法隐瞒身份,只好放弃了。最让他气愤的是一家体育报纸,他们早上没有来参加玄关的“记者招待会”,但是他们的报道中出现了这么一行字:“警视厅搜查总部目前正在调查案发当晚与受害者在一起的警视厅前警部。”
报纸的其他地方虽然都没有明确地写出来,但是读者看到这种报道绝对会认为警方现在已经把他视为本案的嫌犯了。又是这种半真半假的报道,而且报道手法更是让樋口心烦意乱。这些报纸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报道出错,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做跟踪报道来多少弥补他们先前犯下的过失,仍然无法改变之前读过报道的读者先入为主的看法。
这时候要是加上那些登上他真名的报纸的炒作,住在附近的居民肯定就会发现报纸上所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况且,“案发当晚在一起”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当天晚上敏子住在了这里。和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交往,然后又在当天晚上和一个偶然路过的男人一起去宾馆开房等等,一想到敏子会被那些周刊杂志添油加醋地乱写一番,樋口便会觉得无地自容。而且一旦真出现这样的报道,也一定会触怒敏子的家人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这样做简直和杀了她、凌辱她的行为没什么两样。
樋口拿着报纸的手不停地颤抖,报纸上刊出的那张极为粗糙的照片…那张敏子的照片,好像在向他摇头。樋口为了救赎自己,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照片。但他看见的只有岛木薰的脸,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到敏子的面庞。
晚上十一点,樋口什么都没吃就直接上了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正相反,他很快便进入了浅睡眠的状态。在梦里,他压在一个女人身上不断地扭动着身子侵犯着她,但他却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很模糊,不知道是美绘还是敏子,又或是薰。
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
随后他一边笑一边勒紧了女人的脖子。
2 一月 稔
“天气好…冷啊!”
刚迈出电子游戏厅的大门,那个名叫绘里香的少女便用嗲嗲的语气大声地撒娇。她一把勾住蒲生稔的胳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隆起的胸部完全贴到蒲生稔的手臂上。
“这样的天气你这种打扮不觉得冷才怪呢。我们最好赶紧找家店进去,对了,你想吃什么?”蒲生稔极为温柔地问道。
蒲生稔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这样温柔体贴的话来。
“我要吃全套的意大利大餐!……开玩笑啦。吃什么都行,实际上我今天什么都没吃呢。”说完她吐了吐舌头。
“你身上没带钱吗?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蒲生稔并不是要对她说教,但少女有点不快地耸了耸肩:“这事跟你没关系吧!晚饭你到底请不请我吃啊?”
“当然请你吃了。你要吃全套意大利大餐我也请你,你想吃什么都行。”蒲生稔心想,一顿意大利大餐实在是太便宜不过了。
没错,实在是太便宜了,要是和一会儿我要从你身上夺取过来的东西相比的话。
“人家跟你说了刚才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嘛……真的要请我吃吗?不过你看上去不像那么有钱的人嘛。”
这一阵子外出散步的时候,蒲生稔身上少说也会带着四五万的现金,要是这些钱还不够的话,他身上还有信用卡可以刷。不过,这次如果也是像之前与江藤佐智子一起去宾馆开房,与她好好恩爱的话,就算宾馆那里可以用信用卡付账的话,他大概也不会使用。他倒不是特别害怕被警方逮捕,但是也不想把自己的姓名大大方方地留给对方。
蒲生稔想起他之前去过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就在靖国大道对面的一座大楼里,于是便有点半强迫地强拉着绘里香去了那里。他本来还有点担心这家餐厅是不是在放年假,但是看来是多虑了。这家餐厅的价位不是很高,此时店里坐满了一对一对的年轻情侣。
蒲生稔和绘里香找到位子坐下之后,绘里香翻开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
“哇你还知道这样的好地方啊。你跟谁在这里吃过吧?是不是和她来过?”她一副不怀好意地样子看着蒲生稔,故意竖起小指头对他晃了晃(日本文化当中,竖起小指头的手势代表“情妇”)
“没有啊,我没有和她来过……”(注:这里绘里香问的是不是和”彼女“来过,”彼女“在日语里既有第三人称“她”的意思,也有“女朋友”的意思。因此蒲生稔开始以为绘里香说的是江藤佐智子,其实绘里香指的是“女朋友”)他刚要开口解释,才突然意识到绘里香理所当然地是指“恋人”或“女朋友”,而不是江藤佐智子。
绘里香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
“哈哈…你有女朋友?…喂,她会不会醋意大发啊,要是让她看见你正在和我在这里一起吃饭?”
“……应该会吃醋的吧。如果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比自己可爱的女孩子在一起的话,绝对会吃醋的。”蒲生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
绘里香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地笑开了花。
“真的啊?那一会我们要是去宾馆开房什么的,她还不打翻一大缸的醋啊?”
“开房?那可真是后果严重啊。我光是想想就浑身发抖啊,如果开房的事露馅儿了,估计我这条小命都不保喽。”蒲生稔表现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假装身体直发抖。
绘里香看着他的表演,一个劲儿地笑。
“如果穿帮了的话,是吧?”
“是啊,如果穿帮了的话。”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走了过来,蒲生稔赶紧装出一副正在仔细看菜单的样子。菜单上有五千日元,六千日元以及七千日元三种规格的全套意大利大餐,蒲生稔向服务员点了两份六千日元的。
服务员刚一上菜,少女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仿佛在向他证明她确实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似的。蒲生稔看她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好像在抱怨主餐里的肉太少,只好把自己的半份分给她吃。反正他也没什么食欲。他身上的血液此时此刻全都集中到下半身去了,确实没有余力供应给胃部来消化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