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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甜呀……
她咽了口唾沫,满口都是那样香甜的气味。
但嘴一动,扯到干涩的唇瓣,又生生疼醒了。
她睫毛微颤,立时有些懊恼。梦里多好呀,她的家人全部都在,醒来做什么呢。哪怕睡一辈子,也是好的。
天好像亮了,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全身如同被人拆散又组合在一起,连脚趾都是痛的。
“醒了吗?”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晓不得,我去瞧瞧。”
“吱呀”一声,像是推开门。有人大步越走越近,她努力睁开眼,正正对上一脸胡渣。
她吓了一跳,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胡渣大汉神色不变,回过头大声道:“姑姑,人醒了。”说着侧开身,让出一条道。
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慢悠悠走了进来,她穿得有些花俏,面上粉涂得雪一样白。又打了两团胭脂,越发吓人。手中执一柄团扇,扇面绣着少女踏青。随着动作一晃一晃,隐隐透露出几分春意。
小楼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姑姑,这就送去么?”胡渣汉子对那人十分恭敬。
妇人走到床边,见小楼眼神清明,点了点头。眼一移,又见她身上衣裳都染了血,显得十分肮脏。皱了皱眉,颇为厌弃地以团扇挡住半张脸,声音尖利:“找套衣裳给她换了,马上带过去。看看这满身的东西,要是治好,指不定花费多少,我可没那闲工夫。”
“是。”胡渣汉子应了,随手打开屋里的衣柜,扯出一套粗布麻衣丢在床上。
妇人低了头,就靠着她的脸,一说话,一股味道就喷过来。
“你动作快些,要不然,”妇人笑了笑,眼角瞥向胡渣汉子,“我便叫他给你换了。”
说完无视小楼惨白的脸,悠然转身离开。
汉子亦是威胁地看了她一眼,跟在妇人身后。
等门关上,小楼才反应过来似地。
送她去?去哪里?
那女人是谁……
脑中一顿,忽然记起昏迷前听见碧溪说的话。
梁姑……是那个梁姑?
心中想着刚才的话,她不敢拖延。咬着牙扶着床柱慢慢直起身子,轻手轻脚地脱衣裳。右手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她只能用一只手,等脱好再换上新衣裳,几乎新衣裳都被汗湿了。
“好了没?!”屋外传来梁姑不耐的声音。
她将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嘶哑地回应:“好、好了。”
☆、第七十章 昔我往矣(十一)
门被大力推开,梁姑立在门边,上下打量她一眼,“过来。”
小楼将换下的衣服一只手抱在怀里,慢慢移过去。到了面前,梁姑皱眉,手一伸将她怀里的衣裳扯了丢开,散落一地。拉住她的右手,半拖半拉地往外走。
她默默不语,只是手腕处那种断裂的疼痛又来了,咬着牙忍耐。这是一个小院子,不过她都不认识,想来早已不在宸王府了。
她换了衣裳,但没有梳洗,头发乱糟糟一团,脸上都是灰。梁姑也懒得清理,就直接带着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穿着邋遢,手中拿着鞭子,瞧见她们,一笑,咧出一口大黄牙。
“梁姑,这是最后一个?”
梁姑将她推上车,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昨儿个王府三姑娘非让我捎上的,看一脸的脏样,也不知木姐瞧不瞧的上。快走吧。”
老汉笑笑,挥鞭。
小楼刚爬上去,站都没站稳。他突然驾马,一个冲力,她直直朝车帘冲过去。
幸好斜里伸出一只手稳住,她借力站稳,一抬头,才发现车里竟然坐了七八个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全都缩着肩膀坐着,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没事吧。”扶着自己的人问道。
她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大,嘴巴小小,可爱得不得了。摇摇头,忍着喉咙的不舒服:“没、没事。”
“没事就好,”女孩子笑笑,“坐我旁边吧。”说着带小楼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谢。”
“不用,”女孩子眨巴着大眼打量她,笑道:“我叫紫艳,你呢?”
她舔舔嘴唇,答道:“小楼。”顿了顿,反手握住紫艳,“你、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么?”
紫艳一愣,认真地看她半晌,直看得小楼毛骨悚然。
“你家人没告诉你么?”她笑笑,“我们是去‘醉笙阁’呀。”
“‘醉笙阁’?”她不解,“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府邸么?”
紫艳偏头,哧哧笑道:“小楼,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醉笙阁’,醉生梦死,那是宸州、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昊泽最好的青楼楚馆。”
青楼?!
她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琉璃色的光微闪。仔细看着紫艳的神情,却不似骗她。
“那你……”她胸口又开始疼了,话都说不顺畅。
紫艳一笑:“你是说我为什么不像她们一样那么难过?”
小楼点点头。
她笑道:“我家里穷,爹娘早便存了这样的心思,要将我送进去,换些钱贴补家用。我早就晓得,况且听说醉笙阁里有最好的舞姬,我从小喜欢跳舞,要是能够习得一身好舞艺,当个清倌人,吃喝不愁,岂不比在家里饿着过活好了许多。”
☆、第七十一章 昔我往矣(十二)
“我、我不去!”小楼突地发出一声叫,吓坏了车里的其他女孩子。
“嘘……”紫艳连忙竖起食者,“你小声点,别给他们听见了。”
幸好车子已驶入闹市中,人声鼎沸,驾车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那一声突兀的叫喊。
“你爹娘没与你说明白么?交给他们,便算是卖了身,哪由得你说愿不愿意?若是热闹了,只怕在这集市就抽了鞭子来打,没有人会管的。”
小楼哆嗦着要往外爬,紫艳一个激灵,连忙拉住她。
“你不要自寻死路!”她压低了声音,死死拉住小楼,“真的会死的!”
话音刚落,一声“吁”响在车外,老汉跳下车,撩起帘子,一眼就瞅见小楼挣扎着往外爬,另一个女孩拼命拉着她。
紫艳手一抖,忙挤出一抹笑,顺手拍了拍小楼的背道:“快点,别挡了路。”
小楼不言不语,快手快脚地下了车。
老汉见没有什么事,放松了神情。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的后门,老汉去敲了敲,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个妇人的脸。
他点头哈腰道:“麻烦通报木姐一声,人都送来了。”
妇人点点头,打开门,先让她们进去,自己则往院子里去了。
老汉目送着妇人走远,转过头恶狠狠环视她们一圈,嘴里“啐”了一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这可是好地方,要是没选上,被怪我把你们送到下三滥的妓栅里!”
小姑娘们打了个冷噤,默默低着头,站着不说不动。
紫艳贴着小楼站,一直拉着她的衣袖,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听见老汉的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也听到了,另一个地方更是生不如死。你别怕,咱们两个做个伴,一起做舞姬,未必不能保存清白。”
小楼咬着唇,不回答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那妇人又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袭紫纱裙,身段窈窕。手执一柄蒲扇,闲闲晃动着,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身边跟着两个小丫鬟,也是一脸困意。
“木姐。”老汉请了个安,动作夸张,斗得那木姐一笑。
眼角一挑,落在她们几个身上,漫不经心地绕着她们走一圈。
“怎么都是弯腰驼背的。”
老汉笑道:“都是小人家的女娃,没见过世面,您就包涵包涵。”
木姐显然很是受用,笑了笑,继续看看。路过紫艳,微微停了脚步,仔细看她。紫艳羞涩一笑,她便抚扇笑道:“这个不错,漂亮,也激灵,倒是这些人里最出众的。”
“那是、那是……”老汉连声附和。
木姐颔首,眼里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走过小楼,眼连抬都不曾抬过。
☆、第七十二章 昔我往矣(十三)
“都留下吧。”她走到老汉身边道,“张妈,领他去账房结账。”淡淡望着一群小姑娘,对身边的婢子道:“分好了带过来。”说完摇着扇一路旖旎而去。
老汉喜滋滋地跟着张妈去领钱,小楼脚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紫艳拉住她,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呆呆顺着看过去,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后门,此刻已站了两名高壮汉子,靠着门框聊天,时不时扭过头瞧她们几眼,互相挤眉弄眼,发出一阵怪笑。
她心里一阵发呕,硬忍着不吐出来。
“不舒服?”紫艳问她,眼光一闪,瞥见她脖间红痕,明显的指印,顿时带了几分怜惜:“你爹打你?是不是逼着你来的?”稍一顿,又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没办法出去了,你不要乱作,否则会出事的。”
“别说话!”
紫艳冲她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好。
她手脚无力,恍惚间听见那个婢子将所有人两人一组分好,再吩咐人一一领走。她和紫艳站在一处,顺其自然成了一组。
“走吧。”紫艳小声说着,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牵着手,使劲对她使眼色。
小楼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领着她们的婢女名唤春桃,是木姐身边很得器重的人。她对紫艳颇为和颜悦色,说话口气也不似其他人那么不好。
紫艳又会说话,一段路都没走完,就一口一个“春桃姐姐”叫着。
春桃被她哄得很开心,将两人带到一间屋子前,还特意嘱咐了几句。
“不要怕,都是些女人……”春桃絮絮说着,听见里边一声传唤,这才推开门,道:“你们进去吧。”
“谢谢春桃姐。”紫艳甜甜说道,这才扯着小楼的袖子,迈过门槛。
屋里空荡荡,只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
木姐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茶碗,蒲扇还拿在手里,眼皮微拉耸着,像是睡意浓重。
她左右前方都站了几个婆子,粗布麻衣,手袖高高挽起。
听见声响,她微微抬眼瞅了瞅,发现是紫艳,这才来了些精神。
摇了摇扇子,等春桃将门关上,随意道:“站到中间来。”
小楼被拉着往前,等她们走到左右婆子中间,木姐才道:“脱衣服。”
方才路上,春桃便与她们说过,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诧。
可紫艳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慢吞吞去解腰带。
小楼跟着她的动作,手放到腰间,拉住那布条,半天动不了。
转眼紫艳已脱了外裳,露出里头藕色的肚兜。肩头小巧圆润,肤色珍珠一般润泽耀眼。
木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到小楼站在那儿发呆,立时微眯了眼。
一旁的婆子心领神会,笑一声,大步走过去,笑道:“小姑娘家就是面皮薄儿,来,婆子我给帮帮忙。”
☆、第七十三章 昔我往矣(十四)
说着动作粗鲁地扯开小楼的手,使劲一拉,腰带便被她给丢在一边。襟口松散开来,小楼怔怔抓着,那婆子面露不悦,上前一步又要大力去抢。
她却忽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慢慢脱去衣服。
婆子见她如此,冲木姐笑了笑,退回原位。
她背上有一条很长的疤,像鞭痕,狰狞得如同一条长龙。身上各处都有淤青,四肢有擦伤。右手松垮垮垂在身边,只有左手可以动。
屋子里四下无声,紫艳觉得奇怪,一抬头,愣在当场。
该怎么形容呢……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瘦瘦小小,头发乱糟糟一片,脸上灰扑扑看不清容貌。身上满是让人不忍目睹的伤,发生的时候,她一定很疼吧……
小楼默默低着头,一点一点脱去外裳。她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过衣服。她们是妓女,是以前爹娘眼中最没有地位的人。可是现在,她们看着她脱衣服……
甚至在以后,她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默然地、麻木地,接受无数男人的注目。
她曾经想不明白,所遭遇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如今,却仿佛在这羞耻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高贵的御使小姐,贫贱的chang妓。
“好了,”木姐撇过脸,“不要再脱了,先把伤养好吧。”
她一顿,又默默把衣裳穿好。眼前有些模糊,只晓得跟在别人身后。
过了不知多久,才感觉有人捧起她的脸,微微叹着气,“小楼,不要哭了。”
她眨眨眼,才看清紫艳一张小脸,眉目含愁,怜惜地看着自己。
然后挤出一抹笑,“我不难过。”
如果这就是要她承受的一切,那她别无选择。
其实在醉笙阁的日子要比宸王府安逸许多,不需要被人使唤,不需要打扫庭院,不需要看人眼色。
她们新来的一群小姑娘,年纪尚小,都只是呆在一个专门的院子里。木姐很少过来,只有那个张妈,每隔几天就要过来一次,察看她们的情况。
请了专门的大夫来给小楼看病,开了吃的和外用的药,是紫艳每日里用心照顾她。不过半月,就已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疤,很是难看。
醉笙阁请了女先生给她们讲课,与大家小姐并无差别。每日晨昏定省,先生认真讲诗书礼仪,留下功课,第二日检查。
有乐师教她们弹琴吹箫,礼仪姿态,皆是一等一的优美。
小姑娘们渐渐忘记了自己处在什么地方,天天快活地处在一起。小楼也有些恍惚。
她性子并不外放,所以除了紫艳,几乎没有人肯与她来往。
木姐定了规矩,每月请先生、乐师定出名册,谁学得最好,就可以奖励一个愿望。最差的那个,要为所有人洗一个月的衣物。
☆、第七十四章 昔我往矣(十五)
紫艳聪慧,学东西很快,所以几乎每次都是第一名。
夫子教的东西,小楼基本上都已学过,只是不愿出头,便默默地压下,每次都表现得不上不下。
既不能博得称赞,也不至于被责骂。
紫艳的愿望,就是向醉笙阁最好的舞姬学习舞艺,木姐应允。她便拉着小楼一起去,但按照规矩,小楼只能在一边看着,不许跟着学。
小楼也不嫉妒,从书楼里找了一本诗集,就倚在柱子边看着。偶一抬头,瞧见紫艳满头大汗。
她真的是很努力呢。
醉笙阁不是良善之地,只有最好的人才有选择的权利。
舞姬名唤月萍,二十出头,容貌一般,但胜在身轻如燕,姿态妙曼。她教紫艳并不尽力,或许也是怕被后来居上。只是碍着木姐的面子,不得不出来应付。
好在紫艳记忆力力很强,记牢了动作,晚上一遍遍练习。
小楼看得心疼,有时见她进了死巷子出不来,便假装无意地提点两句。紫艳按照她说的重新练习,果然进步巨大。她以为小楼是误打误撞,谢过她,并不放在心上。
小楼笑笑,继续伏在石阶上看她在月下练舞。
……
黑暗的一片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她说话,回声巨大,却没有人回应。
她从来害怕孤独,可这一次,却几乎是反常地,没有一点惧怕。
长长的甬道,通向未知的地方。她连思考都没有,一路顺着走下去。
走啊走,走啊走。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仿佛不会疲累一般,脚下不停。
忽然脚下一空!
“小楼、小楼!”她从梦里惊醒,紫艳坐在床边,满面担忧,“做恶梦了么?”
小楼喘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汗。
紫艳给她擦了擦,急忙折身端了一杯水,让她喝下。
“嗯,只是个恶梦罢了。”她喝了水,自我宽慰。
眉目郁结,强颜欢笑。
紫艳看出她的不自在,叹了口气,替她把被子放好,脱了鞋,缩进她被子里,笑道:“我陪你睡。”
小楼点点头,一同躺下去。
屋外月光盈盈,实在美好。
“小楼,我没告诉过你,我很想家。”她忽然道。
小楼一怔,片刻点点头,“我也想家。”
紫艳一顿,翻个身,撑着下巴俯视她:“你父母那么……那么对你,你还想他们?”
小楼笑笑:“他们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紫艳不大明白,也不想多说,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耸耸肩,两手交叠,头枕在手上,悠悠道:“我家里只有哥哥对我最好,从小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给我。可是他去得早,后来娘又生了个弟弟,我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嗯,”小楼勾了勾唇角,“有哥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