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公馆唱堂会去。”
主持晚会的商会会长早跑上楼去向伪省长汇报情况了。
“有这样的事,真是?依我看……你说呢,会长……”一分钟的时间,伪省长没说出一句完整话。这家伙老奸巨猾,处事最讲权术,他有个“三”字哲学:遇到名利,他是一争二夺三开枪;遇到责任,他是一摇二摆三不知;话到嘴边留三分;事要三思而后行。对付高大成这流人,他要“以柔克刚”。
他的儿子麻狼子团长走过来,气势汹汹地抢白他说:“有啥可考虑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不明明拿咱爷们的小软,给咱们小鞋儿穿。好!我跟他讲理去!”
“你!你……也不……方便。你还是他的下级!”
“什么上级下级,扯淡!”麻狼子说着就要走。“你回来!”伪省长经过三思,他说话也流利了:“这件事,我请会长全权处理,对方要留面子,两不伤和气;要耍蛮,我姓吴的也未必好欺侮。”会长走后,他将儿子叫至跟前,面授了一套机宜。麻团长便尾跟会长步入后台。会长向高大成讲了许多好话,对方仍坚持要把女演员带走,麻团长看到这种情况,便按照他父亲的锦囊妙计,偷偷地把高大成的亲信田副官叫到跟前,先向他表示:“警备司令不能在这种场合下栽跟头,真要高司令故意给脸上抹灰,打破了脑袋也得拚到底。”接着说:“警备司令希望副官居间调停,自家人,不要窝儿里反,留点地步,免被外人笑话。”田副官原想帮助高大成大闹一场,听了麻团长的话,头脑清凉了一下,觉得闹下去没好处,不管动文动武,省长都不是好惹的。既然省长指名把面子搁在自己头上,为什么放着河水不行船呢。想到这里他回答说:“团长你放心!省长的吩咐我一定作到。你也不用出头,统统交我承办好啦。”他到电话室秘密地给高大成的姘头红宝打了个电话,尔后,到高大成跟前低声说:“高司令!你知道省长不怕你带走女演员吗?他不但不怕,还愿意叫你干这一手呢!”“这是为什么?”“我听省长的随从讲,省长与多田讲好,晚会闭幕后,亲自带着这个演员到首席顾问家去。现在咱们带走她,正好叫他抓住辫子奏本啦。”高大成听了这话,要带女演员的事,凉了半截,正沉默着,有个护兵请他接电话。电话就是红宝打来的。她按照田副官的吩咐,说有紧要事情,非要请高司令去不可。高大成举棋不定,眼睛注视着田副官。田副官十分肯定地说:“既有急事,必须马上走。”不等高大成同意,即叫司机开车。高大成觉着闹下去也没多大趣味,顺水推舟对商会会长说:“现在我有个紧急任务,必须马上回去,这个情面送给你商会会长,人不带走啦,你可得记住这个碴口。……”
咬群架的疯狗走了,剧场又恢复了平静。观众们没人肯放弃这个白看戏的机会,照旧伸着脖子看下去。只有一点例外,就是楼上那位关敬陶团长,在高大成去后台耍无赖的工夫,偕同他的夫人退席了。这件小事,根本不被醉心看戏的人们留意。然而,却给杨晓冬留了个较深的印象。
五
节目进行到正热闹的时候,杨晓冬把高自萍带到休息室外面的平台上,他要他具体讲讲他们叔侄进行的工作。
“我们工作的目标,就是晚会上的台柱子,吴省长兼警备司令。”高自萍夸耀争取伪省长的工作对平原对山区以及对敌后根据地的重大意义。接着他说:“套鸽子还得舍个红豆,搞这样巨大的伪上层工作,总得有些应酬,否则,人家说咱们共产党办事小气。”杨晓冬听出高自萍的意思,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不反对你们在伪上层人物中进行工作。捉住条大鱼,比捞几百条小虾都强。不过,希望是希望,事实是事实,两者距离还很大。从伪省长父子看,他们没有进步的要求;从我们来说,又不能对他们直接进行教育。这样的工作基础,我看是把洋楼建在流沙上了。”“你这样想?”高自萍脸上泛出失望的神神,说话的声音有些变样,仿佛自己正捧了个奇货可居的古董,却被人家说是不值一文的假货一样。“杨同志!我不同意你这种分析法,你过分估低了我们的工作。要知道,伪省长跟蒋介石矛盾很深,对日本人实在没有好感,他公开说给鬼子混事为的吃饭。他们家里还偷听苏联广播哩。一切事物都在发展变化,他们没路可走,加上我们外线的军事压力,内部的政治争取。你说他们上哪儿去?”小高将两手向空一摊,想借助这个姿势,增强他的说服力。
“这项工作你们可以做,也要争取做好。但头脑要保持清醒,要懂得:反对蒋介石并不等于倾向共产党,当汉奸更免不了发几句牢骚,听听苏联广播能算什么呢?蒋介石的儿子还在苏联学习过呢,他还是反苏反共呀。”
杨晓冬见高自萍不作声,转变话题问他:“护送过路的事,你想了些办法没有?”
高自萍皱了皱眉回答说:“现在时景不佳,最好别去。一定要去的话,可以从西关搭汽车混过铁路线去。”高自萍见对方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感到沉默中有一种压力。慢慢地从布袋里掏出一枚伪市政府的铜质证章,说:“路西是治安军的防地,比日本军好说些。带上它,在一般情况下,能顶用。”他介绍了证章的作用和路面特务活动的情形。杨晓冬接过证章说:
“好吧!你可以回去看戏啦,我要办些事情去。”走出新舞台,门外一群三轮车拥上来,“要车吗?”“上哪?”“我拉啦!”他不答话也不抬头,仿佛没听见一样地独自往回走,直到韩燕来从后面喊“杨叔叔”,他才心事重重地上了车。
车象飞一样奔向西下洼。
小燕开门把他们迎进院来,北屋窗户上照样映出一个粗壮一个瘦弱对脸下棋的影子。但这遭儿谁也不惊动他们,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屋里去。
韩燕来掏出手巾一面连脖子带脸擦汗,一面盯着小燕说:
“快拿出来!”
杨晓冬从小燕手里接过的是张报纸,他注视韩家兄妹。韩燕来焦急道:“快说呀!”小燕说:“那位姑娘就给了我这张报,叫我亲手交给你。”杨晓冬重新拿着报纸翻来翻去,忽然发现第四版左角上剪掉一块,他眼里放出光彩了。才要嘱咐小燕什么,听得外面沉重的脚步声,周伯伯靸着大毡鞋走进来。他瓮声瓮气地说:“怎能叫你叔叔在外边吃饭去,这儿同家里一样,可不要见外!”燕来说:“谁叫他到外面吃饭来?无非转转吗。天不早了,你老休息去吧!”杨晓冬瞪了燕来一眼。这时听得苗先生在门外说:“杨先生这么晚才回来。”随着话音掀门帘进来。他身后是苗太太,她手里提着一壶开水,不言不语地灌满小燕家的茶壶,然后,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杨晓冬首先跟苗先生表白说,今晚跟着朋友去参加晚会,顺便提到出席的头面人物和高吴两家吵架的情形。苗先生很熟悉敌伪方面的上层人物,但他劝告杨晓冬在没有正式职业之前,少到娱乐场所去。他说凡是公开场所,都有敌人的专门驻在特务。问杨晓冬看没看到一个戴黑眼镜的,他说这个家伙叫蓝毛,长相很难看,墩实个子裂裂嘴,猴儿眼,生就的恶相,是省城有名的黑鬼子。他虽是治安军的谍报队长,但因他跟多田不断送情报,连全城的高级军官也都怕他三分。
听完苗先生这段话,杨晓冬觉着很有帮助,认为,有肖部长给的敌情资料作基础,加上高自萍和苗先生的两次讲解,对敌特方面的内幕,也算有些了解了。心想,别管苗先生为人如何,可以利用他起“同盟军”的作用。因而希望他多谈谈风俗人情。苗先生笑着推辞说:“改日再谈,我们都出来了,屋里还有一窝孩子呢。”说有很懂事的告辞出来,苗太太点头笑了笑,跟在丈夫身后,快到门口,她回头对小燕说:“几时缺水用火,北屋里是现成的。”
周伯伯从进屋的时候,被燕来抢白了一句,心里就不满意,苗先生讲的这套,又觉着不中听,情绪上挺懊丧,当着杨晓冬又不好发泄,顺手拿起苗太太灌的茶壶,倒了满满一碗,一口气咕突咕突喝净了。用袖子抹了抹沾湿的胡子,悻悻地说:“睡觉吧!”拖着两只沉重的毡鞋回西屋去了。
燕来接着用力插上门。
杨晓冬用柔和的语气对燕来说:“往后注意些,脾气可不要这么暴腾呵!”说完他拿起缺角的那张伪报,放在火炉上面烘烤,几秒钟后铅字缝里,显出肖部长的笔迹。
晓冬同志:得知你胜利地进入敌人巢穴,并与有关同志接头会面。这是很重要的成绩。望能在此基础上,争取公开合法,着手安排工作。
昨日为通过铁路,彻夜与敌人激战,由于敌人铁甲车拦路扫射,有两位病弱的负责同志,留在路东,因他们有急事,必须马上动身,党委决定,改由你们负责,日内护送上述同志……。
杨晓冬再次默读了一遍,立刻把伪报烧掉,看到韩家兄妹询问的眼色,杨晓冬说:“有两个自己人,让我们从市里送出封锁沟。”等了一会他问韩燕来:“有办法吗?”韩燕来插话问:“这些人也是没有证明书?”杨晓冬点点头,又把这件事的意义说了一遍。韩燕来紧皱双眉反复考虑了很长时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没关系,三道卡子口,总有空子可以钻过去。”
原来韩燕来在发电厂学手艺的时候,有个要好的朋友叫邢双林,住在西关外铁路边沿上,家里开个小茶馆,带卖白酒香烟油条。父亲是个瘸子,只能蹲着拉风箱,一切活儿主要靠他母亲。母亲很干练,娘家住在根据地,她不断回娘家往来带点东西。每次回来,总要带回一些新鲜情况,任何情况邢双林都毫无保留地告诉韩燕来。天长日久,两人心投意合,知心换命。日本鬼子占领城市后,双林便帮助母亲照料生意。起初,往来过路的客商很多,附近教会医院的门诊病人,也不断到他这里喝茶小吃。自从铁道外边挖了封锁沟,行人稀少了,生意萧条了,邢双林生活没着落,又怕挑壮丁,便主动混到伪治安军里,当了一名贴写。从打他干了伪军,韩燕来再没同他联系过。现在杨晓冬提起过路的事,他想到西关外的三个卡口,除了中路以外,南卡子口经常站着一个伪警察,一早一晚的都是“爱护村”的徒手“自卫队”看守着。领两个人过路可能没大问题,万不得已时,去求邢大婶,她家挨着铁道边沿的北卡口总会想个办法。
杨晓冬分析了邢双林全家的情况,认为走邢大婶这条道可靠。便叫小燕端过晚餐剩下的米汤,他蘸着米汤在一片包茶叶的纸上写了一封信。嘱咐小燕妥为带好,一清早就把它送交银环去。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四章
一
银环值完夜班,正是早晨五点,天色似明不明的,她感到头胀眼酸,浑身无力,拖着疲乏的身子,从病房踉踉跄跄走回宿舍,恨不得一步迈到床上,倒头便睡。刚蒙住头,恍惚觉得有什么事情,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抑制住睡意,撩开棉被,凝视着透出玫瑰颜色的窗户:“啊哟!是小燕儿到来的时刻了。”翻身下床,奔向医院门口。
医院对过,小杂货铺的灯还亮着,旁边烙烧饼的架起冒着火苗的炭火。卖豆浆的老人刚刚放下挑子,两个大圆肚的浆桶,从棉盖里直往外冒热气。主顾们多数是医院的,也有少数过往行人,大家争着买烧饼豆浆。这时候,小燕提着篮子和颜悦色地赶到了。大家见小燕满篮都是新炸的馃子,把她围起来。这位小姑娘可真不含糊,边拿货边算账,不出一点差错,馃子卖到将近一半的时候,小姑娘似乎有些焦急,一面给大家递油条,不住地东张西望。
正在这个当口,银环挤近跟前:
“小姑娘,卖给我两个油条!”
“在这里吃吗?”
“拿回家去吃!”
“那我给你找块纸垫上吧!”小燕子不慌不忙从篮子底下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她格外郑重地盯着银环把馃子递过去。时间不大,银环出来,手拿纸币递给小燕儿说:“还账,还账!”小燕儿接钱时,银环说:“记住!这是我那份钱,不要上花账。”小燕连声说:“错不了。”便把这份纸币掖在篮子底下。至此,小燕心下顿时轻松,又和颜悦色地卖货了。
第二天早八点,杨晓冬同韩燕来一起出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来往行人最多的西城门走。守门的瞥见杨晓冬胸前佩挂证章,根本没有拦问。他们随着人流很自然地走出城去。
城外青石桥,是约定的集合地点。石桥直对西关大街,今天是集日,格外显得烟气弥漫,人声嘈杂。杨晓冬在街上蹓跶了一趟,估计时间尚早,反回桥头装作安闲无事的模样,向南眺望。冰河洁白透明,晶莹耀眼。冰面上连日积雪,冷风起处,雪浪滚腾,透出一股冷森森的凉气。
杨晓冬指着一曲河湾说:“敌人乱拆房舍,把我也闹蒙了,那里,是不是当年你下水的地方?”
韩燕来摇了摇头说:“事情印象挺深,具体地方闹不清了,也许再朝南些呢!你看那是不是她……”他指的正是一路推车步行走近前来的银环。燕来那天在万家楼见过银环一面,因为是晚上没看清楚。
银环身后,跟着两个拉病号的三轮车。她瞥见杨晓冬他们走过来,装作陌生人打问道路:“先生!去教会医院,可是走这条路么?”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响着铃铛骑车前进了。
杨晓冬向燕来一摆头,两人紧紧跟在后面,路上挨肩擦背,挤挤拥拥,经过纸烟工厂、屠宰场、穷人房等高低不平杂乱无章的建筑,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园。远远的一片红楼出现了,这就是省城闻名的教会医院,这里边主事的是法国人,医护人员都是中国人,他们绝大多数信天主教,因此,过去病人来这里就诊的并不多。自从省城大部分医院被敌人征用以后,这里的病人逐渐增加,每天来往门诊的不下一二百。病人虽多,医院工作却很不好,医疗中的大小事故数不清,病房有多少病人也闹不清,有时候病人从医院里逃跑了,有时候患者病故一两天也没人知道。这医院当局只有一件事抓得紧,入院病人先交足保证金和一个月的伙食费。这样无论病人是死是跑医院总亏不了本。银环很熟悉这个医院的情况,因为小叶的姑母是这里的护士部主任,她曾几次邀她的侄女和银环到这里工作,由于离市中心较远,她们都没答应。
银环付了车费,看见杨晓冬他们跟上来,她点了点头,便扶着两位下车的同志穿过医院大门直奔候诊室走去。
杨晓冬走到了候诊室的时候,发现过路同志当中一个是平原军区政治部的袁主任,他曾是杨晓冬在党校学习时候的指导员。他记得当年的袁指导员年轻体壮,精神焕发,现在他的脸色消瘦苍老,神态也显得疲乏颓唐了。另一位同志看着更孱弱,正在发高烧;银环给他用湿毛巾盖住额头。袁主任给杨晓冬小声地介绍那位发高烧的同志,说他是中国共产党北方分局的一位部长。杨晓冬听后,上前同他握手,简单地安慰了几句。他知道这不是谈问题的时机,也不需要多谈什么。他的任务主要是抓紧时间护送他们过路,便把银环招呼过来共同商谈过路的事。银环说,过路的人,必须在十二点前离开候诊室,因为十二点后门诊看病的人就走光啦。另外银环说,冬天日短,卡子口在下午两点就不允许一般市民出入。她提议把过路的事情抓急些。杨晓冬同意她的意见,分派进门多时、一言不发的韩燕来,快去打问情况。
从医院门口到邢家茶铺只有半里多路,韩燕来几分钟就走到了。多日不来这里,处处觉着生疏变样,连吊着的那两块“蒙山顶上茶”“扬子江心水”的油漆招牌,也仿佛脱落了颜色。韩燕来见茶棚底下空冷无人,就直迈入邢家的卧室。邢大婶正在炕上作针线活,看到韩燕来,她摘下花镜,笑着说:“大侄子,好久不见,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走错门啦!”燕来说:“就为刨抓一碗饭吃,累的没工夫串门,俺双林兄弟近来混的好吗?”“他呆头呆脑的,能成什么气候,还不是耍笔杆当个文书贴写。说是拿上士的薪水,实际挣不了一壶茶钱。”韩燕来没心思多谈这些问题,敷衍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说:“邢大婶,我想打问你一件事,你跟把守封锁口的警察熟识不熟识?”“你怎么从脑袋上一下扯到脚后跟啦,平白无故的,干么问这个?”“我想……比如说,送个朋友,或是带点东西通过一下,其实没多少事,随便问问。”“燕来呵!大婶可不是三砖打不透的人,用不着三猜两猜,我一猜就知道你想走私,——带点大盐、染料或是药品什么的,是不是?”“大婶!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