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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过之后又能怎么样呢?”罗轻容望着那厚厚的窗帘,“咱们与帘外本就是两个世界~”
这些贵族也太矫情了,张兰真怀疑罗轻容被齐氏教歪了,不过是生在了好人家,竟然就张口闭口的两个世界,自己不就顺利的进入了她们的世界?“其实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看你想不想走出那一步了。”
“都起来吧,”慈宁宫里的齐太后漫不经心的抬抬手,“容丫头快过来,让哀家看看身子可全好了?”
“是,”罗轻容一福之后款步上前,任齐太后拉了手仔细打量。
“嗯,面色不错,也长高了,”齐太后满意的放开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那日我听你姐姐跟我一讲,三魂七魄都被吓出来了,你这丫头,知道你顾念自己的妹妹,可还要想想你祖母和你那可怜的亲娘,你若有个好歹~”
想到高氏,齐太后隐隐红了眼眶,“哀家知道你最懂事听话,你绫姐姐也没少在我面前夸你,以后可不许了,”
说着她看向立在堂下的张兰,“你虽然才进侯府,到底担了母责,以后容姐儿若有个什么好歹,我唯你是问。”
真真是后母难当,敢情这就把罗轻容的安危系在自己身上了,人家都是没娘的孩子可怜,自己这个后娘却成了最可怜的,张兰心里哀叹,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只是恭顺的答应了,齐太后这才罢了,示意赐坐。
齐太后一生都在深宫之中,与各式女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这个张兰她还真是头一次看到,她没有京城女子追求的白皙,蜜色的肌肤显得少有的健康干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自信,她的礼仪应该是兰草儿教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条理分明,可即使再繁琐的规矩也掩不去她身上的勃勃生机,就像,就像墙角的太阳花,虽然卑贱,却不惧风霜,齐太后暗暗点头,罗远鹏不愧是沙场里冲杀出来的,选择的妻室也与众不同,但这样的妻子,似乎更适合跟罗远鹏守在辽东,在这京城之中,就像那天的赏花会,在其他主母手中轻而易举的事,也会被她搞得状况频出。
“你跟绫姐儿到她那儿玩去吧,让你母亲陪我说说话,”定国公府因她的关系,已经退出朝堂,不管喜不喜欢这个张氏,她都是罗远鹏的妻子,代表的是武安侯府的力量,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和罗绫锦,该提点的,她也要提点几句。
“我跟你说,太后答应我了,说是先扣着她的诰命,侯夫人,没有诰命,什么都不是,”罗绫锦在宫中看到妹妹很是高兴,一上来就赶快跟她献宝。
“竟有这样的事?”罗轻容脚步一顿,张兰本就不是发妻,再没有诰命,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祖母或太后强势一些,硬指个新夫人进来,张兰也一点办法没有,“太后真的答应了?”
“那是,”罗绫锦冲妹妹得意的眨眨眼,“我将那天赏花会的事好好跟外祖母讲了讲,你想想,连个座位都安排不好,还让三妹落了水,我去看过三妹,她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别瞪我,三妹的话我也不尽信,但七八成真最有吧?她今天敢苛待庶女,明天就也将念头动到旭哥儿和你的头上,咱们要早些防着她。”
张兰根本就不是狠心的人,也不屑于去做那些内宅妇人们最常做的事,可是罗轻容无法去帮她辩驳,默默的看了一眼罗绫锦,“姐姐不是送信回来说弄了绝版的拓片么?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等着,一会儿小四就送过来了,”罗绫锦在秋千上坐下来,“我又不像你小小年纪成天埋在笔墨之间,”她打量着罗轻容身上的浅蓝遍地缠枝虞美人花缂丝对襟苏绸长袄和暗银刺绣莲青立水裙,头上小小的弯月髻上只插了几支镶珠长簪,心里莫名一酸,自己倒是通身金玉,可这个妹妹肤似初蕊,眼若秋潭,只消静静一立,便占尽风华,“你也让胭脂好好帮你打扮打扮再出门,你瞧瞧你这一身,跟秀才家的姑娘似的,没得丢了武安侯府的人!”
“这宫中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我就算将整个侯府穿在身上,也比不过姐姐啊,”罗轻容嘻嘻一笑,“你就当我这是投机取巧好了,反正论起这通身气派,我自是和姐姐不能比的。”
“你这丫头,就是嘴刁,”罗绫锦被妹妹恭维的十分舒服,心里的那么不甘也平了许多,“你也知道,柳家世代书香,这字帖拓片的谁还比得过他们家?”
“那还是算了,”原来是找了梁元恪,罗轻容有些坐不住,柳家这些东西多,可宁王府里也不少,想当初为了讨梁元恪欢心,也为了将史良箴比下去,自己曾经狠下了番功夫搜字贴拓片前朝孤本,可换来了什么?一时的蜜语甜言么?“我去看看母亲出来了没?还要到两位娘娘宫中去呢~”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罗绫锦看着脸色乍变的罗轻容,一时有些慌神儿,“魏紫,快扶二姑娘坐下,端杯茶过来。”
“没事,我挺好,想来昨晚没有睡好,”罗轻容挺直身子,她已经看到梁元恪正含笑向这边走来,“宁王殿下过来了。”
“见过表姐,表妹也来了,”梁元恪看了一眼罗轻容,许久不见,这个表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他示意罗轻容不必多礼,看她坐下了,方笑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容妹妹。”
“臣女随母亲过来给太后请安,”罗轻容鼓足勇气看了梁元恪一眼,强笑道。原来那些不堪的往事她竟然从未忘记,只要看到这个人,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疼的令人窒息。
“容妹妹不舒服?”梁元恪一脸关切,转头吩咐身边的小侍,“还不快去请太医?!”
“不必了,”罗轻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姐姐,我能不能借你的屋子歇一会儿。”她现在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
“好吧,我要的东西呢,快拿出来,”罗绫锦站起身,冲梁元恪道,“你说了要送给我的,我可是要送给我二妹的。”
“我就说嘛,表姐什么时间竟然爱上了书法,”梁元恪仿佛心中的疑团找到的答案,灿然一笑,从小侍手中的木匣接了过来,“没想到容妹妹竟然是此道中人,改日身体好了,一定要写几笔给我瞧瞧。”
“呃,不过是闲来消磨时光罢了,说不上喜欢,”罗轻容提着气不让自己倒下去,更不能让自己冲上去,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就是在宫中相识相知,当初,他也说要看看自己的字。
罗家这个丫头还真是奇怪,竟然连正视自己都不敢,梁元恪心里暗笑,自己虽然还十一都没有,但这宫中,形形色色想要讨好自己的女人多了,可这一个,看到自己竟然惶恐和退缩居多,这还是华阳郡主的妹妹?罗侯的嫡长女?也太小家子气。
“既然如此,书赠有缘人,”梁元恪和煦的一笑,将手中的拓片递到罗轻容面前,“这是从前朝费大师的残碑下拓下的,妹妹闲了可以临摹一二。”
“不必了,”罗轻容如水的目光拂过那些薄薄的雪浪宣,费光穆的拓片,记得前世她曾费尽心机去寻找,就因为他说过想看一看,“这拓本弥足珍贵,想来也是王爷的爱物,有道是君子不夺人之好,小女不敢收。”
“这东西宁王那里多的是,”罗绫锦不以为意,她深知这宫中几位皇子都想交好与她,其中的缘故她更是心知肚明,但内心里她也很喜欢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我跟你说,这还是史家夫人送与殿下的,这不我一说喜欢,他就巴巴的送了来,也不怕伤了史家小姐的心~”
史家送来了?罗轻容只觉一口热血堵在心胸,烧的她眼泪几要夺眶,可是她不能,她连点异色都不能流露出来,“既是这样,臣女就更不敢夺人所爱了,殿下还是请收回吧,莫要辜负了史夫人的一番心意。”
“区区几张拓片,不值什么,表妹喜欢~”梁元恪竟然从这个小姑娘眼中看到了—厌恶?
“不必了,在殿下眼中或许不过区区,但臣女知道,这样的东西在爱书人眼中怕是价比千金,这样的重礼臣女也当不起,”罗轻容站起身一福道,“臣女身体不适,想进去休息,就不打扰殿下了。”
“轻容,你怎么了?”罗绫锦也没想到罗轻容竟然脾气那么大,当着梁元恪的面竟然拂袖而去,急忙冲梁元恪摆摆手追了过去,“你这丫头,耍什么脾气,他惹你了?”
三十七、
“没有,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觉得还是不要聚在一起的好,”罗轻容硬梆梆道,“想来母亲也该出来了,我到外面等她去。”
“你这个丫头,真真是不知道好人心,”罗绫锦看着自己堂妹虽然稚嫩却秀韵天成的脸,叹了口气,“咱们和几位皇子都是骨肉至亲,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再说了,你也一天天大了,多与表兄弟们接触接触,以后也多一份依仗。”
不论将来嫁给谁,罗绫锦最大的理想就是做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而想要做稳这个天下间女人中最尊贵的位置,没有娘家的支持是不可能的,堂妹若是也能嫁入皇家,她身后便多了一个王府的支持,何况梁元恪不论长相还是才气,在几位皇子中都是最显眼的,身后又有柳家的支持,若是做了自己的臂助,那她倒是可以放心的选择与明王在一起了。
“既然是骨肉至亲,也就不必再刻意结交了,”罗轻容淡淡一笑,梁元恪背后有什么,她比罗绫锦更清楚,而罗绫锦的目的,她也很明白,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当任何人的棋子,就算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行。
“早就听闻罗夫人是辽东闻名的才女,”柳贵妃抿嘴一笑,熟络的招呼张兰入坐,完全没有一宫之主的骄矜,“你写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真真是口齿生香,‘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心头,却上心头,’真真是将人的心事写尽了,”说到这里,柳贵妃不由美目含情,似有诉不尽的情意,“夫人高才,当初读到这词,本宫就一心想着要见见写这首词作的人,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
“娘娘太过奖了,”自己的“才名”并没有传到京城中来,可这位柳贵妃竟然一见自己就能将自己“写”的《一剪梅》吟诵出来,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张兰腼腆的一笑,“臣妾也是闲来无事,以词叙怀罢了,谁知竟然传到了娘娘耳中,倒让臣妾惶恐了。”
“唉呀,我也是听说罗侯夫人写了一手好诗词,是有名的才女,”戴淑妃掩口一笑,她最看不过的就是姓柳的这个贱人不过是仗着家世好,没自己进宫早,没自己生儿子早,却爬的比自己高,又顶了个才名,到处替自己儿子笼络人心,不过是个渔家出自的贱人,竟然还才女才女的,“本来以为贵府赏荷会上,夫人一定有大作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姑娘时就守着四方小院,进了宫就知道操心宫务的女人能长长见识,谁想到竟然弄出了个落水的事,啧啧,也亏了罗侯夫人好水性,轻容,你可要好好与你母亲磕个头,若不是你母亲奋不顾身,怕是要出大事喽~”
“是臣女和妹妹太莽撞了,”罗轻容起身称是,戴淑妃出身不显,教养内涵都不及柳贵妃,可偏因这样,这种指桑骂槐的招式让高贵如仙的柳贵妃有苦难言,她口口声声什么未出过门,不但是笑话张兰时常抛头露面,还把以前曾经扮做世家公子跟在自己哥哥身后与新科状元斗诗的柳贵妃给捎了进去。
“臣妾长在水边,幼时常跟着兄长一起捕鱼,确实深谙水性,也亏得如此,”张兰仿佛没有听懂戴淑妃话里的意思,她选择不了出身,就像她无法选择是不是被穿越,与其遮遮盖盖或是被人暗中嗤笑,或是明着嘲讽,还不如大方的承认,时间长了,不新鲜了,谁还会一直说下去?“至于诗词一道,臣妾觉得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看的多了,眼界开阔,自然就有佳作。”
说到诗词,张兰自信这个永安朝没有人能出其右,但一想到先于自己流传出去的“爱莲说”,她又有一些心虚,“当然,这宫中藏尽天下奇书孤本,两位娘娘的见识自然也不是臣妾能比的。”
“容儿过来,陪我出去走走,”戴淑妃甩甩袖子站起身,她才不会像柳贵妃一样见人就拉拢,这个张兰也就长了副好身段,说起长相实在是乏善可陈,又没有强势的娘家做倚仗,这武安侯夫人的位置能做多久还不一定呢,没准儿哪天就“暴毙”了,何况她已经得了消息,太后已经暗示,武安侯夫人请封诰命的折子已经被忘在了礼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这还看不出上面的意思?她傻了才会去捧张兰的臭脚。
“是,”罗轻容冲柳贵妃和张兰一福身,见张兰颔首微笑,便扶了戴淑妃出去。
“累吧?可怜见儿的,”戴淑妃一出柳贵妃凤鸾宫,她便换了一副样子,亲昵的拉将罗轻容拉到自己身边,“你到我宫里歇歇,一会儿张氏出去时我让人送你过去。”
前世这个淑妃娘娘也曾对自己热情过一阵儿,当然自她与梁元恪走的近了,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反而老被说什么不守闺训什么的,“谢谢娘娘,臣女不累,娘娘若是没有什么教诲,轻容想去给公主请个安,谢谢她赏了个好花匠给我。”
戴淑妃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脸恭顺的罗轻容,“也好,本宫命人送你去,”戴家不像柳家现在父兄全在朝中,也不像华家曾经有显赫的过去,她的父亲以前不过是五品的知府,兄弟们也不争气,这些年凭她怎么拉拔,都成不了什么气候,还打了她的名头时不时的惹出场事来,不然她也不会为儿子千挑万选想找个好的岳家,所以深得太后宠爱,身后站了罗薛两家的罗绫锦她是志在必得的,而罗轻容,自然是不能送到柳贱人手上,“前儿皇上赏了昭纯宫几匹新贡的苏锦,颜色和花式都是最新的,只是我这年纪不趁穿了,就赏了绫锦与你吧,你们这些小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什么颜色都压得住。”
“臣女谢过娘娘,”罗轻容让自己显出一抹欣喜这色,戴淑妃的好意,那是必须领的,这一世她无意与任何人结仇,即使明知道她最终是个输家,得罪了淑妃娘娘,也会横生出许多枝节。
“嗯,你去吧,告诉你母亲,不必过来跟我辞行了,”说到这儿她再次牵了罗轻容的手,“当初你娘也常到我宫中与我说话,我当你与绫锦是一样的,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便是了。”
“娘娘,”罗轻容眼眶一红,急忙垂下头,曲膝道,“臣女省得了。”
“真真是累死人了,”张兰一上车就靠在车壁上,抽出绢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真佩服你,小小年纪竟然熬了一天还能坐的那么直,你也歪歪,这里没有外人的,”罗轻容一个九岁的孩子,在深宫里折腾一天,一点儿疲态都不露,张兰不由暗中感叹这古人的教育制度怕是把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可这也太压抑天性了,“我说真的,你看我,哎哟,真舒服~”
因为罗远鹏为张兰请封诰命的折子没有批下来,所以今天张兰不过一身正红苏绣缂丝褙子,用金丝绣了大朵盛开的牡丹花,满头秀发梳了朝天髻,琳琳琅琅插了玉梳和镶宝金钗,这与超品侯夫人的礼服比起来,可是简单的太多了,而且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带了浓浓的寒意,张兰竟然坚持不住,“母亲~”
罗轻容无奈的看了张兰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说的太多,不合她九岁女孩儿的年龄,不说,太随意不故道什么时候就伤了罗家的脸面,“您若是累了,喝口茶吧。”
“唉,”张兰瞅了一眼桌上的茶碗,随手捻一块点心放在嘴里,“这茶我是断然不喝的,空肚子涮死了,你也吃块点心,在太后宫里我看你也没有怎么用。”
“我不饿,母亲你用吧,”罗轻容摇摇头,在车里翘着腿吃东西,就算是前世她也做不来,“宫里的温火膳确实不好吃。”
“对了,轻容,我带你出去玩去吧,”张兰拍拍手上的点心渣,“这天儿还不算晚,我带你去看一个阿姨,她真是又温柔又漂亮噢,还会写许多好听的诗,你一定喜欢她~”难得出门一次,张兰实在不想就这么直接回去,何况现在罗远鹏也不支持她与韩银昀多接触了,这让头回交到朋友的张兰满心不舒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她以前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您是说洛郡王府上的韩姨娘吧?”罗轻容淡淡一笑,“您是武安侯夫人,我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到洛郡王府上,也是见不到韩姨娘的,她根本没有出来见客的资格。”
“你这孩子,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其实人和人是平等的,她与人做了姨娘,就比旁人低一等了?这跟她性格品德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是,算了,你太小,我说了你也不懂,”张兰摇摇头,跟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谈爱情,她真是饿傻了,“轻容,这人与人相交,诚心就好,性格相投就多交往,性格不投就少来往,没有谁比谁高贵这一说,你是侯府嫡女,看不起那些比你身份低的人,那遇到公主郡主呢?她们若是因为身份而看不起你?你不生气?”张兰循循善诱。
三十八、加更
“夫子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