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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围住她、保护她。突然猛地刮来一阵狂风,使得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但是,狂风过后,留下的,又是刚才那种死一般的宁静。
笑声停止了,一阵微弱的声音慢慢地向他们爬过来,非常微弱,几乎都听不到了,但是,它越来越响亮,直到他们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那是脚步声——轻微的、慢慢离开的脚步声。
噼啪,噼啪,它们走了——那些熟悉的、拖拖拉拉的、细细的脚步声。然而——肯定没错——突然,又有另一个脚步声加了进来,它走得又迅速又轻快。
接着,它们用一致的步伐,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往下,往下,往下,经过门口,关上门,噼啪,噼啪,看不见的孩子的脚步一起往前走着。
兰开斯特太太疯狂而绝望地听着。
“它们是两个——是两个!”
她的脸色由于恐惧变灰了,她朝着角落里的婴儿床扑去,但是,她父亲温柔地阻止了她,并指着远处。
“在那里。”他简单地说道。
噼啪,噼啪——声音越来越微弱、模糊。
最后,是——无边的寂静。
蓝色瓷罐的秘密
杰克·哈廷顿满脸愁容地俯视着他的强打顶球。站在球的旁边,他扭头看了看球座,测量一下距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满意神情。叹了口气,他挥动了手中的铁杆,划下了两道凌厉的弧线,旁边一株蒲公英和一簇草被球杆的凌厉风声带动得飞舞起来,球杆准确地击中了球。
当你二十四岁时,你还生活在对高尔夫球的迷恋之中,但是,你又不得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维持生活,那该多么艰难。一个星期中有五天半的时间,都可以看到杰克被关在城市里的一间“红木坟墓”之中。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天;他才可以过上真正的生活,对高尔夫球的无比热衷使得他在靠近斯托顿—亨斯干线的一家小旅馆里租了房子,每天早上,他六点起床,运动一个多小时,然后,坐八点四十六分的车进城。
这种作息安排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早上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生来就无法击中任何目标。糟透了,一杆只击中了一个漏接球。被他五号铁头球杆击中的球沿着地面滚动着,那个四推轻击球似乎是所有高尔夫球场上最失败的了。
杰克叹了口气,紧紧握住他的球杆,不停地向自己重复着一句“奇妙”的话:“左臂挥成直角,不要往上看。”
他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突然,他停了下来,茫然若失的样子。一声尖利的呼喊划破夏天早上的寂静,传到了他的耳中。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轻轻的叹息声,最后消失了。
杰克扔下他的球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叫音是从附近某个地方传来的,那也属于高尔夫球场的一部分,却是一个非常荒芜的农村,里面有几栋房子。事实上,只有一栋房子是就近的,那是一栋美丽的小别墅,因为它身上散发着一种古老世界里的优雅气氛,杰克经常注意它。他朝着这栋小别墅跑去,他没看到那里有一个被杜鹃覆盖起来的斜坡,他绕了一圈,并至少花费了一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站到那栋别墅的前面,手放到了一扇小小的拴着锁的门上。
花园里站着一个姑娘,好一会儿,杰克都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声救命的呼喊就是这位姑娘发出的。但是很快,他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姑娘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装着一些杂草,显然,她正在为那个花坛里的紫罗兰除草,井刚刚站直了腰。杰克注意到,她的眼睛,就和紫罗兰一样,像天鹅绒般的温软。她穿着紫色的亚麻布衣服,站得笔直,看起来,她整个就像是一枝紫罗兰。
看到杰克,姑娘的神情又苦恼又惊奇。
“你能再说一遍吗?”小伙子间道,“但是,刚才是你在呼喊吗?”
“我?不是,真的不是。”
她惊奇得不得了,以致于杰克自己也感到疑惑了。她的声音非常温柔悦耳,略带点外国腔。
“但是,你肯定听见了,”他叫道,“它正是从这里的某个地方传来的。”
她瞪着他。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次轮到杰克瞪着她,非常不可思议,她不可能没有听见那种挣扎着呼喊救命的叫声。然而,看起来她又是那么的平静,他不能相信她在欺骗自己。
“它就是从这附近传出来的,”他坚持说道。
这次,她有点猜疑地看着他。
“喊了些什么?”她问道。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这位姑娘重复着。“可能有人对你开玩笑吧,先生。这里有谁会被谋杀呢?”
杰克朝四周看了看,混乱的脑袋真希望能在花园的小路上发现一具尸体什么的。然而,他仍然非常肯定,他听到的那声呼叫是真的,不是由他产生的幻觉。他抬起头来看看别墅的窗户,一切似乎都非常完好宁静。
“你需要检查一下我的房子吗?”那位姑娘冷冷地说道。
显然,她不相信杰克所说的话,这使得杰克对自己的疑惑更大了。他转过身去。
“很不好意思,”他说道,“那可能是从树林上面传过来的。”
戴好了帽子,他往后退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瞄了一眼,他看到那个姑娘继续平静地干她的除草工作。
好一段时间,他都在树林子里游荡,但是,他没有找到任何迹象可以表明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事情。然而,他还是像刚才那样肯定,自己听到的叫声一定是真的。最后,他放弃了寻找,赶紧回家,匆匆吞下早饭,像平常那样,他正好赶上了八点四十六分的火车。坐在火车上,他突然萌发了一点良心,他是否应该马上向警察局报告他今天早上听到的呼喊声呢?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完全是因为那个紫罗兰般的姑娘对他不信任。很显然,她怀疑他神经错乱了——警察也会这样认为的。但他可以绝对地肯定,他真的听到救命的叫声了。
可现在,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肯定了——很自然,谁能肯定自己可以捉住一个迷失的感觉。是不是远处的鸟叫声,被他错听成了很相似的女人声音了。
但是,他生气地拒绝了这样的想法。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他听到了。他记得在听到尖叫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手表。最可能的时间是在七点二十五分,他听到了那声尖叫。对于警察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有用的证据——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
那天晚上,回到家以后,他着急地把当天的晚报测览了一遍,希望能从上面看到有什么犯罪嫌疑人被抓的消息。但是,晚报上什么也没有,他自己也很难确定是否应该对此放松或者失望。
第二天早上,天气很湿润——湿润到连最热心的高尔夫球手的热情也因此冷却。杰克尽可能地拖到了最后一分钟才起床,他急匆匆地吞下早饭,跑出去追赶火车,并再次热切地读报纸,仍然没有发现什么杀人的消息,晚上的报纸也这样。
“奇怪了,”杰克自言自语道,“但是就这样了。或许,是那些盲孩子们在树林子里玩耍的游戏吧。”
第二天早上,很早他就出去了。当他经过那栋小房子的时候,他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又看到那位姑娘在花园里除草。显然,那是她的习惯。他打了一个异常出色的进打球,他希望她会注意到。当他把球放在球座上准备下一击时,他看了一眼手表。
“刚好是七点二十五分,”他喃喃道,“我怀疑——”这句话冻结在他的嘴唇边了,从他的背后,又传来了上次那种吓他一跳的尖叫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恐怖的痛苦感。
“杀人啦——救命啊!比死玻 *
杰克向后猛地跑过去,紫罗兰姑娘站在大门旁边,她被吓了一跳,杰克胜利似的跑向她,大声喊道:“不管怎样,这一次你总该听到了吧?”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某些他无法理解的感情,但是他注意到,当他朝她跑去的时候,她一直向后退缩着,而且,还回头看了看她的房子,似乎她很想跑回那里寻求庇护。
她摇摇头,瞪着他。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怀疑地说道。
似乎她已经尽力为他做出判断了,她的样子非常诚实,以致于他不能不相信她。但是,这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不可能一一这不可能——他听到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道——几乎是带着同情。
“你听到的是炮弹爆炸的声音吧,是吗?”
马上,他就明白她是害怕了。她回头瞄着她的房子,她认为他产生了幻觉……然后,就像是被冰冷的水淋过一样,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说的话是事实吗?他真的是产生了幻觉?但是,受到这种可怕想法的迷惑,他转过身去,什么也不说,跌跌绊绊地就走了。姑娘目送着他离开,叹了口气,摇摇头,弯下腰,继续她的除草工作。
杰克独自一人努力地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推理,“如果我在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再听到这该死的尖叫声,”他对自己说道,“那很清楚,我是患上了某种幻觉症了。但是,我不会再听到的。”
这一整天,他的神经都非常紧张,他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并决定第二天早上再给这件事找证据。
或许,谁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自然而然地都会产生一些影响的。直到半夜了,他还没睡着,最后竟睡过了头。直到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他才离开了旅馆跑了出来。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在七点二十五分到达球场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声音真的只是幻觉的话,在任何地方他都会听得到的。他继续跑着,眼睛盯着手上的表。
七点二十五分,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声音在叫喊着,内容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他确信,这和他前几次听到的尖叫声是一样的,而且,它从同一地方传过来,就是那栋小别墅附近的某个地方。
真是奇怪,事实继续发生在他身上。毕竟,它可能是一个骗局。但是,看起来又那么不可能,那位姑娘可能也开他的玩笑。他毅然地摆正肩膀,从高尔夫球袋里拿出球杆,他要朝小别墅上面打几个球。
像平常那样,那位姑娘还在花园里。这天早上,她抬起了头,而且,当他朝她举起帽子,并非常腼腆地说声“早上好”的时候……她看起来,他相信,比平常还要可爱。
“天气很好,对吧?”杰克快乐地说道,咒骂着那些不可避免的琐碎的问候。
“是的,的确,天气非常好。”
“我想,这种天气很适宜到花园里干活?”
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啊,不!对于我的花来说,最好的天气是下雨。看,它们都干枯了。”
杰克接受了她的邀请,走近了那道矮矮的树篱,,就是这道树篱把花园和球场分开的,他从树篱的上面探进头来,看着花园。
“它们看起来都很好。”他蠢笨地说道,并意识到,他说话的时候,那位姑娘用略带同情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阳光很强,是吧?”她说道,“要种好这些花,就要不停地给它们浇水。但是,阳光会给它们力量和健康。今天,先生的气色好多了,我看得出来。”
她鼓励的口吻引起了杰克强烈的不安。
“他妈的,”他对自己说道,“我相信,她是在暗示着我应该去治疗。”
“我感觉非常好。”他说道。
“那就好了。”姑娘飞快而又流利地回应道。
杰克感到非常不快,他觉得她并不信任他。
他又打了几个球,然后赶紧回去吃旱饭。他一边吃着,一边想,不止一次了,坐在他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男人在仔细地审视他。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坚强有力的脸,脸上留着小小的黑胡子,还有一双非常锐利的灰眼睛,他那安然而又自信的举止表明,他在研究界具有很高的地位。杰克知道,他的名字叫拉文顿,而且,杰克还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关于他的谣言,据说他在医学界非常有名,但是,杰克不是哈利街的常客,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今天早上,他非常确切地意识到,拉文顿一直在静悄悄地审视他,而且,这种审视让他感到有点害怕。难道他的秘密写在脸上,给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难道这个男人,出于职业的天性,知道他大脑的灰白质里隐藏了某些有问题的东西?
一想到这些,杰克就发抖了。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发疯了?整件事情是一个幻觉,还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简单的测试方法。至今为止一直是他一个人,假设有别的人和他在一起,情况又会怎样呢?那么,至少会有三种可能发生:那个声音可能不出现了;他们两个人可能都听到;或者——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那天晚上他开始执行这个计划。拉文顿就是最佳人眩非常容易,他们就谈到了一块——或许,这位老人一直在等待着那样的开始。很清楚,由于某些原因,杰克引起了他的兴趣。很容易、很自然地,杰克就提议在早饭之前,他们可以打几杆高尔夫球,他们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去。
他们在七点前就出发了。这天天气非常好,晴朗无云,而且不是很热。医生玩得很好,杰克则不太好。他的整副心思都放到了即将出现的危机上面,他不停地偷偷地看手表。
打到第七杆的时候,球座正好在球洞和那栋小别墅之间,那时大概是七点二十分。
那位姑娘,和平时一样,他们经过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工作,她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们。
两个球躺在球场上,杰克站在靠近球洞的地方,医生则站得远点。
“我要击中它,”拉文顿说道,“我必须击中它,我想。”
他弯下了腰,判断着击球的路线。杰克站得直直的,他的眼睛盯牢了手表,正好是七点二十五分。
球迅速地沿着草地滑动,滚到球洞的边缘,停了一下,接着滚了进去。
“好球,”杰克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不太像他自己的声音了……他胡乱地把手表推到手臂上去,并放松似地长长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发生,咒语被打破了。
“如果你不介意等一分钟的话,”他说道,“我想抽口烟。”
打到第八杆球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杰克把烟斗装满了,点火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有点儿发抖,他的大脑里似乎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上帝,天气多么的好啊,”他说道,带着满足的神情,望着面前的风景。“走,拉文顿,你的强打球。”
就在那个时候,它又出现了,就在医生击中球的那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尖利又痛苦。
“杀人啦——救命啊!比死玻 *
烟斗从杰克紧张的手中掉了下来,他刚转向那个声音的方向,马上,他想了起来,他喘着气瞪着他的同伴。
拉文顿正低头看着球场,双眼模模糊糊的。
“有点短了——尽管刚好绕过了障碍区,我想。”
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世界在杰克的面前旋转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走了一两步,当他重新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躺在了草坪上,拉文顿正弯腰看着他。
“伙计,现在不要紧张,放松。”
“我怎么了?”
“你昏过去了,年轻人——或者说,差点儿就昏过去了。”
“我的天啊!”杰克说道,并呻吟着。
“怎么了?你的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
“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但是,首先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医生点燃了他的烟斗,坐到沙堆上。
“你喜欢问什么就问什么吧。”他大度地说道。
“这一两天来,你一直在审视我,为什么?”
拉文顿的眼睛闪了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猫也可以看国王,你知道。”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是说真的,为什么?我有重要的理由问这个问题。”
拉文顿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会非常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看出来,你脸上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你遭受到了极度的压力,而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知道这个压力是什么。”
“我可以非常容易就告诉你,”杰克痛苦地说道,“我就要发疯了。”
他充满戏剧性地停了下来,但是,他的叙述似乎并没有引起他所希望见到的那种兴趣和惊愕,他重复说道:“我告诉你,我就要发疯了。”
“非常奇怪,”拉文顿喃喃道,“真的非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