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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帕里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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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说:“按照儿子冒冒失失的个性,他出门很可能忘了带钱,或是买错车票。只要公安干警的工作效率是和警察局墙上所贴的标语雷同的话,儿子应当可以在两三天内被找到。这样,他不过是缺了两三天的课而已。不会有事的。就是怕被找到时,儿子已经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了。” 
    由于丈夫的最后一个假设,妻子开始为儿子担心。她说:“离过年还有两天了,这大年下的,到处兵荒马乱,儿子可别吃了什么亏。” 
    丈夫安慰她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孩子也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他依次轻拍着人行道上如标尺般整齐种植的树木,感慨地说:“这些树刚种下的时候,他还只会读连环画呢。这一转眼,都知道离家出走了。” 
    “需要将此事通知孩子的外婆吗?”妻子怯生生地问丈夫。在事情发生之后,妻子显然已经失去了随机应变的能力。 
    丈夫在深思熟虑之后,对此提议予以否决。“妈的身体不好,快过年的听到这消息对她没好处。”丈夫沉稳的说。他看到妻子点头之后,对自己的决定更感到信心,于是补充说:“毕竟儿子不久就会回来。这种节外生枝的插曲,无须渲染得天下皆知。” 
    妻子在浴室旁的便利店前停下脚步。她提醒丈夫,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丈夫沉着地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妻子他每天下班后会被三五同事拉着,一起出去小酌一番的事实。 
    妻子拉着他进了便利店。 
    妻子说:“就吃一些方便面吧。” 
    听到这话时,丈夫正站在葡萄酒货架前,手提着一瓶干红,观看圆润的瓶身包装上,唯美的法文圆体字。丈夫正想起儿子11岁的时候,第一次陪他喝葡萄酒的状况。他在儿子的玻璃杯中倒入半杯水,而后拔开软木塞,让优雅细长的瓶口与杯缘温柔的接吻。嫣红的液体扑入透明的水中,随即氤氲弥散,柔情似水。隔着玻璃杯望去,儿子那张好奇的澄净脸儿和张大的明亮眼睛,也一时变成了淡红色。一分钟后,他转过头来,把鹅肝摆放在桌上时,儿子正放下喝空的玻璃杯。“你都喝了?”他问。儿子点头,用无辜的眼神凝望着他。 
    丈夫忽然之间颤抖了。 
    阵雨洒落在山峦之上时,云的曲线那类微妙的颤抖。他的眼角难以自持地渗出了眼泪。他把葡萄酒放上货架,继而低下头来,右手撑在货架上。妻子提着内装两包方便面、一瓶橙汁、一袋干面包的塑料袋,从另一侧货架走了过来。他的背部感到了妻子手掌感触的温暖。 
    “没事。”他说。 
    妻子默然不语地站在他身旁。 
    “结帐吧。”他说。他从货架上抽回手来。 
    年轻的收银员娴熟地观看着货物的价格标签,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弹钢琴一样点动着。妻子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无所事事地看着自己的皮靴尖。收银员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他们俩。“81块。”他明察秋毫地说。 
    “81块?”妻子像被蝎子叮了一下的狗一样,几乎毛发直竖。“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过年就可以乱开价吗?”妻子从塑料袋里把食品们往外扯着。“方便面。橙汁。面包。撑死10块。81块?你开玩笑?”妻子歇斯底里地说。“不要把我们当白痴。你想骗我们?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们吗?” 
    收银员冷静地看着妻子那涨红的脸。“那里,”他说,“少了一瓶某品牌干红。原价88元现在打八折销售所以是70。4元。橙汁5元,方便面每包1。8元,面包2元,合计81元。”他轻敲了一下键盘,转过电脑屏幕来给妻子看。“葡萄酒嘛,应该是您先生拿的。”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妻子看丈夫的脸。 
    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丈夫开始盯着收银员。他解开大衣扣子,抖了两下,“你说我拿了葡萄酒。哪儿呢?”他问,“哪儿呢?!” 
    收银员的脸泛了一下红。 
    丈夫拿起塑料袋,拉着妻子朝门口走去。 
    收银员从柜台里追了出来,“先生,请您付款。”他坚持固执地说。 
    丈夫毫不理会,大步迈出便利店门。 
    收银员扯住了丈夫的袖子。 
    丈夫愤怒地回过身来。“撒手!”他说。 
    收银员摇头。 
    一秒钟之后,收银员的眼前闪过了冬夜的星空和便利店门上挂的大红新年条幅。他听到自己的背部着地的声音。再然后,疼痛才开始追袭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能感觉到粘濡腥甜的液体。鼻子好像不存在了。就像他幼年的时候,被人从手里夺去了棒棒糖,又加上一脚之后,躺在河滩的感觉。 
     
再见帕里斯 /张佳玮

    C 
    丈夫坐在了妻子几小时前坐过的位置上,面对着问讯的值班女警。 
    “又是你们。”女警点了点头。低下眉来,开始问话。 
    年轻英俊的收银员在隔壁,用一块白色手帕捂着鼻子,手帕上点点嫣红,犹如海棠花瓣洒落在梨花树间。他用含混不清的音调叙述着事情的过程。而击碎他鼻梁骨的那个男人则拒绝回答任何问话。他靠在椅背上,把一支烟叼上了嘴,伸手掏打火机。 
    “警察局不能吸烟。”女警提醒他。 
    丈夫把烟拿下来,夹在了耳边。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冷冷地看着女警。 
    妻子在门外站着,忐忑不安。她尝试着对每个从走廊经过的面无表情的警察谄媚地微笑。她的嘴唇发干。橙汁已作为证据被没收,无法解燃眉之急。她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台饮水机。然而,几次试图鼓起勇气,都没有成功。 
    年轻的收银员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捂着鼻子。 
    妻子远远地和他对望一眼,然后讨好般地微笑了一下。 
    一个花枝招展个子不高的女孩尖叫着从走廊里跑过来,投入到收银员的怀里。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的鼻子还疼吗?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试图触碰那方手帕。 
    “别动!”收银员瓮声瓮气地说。 
    女孩畏缩地收起手来,讪笑着。 
    “你们可以走了。”收银员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的警察严肃地说。 
    “有没有搞错?”女孩愤怒地喊道:“还没有处理结果,我们怎么能走呢?” 
    高大的警察俯视着这个女孩,好像一只羚羊在审视一只沙狐。 
    “有结果了我们会再叫你们来的。”他说,“事实证明,那个男人没有拿葡萄酒。有同志在现场发现了,那个男人只是把葡萄酒放错了货架。” 
    “打人总不能白打呀!”女孩儿持续的高喊。 
    “是不能白打。医疗费用什么的当然得结算的。你们是愿意在这里等呢,还是回家等?”警察说。 
    “回家?我和他不住在一起呀!”女孩说。 
    警察无奈地吁了口气,“这不归我们管。”他平静地说:“你们是什么关系,跟这个案子没关系。” 
    收银员手按着鼻子大步往外走去。经过妻子身旁的时候,他抬头盯了妻子一眼。女孩也效仿此举,并对妻子嗤之以鼻:缺德! 
    5分钟后,走廊又复归平静。 
    妻子安静地低头站立,像雨中的树。 
    高大的警察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看着问讯室的门。 
    墙上挂的猫头鹰挂钟,滴答滴答的凿刻着时间。 
    “我丈夫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妻子怯生生地问道。 
    “不知道。”警察说,“应该不至于这么久。也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罚点款吧。大过年的,谁愿意这么干耗着?” 
    问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女警阴沉的脸探了出来。“你来一下。”她说。 
    高大警察的耳朵贴近了她的嘴。 
再见帕里斯 /张佳玮
十一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刻,女警轻轻说了一句话。高大的警察点了点头,闪进了问讯室。走廊里只留下了妻子。她努力的张起耳朵,企图听到问讯室里面的声音。应当有拍桌子声,吵架声,这些符合电视剧中问案过程的花絮,足以让她感到放心。然而,问讯室的门关住了一片空洞的沉默。 
    她一无是处。 
    猫头鹰的腹部,时针不断趋近12这个数字。 
    新一天即将到来。 
    她想。又一天了。年二十九。儿子没了。丈夫在问讯室里。啊,儿子。一切又开始紊乱起来了。大过年的。她想。她仇恨的看着时钟。别走得太快。又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没有儿子的新年。她忽然就开始仇恨起那个收银员,仇恨起丁香花,仇恨这一天。奇怪的一天。一切来得太快。 
    她想起了12年前,新年前两天。 
    她把儿子放在市第三针织厂厂长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给了他一本连环画《丁丁历险记》。 
    她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看到了厂长的办公桌上立着一台乳白色的取暖器。厂长叼着乡镇企业产的廉价香烟,一边搓着手,一边看报纸上关于纺织业染色科技突破的文章。厂长嘴边香烟上那凝结的摇摇欲坠的长段烟灰令她感到恶心。 
    她不声不响的把一份停薪留职的申请放在了桌上。她刻意用手指点了一下申请书的表面,那个时代并不多见的打印稿。 
    厂长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办公室中袅袅的香烟之上,沉浮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挽留、威胁、陈述、祈求等等话语。 
    儿子将连环画翻到倒数第十四页的时候,她走出门来,让门在身后留下了铿锵有力的拍击声。她拉起儿子,满心豪情的,像电影中的英雄儿女一样的,大步走出了肮脏颓败的第三针织厂大楼。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她满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12年后,历任过某企业制衣主管,某外企人事主管,汽车销售,汽车中介商等职业的她,又仿佛跌回到了那肮脏颓败的处境。那阴暗潮湿的,充斥着缝纫机操作的嗡嗡声的,让她感觉到自身卑微的,纺织车间。 
    她又一次掏出了手机,拨打儿子的电话号码。 
    手机彼端传来一个女人流利的中文和英文,干巴巴得犹如一次性饭盒的材质。 
    她把手机挂断,关上手机。 
    一声轻唤把她追回了现实。 
    “这不是徐经理吗?”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对夫妇正站在她面前。她辨认了好久,认出了对面的女人。“何先生,何太太,”她笑着说,“你们好。” 
    “徐经理你怎么半夜还在警察局呢?”何太太问,“你家老张呢?” 
    丈夫仰起头来,冷冷地望着对面的人。高大的警察和值班女警无可奈何地彼此望望,又将目光转向他。 
    “你这样做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高大的警察说,“我们也冷。快过年了,我们也想回家去,陪着老婆孩子,吃点夜宵,早点睡觉。看春节晚会,走亲戚。这个时候谁被问案子,都不舒服。可是,你这样耗着,我们只能陪你等下去。大家都过不了消停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配合呢?” 
    “我的儿子呢?”丈夫问。 
    “你儿子的事我们已经在查了。”值班女警说。 
    “为什么你们查我儿子的事查不到,查我的事倒这么积极?”丈夫问。 
    高大的警察咳嗽了一声,他伸手到口袋里掏烟,女警伸手制止了他。 
     
再见帕里斯 /张佳玮
十二
    高大的警察烦躁地走了两步,“我们了解你的情绪。你儿子的事,我们也很遗憾。可是,你的案子和他的事毕竟是两码事。本来挺简单的事。问完话,你就可以走了。你这样算是干什么呢?” 
    “我儿子的事怎么就不能这么快完事?”丈夫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没有被找回来?” 
    高大的警察听到了敲门声。他刚转动了门的把手,门就被推开了。妻子的脸冲了进来。她瞪大双眼,嘴唇发抖。 
    “老公!”她喊道,“你还记得何先生吗?那个苏州人。他老婆是银行工作的。我们在儿子高中家长会上认识的。她女儿是我们儿子的高中同学。后来他们还问我们买过一辆帕萨特的。我们一起在王阿姨家打过麻将的。你记得吗?” 
    “我们正在问案!”值班女警虚弱无力的声音底气不足。 
    “怎么了?”丈夫问。 
    “他们也在警察局!他们的女儿也出走了!那个小何姑娘?那个戴眼镜的,身材瘦瘦高高的那个女孩子!就今天!她和我们儿子是高中同学呀!” 
    “他们现在哪里?!” 
    高大的警察眼看着丈夫跳了起来,眼看着他神色大变,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他竭力在脑海里思索着一句合适的话。他花了好几秒钟,直到丈夫拉着妻子的手准备出门时,他才喊道:“对不起,太太!我们正在问案!” 
    E 
    “您好,您找哪位?是是,我是姓吴。我是一高中的化学老师。是的。啊,警察局?我……什么,那两个孩子吗?是是,去年,前年,是在我教的毕业班上。他们俩是2002年夏天毕业的了。男孩很聪明。文科很好,可是化学就很不好。他老是把明矾写成绿矾。绿矾是蓝色的嘛。他还老是把乙醇和醋酸的化学式写颠倒了。我每次用红笔给他勾出来他都改不了。他上课还爱看闲书。女孩倒是很好的。她理科成绩好。当过数学课代表。他们两个人好像走得是蛮近的。女孩子蛮漂亮。戴眼镜的。瘦瘦的。爱生病。男孩子高高大大的……还有什么?高三的时候,副班长跟我说,说那男孩在谈恋爱。我还叫了他谈话。说高三,毕业班,高考是最重要的。有时间要想志愿怎么填,要多做题,要多背一下化学周期表。学生以学为主,怎么可以老想着什么男男女女的……是和谁谈?不大知道……他们两个?他们在高中里没什么迹象呀……后来?后来男孩子考去了上海,女孩子考去了南京。女孩子寒假暑假会回来看我。男孩子倒只回来过一次。我知道他对我有意见。难免的嘛。好老师就得让男孩子怕。他们都还算是好学生。女孩子学习很认真。成绩也好。男孩子很聪明。理科成绩,尤其是化学成绩不好,可是文科好。而且不惹事。操行等第都是优。女孩子一直是三好生。 他们还得过学校奖学金……还有什么?也就这些了……他们怎么了?什么事呢?他们出事了吗?噢,没有……没什么麻烦的。谢谢您。哦不是。麻烦您了。没什么。再见。 
    F 
    丈夫再度推开家门的时候,已是2月7日的凌晨时分。 
    他开了日光灯。 
    他和他的妻子先后换下皮鞋,换上了做成绒布狗造型的棉拖鞋。 
    丈夫看到了木地板上散落的紫色丁香。有几朵的花瓣已经卷起,显示出死亡的前兆。有几朵的花瓣零散在枝干的周围,已经失去了生命,只余下黯淡的色彩和单薄的香气。 
    妻子颓然坐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窗外夜行的汽车声,给这个寂静的场景添设了必备的生机。 
    妻子拿起手机,再次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她抬起眼来,看到丈夫背对着她直直的站着。 
    她感觉到有压力。 
    她垂下眼来。 
    对面依然是关机。 
    她又拨了一个号码。是医院。 
    先是护士的接话,随即换上她的父亲。又一会儿,她的母亲颤巍巍的声音出现在彼端。 
    “喂,妈,你好吗?没什么,就是,问一下,你。天气冷了,你好好的。我,明天,买乳鸽子炖汤给你送来。后天早上咱们出院,吃年夜饭。不能在医院里过年,不吉利。没事的。家里挺好。儿子呀,他,他挺好。哎。哎。我知道了。你休息吧。多喝些水。盖被子时候别闷着,得感冒了。” 
    妻子将电话摁掉,将后脑勺搁在沙发靠垫上。 
    丈夫走进厨房,用饮水机取了一杯热水,加了一勺砂糖。 
    他将杯子凑到妻子干裂的嘴唇边。妻子伸出双手握住了杯子。 
再见帕里斯 /张佳玮
十三
    丈夫坐了下来,端详着满地的丁香。拖鞋犹如小狗一样趴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丈夫试着让拖鞋底擦了一下地。沙沙的声音。犹如纸摩擦纸。 
    妻子把空杯子放在了沙发扶手上,她的喉咙轻微的抖动。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儿子顽皮的字迹跃然纸上。 
    “打扫一下吧。”丈夫说。 
    妻子没有回应。她低下头来,端详着这一行字。 
    丈夫站起身来。他从墙角取过蓝柄的扫帚。扫帚接触木地板地面时的声音,和拖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听来很相似。日光灯照耀之下,扫帚在地面的影子好像一棵硕大的芭蕉。丈夫用扫帚扫着地上的丁香。那些排布得俨然有油画风姿的丁香花,被灰色的扫帚归拢为一堆,像灰烬一样无力。 
    丈夫细致无情地将一片片花瓣都扫向了同一个方向。所有的花束,错杂而纷乱的堆积。好像战场上无人认领的尸首。 
    “别扫了。”妻子说。 
    丈夫没有回答。他的扫帚稳定有力的刮擦着地面。花瓣们不断变灰。柔弱的枝干抵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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