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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一定偏爱浅色。她闺房里幔帐铺盖都已浅青、淡紫、鹅黄为主。
她对书法痴迷或许比他想象还要深。临窗摆放大理石面儿紫檀木雕刻云回纹框架大画案上。摆放着各式笔筒,里头分门别类插着各类笔,法帖厚厚一摞都摊开大画案两侧,背后书架上也整齐码放着书籍和法帖,画案中间还有她才写过大字。
她闺房,没有过多华丽装饰。明明有了那样多财产,摆设依旧低调。就如同她这个人,明明有出类拔萃容貌。却从不自恃美貌,不会如时下许多女子那样故意男子面前表现得体出众。她好似谁都看不上,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从不乎自己恶名随性行事。如此简洁爽一个人,就如同屋内摆设一般。
当眼角余光扫到了扔床上月牙白纱半透寝衣和搭屏风上水粉色肚兜时。沈奕昀脸上热,忙低下了头不敢乱观察。
这些信息他脑海中运转而过也不过是一瞬而已。
云想容并不知他想什么。只觉得看到他窘迫样子十分难得,“你要与我说什么?”
与人谈判时,沈奕昀少有将主动权交给对方之时。可今次云想容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夺回主动权,他心里暗骂自己表现怎么像个傻乎乎愣头青,有些置气道:“就是今日之事,确是我设计。我故意引了他去,故意离间了他和他父王。我知道他性格冲动做事无章法,或许会大庭广众破口大骂,只是想不到他竟会骂那样难听。”
说到此处,沈奕昀已站起身,打千儿道:“伤害了你,是我不是。”
云想容惊连忙起身还礼。
叫个煞神给她行礼赔罪?他现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来与她道歉,将来若是想起来反悔了,还不借引子将她剥皮抽筋了!
“过去事就过去了,何况今日也不怪你。”
“不,是我考虑不周,将你算了进去。我知你聪慧绝伦,就算我不解释,你得知今日什刹海那边发生了什么也会有猜测。可是我怕你误解我意思。晚说一会子,误解或许就多一些。所以我急着赶来。”说了许多话,沈奕昀才惊觉自己口不择言与个女子解释。
他自制能力一直很好,哪里遇到过今日这样几次三番无法控制情况。
沈奕昀越发懊恼了。
云想容看着沈奕昀俊逸沉静面庞。他表情有一半隐绢灯投射过来阴影中,令人看不真切。可她感觉不到他敌意,却感觉得到他紧张。
即便是个煞神,即便是她记忆中不好相与危险人物,他也才十五岁,比她还小几个月呢。
云想容微笑起来,道:“好吧,我原谅你了。”若说不是他错他还会道歉。索性这样说吧。
沈奕昀如蒙大赦,“多谢你。”笑着道:“时间不早,我不叨扰了。”就要去往二层回廊方向走。
“你还要翻窗下去吗?”
沈奕昀此时已恢复了平日里稳重锐利,仿佛刚才那个惊慌失措急着赶来道歉人不是他。“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
“想不到侯府防备这样差。”云想容摸着下巴沉思。
沈奕昀笑道:“抓寻规律,想要进来并不难。”
“看来我以后要小心一些了。”
云想容目送沈奕昀到了回廊,望着沈奕昀单手撑着扶手一跃而下。她抹了把额头上汗,忙告诉英姿:“去将格扇关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日开始,将我外公送给我四个丫头编排一下轮流上夜。”
“是啊,不过沈伯爷功夫确很高,否则侯府如此严密布防。他如何进来。”
“那是他事。”云想容这会子只想要如何布防才能让灵均阁加安全一些,至少不要沈奕昀这样有功夫身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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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恬王府中,刘清宇正趴床上低声呼痛:“……母妃。我想不到父王会对我下手那样重。今日事真怨不得我。我真发现云想容和沈默存出去了,我赶去醉仙楼时候,听了店小二描述,说沈默存跟一个穿了青衫俊美公子一起,等我追去什刹海。远远地也看到她了。母妃,你说话啊!”
恬王妃轻柔给刘清宇上药,道:“好了,这事儿你也不要再提起,你父王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他疼惜就是你了。再者说你今日做确是过分了,哪里有那样嚷嚷。”
“可我咽不下去这口气!”刘清宇咬牙切齿:“那小荡|妇。竟然如此对我,枉费了我多年来心意。早知如此,就不去求皇上赐婚。”
恬王妃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瑁哥儿,你当真看清了吗?你父王说今日去与沈默存说话那个人是他安排去,与你描述穿着打扮也都一致。”
“我没看错,哪里可能看错!”刘清宇大嚷着,心里却有些不确定。转而又道:“母妃,要不就让嗪儿去帮我探一探云六口风。看看她对我是个什么态度?”
恬王妃再了解自己儿子不过。他这样说,就证明他当真是不确定,叹了口气道:“罢了,婚事是皇上旨意,你将来定要迎娶云小六过门。虽然她太过悍了一些,可家世哪里摆着,你也知道,永昌侯和济安侯一直都是你父王想要结交对象。何况她还有孟家四成半财产陪嫁,咱们虽不缺银子钱,但锦上添花谁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她,好歹也娶了个尤物来,再说又没有人规定你不能纳妾纳通房。”
说到此处,恬王妃转而问:“你从前不是极喜欢她,吵嚷着要娶她吗?怎么现就反悔了?为了个莫须有事儿就要改变主意?”
刘清宇沉默不语,许久才道:“或许是因为太意了,才会如此吧。”
恬王妃闻言若有所思垂下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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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夜好觉,云想容起身时已神清气爽,不知是她自己想得开,还是沈奕昀道歉起了作用,那事她果然没有再想,偶尔想起反而是沈奕昀。
这个人太过深不可测了。她往后还是保持着距离为妙,只他有需要时候帮一把,以偿还他救命之恩也就罢了。
云想容去给老夫人请过安,才刚离开春晖堂,就见小丫头急忙忙迎面而来,屈膝给她行礼:“六小姐,恬王府二小姐来了,这会子正往春晖堂来。”刘嗪与云想容交好人人皆知。
云想容闻言心里厌烦很,只颔首说:“知道了。”仍旧往灵均阁方向去。
“卿卿不见她吗?”柳月问。
云想容摇头,道:“我不见她,自然有许多人会上赶着要见她,也不差我一个。”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急切
灵均阁与春晖堂距离本就不远,云想容不多时已经到了书房,用了一碗羊奶子,漱口之后就拿了匡和玉回信来看。她将匡和玉与她多年来通信都整理成册,其中不仅看得出她进展过程,这八年来不光她进益,匡和玉也同样进益,他回信同样可以鉴证他进展。且匡和玉字称得上一字难求,只这些书信都是无价之宝。
云想容专心研究着,不多时就听见一阵轻盈脚步声到了自己跟前。抬起头,却见英姿脸色不大对:
“怎么了?”
英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字条来,道:“厨下来人给小姐送桂花糖糕,那婆子,就是上一次为沈伯爷传信那位,又塞给我这个。”
云想容奇怪展开字条,就见字条上头画了一朵菊花,后面写着“重伤。”
她担忧站起身来。
好端端,如何会受伤了?难不成是昨儿回去路上遇到危险?
明明昨儿还想以后要与他保持距离,可这会子得知他受了伤,云想容根本不往好地儿想。难不成是他暗地里预备了起兵造反事被锦衣卫发现了?还是说皇上对他下杀手了?
不对,如今朝堂中没有发生什么异动,皇上没理由对沈奕昀下手。那就是仇人所为?
“他伤哪里,严重不严重?”云想容焦急问英姿。
英姿摇头:“那婆子塞了字条给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
云想容抿唇想了想,道:“你去问问那婆子,送字条来人何处。外人要是问,就说我想吃一碗炖鸡蛋,吩咐你叫人去做。”
“知道了。”
英姿行礼,转身急忙出去了。
云想容这会子再也没了练字心情,靠格子窗边望着屋外院落。不多时就见英姿飞奔着进来。道:“小姐,那婆子说字条是小猴教给她,小猴这会子正西边角门外等您。”
“英姿,备车。”
“可是小姐,您去见他也是不便。昨儿刚找了理由出府去,今日恐怕出去也难,这么着,我代你去看看沈伯爷。他到底受了什么伤,严重不严重,回来也好给您个准信儿。”
云想容摇头。坚定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身受重伤,我若连看都不敢去看。还乎什么名声,还能算是个人吗?出府去若回老夫人自然是难,大不了不回话就是,等我回来老夫人爱如何就如何也就罢了。”
英姿佩服就是云想容侠义心肠,且她做事从来张弛有度。也不乎虚名,她话激起了她满身热血,连连点头:“小姐说是,那要不要叫上韩妈妈一起去?”
“不。就咱们两个出去吧。”韩婆子毕竟是皇帝人,且她还不能确定沈四伤势外人是否知道,若传到皇帝耳朵里。对他怕有影响。
“你些去,对了,再叫柳月去库房翻找。将咱们那些好药材都找出来,我一并带去。”
“知道了。”
云想容吩咐过,就回了卧房衣,嘱咐柳妈妈告诉孟氏:“今儿我要去铺子里,让母亲自个儿用午饭。不必等我,还有。陶姨娘喜脉也找人断一断,若真准了,好将她单隔着一个院子里去,一定要让母亲仔细照看,别让别人害了她,反而屎盆子扣到母亲身上。”
今儿一早去老夫人处请安,云想容听孙妈妈说陶姨娘或许是有了身子了。
柳妈妈担心就是这个,万一三夫人想不开,伤害了陶姨娘,那事情可就大了,如今云想容有了吩咐,她也放心了。
云想容对着西洋美人镜扶正了头上鎏金花头步摇,又道:“罢了,左右我去铺子里,院里让柳月照看就是,柳妈妈见识广,又做事老道,我不府里,你还是去琉璎阁照看着些吧。我母亲那个性子我当真放不下心。”
柳妈妈连连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小心伺候,劝着三夫人。”
这会子英姿已经备好了车,进来回话,柳月也将药材预备好了。什么百年灵芝,八十年长白山野山参,以及一些上等止血散,金疮药还有其他名贵草药,林林总总装了一大包。
云想容命英姿拿着包袱,急忙出了门,柳妈妈则与柳月说了几句话,就去了琉璎阁。
小猴蹲西角门墙根处,食指黄土地上画圈圈,心中暗想:他这一招不知有用没有,六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不能随便出门,况且伯爷对她好也都是含蓄,难保她知道不知道呢,就算知道了伯爷受伤,她顶多是回个信问候一下,或者派下人跟去看看。
即便有个回信,伯爷也是开怀吧?
可她要是没回信儿装作不知道,他回去可怎么跟伯爷回话?罢了,索性报喜不报忧也就是了。
正想着,却听见西边角门吱嘎一声大敞,随即有车轮滚滚声音。小猴站起身诧异望着那辆极为奢华马车,双手抓着短褐下摆,喃喃道:“我乖乖,不会吧……”
车帘子一撩,一张俏脸探了出来,却是云想容身边大丫鬟英姿,“小猴,上车。”
小猴略微一愣,就立即轻巧跳上了车辕,车夫扬鞭赶着马车沿着富贵大街往前走。
不远处,尉迟凤鸣才刚翻身下马,大步往侯府前门去,就看到沈奕昀小厮跳上了云想容那辆专用土豪金马车,脸上原本笑意凝结了。
这些日事忙,今日才刚倒出空来取《鹿鼎记》,她却不府上,还去了沈奕昀那里。
她不,他就算去了也没意思,还要应付老夫人说话。尉迟凤鸣心里堵得慌,骑马也没了兴趣,牵着马往反方向去了。
此时小猴心里美滋滋,头也不回恭维道:“英姿姐姐果真是六小姐身边有体面,这放眼全京都城,就数姐姐能得主子厚爱赏赐这样华贵马车坐。您待会儿见了我们爷,千万要说六小姐是焦急知道爷伤势,才让你坐这马车方便以速度去,我们爷一定很高兴。”
云想容坐马车里头,隔着车帘将小猴话听清清楚楚。
英姿刚要出言解释,云想容却摇头阻止了。
英姿心领神会,道:“你放心吧,该怎么说我知道。”
小猴连连点头:“是是,英姿姐姐是什么人,哪里不会这些个,您跟六小姐身边见多识广,往后好歹多给我们爷美言几句。我们爷可是诚心实意与六小姐相交,当她是个知己。”
英姿想起昨儿沈奕昀一举一动,就回头看了云想容一眼。
云想容低垂长睫,正想小猴这句话。真心实意相交?确,沈四对她真心实意昨晚她可算得上见识过。
只因沈四前世做过那样大事,今生又有放了惊马打算害死她经历,她心底里对他惧怕很,不愿意与之深交。然仔细算来,除了那件事,他哪里害过她一丁点?
纵然将来他有反叛那一日,那也是与皇帝反目,与她没有相干。他又不是蛮不讲理人。再说活生生人跟前,难道抵不过记忆吗?她都可以饶恕刘清宇,没有因为前世仇恨将今生还没做过那些事刘清宇杀了,做什么偏要记得沈四不好。那样未免太不公平了。
云想容摇了摇头,当真因小猴这一句“知己”言论反省了一番。记忆脑海中根深蒂固刨除不去,当真会造成不好影响。前世今生记忆,她有些时候都已经分不清楚哪一个是前世,哪一个是今生,阻止不了他们对她造成影响了。
小猴却不知自己无心一句话,叫云想容骤然想通了一些事,还晃悠着双腿,美滋滋想:待会儿侯爷见了英姿一准儿欢喜。
马车绕了个大圈子,孟氏珠宝行后巷经过,这才去了伯爵府。
小猴纳闷,本以为英姿是有事要办才往珠宝行来,怎么她过门不入呢?
又过了一会,马车伯爵府侧门前停住。英姿先跳下马车,转回身撩起了淡蓝色锦缎帘子,车夫则是摆好了红漆脚凳。
云想容扶着英姿手探身出来,一抬头,正看到小猴张大嘴巴一脸呆相,她也不多言语,只道:“你们爷呢?”
小猴半晌才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咧着嘴笑:“,呢,小着就去给您通传!”
小猴说罢也顾不上其他,撒丫子就往里头跑去。
云想容和英姿随后进门,云想容见门子竟不是上一次她来时那一个,只当是那人今日恰好不当班,缓缓随着下人进了前厅。
后院假山下地下室内。沈奕昀打着赤膊,身上只穿了条绸裤,金刀大马坐圆桌边,正由有大夫为他疗伤。
“四少爷,您忍着些,这箭上淬了毒,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那块毒肉却是要挖出来。”
沈奕昀面如金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汗涔涔道:“你动作就是。”又温和问跪他面前抖若筛糠中年,“你还不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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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狠毒一面
那中年人额头贴地,背后冷汗涔涔,仿佛受了天大冤屈似,直起身来泪眼朦胧道:“四少爷明察,我真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真不知道啊!我灵均楼这么久都一直兢兢业业,丝毫没有怠慢,昨晚上事我定会去严查,可我这里给您发誓,绝对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是吗?”沈奕昀语气云淡风轻,额头上有一滴冷汗顺着鼻梁滑落下来——折断弩箭扎他右侧肩胛骨上,大夫正用烧热了刀子扩大伤口,乌黑鲜血涌了出来,沿着他白皙背部滑落而下,立即被卫昆仑用干净白布抹掉。
“爷,没事吧?”
沈奕昀摇头,好似刀子割根本不是他,依旧纹丝不动,面色如常,甚至挂着适然微笑,只望着那中年人,失望道:
“杜明,我问你一次,你若实话是说,我给你活命机会,你全家老小也可活命,否则,你该知道灵均楼规矩,对于叛徒是该如何处置。你自己不乎活不活,你们家小子也不活了?你老婆,还有两房姨太太也都不活了?”
杜明闻言,脸色变比沈奕昀还要惨白,“我,我真不知道。我本与您有要事商议,哪里晓得才推门进屋就有弓箭手埋伏,竟,竟灭了京都灵均楼大半弟兄……”杜明捂着脸呜呜咽咽大哭起来:“这些都是咱们出生入死兄弟,我就是自己死,也绝不希望他们死啊。”
“是吗?真那么巧,有头脸弟兄们都到齐了,连我也去了,就有十余名弓手埋伏,且箭尖上都淬了毒。杜明。你是太蠢,不会说谎,还是觉得我去了也是必死无疑,你不需与人交代,所以懒得将谎话编圆了?”
“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