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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小莫笑眯眯的抹抹嘴，又将杯子还给我。
看了看手里一眨眼便已一滴水不剩的大水杯，一时哭笑不得。
不过言归正传。“关于这个城市现今的状况，你现在已经多少了解了些吧，那有把握可以解决吗？”省去了客套和拐弯抹角，我索性直截了当的问。
对于小莫，我也并不是很了解。这个年纪比我还要略小些的帅气女子，脸上总是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那么懒洋洋那么轻慢。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会忧心。就凭这种印象，实在是很难让人想象会是那种长年累月与“异类”打交道的阴阳师。
51。第五十一章 莫夕夜的独白〔上〕
我，莫夕夜，一个千百年来一直飘荡于阴阳两界的幽魂。月复月，年复年，不入轮回亦不转生。
纵然年代已远，记忆中的人们也早已化做一捧黄土，可我每一忆起当年自己被推下万丈山崖前所看到的一双双怨毒而厌恶或恐惧的眼，便会感觉到仿佛有刀锋自心头缓缓划过——冰冷而疼痛。
“夜，我的孩子，你恨我吗？”魅刹，一个红衣如血的主人，亦是把我从转生台上带回来，曾不止一次这样问我。
他的声音充满着叹息，犹如在风中吟唱的罂粟般动人。
而我，每次都这样回答他——“不，我从未恨过你。”
看着魅刹若有所思的目光，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轻一笑，轻笑里的含义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真的，我真的一直都不恨他。就算明白了是他当年化身为道人‘施华子’把我变为人们眼里的妖物，并煸动村民门将我沉下山崖，可我居然真的一点也恨不起他来。
我只恨那些村民，以及孪生兄长莫离。
那些村民之中，有许多是看着我一点点长大的长辈，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纵然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那长年间积累的感情却深沉如海。我一直就如此认为的。
可后来的骤变却使我如当头棒喝，恍然醒悟！
“妖怪……处死这个妖怪！！”
……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当自己被绑在山崖边的石头上时，村民们怨毒的声音。
我好恨……好恨他们为什么会那样相信一个不知底细的游方道人的鬼话，而不信任我——一个和他们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人；甚至不愿意给我说句话为自己分辨的机会！就连我唯一的亲兄长莫离，也站在人群中，同所有的人一样，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直至我被连同石头一起沉下万丈山崖时，我也没见他上前为我说一个字，留半点眼泪……
在身体疾坠下山崖的时候，我怨恨的闭上眼，发下一个誓——若为鬼魅，当灭尽世间所有的人！
除了小如；
小如小如——除了你，我对人间再无任何誉恋。
转生台上，已身为鬼魂的我咬着牙，任由小鬼闷如何打骂就是不愿再往前走一步。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有人上前制止住了。
冥司阴暗森冷，放眼望去皆是狰狞的魑魅，可这一红一黑两者却俊美非凡。
我一眼就认出前面的黑衣人叫玄无极，为阴差里的黑无常，我的魂魄就是由他拘来的。他看了一眼我，而后用从不带任何感情的神情和语调对身后的红衣人道——
“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从此你就是莫夕夜的主子了……魅刹！”
原来，这个红衣如血，笑容魅惑的男子叫魅刹。
我虽然不明白玄无极说的条件是指什么，可我却聪明地没有追问。
就这样，我便舍弃了转生为人的机会，而成为魅刹忠心耿耿的属下，我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使冥王复活，并覆灭人间！
时光流转，弹指间便已是八百来年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爱人的心，却岂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当命运来临时，任你如何也是无法逃避的。
二十一世纪的城郊外，罕有人迹的林间小道上，夜色已深，月光清淡如水。
我心血潮来的和手下们隐去了身形，可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还可以看到我们。
那是个装扮极为平凡的年轻女子，我一眼就已经看出了她本身并没有学过任何法术，最希奇的也不过是一双天生的阴阳眼而已。
簇拥在旁边的手下们冷冷地看着那个倒霉的人类，只等我一声令下甚至一个眼神，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把她撕成碎片！
我不语，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只一眼，就让我惊得几乎要从软塌中跳出来！
她并不美，最多也不过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中上之姿罢了。感受到我们的敌意，她似乎也很紧张，可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惧怕的神色来。这一点是很少见的。
不过，让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的模样。
那眉眼，那五官，那神情……几乎是和小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啊！若非地点不对，时间不对，我会以为又回到了从前，会以为面前的女子就是小如。
杀，还是不杀？！我居然犹疑了。
要知道我们的主人魅刹此时已经公开与冥司为敌了。为此，冥司一直在追查我们的行踪和下落。而现在，我的踪迹却无意间被人窥视到，虽然对方只是平凡的人类，可为了稳重起见，我理应除掉她不可！
女子仿佛也感受到我起伏不定的杀意，紧张而又戒备的盯着我。
在略微迟疑了片刻后，我最终还是没有对她下得了手。
怀中的‘灵幻环’缓缓散发出的柔和暖意将我先前的杀意一点一点的逐渐平息下来。只差一念，便救下了一条性命。更或许，我不杀她的原因是因为那张与小如一模一样的脸记忆眼神。
她原来叫周晓君。
晓君……小如……世上竟有神貌如此相似的人！
这或许是天意吧。
第二次与她相遇，是在城中一条偏僻小巷里的一个废弃的荒园中。确切说来，这还要起源于血姬——一个凶残嗜血的艳丽女鬼。
52。第五十二章 莫夕夜的独白〔下〕
我知道血姬因着生前的遭遇而极度痛恨男子，所以被她以美色而诱杀的年轻男子不计其数。对此，我也从未横加指责或干涉；一是不愿意多生事端，二是那些男人都是咎由自取的好色之徒，命丧血姬手下也怨不得人的。
不过，让我想不到的，却是血姬的原形和伪装居然被一个叫萧原的年轻术士给识破了，更史料未及的是周晓君——那个与小如长得一样的多事女人居然也搅了进去，还被血姬骗入罕有人迹的荒园中。
就在最后生死关头，原先打定主意不插手的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按捺不住的去救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女子。
这一切，或许是因为她和小如长相一样吧……我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却隐约感觉好象有哪里不对劲。
后来，被我伤了的血姬怀恨离去。
那夜，在阴森可怖、杂草丛生的废弃荒园之中，我将举世罕见的无价珍宝——‘灵幻环’亲自戴上她的手腕。
那是莫离，也就是我后来出家为僧的哥哥离空花费了不少年才寻找到的。纵然他在我死后悔悟不已，纵然他为了赎罪而削发为僧，纵然为了超度我而成为不死之身并甘愿忍受着千百年的煎熬和孤寂，纵然……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无法原谅他。
千百年啊……那临死前的绝望和诅咒以及无数个年年月月所积累的怨恨又且是一个区区‘灵幻环’所可以彻底压抑得住吗？！
清冷的月光下，看着面前的女子，我忽然有种很荒谬的错觉——她就是小如。
我们与冥界的冲突越来越激烈了。魅刹决定孤注一掷用荡魂铃来寻找冥王流落在人世的魂魄。
所谓荡魂铃，就是用众多厉鬼的阴魂炼制而成的，阴冥之气极为厉害。当它轻轻摇动时，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摄人心魂，能在一瞬间将方圆几十公里所有人的魂魄和心智控制住，只要这其中有冥王的魂魄，荡魂铃就一定可以感应到。
可以说，这是一种厉害而邪恶的法术。
“孩子……我们大开杀戒的日子就要到了……！”魅刹的声音轻柔得一如羽毛般动人，魅惑的嗓音彻底勾引起了我压抑千百年的暴戾杀意。
杀——杀光这世上所有的该杀之人，让这个世界彻底成为死亡的世界吧……！内心的最深处有个邪恶的声音在高声呐喊、嘶吼着，就像一个羁押了许久的恶魔在挣扎着要不顾一切的冲出来般……
胸口不停翻涌着的杀意逐渐将我最后残存的一点理智缓缓吞没。那一刻，我将自己的心交给了魔鬼。
……
那一战，惊心动魄。
萧原被我重创，几乎丧命；按理来说他的阳寿本应就此尽了，可就在最后刚断气时，魂魄被离空从冥界的玄无极手中给牵引回肉身，并使用续命术重续了七十年的阳寿。
续命术，是一种流传了千年的远古法术，是将施术者本身的寿命续接到即将断气或才断气不久之人身上。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有五十年寿命而用续命之术续给对方三十年阳寿的话，你就只剩下二十年的命了……这是种危险性极大的密术，若稍有不慎，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很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所以敢于尝试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
虽然离空是不死之身，可就是成功救回了萧原，也是元气大伤而不得不隐居修行，以便恢复。
而周晓君，则在那一场战争里被离空不知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就那样蒸发似的消失在我眼前不见了。
……
某一天，魅刹忽然给我带来了一个几乎是不可思议而又惊人的消息——周晓君就是小如！！
当他说这话时，我正在浇灌梅树。
因为这里是个位处于阴阳两界之间的空间，在这里本应是寸草不生的，可我在无意中却发现只有用生人的血肉作肥料才可以使任何季节种类的花草树木在这里长久的存活甚至开花……
水瓶里的鲜红液体缓缓的从瓶口倾倒下，随后逐渐渗入泥土里，直至树木的根部，散发出鲜血特有的腥甜气息。
那些被我挑中作肥料本就是该死之人。他们侥幸逃脱了人间法律的制裁，却终究是逃不了鬼神之手的！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
我静静地用血浇灌的梅树，静静地听着魅刹在说着。
没人知道我平静面容下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亦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我当时巨大的震惊！
原来，一切并非我的错觉。她，周晓君，居然真的就是小如……！周晓君和八百年前的小如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上天为什么既让我们相遇，又让我们阴阳相隔？
人和鬼，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小如小如……你是那么美好的女子，而我，一个沾染了太多鲜血和仇恨的鬼魅又怎么可能与你相匹配的……
我，莫夕夜，自八百年前坠下山崖之时，便已没了爱人的资格。
那日，我伫立在梅树下，终于下了个决心。
所以——
当苍震为了试探我是否动了情而将她带来见我时，纵然在乍然见到她平安无事而欣喜若狂，可我仍咬着牙狠下了心肠强迫自己口是心非的说出了许多伤人的话。
当时，我明白的看到，那些决绝的话一出口，她的脸色便苍白如死，目光绝望而凄然。我以为她可能会忍不住冲上前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那么静静的望着我，眼神绝望得令人心碎。
那一刻，我几乎要冲动地上前抱住她，并告诉说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但，直到她被带走，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还以为你会成为第二个革非呢……”苍震的叹息言犹在耳。我闭目苦笑，心里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革非，我的同伴之一。他曾是个多情而美丽的少年。那眉眼间不经意流转的绝色，却是连魅刹都惊艳不已。可偏偏就是那么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却是生在男人之身上，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三百年前，他无意在人间认识了一个卖花的女子。就是那样一个平凡羞涩的小少女，居然却让这个一向处处留情的****浪子为之倾心，从此再不贪恋天下任何绝色！
事情败露，魅刹大怒，若非革非的拼死相护和求情，那少女早已在魅刹掌下魂飞魄散、元神俱无了。
最后……革非自毁容颜，用三味真火将自己那张倾城倾国的容貌给毁掉了；而少女则被消去了一切关于和他的记忆，并被下了咒——无论今生还是来生，甚至是生生世世，纵然与革非相遇也是形如陌路人、永不相恋！
自那以后，自己毁去了容貌的革非便不再会笑了。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冰冷和戒备和原先那个笑容摧残的绝美少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
梅树下，我怔怔地望着满树怒放的红梅，久久未语。
53。第五十三 章
“把握嘛……也不是一点也没有的，”小莫懒洋洋的躺在沙发里说，可接下来的话却又把我刚冒出来的希望给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不过成功的几率很小，我也只能试试看而已。”
“试试看？”我叹了口气，忍不住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连玄无极也觉得辣手的事情，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真的“试试看”了，只希望事情不要越办越糟才好……
“还有一件事——”小莫的神情和语气忽然间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连带得让我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四目相对，小莫定定地看着一脸肃穆的我，语气极为认真：“——你能不能先刷个牙洗个脸，再去把头发梳一下？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实在邋遢得让人不敢恭维。”
……
哗哗哗……
小小的卫生间里，我边拧开水龙头，边抬头往墙壁上挂着的镜子仔细打量——
如鸟窝般杂乱无章的长发；苍白晦暗的脸上，隐约可见的红肿眼圈和那仍抹不掉的忧伤神色……镜子里那个无精打采、邋遢至极的糟糕女人真是我——以前那个神采飞扬的自信女子吗？！
为了一个不再珍惜自己的莫夕夜而这样肆意的虐待自己，把原先的那张人面桃花摧残成如此憔悴的哀怨嘴脸……这样的代价值得么？！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闭目，吸气，低头，猛然扎入流淌的水龙头下。刹时，冰冷的水流尽情冲击在面容上的每个毛孔里，无处不在……感觉泌凉而畅快，就像连带得一同把我郁闷多日的心田也给冲刷得清爽畅快。
“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我慌忙抬头，连水管也顾不上关就要去门。可谁料小莫早已身手敏捷的从沙发上跃起，长手一伸就已经拉开了大门。
“表姐——”门外是一男一女，站在前面的女孩甜美可人，门才刚一开，她便像蝴蝶般一头飞向开门者的怀中。可下一刻，那只欲投怀送抱的蝴蝶却忽然动作定格，就像是被古代的武林高手给点了穴似的，原先甜蜜的欢呼声也乍然转化为惊恐的尖叫——
“你、你是谁——？！”受惊的蝴蝶连连后退几步闪到身后男子的身边，惊魂未定的伸出右手食指质问好心去开门的小莫。
我抹去满头满脸的水珠，意外的看着门外的一男一女：“浩洋？萧原？！”这家伙是怎么跟着浩洋找到这里的？
听见我的轻声惊呼，门外的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转移到我身上，眼也瞪得更圆了。那样子活象是见到了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般不敢置信。
不光我被两人古怪的眼神给看得满头雾水，就连小莫也有些意外：“晓君，这女孩是你表妹？”
“晓君？！”明显的抽气声响起，浩洋的眼珠子几乎都给瞪出来了，“表姐，难道你——”她来回的打量着我和小莫，那目光逐渐变得暧昧起来，“你什么时候交了个亲密的男朋友？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一旁的萧原不语，只是脸色阴沉的用满含敌意的冷厉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似笑非笑的小莫。
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再看看中性帅气的小莫，我回过神来哑然无语，心知这下可有得解释了。
唉——！
“女的？！”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高八度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四只大睁的眼睛齐齐地望向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小莫，半信半疑。
“当然了！”我翻了个白眼，而在脑后忙碌了半天的双手也终于成功的将梳顺的长发绻在脑后，并成功的用发卡固定住。
看看镜子，镜中的女子经过半个小时的梳洗打扮，虽然脸色看上去还略有些憔悴，可却比先前清爽动人多了。
“真的吗？”浩洋狐疑的瞅着老神在在的小莫，目光最后定格在她平坦的胸口：“可为什么我看了半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