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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照办。”德雷克说完大步走出去,用力把门关上。
德雷克走后不到10分钟电话铃就响了,德拉从接待员那里得知黛安娜来了。
梅森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我说着了吧,黛安娜咬住了诱饵,现在有人猛一拉绳于,她就觉出有勾子。德拉,带她进来。”
德拉点头答应,连忙穿过门向接待室走去。不多一会儿,她领着黛安娜走了回来,黛安娜边走边连声道歉:
“梅森先生,真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不约会就冒昧地闯来见您,可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太让我不知所措了。怎么搞的,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全变了,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梅森问。
“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挂号信,”她语无伦次地说,“并要求我签回执。”
“你签了吗?”
她点点头。
“信是博雷寄来的?”梅森问。
她又点点头。
“他通知你要终止合同是吗?”
“那倒不是,您还是自己看看吧。”她说。
她把信从信封里掏出来,打开信纸递给梅森。
梅森出声地读起来,好让德拉也听见。
亲爱的爱尔德小姐:
我希望您作为一位极富魅力的年轻女人,一定理解时装样式是千变万化的,时装设计师的思想也是反复无常的。
几个星期前,当我带着创立新潮服装的思想走近您时,我们以为这一思想的实现有着极大的可能性,更确切地说,有一位十分富有的人同意当我的后盾,全力支持我们。
然而不幸的是,由于某种新潮趋势方面的改变,使我们的这位支持者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放弃这一思想。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已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鉴于这种情况,考虑到您在增加体重方面所做的牺牲,顾及到您已辞去了一份好工作,但同时认为您还可以重返原工作岗位,或找一个更为理想的位置,我们十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通知您,我们将不可能再按合同继续付您钱了。
假如您希望继续做模特儿,那么等到时装界一旦有了变化,我们肯定会把您作为首选。但是如不把上述情况如实告您,不通知您我们无法继续支付每星期的报酬,这对您将是不公平的。
你的忠实的:哈里森·博雷
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总经理
梅森对着信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看看信封吗,黛安娜?”
她把信封递给他,梅森看了看信封的邮戳问:“你是每星期六早上收到钱,是吗?”
她点点头。
“这封信的邮戳是星期六上午盖的。你能告诉我昨天为什么那么急急忙忙地非把合同要回去不可吗,黛安娜?”
“因为我意识到我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去。”
“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提醒你说这是合同规定的条款?”
“不,是我回想起博雷先生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
“您也知道我曾给一家律师事务所当过秘书。他告诉我说,他不希望我把合同内容到处宣传,跟什么人都讲,尤其不希望我让律师界的朋友看这份合同。如果我把合同拿给律师看了,那就是对合同机密最严重的违约。”
“原来如此。”梅森说。
“所以当我把合同给了德拉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她要是把这份合同给您看了,我就食言了,也违背了合同条款。告诉我,梅森先生,您认为他能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也就是说,如果我星期六和您见了面,如果我让德拉小姐看了那份合同,而且……”
梅森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这封信的邮戳是星期六上午11点半盖的。”他说。
“哦,是吗?我……我觉得反正都是我不对,不该随便把合同拿给外人看。”
“你以前收到支票时有信吗?”
“没有,只有支票。他从不写信,只寄支票。”
“你注意过以前的邮戳了吗?”
“没有,没注意过。”
“信封留下了没有?”
“也没有。”
梅森说:“一般来说信件在周五晚上寄出,周六上午才能收到。从现在看,在周五晚上和周六之间这段时间里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使博雷先生改变了主意。”
“他可能是了解到服装样式方面起了什么变化,所以就……”
“不可能!”梅森打断了她的话,“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什么新潮时装上。那个合同不过是场骗局。”
“什么骗局?”
“我也不知道,”梅森说,“你注意到他起草合同的方式了没有?博雷要每周付100美元以便从你的总收入里拿去一半,不管总收入是怎么来的,期限可以到六年,只要他想让合同六年有效就可以在六年之内这么做。”
黛安娜几乎快哭出来了:“我的确没有太理会这个事。我以为合同是正正规规的,还能有假?反正至少我可以在两年之内得到每周100美元的收入。”
“合同是这么写的。”梅森说。
“那他有什么权力终止这份合同呢?”
“他没有这个权力。”梅森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是这么觉得,合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这封信听起来却叫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是结束了,全部结束了。”梅森说,“这封信让人觉得很合乎理性,并且有意引起你的恐惶。”
“可我该怎么办呢,梅森先生?”
“给我1美元。”梅森说。
“1美元?”
“是的,作为律师费。如果你把合同带来了,就再给我一份合同。”
黛安娜犹豫了一下,迅速打开钱包取出1美元递给梅森,把合同卷了个桶状也交给他。
“我还要付你钱,我会付你咨询费,梅森先生。”
梅森摇摇头说:“我既然收了你1美元,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当事人了。其他的费用我要从博雷那里去要,或者分文不收。”
他对德拉说:“查查那个以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署名的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儿德拉说:“找到了,好莱坞31500。”
“打这个电话。”梅森说。
德拉接通了外线,她的灵活的手指在电话盘上拨着号,一会儿朝梅森点点头。
梅森拿起话筒,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好莱坞31500。”
“请找博雷先生听电话。”梅森说。
“找谁?”
“博雷先生。”
“博雷?”她好像在用力想,“傅雷?……你要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好莱坞31500。”
“什么?哦……对啦,博雷不是吗?是有这么一个人,有,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的博雷。请稍等。博雷先生他正好不在办公室,可以留言吗?”
“我是佩里·梅森,”律师说,“请让他给我回电话,我有事找他。我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想尽快找到他。”
“我会尽早告诉他的。”那个女人说。
“那就谢谢了。”梅森说完挂上电话。
他坐了一会儿沉默不语,以探索的目光看着黛安娜。
“您觉得这事还有挽救的可能吗,梅森先生?”
“我不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所做的计划,取决于我们是否能找到指控他们诈骗的事实,找到他们以欺诈为手段获取金钱的证据。”
“以欺诈手段?”她问。
“是的。我不认为博雷真想把你宣传成时装模特儿。他满脑子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并不打算用你开创什么时装新潮流。依我看,什么找到一个身材丰满的年轻女人,增加12磅体重,把线条保持到恰到好处等等,统统都是在编瞎话,糊弄人。”
“我以为,这个合同的真正目的是把你套住,使你不得不把总收入的一半交给博雷。”
“可是我除了每周100元以外,哪还有其他的收入?除非——当然我还可以通过签合同上电视,拍电影赚点儿钱。”
“是可以,但除此之外还有博雷认为可能赚钱的其他收入来源。不过从现在着,周五晚和周六上午之间发生什么事使博雷认为他的这个计划不能实现了,于是他便改了主意。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梅森说。
“不过我觉得他是做过某些计划的,梅森先生,比如临时性电视合同或者模特儿协议什么的。”黛安娜说。
“不错,的确他是做过类似的计划、从中可以捞到好处的协议等,他先出点儿小钱用这些把你稳住,但是后来他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
“是吗?”她问。
“而我们现在能做的有两件事,很显然,一是以某种方法让博雷付给你钱,二是想办法弄清他脑子里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我们自己去促成。”
“现在,黛安娜,你要认真听我的话,当一个人身为合同一方,而合同的另一方违约时,这个无辜的一方会采取几种补救办法。”
“他可以视合同为无效或在某些情况下取消合同,也可以继续视合同为有效同时要求对方履行合同义务,还可以接受对方违约的事实并对违约造成的损失进行起诉。
“我希望你记住,对于你来说,这个合同已结束了。你对这个合同已不承担任何法律义务。但是我们要追究博雷违约造成损失的责任。假如以后有人间到你关于合同的事,你就让他来找我,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假如有人问起你关于增加体重的事,你就说与你就此事签约的那个人已经违约,这件事完全由我的律师负责。你能记住这些吗?”
她点点头。
“你现在想去哪儿?是想继续留在城里,还是回波来罗海滩?”
“我想去波来罗海滩。”
“你有车吗?”
“有。”
“那就去波来罗海滩吧,”梅森说,“德拉有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她会和你保持联系的。有些较重要的事我想和你敲定一下,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
“您的意见呢?”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能争取得到的,我都想得到。”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梅森说,“你对这件事挺烦恼,是吗?你会马上开始拒绝吃一切甜食,尽量节制食欲?”
她看着梅森笑了笑说:“你看我的衣服都瘦得不能穿了。我……我得把它们全部更新换代了。”
“从长远看,这只是减肥的一个序幕。”梅森说。
“是的,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还有很艰苦、很遥远的路要走。”她面带忧虑地说。
5
快到下午5点钟了,德拉突然接到格蒂打来的电话。她听完电话转身对梅森说:“哈里森·博雷找上门来了,现在就在办公室外面等着。”
“这个鬼东西?”梅森说。
“叫他进来吗?”
“不,像普通当事人一样对待他。先去问问他是否事先有约会,记下他的名字、地址、电话和来访性质,然后再带他进来。同时给格蒂暗中递个信,让她给保罗·德雷克打电话,告诉他博雷来了,我希望他只要看见博雷离开就马上派人盯住他。”
“要是博雷不肯把电话、地址和来访的性质告诉我呢?”
“那就让他滚,”梅森说,“但是要确保保罗来得及安排盯梢。博雷这家伙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干脆不进来。我看八成他是作贼心虚了。”
德拉出去了大约有5分钟才回来,她说:“他把名字、电话、地址都给了我,还说你让他回电话说有事找他,他觉得与其在电话里说不如当面谈谈,他今天正好去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办事,就顺便来了。”
“好,让他进来。”梅森说。
德拉把博雷领了进来。
博雷长着宽宽的肩膀,留着短短的鬓角,一对灰色的眼睛机敏有神,气质尊贵高雅,显得像一位正人君子。他三十七八岁,肩膀虽然宽,但腰围很细,身材均匀成倒三角。连鬓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嘴角棱角分明。
“晚上好,梅森先生。我是来见您的。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正好我今天到附近办点儿事顺便就过来了。”
“请坐。”梅森指了指座椅。
博雷搬过椅子,笑了笑,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
“黛安娜·爱尔德……”梅森说。
博雷脸上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
“哦,是的,一个不错的女孩儿,”他说,“我很遗憾我为她做的计划没能实现。”
“你做过计划?”
“哦,是的,做过计划。”
“并且做了合同?”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代表她了,梅森先生?”
“我是代表她。”
“我很遗憾她认为有必要请律师。这是我最不希望的事。”
“可以理解。”梅森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博雷连忙说。
“可我是。”梅森说。
“找律师也没用,”博雷说,“还不是白搭功夫,找麻烦,白花钱。”
“搭你的功夫,找你的麻烦,花你的钱。”梅森说。
博雷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梅森先生,有些关于好莱坞生活的情形,也许您该了解了解。”
“请讲。”梅森说。
“在好莱坞,可以说玩的就是门面,就是虚的、就是公共关系。”
“有些当作家和当演员的,合同到期了又没找着什么可干的,就开始大把大把花钱玩。买了新车又买游艇,在豪华的夜总会抛头露面,好让人们以为他们生活得很逍遥自在,而实际上他们却比谁都伤脑筋,想着怎么才能在驾着快艇到海上玩一趟回来后,新的计划就构思出来了。”
“他所有的钱可能刚刚够支付游艇的押金,并且很可能是用原来的旧车做抵押买的新车。他用信用卡支付夜总会的帐单,心里急得直抓挠,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他常常带着个漂亮妞兜风,请她吃名贵的菜肴,出手大方。总之他到处给人造成一种春风得意、人财两旺的气派。”
“与此同时,负责公共关系的代理人就忙着给他编造故事,到处散布说他的当事人一门心思只放在驾着快艇痛痛快快玩上几个月,应该劝劝他推迟假期,再做一两件事,如果报酬还可以的话。”
“这就是好莱坞,梅森先生。”
“这是好莱坞,可又怎么样?”梅森说。
“简单说,我生活在好莱坞,我的工作与好莱坞有关系。我有好些周密的计划,我有多少本钱就做多大计划,并且我还使一个人对我感兴趣要当我的赞助人。”
“但是上周五晚,我的赞助人对我的计划产生了临阵畏缩的情绪。我希望我会让他再感兴趣的,但是在给他做工作时,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已经绝望了。我得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去做事。我要让他觉得没了他这个赞助人不过是小事一桩,无关紧要,我手头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我不能力这么几百万的计划整天劳心费神地太牵扯精力。”
“就是这样?”梅森问。
“就是这样,”博雷说,“我的前途是光明的,黛安娜会有机会共同分享我的繁荣兴旺。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分担我的不幸。如果她想生活得更好些,想继续发展她的曲线美,使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美丽迷人的公主,我会在以后重新恢复这个计划的。”
“要多久以后?”
“多则几个星期,少则几天。”
“你是说等那个赞助者回心转意?”
“是的。”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会回心转意呢?”
“我当然有理由,梅森先生,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认为我可以保证他很快会回心转意。”
“如果你这么肯定,就应该继续付黛安娜钱。”
“这个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
梅森说:“对于你的不幸我们不感兴趣。合同是你制定的,告诉你,由于你的违约,我的当事人有权决定让你补偿。”
“她决定把你对合同的否认看成是对合同关系的破坏,并终止她在合同中的所有责任。她将就所蒙受的损失追究你的责任。”
“是的,我对她的处境表示十二分的同情,”博雷说,“如果我有那个赔偿能力,我立马开张支票补偿她的损失。梅森先生,我丝毫不想推卸我的责任,我告诉过您我不过是个发起人,是个出主意的人。我把主意拿去卖。现在是我的赞助者出了点儿问题,但我会说服他回心转意。如果他实在不想干了,我还可以再另找一个赞助人啊。”
“但是我所有的每一文钱几乎都用在我的工作上了,连血本都豁上了,现在我没有任何积蓄,连个放钱的柜子都没有。”
“你是说你没有钱?”梅森问。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