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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到野野口修因长期握笔而长茧的中指时,那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过去之章 其二 认识他们的人所说的话
【林田顺一的话】
您说的是那件事吗?是这样啊?不过,你想问我什么呢?我想不管你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吧?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的国中时代,那不是二十几年前吗?虽然我的记性没那么糟,不过能记得的实在有限啊。
说老实话,我是到最近才知道有日高邦彦这么一号作家的。讲起来丢脸,这几年我根本没看什么书,其实这很不应该,因为我们做理发店生意的,跟客人聊天也算是工作之一,不管什么话题,都要能聊上几句才行。不过,我实在是太忙了。会知道有日高邦彦这位作家,甚至知道他跟我同班,也是因为这起事件。嗯,我从报章杂志上得知日高和野野口的经历才唤起了记忆。报纸我大致看过了,吓了一跳,竟然有这种事,还闹出了人命。是,我还记得野野口,也记得有日高这个人啦,不过,老实说,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他们两个是不是好朋友?我不是很清楚。
野野口,大家都叫他NORO(“野野口”日文读法NONOGUTI。)。你看,“口”这个汉字和日文片假名的“ロ”(读RO)不是很像吗?简化他的姓就变成NORO了。他那个人有点迟钝,所以这个绰号大概有呆傻的意思吧。(“NORO”发音近似日文的呆瓜)
我想起来了,这个男的一整天都在看书,因为我曾坐在他隔壁,所以有印象。读什么?我不记得了。因为没兴趣嘛!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漫画就对了。他的作文——尤其是抒情文写得很好,好像还蛮讨导师欢心的。嗳,因为我们导师教的是国文,学校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说校园暴力事件吗?有啊。最近媒体才大肆报导,其实这种事从以前就有了。虽然也有人说以前的手段没有这么恶毒,不过,校园暴力这事注定就是恶毒的,不是吗?
对了,话说回来,野野口总是被欺负,我现在才想起来。没错,没错,那家伙也被欺负过。便当被加料啦、金钱被勒索啦、或是被关进扫除工具箱里,什么样的情况都有。该怎么说呢?他是属于容易被欺负的那类。
身体被缠上胶带?胶带,你是说厨房使用的那种吗?啊,听你提起,好像有那么一回事。总之,那帮人总是极尽乱整之能事。从窗口泼盐酸?嗯,说不定也做过这么过分的事喔。
总之,我们那所国中的风气不是很好,校园暴力乃家常便饭。
哎呀,问到这个就教我难堪了,说老实话,我也曾欺负过他。不,只有一、两次而已,班上的那群坏蛋有时也会要求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加入他们的行列,如果违背他们,下次就轮到自己遭殃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加入。那种感觉真是不好,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欺负了弱者。我有一次把狗大便偷偷放进他的书包里,站在旁边的女班长明明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那个班长叫什么?我想起来了,她姓增冈。没错,确实是这个名字。那些不良份子确实以作弄人为乐,何况,要是能像这样让一般的学生也沾上边,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拉到和自己一样的水准,不是也很有趣吗?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明白。
藤尾吗?我当然没忘。这种话虽然不好大声讲,不过,不知有多少次,我心想要是那个家伙不在就好了。不,不只是我这么想吧?大家应该都一样,就连老师肯定也有这种想法。
总之那个人有本事毫不在意地折磨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残忍吧。他的个子比成人还要高壮,力量又如此之大,任谁都拿他没辄。其他的坏蛋只要跟在藤尾后面就觉得安心,受到这些人的阿谀吹捧,藤尾那家伙就更加嚣张了。所谓的所向无敌,就是指那种状况吧?嗯,没错,这些事件的首领也是他,他负责统筹一切。听说从老实的学生那里搜括来的金钱,全部交由他保管,简直就跟流氓没有两样。
藤尾离开学校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心想总算可以恢复平静了。事实上,这之后的校园气氛的确改善很多,虽然还是有不良帮派的存在,不过与藤尾在的时候相比,已经收敛很多了。
他被退学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传说,他打伤了其他学校的学生,因此被送交管训,不过,我想真实的情况并没有这么单纯吧?
您一直问我藤尾的事,请问这和此次的案件有何关系?不是已有结论,说日高因为抄袭野野口的小说才被杀的吗?
咦?施暴小组的成员吗?不,我不知道他们的近况。搞不好,都成了一般的上班族了?
那时的通讯录吗?有是有啦,不过上面记的只有旧地址喔。这样也可以吗?请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新田治美的话】
你是从谁哪里打听到我的?林田?好像曾经同班过。不过,我刚说了,对不起,那时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增冈是我娘家的姓。嗯,没错,我是做过班长,从男女生里各推举一名,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负责跟老师联络而已,还有在大家商量事情的时候当一下主席。啊,没错,班会!这个词我已经好几年没讲了,因为我们夫妻没有孩子。
日高和野野口?对不起,我几乎没有印象。虽然我们是男女合班,不过我都是跟女孩子在一起,他们男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很清楚。或许有暴力事件吧?不过我没有发现。如果发现的话?这个,现在才说什么都太晚了,不过,我大概会跟老师报告吧。
抱歉,我老公就快要回来了,我们可不可以就讲到这里?反正我也无法提供任何可靠的线索。还有,我是那所国中毕业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向别人提起?嗯,因为这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困扰。连我丈夫都不能说喔,拜托你了。
【四谷雅俊的话】
日高和野野口的事?亏你还大老远跑来,请赶快进来。这样好吗?站在门口好像……是吗?
我当然还记得他们两个。虽然我已经退休快十年了,不过,导师班上的学生,我全都记得,因为照顾他们整整一年了嘛。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我调到那所国中后带的第一届学生,所以特别有印象。
没错,野野口的国语成绩确实出类拔萃。虽然不是每次都拿一百分,不过应该也相差不远。日高啊,好像就没那么突出了,因为我没什么印象。
野野口被人欺负?不,应该没这回事吧?班上确实有恶劣的学生,不过,我从未听说他曾受到别人的迫害。
是吗?林田是那么讲的吗?真教人意外,我完全不知情。不,我不是故意装傻,现在才来装傻也没意义。
说起令人意外的事,有一阵子野野口倒是和那群坏蛋走得很近,教我好不担心。他的父母曾来找我谈,而事后我也曾训诫过他。
不过,这种时候真正能发挥效用的,毕竟还是朋友。能阻止野野口走偏的,不是父母也不是老师,而是朋友。当然,我讲的是日高。日高不是很杰出的学生,却是个很有骨气的孩子。他讨厌不正当的行为,只要让他觉得不对,就算对方是老师,他也会据理力争。
我记得那是正月时候的事情。有一天,他们两人一起来找我,我感觉得出来是日高带野野口来的。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不过,我把它解释成“让您操心了,真对不住”的意思。
这两人会成为一辈子的好友吧,当时我是这么相信着。不过,没想到他们各自进入不同的高中。因为他们的整体成绩非常接近,就算念同一所学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结果呢?到最后竟然还发生这样的事,真教人震惊。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不管是日高还是野野口都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广泽智代的话】
你是说野野口家的儿子吗?这我很清楚,因为我们曾做过邻居。有一、两次,他还来我们店里买过面包。嗯,我家的店就开在附近,是十年前才收起来的。
哦,果真是那件案子?喔,是这样啊?是呀,我吓了一跳呢。那个孩子竟会做出……
我真是无法理解。
你问他是怎样的孩子?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感觉蛮阴沉的,不像一般小孩,总是闷闷不乐的。
我想那应该是他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吧?有一阵子,学校明明没有放假,小修却一直待在家里。他总是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窗外发呆。我看到了,就从楼下跟他打招呼,说:“你好啊!小修,感冒了吗?”
可是,那孩子却应也不应一声,就急急忙忙地把头缩了回去,拉上窗帘。我又没做什么令他讨厌的事。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他也一定拐进小巷子里,尽量避免跟人家打照面。
事后我才知道,当时那孩子好像拒绝上学的样子。详细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大家都说是他的家长不好。那家的父母按理说只是普通的薪水阶级,不过夫妇俩都特爱铺张,对小孩也过于保护。说到这个,我想起那家的太太曾经这么说过:“我家的小孩,原本打算让他就读办学严谨的私立小学。不过,因为我们缺乏特殊的管道,搞到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他念现在这所学校。虽然那种风气不好的地方,我一向不喜欢。”
我当时真想顶她:“是啊,我们这儿风气不好,真对不住!”我女儿和儿子都读那所学校,也不见哪里不好。也对啦,野野口太太好像是因为老公工作的缘故才搬来这里的,而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大概很高级吧。
唉,父母亲都这样了,也难怪这孩子会变得不想去上学了,孩子本来就很容易受到父母的影响。
不过,一直不去上学也不是办法,后来连他爸妈都着急了,只差没押着他去而已。
那孩子后来肯去学校,我想是多亏了邦彦。是的,我说的是日高先生。没错,就是这次被杀的日高邦彦先生,我从他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忽然改口叫邦彦先生,感觉怪怪的。
邦彦好像每天都来接小修上学。我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大概他们正好是同年级的缘故,学校的老师拜托邦彦这么做的。
我每天早上都有看到喔。首先邦彦会从我家门前经过,由右往左边走去,这时他一定会跟我打招呼。那孩子真的很乖。然后,过一会儿,他会和小修一起从反方向走过来。有趣的是,这时邦彦会再打一次招呼,而小修则是默默地低着头。一向如此。
就这样,小修总算每天按时上学了。幸运的,还一路读上国中、高中,甚至大学,邦彦对他来说就好像恩人一样。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次这样的事……我真是想不通。
他们两个一起玩吗?嗯,我经常看到,还加上棉被店的儿子,他们三个经常玩在一块儿。就连玩好像也是邦彦邀约,小修才去的。他们的感情很好呢,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邦彦不只对小修一个人亲切。他对每一个人,特别是遇到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总是很温柔。所以,我得再强调一次,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怎样都无法相信。
【松岛行男的话】
日高和野野口……吗?
呀,对不起,知道那件事我也很惊讶呢。我一听到他俩的名字,就会不由得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不过,你真不简单,竟然会找上我。嗯,没错,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和他们玩在一块。我老家是卖寝具的,记得我们总是躲在后面的仓库里,拿刚进货的座垫来玩,所以老是挨骂。
不过,说老实话,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们两个。因为附近没有其他小孩可以跟我玩,不得已,只好跟他们凑合在一起。所以,等升上高年级,我一个人可以跑得比较远之后,就和别的朋友玩了。
那两人的关系吗?该怎么说呢?我觉得那跟好朋友不同,也称不上是童年玩伴,该怎么形容比较好呢?
喔,是这样吗?在面包店阿姨的眼里看来是这样?大人的眼光总是不太准。
那俩人的关系绝对不是对等的。没错,日高一向占着优势。嗯,这是我的想法,我觉得日高下意识里会以为自己救了与学校犯冲的野野口,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态度里却有这层意思,他总是带领着野野口。我们三个经常去抓青蛙,就连那个时候,日高也要向野野口指点:那个地方很危险,再找一个比较安稳的立足点啦,或是鞋子要先脱掉之类的。与其说他在命令他,倒不如说他拚命地在照顾他,所以他们的关系倒也不是头目和小喽罗,比较像兄弟——虽然年纪一样。
野野口似乎也对日高颇不以为然,因为他经常会和我讲日高的坏话。虽然面对面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
如刚才所说,升上高年级之后,我就没和他们一起玩了,而那两人好像也是从那时起不再来往。其中一个理由是野野口要上补习班,也就是说没有时间玩乐。另外一个理由,我觉得好像因为是野野口的妈妈不喜欢日高。我记得有一次无意间听到野野口的母亲问野野口:“你没再和那家的孩子一起玩吧?”
她的口气非常严峻,表情怪吓人的。她说的“那家”指的是日高家,我是后来才听出来的。当时我心想,她说的话真是奇怪,为什么不能和日高一起玩呢?至今我依然不明白野野口的妈妈为何会讲出那样的话。嗯,我完全猜不出来。
野野口拒绝上学的理由吗?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不过,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和学校不对头吧?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曾提过要转校,好像想转到比较好的学校去,不过,终究没有转成,这件事后来就没有下文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都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几乎要忘光了。
这次的事件吗?我很惊讶。虽然我只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没资格乱说话,不过还是觉得意外。不,我说的是日高,虽然他对野野口总占着上风,不过他从来没把他当作跟班。他的正义感也很强,所以说他逼野野口做影子作家,这实在是……或许,人长大了性格多少会改变吧?当然是变成坏的一面。
【高桥顺次的话】
吓我一跳,我没想到警察会为了那个案子找上门来。不,我看了报纸曾想起他们两个和我同校,又是同班同学的事。不过我跟他们又不是很熟,所以以为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了,这案子不是还扯上文学吗?那一向和我无缘,我想今后大概也是如此吧。
你说,你想问什么?喔,那时的事啊。唉,真对不起,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你听了可能要皱眉头呢。
你是从谁哪里打听到我的?喔,从林田那儿,那家伙从以前就是个大嘴巴。嗯,没错。
最近这被炒得像是天大的社会问题,不过偷偷告诉你,我以前也常欺负人呢。嘿嘿,孩子嘛。不过,我觉得那种事也有存在的必要,我不是在找藉口,你看,一旦出了社会,就有一大堆讨人厌的辛苦差事等着你做,就把这种事当作是步入社会前的练习不就得了。如果能从中全身而退,也能获得应有的智慧,不是吗?我是这么想啦,最近大家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只不过是欺负一下而已。
如果你想知道当时的事,与其问我,倒不如寻求一个更好的方法。当然要我告诉你也是可以啦,可是,我大部分都忘了,也不会条理分明地描述。说不定讲到一半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那个好方法就是看书,以日高名字发表的书。我想想,那叫做什么?书名取得蛮深奥的,不太好记。咦?啊、对、对,就叫做《禁猎地》,没错,就是它。什么?警察先生您也知道?既然如此,你就不用特地跑来找我了嘛。
嗯,书我是没有全部读完啦,不过,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曾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情去翻了这本书。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图书馆呢,感觉怪紧张的。
读过那本书,了解里面的情节后,你就会知道那本书的主角是以藤尾为模特儿,而我们国中时代的事情也都写在里面了。哼,搞不好连我也被写进去了。
警察先生也读过了吗?喔,这样啊?嗯,这个我们只能在这里讲,那里面写的全是事实。不,是真的。虽然那看似一本小说,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那样。当然,人名会有所不同,不过,其他的部分却是照实描述。所以只要读了那个,就可以了解所有的事。连我已经忘记的事,也全写在里面了。
用胶带把人层层捆住,丢到体育馆里的手法也写了?说到这个,我就冒冷汗,因为是我带头去做的,那不是什么光采的事。只能说是年少轻狂吧?唉,就是那样。
我刚刚讲的那些全是藤尾指示的。那家伙很少亲自动手,却很会指挥同伴。我没想过要当他的喽罗,只不过和他一起谋划,事情会有趣很多。
你指的是藤尾攻击他校女生的事吗?对于那件事,我不是很清楚。不,是真的,我只知道藤尾一直在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