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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风云(楚河汉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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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所以,我想把他交给你,让你尽可能关照点他,别让他稀里糊涂地夭折了。
  为什么要交给我?
  因为你的现在地位使你具备关照他的能力,再说……你听了可别得意,我觉得你能把握得了他。你的那份成熟老练使我对你有一种特殊的信任感,交给你我放心。
  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份不知哪辈子修来的成熟吗?
  不错,但你身上最吸引我的也正是这份成熟。周东进诚恳地说,不瞒你说坤子,你的成熟从小就对我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对你身上这种超出同龄孩子的成熟,我一直是既讨厌又欣赏,既嫉妒又羡慕。周东进突然孩子气地笑了一下,我从来没说过,是怕你知道了会骄傲,会误以为你比我强了。
  不过,对陈奇这小子我还希望你魏司令能多包容着点。手下留情,千万别轻易修理他,宁肯让他永远不成熟,也别伤了他的个性,别扼杀了他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周东进思忖着说,战争其实比艺术更需要想象力,无论多么大胆的想象都很难超出战争的发展进程。所以,战争思维中最可贵的恐怕就是永远走在现实前面的、充满鲜活气息的、层出不穷的想象力了。没有一个天才的军事家不对未来战争充满了丰富的想象,没有一个成功的战例不是想象力的杰作。坤子,我们的学识和经历已经把我们限制住了,我们现在能做的恐怕也就是珍惜他们了。就好好珍惜他们吧!
  魏明坤一直默默地望着周东进。这是一个无论经受多少挫折都始终保持真纯和激情的人,这是一个无论经历多少坎坷也不肯放弃真诚和理想的人,面对他,你会不由自主地被感动,被震撼,甚至会感到有点不舒服,心里或身体的某个部位会隐隐作痛。
  此时,魏明坤很想对周东进说点什么,应该是一些赞许的感慨的话,或是一些亲近的带有感情色彩的话。但是不行,也许对别人行,但对周东进他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结果,魏明坤一张口,竟冒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的话:
  东进,到分区来当参谋长吧,我们一起干!
  周东进愣了一下,倒不是对魏明坤的提议感到奇怪,而是对魏明坤采用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感到奇怪。以他对魏明坤的了解,魏明坤是绝不可能轻易说出这种带有许诺性质的话的,尤其是对他。沉默了一会儿,周东进神情复杂地说,坤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可不是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说这些话的。
  我也不是把你当朋友才对你说这句话的。魏明坤冷冷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是个不错的参谋长。
  那我就踏实了。周东进说,我们两个人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就像是两座各自独立的山。山和水不一样,水可以各流各的,也可以归流到一起。但山不行,山永远是各自为中心,永远无法走近,无法靠拢。一句话,你我不可能成为朋友。
  东进,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是什么吗?魏明坤说,就是你身上这股子干部子弟的傲慢劲儿!但我也不想否认,你身上最吸引我、最能激发起我的激情的也恰恰就是这股子傲慢劲儿。说老实话东进,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成为朋友,但我也从不认为我们两人就不能在一起合作。就算是两座各自独立的山,就算是永远无法走近无法靠拢,总还可以遥相呼应,共同撑起一片风景吧?
  两人停下脚步,互相对视着,目光贴近而疏远、胶着而冷淡。
  没错,至少你的判断是准确的。周东进说,我肯定是个不错的参谋长!
  3
  远远地就看见周东进笔直地立在站前广场中间。陈简悄悄地绕到周东进背后,伸出手刚要拍肩膀,周东进却猛地回转身,一把拧住了陈简的手腕子。陈简“哎哟”了一声,周东进这才发现是陈简,立刻松开了手。但陈简已经疼得蹲下身去了。周东进赶紧跟着蹲下查看陈简的手。还好,没伤着,幸亏及时放手了,否则这只手还不定拧成什么样子了呢。
  看到陈简眼泪含眼圈的委屈样子,周东进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就凭你这个样儿还想在背后偷袭我?我可告诉你,今后千万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可是经过训练的,一遇到紧急情况就有习惯性反应,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要把你弄伤了可怎么办?
  谁知道你这么狠呀?陈简悻悻地说。
  谁知道你这么傻呀?周东进嬉皮笑脸地说。
  你?!陈简气得抽回手转身就走。周东进赶紧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候车大厅门口,周东进才把陈简堵住。陈简怒目而视瞪着周东进,想等周东进说一大堆软乎话再决定给不给他好脸。没想到周东进却什么话也不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拥着她走进了大厅。
  第一次在大庭广众面前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走路,陈简心里有点发慌。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这个宽厚、坚实的胸膛给了她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她觉得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气息似乎源源不断地从那里发散出来,缭绕着她,温暖着她,无声地渗入她的内心。一种微醉的幸福感顿时油然而生。她仰起脸去看身旁这个高大的男人,发现周东进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视而不见。他就那么心无旁骛地拥着她向前走,把一段长长的路走成很短。
  径直进入候车室的咖啡茶座后,他才像放贵重物品一样把她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喝点什么?周东进俯下身问。
  周东进的目光中流露出的那种不加掩饰的真情,突然令陈简十分地感动。喝杯咖啡吧。陈简温顺地说。
  咖啡上来了,是一种劣质的速溶咖啡,喝进嘴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怪的味道。
  怎么样?周东进一脸坏笑地问。
  陈简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夸张地说,味道好极了!
  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周东进说。这才把外衣脱下来,踏踏实实地在陈简面前坐下了。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尽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一会儿了。
  哎,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陈简问。
  事情都办完了呗。周东进显然不愿提这个话题。
  陈简盯住周东进看了一眼说,你有心事?
  周东进叹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是你的一根肋骨嘛。
  周东进神情暗淡下来,默默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不想说就别说了。陈简拍了拍周东进的手。
  陈简,周东进突然问道,你被欺骗过吗?被你最亲近的人欺骗过吗?
  ……
  你没有,如果被欺骗过,你的眼睛就不会是这么明朗了。
  一种不安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陈简赶紧说,咱们说点别的好吗?东进,咱们说点别的吧。
  陈简,你就让我说吧。周东进几乎是恳求地说,除了你,我再没人可说再没处可说了!
  陈简怔怔地看着周东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东进缓缓地垂下了头。看得出他是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牙关紧咬,两腮紧绷,喉结艰涩地上下滑动,胸膛急剧地喘息起伏,拧绞在一起的两只大手也压抑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陈简担心地伸出手抚摸着周东进的后背,轻声地说,那就说吧,如果你觉得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的话,就都说出来吧。
  过了很久,周东进才抬起头,但他的脸色却已经平静了下来了。周东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算了吧,不说了。见陈简眼里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又解释道,有些事是必须由自己来承担,而且也只能是由自己来承担的。你放心吧,我能承担得了。
  空气中飘浮着一种劣质咖啡的味道,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简突然想起带来的图纸,心中一振,立刻边掏图纸边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哎哟,差点把正事忘了。给!她使劲地把图纸推到周东进面前。
  周东进的眼睛果然一亮,没问题了吧?周东进问。
  一点问题都没有!
  太好了!周东进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我看哪,陈简笑着说,你怎么谢我都不过分。
  没错,周东进深情地说,我怎么谢你都不过分!
  那就别傻看着了,赶快把图纸收起来吧。陈简说。
  看着周东进小心翼翼地往包里装图纸的样子,陈简不由笑了,用不着那么小心吧?那是图纸,又不是贵重仪器。
  对我来说它就是贵重仪器。
  哎,我问你,陈简突然问,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你也是贵重仪器。周东进说。
  陈简扑哧一下乐了,滚你的,谁是仪器呀?
  你不是仪器是什么?我这些图纸不都是用你这个仪器校正出来的吗?
  你?你还真把我当仪器了呀?
  当然了,周东进说,你是我手里最贵重的一件仪器呢。
  陈简咬牙道,周东进,原来我只是你使用的一件仪器呀?原来你只是为了让我为你校正那些图纸呀?!
  不,周东进突然收回笑脸正色道,你是我的一切!
  陈简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有……有那么严重吗?
  周东进真诚地点了点头。
  心突然急促地跳起来,陈简的脸兴奋得绯红。
  知道刚才追你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周东进问。
  陈简的眼睛里闪出一个问号。
  我想,我不会让你跑掉的,无论你跑到哪我都要把你追回来,因为你是我的。
  你就那么肯定?
  没错。
  如果我不是朝这边跑,而是跑到那边上车走了呢?陈简调皮地笑着问。
  那我就坐车追。
  吹牛!你不赶火车了?
  不赶了。
  为什么?
  因为火车还有下一班,可你只有一个。
  我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比什么都重要!周东进对着陈简的眼睛说,过去我不懂得珍惜,我也因此失去过很多很多。说到这里,周东进的眼睛暗淡了一下。但现在我懂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知道什么是属于我的,知道什么是我不应该放弃的。我不会放过你的陈简,你休想从我手里跑掉。
  陈简把额头伸过来抵着周东进的额头,低声说,我真想……
  什么?
  陈简看了看四周,狠狠地说,我真想咬你一口!
  两人会心地笑了。
  周东进缓缓搅动着咖啡,又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陈简问。
  我在想,周东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重,谁能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真正知道什么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知道什么东西是不能放弃的呢?
  你怎么了?陈简诧异地打量着周东进。
  我问你,如果一边是你想要得到的所有东西,一边是你心里一直坚守着的一种东西,你会要什么?
  我听不懂。
  这么说吧,假如你非常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而要想得到这些东西,你就必须放弃你始终坚守着的一种信念或是准则,你会怎么办?
  我会先搞清楚哪些是我最需要的。
  可是你搞不清楚哪些是你最需要的。
  那我就搞清楚放弃哪方是我心理能够承受的。
  不,放弃哪方你的心里也无法承受。
  那就简单了:放弃所有的,只留下你心里最后的那点东西。
  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是你的,因为他就是你,因为你无论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自己。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这样一种人,永远得瞧得起自己,永远得坚守住自己。如果你放弃了自己,哪怕得到的再多,那些东西对你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周东进呆呆地看着陈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陈简一笑,又忘了,我是你的一根肋骨。
  可是,我已经决定放弃了。周东进颓丧地说。
  陈简认真地审视着周东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在努力说服自己放弃。如果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来问我了。
  咖啡早已凉了,周东进还在下意识地不停地搅拌着。
  别苦自己了东进。陈简说,其实什么样的选择都有道理。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理解。
  我怎么选择你都能理解吗?
  都能理解!
  陈简,答应我,永远也不要欺骗我。周东进一把抓住陈简的手,死死地盯住陈简说,哪怕全世界都陷入同一个骗局,哪怕说真话会把我打入地狱,哪怕需要用你我的生命做代价,你也不要欺骗我!
  我答应。陈简认真地说。
  周东进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动情地说,陈简,你是我的希望,是我在快要溺死之前抓到的惟一的一根稻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力量把我浮起来,但至少你没让我立刻就沉入水底,你是惟一给我希望的人……
  不,东进,你的希望是你自己,只能是你自己!陈简说。
  周东进蓦地抬头看着陈简。
  ……
  手机突然响了。耳机里响起川川急切的声:东进吗,你赶快回医院来,爸爸……
  爸爸怎么了?
  爸爸病情突然变化,正在抢救,你快点来吧!

 ·20·


 
 马晓丽 著


第二十章
  1
  他们凭什么说我是植物人?
  谁?
  刚才那几个医生。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这已经是第三次抢救了,说我的意识基本上不可能恢复了,能保住这条命维持植物人状态就不错了。
  如果医生都这么说,那你就是植物人了。
  放屁!我周汉怎么能是植物?
  植物人又不是植物,是像植物一样的人。
  那不就是植物吗?哎,到底什么是植物人?
  植物人嘛,我给你查查看。噢,在这里:植物人就是只保持基本生命中枢功能,没有高级神经活动的人。
  什么是基本生命中枢功能?
  书上说,基本生命中枢功能即:呼吸、心跳、血压等一般生命指征。
  那高级神经活动是什么?
  高级神经活动是指思维、语言等……
  这不就得了!我要思维有思维,要语言有语言,凭什么说我是植物人!
  谁能证明你有思维?
  你呀!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这思来想去的吗?
  谁能证明你有语言?
  还是你呀!你不是一直没断了跟我聊话吗?
  我是谁?
  你是油娃子嘛!
  可是我存在吗?
  你……
  我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不能证明你有没有思维,有没有语言哩。
  但我的确是有思维有语言的呀!
  不,对他们来说,你已经没有思维没有语言了。就像对他们来说,我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我总不能就这样了吧?
  恐怕你今后就得这样了。
  不能思维了?
  不能。
  不能讲话了?
  不能。
  不能活动了?
  不能。
  不能吃红烧肉了?
  不能。
  操!什么都不能,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毕竟你这口气还在,毕竟你这个人还在,毕竟你还算是活着吧?
  这也算是活着?
  算,植物人不都这样活着吗?你没看隔壁那个病号,整整在床上躺了八年了,什么都不知道,不也活得好好的?
  八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想什么?
  想想我该怎么办啊?
  想又有什么用?这是你想的事吗?
  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呀,你就干脆面对现实,安安心心地当你的植物人好了。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比如我想种豆得豆,哪想到能种出个胡蜂来把自己给蜇死了呢?再比如黄振中,他也想种豆得豆,他下得力气更大哩。可结果怎么样,结果是在他以为肯定能得到豆豆的时候,飞出来个炸弹把他给炸死了。再比如你……
  我怎么啦?
  不要以为你和我们不一样,都一样哩。
  我……
  你不服气是不是。想不想让我摆给你听?
  你讲。
  还记得我讲过我和团长在山洞里的事吧?记得我当时说,人的心理有时是很矛盾的,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往往就会下意识地欺骗自己,对自己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我忘了自己把枪放在洞口了……
  记得。
  那我问你,于恩华到北京找李冶夫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她说是去三○一医院会诊嘛。
  你好好想想,于恩华在那个节骨眼上去北京,你难道就一点没想到吗?
  我……
  你再好好想想,于恩华到北京后就住在李冶夫家里,到这时候你难道心里还不明白吗?
  ……
  别着急,慢慢想。
  我还真被油娃子给问住了。什么事呀都怕较真,一较真就连我自己都有点糊涂了。是呀,我到底知道不知道呢?说我知道吧,这件事从头到尾我从来就没问过一句。说我不知道吧,其实事情走到哪一步了我心里一直不都跟明镜似的吗?于恩华说要去北京会诊,我是没说什么,但心里真的就什么念头也没动过吗?于恩华来电话告诉我她在李冶夫家住的时候,我除了让她代我给老政委夫妇问候外,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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