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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凤先生事先做了一次很有益的调查工作,他要求每一位和保密局有关系的代表,把个人能够影响、投票支持中央希望选出的副总统的代表姓名,报告备查。他所造的名册,就是根据这些报告编造的。他既然知道山西的一百一十一张票子,一致支持中央希望选出的副总统,于是列入他控制的名册内,呈报领袖,并没有把阎百川先生的指示,据实报告,实为遗憾。
当时领袖未必注意这一本名册,可是,到了选举副总统的时候,没有一个候选人的票子能够当选,很显然的,李宗仁的票子要比孙科的多,中央就非常紧张了,一票也势在必争,何况九百多票呢?事情就那么凑巧,山西代表的选票都投入第八票箱,当第八票箱开出的票子都是孙科的时候,毛局长的名册就起作用了。从第八票箱开票的结果,证实了毛局长控制的名册是真实的,引起了领袖重视,表示欣慰。
副总统选举结果,李宗仁当选了,领袖非常生气,这真是国家的大不幸,不到一年,大陆就断送在李宗仁的手里。据说,选举完毕,领袖曾召见陈立夫先生,责备他说:“你身负组织责任,对选举票都控制不了,还不如毛人凤。”
副总统选举完毕,保密局曾招待山西全体代表,以酬谢被利用之功。但毛局长向领袖报告,他能够控制山西代表,完全是李广和的力量。山西代表一致投孙科的票,那是阎百川先生的明智指示,梁化之兄领导有方。说李广和能够控制山西代表,真是天晓得。哪一个山西人不知道李广和的老婆刘秋芳是毛人凤先生的情妇,狗屁倒灶,李广和明明是个活乌龟,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说山西代表控制在一个活乌龟手里,那对山西代表真是无上的侮辱。
李广和做和平运动
李广和与刘秋芳这一双男女,在我的一生坎坷中,关系实在太大了,我的《入狱记》中,不能不特立两章,加以叙述。李广和,山西襄垣县人,住过太原的外国文言学校,他哥哥李德和办过盐务,因此李家在地方上颇有势力。李广和豪强霸道,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豪劣绅。抗日战争蔓延到山西,他不敢待在家里,跑到武汉。因为他是天主教徒,雷鸣远神父把他推荐给委员长,委员长批交戴雨农先生运用。李广和表面看来,笨头笨脑,说起话来,好象很老实,实际他能把没有的说成有的,还会使人深信不疑。他向戴先生说,他在华北能联络游击武力,于是以军事特派员名义,派到北平工作。
二十八年夏天,我回华北视察工作,经周世光兄介绍,我才认识了他。世光告诉我:“李广和以军事特派员来北平联络游击武力,实际上连个鬼都联络不上。他向戴先生乱吹牛,结果一筹莫展,无法交代。不过他很胆大,所以要他做北平区的行动组组长。”无论如何,一个人敢在敌区工作,总是值得赞佩的,我对李广和也不例外。九月间,天津失事,区长曾澈被捕,北平的环境也非常险恶,我一再阻止周世光兄进行行动工作,以策安全。我又告诉李广和不要轻举妄动,有甚么计划,希望他先告诉我,再考虑进行与否。
实际上,周世光和李广和瞒着我,正在进行他们的计划,一定要开枪,结果出了纰漏。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周世光、李广和及其他同志多人被日本宪兵队捉去,牵连到西什库的天主教堂和辅仁大学,很多天主教的神父和教友因而被捕。
日本军阀的侵略战争,整整打了两年,他们已经深深地了解,愈打愈没有办法。汪兆铭的傀儡组织虽然成立,对于结束战争,丝毫不起作用。真要进行和平,必须以重庆为对手才有效。李广和被捕后,自称是中将军事特派员,一个中将在日本人眼中分量很大,认定是一块可以利用的好材料。于是,把他释放,要他回重庆进行和平运动。日本人说:“我们不要再打了,共产党才是我们的真正敌人,日华合作,对付共产党吧!你回重庆进行和平运动,三个月回来,我们就把全部逮捕的人都释放。”
李广和是一个不知轻重深浅的人,知识简陋,深信日本军阀的说法,真的以和平使者的姿态,二十九年(一九四○)夏天回到重庆。不过他不但见不到委员长和戴先生,连军统局的重要干部也接不上头,无法传达日本军阀的和平愿望。我听说他回来,去中央饭店看他,他满腹牢骚,大谈和平。我知道他已入魔,中了日本人的毒,警告他说:“你不要胡说八道,相信日本人的鬼话。他们打不下去,才想和平。我们的抗战国策是绝不中途妥协,抗战一开始,委员长就宣布过。中途妥协,等于投降。这是我们不能动摇的国策,谁主张中途妥协,谁就是汉奸,以后不要再提。”他才不敢再侈谈和平。
那时重庆的生活非常艰苦,洗个澡都不是容易的,中央饭店有澡堂,李广和愿意请客洗澡,我把毛人凤、李肖白、徐业道、徐人骥等约到中央饭店洗澡,李广和才和他们见面,接上头,李广和在重庆到处活动,看到孔庸之先生,大谈敌区情形。孔先生听来,觉得非常新鲜,认为李广和了不起。
六月二十四日雷鸣远神父病逝歌乐山中央医院,李广和想干华北督导团主任,要我保荐他。我告诉他,我不能。华北督导团系天主教的团体,只有于斌主教向戴先生推荐,才能生效。李广和对钻营这门学问,真有一手,第三天中午,他就请我和于斌主教在一家西餐馆吃饭。
“我向戴先生推荐李先生任华北督导团主任,成吗?”席间于主教问我。
“华北督导团是天主教的团体,戴先生非常尊重于主教的意见。不论于主教推荐谁,我想他都会同意的。”
十一月我赴太行山工作,离开重庆的那天早上,李广和到汽车站送行。那时不时兴这一套,他是唯一的送行者。我到达陵川后不久,史择言同志从后方来,才知道李广和已发表为华北督导团主任,而且孔庸之先生派他为山西主任赈灾委员。
三十二年(一九四三)一月,我离开太行山,回到西安,听说李广和已经在重庆被关起来。他哥哥李德和拿着一本十行纸写的书稿,字写得好,文章也不差,详细叙述李广和到北平和敌华北派遣军接洽的经过,还有到南京和汪精卫伪组织联络的情形。系李广和口述,李德和笔记的。
“李先生!”我看过以后,对李德和说:“我劝你把这本东西收藏起来,留给子孙们看吧!不要再给人家看。令弟是华北督导团的主任、山西主任赈灾委员,是政府的官员,私自去和敌人、伪组织接头,那是通敌,杀头也不冤枉。你的这本自白书是自己宣布自己的罪状,还让人家看吗?”
原来李广和不管其他赈灾委员,带上赈款,跑到第二战区,把钱交给阎百川先生,他就到北平、南京活动去了。委员长知道,非常生气。他从敌区回来,自以为劳苦功高,才由李德和写下这本杰作。李广和一到重庆,就被关起来。他从北平回来,带着刘秋芳到西安,把她留在三原李德和家里。刘秋芳不过二十岁,系北平的舞女,行动随便,态度浪漫,令人生畏。她和李德和一家合不来,一个人带着几个月的小男孩,住在通济坊。隔不了三天两头,就来缉私处找我,要去重庆。我和军统局西安负责人王啸云兄商量,他不能做主,必须向重庆请示,结果不准。
“现在戴先生搞中美合作,常常举行舞会。”我怕刘秋芳再来胡缠,对王啸云兄说:“刘秋芳原来是个舞女,到重庆会派上用场。我看这样吧!你装做不知道,我把她悄悄送走,如何?”
“好的,你去办吧!”啸云兄同意了,我派人把刘秋芳送到宝鸡,送上到重庆的汽车。刘秋芳一到重庆,就和毛人凤勾搭上,成了他的情妇、禁脔。
刘秋芳想北平立委
我从三十六年(一九四七)十二月到三十七年(一九四八)七月一日入牢,做了七个月保密局的北平站站长。在此期间,先后接获毛人凤局长四封亲笔信。一封是拨给李广和夫妇坐车的事,一封是关于李广和住房子的事,两封是关于刘秋芳竞选北平市立法委员的事。汽车问题很简单,就是把北乎站所有的汽车全部拨给李广和夫妇也不成问题,房子问题可就麻烦了。
戴先生在世的时候,决定把三处汉奸住宅拨给北平特警班使用,预备招待美国海军军官和特警班美国教官居住。后来既没有请美国教官,也不再招待美国海军。李广和住进其中之一王荫泰的住宅,特警班主任戴颂仪又让他的朋友北京大学副教授毛先生住进去。李广和是一个贪而无厌的人,特警班结束,他就想独占这座大院子,要把毛教授赶走。他用各种压力,连倪超凡的稽查处也出面了,毛教授硬不搬走,李广和毫无办法,现在我做了北乎站站长,毛局长把这个难题加到我的身上,我不能不办,只好拿上他的亲笔信去看那位毛教授。
“毛先生!我是为房子的事来看你的。”我一提到房子,毛教授怒容满面,非常不高兴。我说:“我吃保密局的饭,接到毛局长的亲笔信,不能不来一趟。”
“你不必多说,这房子既不是李先生的,又不是毛局长的。汉奸的房子,姓李的能住,我姓毛的为甚么不能住?”毛教授理直气壮很生气地说。
“我的想法,和毛先生的想法不同。我有两点浅见,提供毛先生参考。第一,毛先生是大学教授,多么清高,和李广和那种人胡缠,实在豁不来。第二,戴颂仪先生是毛先生的好朋友,应当考虑,他是不是毛局长的对手,万一因为房子问题,使他吃了亏,毛先生过意得去吗?至于,毛先生搬走不搬走,我没有意见,很对不起,打搅你了。”
我们淡话不到十分钟,我就告辞出来。想不到,第二天,毛教授来什锦花园看我,他说:“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你说的话很对,我决定明天就搬走,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谢谢你!毛先生!”送走毛教授,赶紧到站里,打电报报告毛局长,房子的问题解决了。
北平市应选出五位立法委员,有一名妇女保障名额。刘秋芳仗着毛人凤先生的权势,突然要竞选北平市的立法委员。她不是国民党,为了要党提名,利用张志智兄在中央组织部的关系,要他帮忙,立刻就成了国民党党员。不幸得很,中央提名王霭芬,没有提名刘秋芳。
不提名就不能竞选,否则就是违纪。刘秋芳神通广大,她要做国民党,就是为了提名,你中央不提我的名,反而妨碍我竞选,我就不做你的国民党。于是她说:“加入国民党的刘秋芳,是山西襄垣县的刘秋芳。现在在北乎竞选立委的刘秋芳籍隶北平市,是以社会贤达的姿态,参加竞选,这样一来,那就不违纪了,岂不妙哉?”
一件事情要出毛病,就会神差鬼使,阴错阳差,非促成不可。在北平市选举立法委员的前两天,我因蒋经国先生电召,去了南京。夜间刘秋芳来中央饭店找我,说她明天去北平,竞选立委,要我给民政局长马汉三兄写封信。我立刻写好一函,交她带去。
汉三吾兄:
李太太竞选北平市的立法委员,毛先生的意思,势在必得,无论如何,也要支持出来,千万!千万!
顺祝
选安!
乔家才 拜上
X年X月X日
我返回北平的那一天,选举刚结束。李广和夫妇的消息真灵通,我刚进门,连脸还没有洗,他们就来了。口口声声说,马汉三不买毛先生的帐,我们花了毛先生的四五亿,都选不上,就因为马汉三不帮忙。
我一听刘秋芳落选,十分惊骇,知道事情弄糟了,毛人凤先生绝不能谅解,这是无法弥补的错误。我说:“请你们等一等,我就去问汉三。”
“家才兄!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找你谈谈。”不等我开口,汉三兄就对我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北平市选立委,投票三天,头一天,刘秋芳的票子投进八千张,而党提名的王霭芬还不到一千张,市党部主任委员吴铸人非常着急,去找市长何思源,大闹特闹。当天晚上,何市长召集各区区长、警察局分局长训话:
“‘王霭芬是总裁提名的,和我何思源毫无关系。’何市长说:‘既是总裁提名,就应该服从党的决定,全力支持。现在跑出一个刘秋芳,今天就投进八千张票子,王霭芬还不到一千张。这不是和我何思源过不去,是同总裁过不去。现在告诉你们,不论哪一区,明天只要发现一张刘秋芳的票子,我就立刻撤你区长和分局职。’”
“第二天清早,李宗仁、陈继承、何思源、徐焕东、吴铸人等许多党政军要人在飞机场送某要人,何市长手里拿着一张选票,一边摇晃、一边嚷着说:“我这个市长干不成了,北平市选举立法委员,都被保密局包办了。五个立法委员,他们就有刘秋芳、唐嗣尧两个人来竞选,而且都不是中央提名的,教我这个市长怎么办?”
“家才兄!经过情形如此,刘秋芳八千票,候补第一,一出缺就可以补上。假如我们不顾一切,硬把刘秋芳选出来,我们要不要在北平做人,要不要在北平工作?”
“我们要做人,”我说:“也要工作,你没有错。”
我了解了实际情形,返回寓所,向李广和与刘秋芳解释。我说:“我们也得替马汉三想一想,中央提名的人选不出来,何思源和吴铸人不答应,中央也不答应。何市长既然宣布不准各区再投我们的票子,民政局长一定要投,你们想一想,各区长、各分局长该怎么办?因此区长被撤职,怎么得了。”
“我是社会贤达,不管他中央提名不提名。”刘秋芳说。
“北平是一个文化古城,社会贤达多得是,恐怕轮不到你吧?就以你们天主教来说,够得上社会贤达的,只有于斌主教。连田耕莘红衣主教都成问题,因为社会上还不太知道他,你怎么够得上社会贤达呢?”
“马汉三买何思源的帐,就是不买毛先生的帐。他不帮忙,就应当早说,免得花毛先生的四五亿。”刘秋芳和李广和异口同声地说。
“马汉三对工作、对团体都很忠实,怎么会不买毛先生的帐呢?同志相处,应当相互体谅,我们也应当设身处地,替汉三想一想。”
“明明是马汉三不买毛先生的帐,”李广和很肯定地说:“非教毛先生干掉他不可!”
“这些人革命,是凭本领干的,不是依靠甚么臭东西。”我劝说了一个多钟头,而李广和夫妇居然要毛局长干掉马汉三,一把无明火高升三丈,我说:“毛先生要不要这些人在他,我们干不干在我们,你们教毛先生干吧!给我滚!”
把这一双男女轰走,半天气都消不了。马汉三兄没有错,不过祸是种下了。刘秋芳既然没有当选,能说不是不买毛先生的帐吗?真是海水也洗不清。凭良心说,北平市党部主任委员吴铸人的女朋友王蔼芬藉上党的力量,非当选不可;难道保密局长毛人凤的女朋友刘秋芳就不应当当选吗?汉三!汉三!你为甚么不把王霭芬和刘秋芳两个都选出来呢?
那时选举,是假民主,不象现在台湾这样民主、认真,官方可以操纵的。否则,选举的第一天,刘秋芳就不会有八千张票子。假如把王霭芬和刘秋芳两个女人都选出来,既不得罪吴铸人,也不得罪毛人凤,皆大欢喜多好。聪明如汉三,为甚么想不到呢?
乌龟长天津稽查处
一天,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景中兄和天津警察局副局长齐庆斌兄来长途电话,要我到天津一趟,有要事相商。到天津以后,才知道,天津警备司令马法五将军要换稽查处长,托他们办理,他们怕得罪朋友,推到我身上。中午在庆斌兄家里午餐,除了他们两位,有警察局长李汉元兄,稽查处督察长王鲁翘兄和傅有权兄等。一会儿,马司令来了。抗战期间,我们在太行山就认识。
“华北剿匪总部成立以后,情况不同过去,我们必须配合
傅总司令的作风。”马司令寒暄几句以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封
给毛局长的信,递给我,突然说道:“我已把军法处长撤换了,
稽查处长也得换人,希望毛局长派一位能够配合剿总作风的人,这是给毛局长的信,希代转交。”
我不便推辞,只好接受下来。回北平后,给毛局长写了封信,报告马司令交代的话,并将马司令的信附上,火漆封好,送往南京。没有几天,天津警备司令换陈长捷将军担任。稽查处长发表为李广和,同志们闻讯,没有一个不感到惊奇的。乌龟藏在桌子底下,没有人说甚么,把他拿起来摆在桌子上,就会遭遇到议论和批评。刘秋芳和毛人凤先生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李广和是个活乌龟,既然人人都知道,怎么能让活乌龟做天津稽查处长呢?
“老弟!你不能再跟这些王八乌龟一道混了。”天津市副市长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