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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伴的不同寻常的方式感到迷惑不解。答案就是像我这样有资产、有地位、有身份
的人很容易交友不慎。我选用的择人方式很奏效,我已经找到了你们这几个人,你
们显然都很诚实正派,绝对没有钻营往上爬的想法。”
谈话到此停住了,麦可米兰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先生们,不知道你们是
否感到困倦了,我可是很想进入梦乡了。”他瞥了一眼座地钟,似乎是想要确认一
下自己的猜测,“已经是圣诞前一天了,更确切地说是到了圣诞前一天的凌晨了。”
他为我们照路上楼。沿楼梯一侧的墙上挂着一排头像,油灯照在上面,产生了
一种怪诞的、几乎是起死回生的效果。作古已久的一张张面孔俯视着我们,在摇曳
的灯光下古怪地晃动着。
麦可米兰说:“我正在考虑利用爱迪生的另外一项发明的专利——电灯。如果
我的一项商业计划成功了,或许就能从布莱顿或刘易斯引一根电线来照明。”他说
这句话时,灯光正好照在一幅画像上,上面的人名至少看起来像一个基督徒的名字,
“杰拉德。瑞那德(1756一1821)”。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一天的黎明来临了。天气从阴晦转为晴好,清冷得
很。不过阳光灿烂。我和福尔摩斯起得早,就决定早饭前先出去散散步。我们俩的
交谈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约摸八小时之前和麦可米兰的那次谈话。
福尔摩斯说:“华生,说实话,我觉得你的问题问得太唐突了,简直是拿我们
的处境去冒险。但我相信还没有产生负面的作用。他编造了假话搪塞了过去,这说
明并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那些问题本身也是很自然的,其他任何一位客人都可
能会提出来。尽管他答的没有你期望的那么坦荡,我们还是了解到了一点儿情况。
至少可以说他泄露了如何占有这座庄园的有关信息。他想让我们据此进行推理,进
而相信作为继承人,他已经在这儿住了很久了。我认为事实和他暗示的有偏颇,一
方面可以从我们收集的近十年他的各项活动材料中推理出来,另一方面也可以从庄
园的仆役身上看出来。这群仆人行为散漫,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说:“的确如此。我推断可能是他已经离开庄园很久
了,除了留下一个人看守外,整座房子一直空着。最近刚刚回来,新近雇用的人员
或许不是很有经验。”
福尔摩斯摇摇头。“恰恰相反,华生,我注意到他们在庄园干活听差,好像是
在这儿工作了很久似的,从来都没显得做事犹豫不决或者是想找什么找不到的样子。
若说他们散漫绝对没错儿,但却不是经验不足。在我看来,他们倒是像不怕被解雇,
知道自己无论多么漫不经心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问:“你的意思是说,麦可米兰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他说:“那倒不一定华生,但也有点儿八九不离十。我们只能继续静观事态的
发展。时间会提供一切答案的。”
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向读者介绍一下庄园的庭院及其四周的环境。庄园四
周环绕着一个宽约十码左右的花园,规划得不错,但修剪不善,有些杂乱。花园四
周有草地、矮树丛,还辟出了小路。庭院外边是树林、灌木丛和苗圃。有些树很高,
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更远处还有什么。房子的正面当然景观不同,走出花园就是
一条私人车道,是从乡村小路上延伸过来的。我们决定沿着那条乡村小路走走。从
火车站到私人车道这一段我们来时都看过了,因此,决定朝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大约四十码,走过了右侧的牧场和左侧肖氏庄园的庭院,路过一所小院落。
房子是都德式的建筑风格,和肖氏庄园的格调相匹配。房子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虽
然小,但修剪得很整齐,种着玫瑰,还有一个装饰性的喷水池。一位气质不凡的老
妇人正在浇灌花圃,见我们走过来,抬起头来冲着我们微笑致意。我们当然也举起
礼帽,彬彬有礼地微笑还礼。
我们走过去后,福尔摩斯对那座都德式小村舍进行了一番评说。“华生,我敢
肯定刚才那所小房子过去就位于私人车道和乡村小路的叉路口,而且很显然,这所
房子还在肖氏庄园的地盘上。花园里的那位夫人绝对不是侍从或仆人。你注意到她
那双手了吗,华生?除了她正在做的事儿之外,那双手从来就不干别的活儿。她的
头发显然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而且一辈子一直都是这样,你从她发辫的长度就能
看出来,她的头发从来都没有剪过。”
我承认当时我对这条信息不大感兴趣,但后来却发现那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我们沿着小路大约又走了两三英里,过了一座小桥。福尔摩斯指着桥下的溪流说:
“人们永远都无法想像这条河就是阿度河,在肖翰姆它是那么宽阔,汹涌澎湃,而
且水也是咸的。”
这条路上,大多数时光,只要有马车驶过,就会尘土飞扬,但我却瞥见远处一
辆马拉大车过来了,没扬起飞尘,真够仁慈的。
很快我就认出了那匹马。“看,福尔摩斯,就是那辆大车,从车站载我们来的
那辆,肯定没错。这个可怜的老马和伦敦的巡逻警一样迟缓。”
确实是阿瑟。福克斯和他的车马。福克斯用手触了触帽子,态度不卑不亢。
“早上好,先生们。咱们又见面了!”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据我判断完全是出于
本能,任何一个仆人做梦都不敢这样:他伸出手,先跟我握了握手,又跟福尔摩斯
握了握手。他握手亲切有力,与他从容大度的男子汉气概很相称。
福尔摩斯说:“我注意到你刚才是和马并排着走过来的,而没有坐在驾车的位
子上。”
福克斯说:“啊,没错儿。快过冬至节了,我觉得该让这个可怜的东西休息休
息了。我本来打算节日之前不让它出车了,在马厩里歇歇脚。可事实上呢,它更喜
欢悠然地走走,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套在布鲁厄姆车上,卸了车它反倒不自在了。”
我说:“信不信由你,先生,你的话让人觉得它更像只宠物,而不是一头负重
的牲畜。”
他放声大笑。“医生,真希望像你说的那样,它是只宠物。如果我很富有的话,
它就会有自己的草场,可以安享晚年了。好了,不再耽搁你们了,我必须得走了,
婶母正盼着我去看她呢!”
我们意识到,若想赶上退开的早饭,也应该回庄园了。于是,和他一道走回去,
放慢脚步,和马的步调保持一致。
我们到了刚才路过的那位老妇人的农舍前,马停下不走了,于是,我就想到她
肯定是阿瑟。福克斯的婶母,福尔摩斯也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他说:“这么说,
你的婶母是瑞那德家族的人喽,福克斯先生,其实你自己也是。你的长相、气质和
庄园楼梯旁墙上挂着的头像很相像,而福克斯这个姓氏只不过是瑞那德的英格兰叫
法,这个事实在你身上得到验证也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吧。”
听了福尔摩斯的一番话,福克斯有些意外,但丝毫没有显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好了,福尔摩斯先生,医生,根本没必要把我和瑞那德家族的关系看得神秘兮兮
的。这是我的婶母米里尔达,她会告诉你们很多有关我们家族的事情,或许比你们
想知道的还要多。”
我们很快就在农舍里坐了下来,米里尔达。瑞那德请我们喝药草茶,吃自制软
饼,真是盛情难却。福克斯以为,我俩会从她那儿听到很多想都没想到过的东西,
这一点他是判断对了,可他预计我俩会嫌她唠叨,对她说的内容不感兴趣,那他可
就错了。
米里尔达。瑞那德说:“我有两个侄子,一个叫杰拉德,一个叫阿瑟。去年我
亲爱的丈夫塞德里克。瑞那德去世了。最初他立下遗嘱,选择杰拉德为继承人。但
是杰拉德一直胡作非为,多次干越轨违法的事儿,最终让整个家族蒙受了耻辱。因
此,塞德里克改变了初衷,重新立下遗嘱,把继承人改成了亲爱的阿瑟。他拟定了
新遗嘱,这我知道,但那是在他去世前不久立下的,我们至今都一直无法找到。当
局限定我们要在一年之内找出来,过些日子再找不到,杰拉德就会成为肖氏庄园的
主人,等我死后,就能继承瑞那德家族所有的财产和投资项目了。”
我问她:“按照遗嘱的规定,在你有生之年,不应该把肖氏庄园转交给麦可米
兰,资产也不会转移,那为什么他已经在庄园安身了,而你却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呢?”
她回答时显得很伤心。“他来向我借用庄园举办圣诞聚会,我找不出任何理由
回绝他。其实,尽管庄园里的仆人我一个也没打发走,都留下了,我更愿意一个人
住在这儿。独自一个人住在庄园对一个老妪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住在这儿很舒服,
特别是还有阿瑟,他每天必定都来看望我的。”
阿瑟去给米里尔达拿垫子,他刚一出去,米里尔达就说:“这个孩子真惹人爱,
与他那个堂兄真有天壤之别。他在生意场上遭受了重大损失,其实,那也不是他自
身的过失,可他就是不肯接受我给他的经济援助,硬是又从零开始做起来了。”
福尔摩斯问:“亲爱的夫人,假若找不到第二份遗嘱,再过多长时间麦可米兰
就能继承遗产了呢?”
她回答说:“再过三个来月,福尔摩斯先生。但我差不多已经放弃寻找的念头
了。还没从庄园搬出来的时候,我自然是尽了全力要把新遗嘱找出来。不知道塞德
里克为了安全起见藏到了什么地方。仆人们也都尽职尽责地找,找遍了整个庄园的
角角落落,还是一无所获。这些仆人当然也不希望杰拉德当上庄园的主人。”
我能看得出福尔摩斯很想吸烟。他正准备开口问是否可以吸烟,这位和蔼的老
人也察觉到了他的烟瘾,善解人意地拿出了一包土耳其香烟。福尔摩斯不无感激地
拿了一支,我也拿了一支。让我相当意外的是米里尔达自己也点了一支。
米里尔达又劝我们喝了一杯茶,她和阿瑟。福克斯待我俩真是诚心诚意,非常
热情。最后,她请我们帮个忙,这时我们根本没觉得她是为了有所求才待我们那么
亲切的。其实,即使无须帮忙,她待我们也会一样的。
她提的要求其实也是明摆着的。“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你的朋友在庄园暂住期间,
可否留意一下,帮我查查遗嘱的下落……”她的声音轻得都听不到了,“你是位侦
探……
她勇敢地重新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我老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能活着看到是阿瑟而不是那个诡计多端的杰拉德成为瑞那德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该
有多好啊!那样死了我也安心。”
福尔摩斯的答复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说:“亲爱的瑞那德夫人,我保证让你
如愿以偿。或许为了完成这个使命我能用点儿小技巧,我在这种技巧方面可是小有
名气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信他绝对没有自嘲的意思。他这个人总是把自己勿庸
置疑的天分看得无足轻重。
我们离开了那所小房子,米里尔达盛情邀请我们务必再来。与阿瑟。福克斯握
手道别后,我们大踏步走回肖氏庄园。当时再去吃早饭已经太迟了,但是这种区区
小事我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们觉得,或许没能进一步查出麦可米兰举行冬至节
聚会的真正动机,这多少有些遗憾,但也不能说没有收获,因为我们又找到了另外
一个群体,一个与我们的发现有直接利害关系的群体。
我有一种直觉,这两者,一个是看似琐屑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圣诞邀请,一个是
找不到的遗嘱,是有内在联系的。我敢肯定福尔摩斯也有同感。我们穿过气势宏伟
的门廊_,走向壁炉时,福尔摩斯出奇地沉默。走出冬日的严寒,走进暖融融的房
间后那种满足和兴奋似乎都不见了。东道主招呼我们时,我仍然还能感到那种刺骨
的寒冷。
“福尔摩斯华生,祝你们二位圣诞快乐为时不早吧!”杰拉德。麦可米兰张开
双臂,那是节日期间常见的友善表示。
福尔摩斯回敬了他一句:“但是,祝愿你在新年到来之际,如愿以偿地得到想
要得到的一切,为时还早了些吧!”说话时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显然不是在跟
麦可米兰开玩笑。
麦可米兰沉默了一会,和蔼友善的假面具慢慢地从他那肥胖的脸上褪了下去。
他也不甘示弱,马上接过话头说:“啊,新年还早哩!让我们先看看冬至节带
来什么吧,先生!”
他很快又重新带上了和蔼快活的假面具,刚才却差一点原形毕露。那天再晚些
时候,他又差一点露出本来面目。
丰盛的午餐之后,我们都聚在起居室。我们每个人都拿着一只酒杯,围着熊熊
燃烧的炉火,站着享用经过加工处理的冷禽肉和莱茵干白葡萄酒。
从大厅人口处传来了一阵骚乱声。突然,有两个人闯了进来。他们非常显眼地
穿着长外套,戴着硬盖帽。其中一个人示威似地挥动着一份文件,在人群里找到麦
可米兰后,便走过去把那份东西甩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这个人说话粗俗,声音刺耳。“乔治。福斯特,化名杰拉德。麦可米兰听着,
我奉雇主洛夫莱斯和琼斯之命,来这儿给你送传票,洛夫莱斯是伦敦郝尔包尔事务
所的律师。我还奉命告诉你,马上付清二百五十八点八镑零六点五便士!不解决这
个问题,我和同事就都住在这儿不走了,什么时候拿到钱,什么时候算了结。所有
的费用也得由你承担。老板,你得提供一日三餐,还要付给我们工资,一天一镑!”
福尔摩斯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那是郡司法副官,肯定没错儿!这场闹剧真是
越来越真实可信了!我在想丹。李诺何时会出场。”
麦可米兰请来的其他客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一言不发。仆人们也停下了手头的
活,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只有一个例外,我猜他是麦可米兰的贴身男仆,极有
可能是麦可米兰一条线上的人,而与整个庄园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刚才也只有
他把手举了起来,试图阻挡这两个不速之客。此刻他站在麦可米兰身边,显得怒气
冲冲的。至于东道主本人,他平日里红润的脸庞已经变成了灰色。他呆呆地站在那
儿,六神无主,面对尴尬的场面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他胡乱地翻了翻那份文件后,
很快就把那两个不可靠的家伙带到外面去了。
一阵沉默之后,客人们好像回过神来,开始喊喊喳喳地不安地小声议论起来。
哈丁对福尔摩斯说:“他玩儿的花招要节外生枝了,对吧,福尔摩斯?”
我的朋友却说:“哈丁,他这个人诡计多端,很可能会设法摆脱出来的。”
是的,他确实摆脱出来了。麦可米兰和那两个家伙又回到了起居室。他还一手
搂一个,把他俩送到了炉火前面,又命手下人送酒来。然后,他举起自己的酒杯,
当众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再向大家介绍两位客人,罗杰。迈尔斯先
生和乔治。萨特克利夫先生,他们两位也要和我们一起欢度圣诞节。他们两个都是
专业演员,我是用同样的方法把他们请到这儿来的。只是向他们发出邀请时,我一
时冲动,想搞个小恶作剧,就请他们装扮成经纪人的副手,到这儿来收取到期的欠
债。或许受点儿刺激之后,大家能开怀一笑。”
随后响起了七零八落的附和声,接着鲍塞尔先生嘿嘿地一笑,飞翅小姐也哧的
一声笑了起来,然后众人发出了一阵毫无掩饰的大笑声。
福尔摩斯轻声对我们俩说:“真是不可思议。可以这么说,他与这些粗人做了
一笔交易,为自己扭转了局势。要买通这两个人,让他们等过完节再收债根本不用
花大价钱。毫无疑问,麦可米兰随机应变,编造出两个角色,而这两个人都愿意扮
演,因为这还能让他们享受殷勤的款待。”
格拉斯伯里夫人无意中验证了福尔摩斯的观点。她对我说:“麦可米兰先生真
是滑稽之至!除了他谁还能想到让这两个演员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呢?你不知道,一
开始我确实还信以为真了呢。不知道这位好先生还为我们准备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
西?”
她兴奋地咯咯笑着,到炉火边找她丈夫去了。
科德哈伯先生正向两位不速之客道贺呢!“亲爱的先生,真是绝顶的表演!请
务必告诉我,目前正在演什么剧目?”
其中一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