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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在俄罗斯的各个层面上,都毫无例外地在起作用。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因为命令
传到执行者那里的时候,执行者并不急于去执行这一命令。
十月里,“户外观察”工作了一个星期,观察叶戈尔·弗拉基米罗维奇·雅申
的生活和他与别人的联系。因此,十二月初,当奥尔洛夫将军签署新的命令,决定
对雅申进行监视时,执行者都骂娘了,而具体负责派人、调拨技术的一位处长,便
对自己的将军说:
“我们很了解这个好向女人献殷勤的家伙和游手好闲的人,就像了解自己的口
袋一样。我不能把一个侦查员劈成两半,变成两个。我们正在对付一个从莫斯科盗
走了五十多辆外国客户的车子、至少搞了四次凶杀案的犯罪集团。我最早也只能在
两天以后才能派人去监视雅申。”
将军不是外面调来的人,而是自己人,老民警,从下面一步一步提上来的,对
自己的部下很理解,因此点头同意,说:
“我相信您的话,并将同计划制订者好好谈谈。”
奥尔洛也全明白,所以对这个老熟人回答说:
“好,朋友,不过你得花点力气,让你的命令得到执行。”
叶戈尔·雅申“病了”,没去上班,正在等眼镜蛇的电话。电话是通的,而且
是受到窃听的,不过打电话来的,都是熟人,谈些空话,谁也不感兴趣,其中包括
雅申本人在内。早晨干部局的人给雅申来电话,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知道“病人”
感觉完全正常以后,要求他下午一点去找干部局副局长。对这次谈话,谁也没有作
出反应。干部工作者总有自己的操心事和问题,何况现在雅申上校没有担任什么具
体职务,正是要听这些干部的命令呢。
在这种情况下,雅申不好要求派工作用车,于是坐上自己的“伏尔加”,开出
车库时他在猜想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们会把他塞到哪个洞里去呢?莫非无比强大的
将军怒气已消,又要让“自己人”在中央机关里坐上一把交椅?
他把车子停在胡同里,因为主楼前的停车坪里没有空位子了。当他离开车子走
了百来步时,不知是谁动了动他的手肘,一个心平气和的声音说道:
“您好,请上驼色的‘五人面包车’。”
雅申浑身一抖,回过头来,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稍高一点的男子,上校
没能马上认出这个人来,他的电话铃声,上校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眼镜蛇没戴假
发,也没换衣服,一副眼镜稍稍改变了他的外貌,正如同它能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外
貌一样。
“您好,”雅申回答了一声,便坐进了“日古力”车里,差点说出领导在等他
了,幸好他及时想明白了,叫他去干部局是假,眼镜蛇叫他才是真的,所以他,雅
申没有认出客人来。他力图把主动权拿回来,说:“莫斯科车子很挤。”
“我是从家里来接您的,两次超车,后来又转到了后面,您没注意。”眼镜蛇
把车开出胡同,正好赶上花园路口塞车。“您完全不怕监视吗?这很好。我必须紧
急会见您的领导人。”
雅申明白眼镜蛇不把他看在眼里,尽管这反倒使他感到高兴,因为他在这次行
动中不想往领导人中间挤,但仍然很生气地回答:
“是同反间谍局局长还是副局长见面?”
“我不了解你们的组织,我需要的是可以给我以实际帮助的人。”
“您这么长时间到哪里去了?”雅申转入进攻。“我们都很焦急,不得不采取
紧急措施,消除您的错误所带来的后果。您在刑事犯罪分子中恢复联系,从您那方
面来讲,是很不明智的。您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受到监听的。”
眼镜蛇知道,俄罗斯联络员说得对,所以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说:
“我知道。不过,我记得一条谚语;不要把所有的鸡蛋装进一个篮子里。您是
想让我躲在您的姑娘家里?她身体怎样?已经穿上她的毛皮大衣了吗?”
雅申认定,对他如此危险的谈话,是毫无用处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对客人说什
么,不该说什么,于是他圆滑地回答:
“娜塔莎本来是准备接待您的,但没等到,不得不到外地去了。”
眼镜蛇觉得他话中有话,说的是虚假的,于是嘿嘿一笑,说:
“是她自己决定去留的吗?据我的理解,您需要打个电话。”眼镜蛇把车子从
车流中退出来,拐到花园路上,停在自动电话机旁。
雅申开始拨电话,他身上有筹码,这东西他本来是完全可能没有的。自动电话
机完好无损,而且少校立刻作了回答。
“你好,奥列格,我坐在朋友的车里,停在马雅可夫斯基广场旁。朋友很想见
你。”雅申说完,以为等着他的将是愤怒的提问,但听到的却是心平气和的回答:
“离马雅可夫斯基街不远吗?很好,你把车子停到‘北京’饭店旁边,把你的
车号告诉我,二十分钟以后我就到。”
少校和眼镜蛇在“北京”饭店吃饭,没有喝酒,谈话也不多,相互对看着。他
们大致个子差不多,年龄相同;身材相似,都是干瘦、笔挺的。雅申没被邀去吃饭,
他只点了下头,就告辞而去了。
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感到满意,两个人都很克制,不大动感情,也没表现出好奇
来。他们的表现是:似乎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认识已经很久了。
“你来晚了点,我早就在等你,”少校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耸耸肩膀,
那是说,鬼知道他,很可能有人在窃听呢。
眼镜蛇理解地点了点头,回答说:
“早想给你打电话,耽搁了一下,一会儿有这个事,一会儿有那个事。我住得
很好,有车子,莫斯科大得很,姑娘多的是。总的说来,我已经安顿好,我需要的
是材料。”眼镜蛇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张字条放到盘子里,把它推给谈话的对方。
少校没有把字条拿到手里,而是把它展开来,读了写在上面的三句话,又把盘
子推开了。眼镜蛇捡起自己的字条,收进口袋里,然后说道:
“我在你朋友那里见到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我要她的电话,他不给。”
“她把他甩了。”少校微微一笑。
“很久了吗?”
“三天了,我也想请她来,可她跑了,看来,是攀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你自
己知道,女人都是一样的。”
眼镜蛇望着少校的眼睛,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想把他送远点,下一个航班
就飞走。少校什么都明白,说道:
“你很早就飞来了,不过直到今天才露面。可生活仍然照旧,并不要求我们什
么。”
眼镜蛇本可以反驳他的。既然小姑娘被人带走了,那么他耽搁一下再出现就是
完全正确的,而且因此而得救了。因为既然小姑娘曝了光,这就是说,特殊勤务机
构就知道了他们塞浦路斯的会见,也就知道了他们正在准备进行的活动。“不要欺
骗自己了,”眼镜蛇议论说,“你知道国际刑警正在尾随着我,他们是可能通知莫
斯科的。他们有我的特征,不过仅此而已。如果他们很聪明,就可能去寻找瓦季姆
·丹尼,不过此人早已失踪,肯定死在阿富汗。瓦季姆·丹尼这个名字,眼镜蛇自
己都快把它忘记了。但是,如果他们硬要死死抓住丹尼不放,那么他们是有他的照
片和指纹的,因为刑事犯都有这些东西。十五年前一个剃光头的小伙子的照片,充
其量不过是照片的说明文字而已。他们不可能相信是丹尼,只是一个假设罢了。凭
着这样的一张照片和描写,要在莫斯科找人是不可能的,也是禺不可及的。这就是
说,惟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粗壮的汉子了。但今天没有对他搞“户外观察”,是的
的确确的,我的车子跟在他后面,几乎经过了整个城市。”
“俄罗斯是个没有受到惊忧的白痴们的国家,是魔鬼拉着我同意干这个事的。
也许吐口唾沫飞走了之?那两百万美元就得还回去,那是规矩,否则就得死掉。拒
绝、把钱还回去,反正你也得被他们消灭掉的。谁要一个曝了光的执行者呢?”
少校默默地喝着咖啡,他很清楚恐怖分子此刻正在想什么。他也明白他无法影
响恐怖分子作出决定,所以他付完饭钱说:
“如果我认为你已经完全破产,那我就不会来了,因为我也是人。你是个聪明
人,应当明白,一桩大的交易,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不论你怎么小心谨慎,总是要
冒点风险的。如果你不想冒险,那就呆在家里看炉子好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眼镜蛇站起身来。
“走,我用车子送你。”
他们坐进车子之后,眼镜蛇发动引擎,说道:
“你所说的所有的话中,最有说服力的,是你提醒我说你也是人这一句。那么
你说说,你怎么同那个粗汉联系的,你指望得到什么?”
“你买车总不能想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而得根据自己有多少钱而定吧,”
少校回答说,“叶戈尔不是我挑选的,是从别人手中接过来的遗产,他有很硬的靠
山。他会去执行最后一项任务,马上就走的。”
“什么任务?我想知道。”
“与你无关。”少校犹豫不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既然你这么好奇,你
一定会明白,我们也不是别人的手指头可以拨动的,不过,我得先说一句,得看我
们的运气如何。”他决定奚落一下客人,轻轻地停了下来。“你为了保险,同廖恩
奇克联系,可他却处在一个非常机灵的警察的视野里。这个密探把我们全部肝脏都
咬烂了,我们却不知道如何摆脱他。”
“你们也有难题啊!”眼镜蛇忍不住说道。
“别人的痛苦,我可以用两手把它抹掉。然而有上帝在,那个密探中风了。他
现在正躺在我们医院里。我派了个人去看他,检查证实,一切都很准确,那人已经
很不好过了。除他以外,我们的事没人认真管过,局势现在由我控制。我看你不把
我们当人看,可你看到了吧,国际刑警把你来俄罗斯一事通知了我们,这一点我知
道。同廖恩奇克,同小姑娘联系,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是你主动干的。现在已经弄
清谁的本事大了。你干嘛?你选定了目标吗?你明白任务吗?到总统、总理那里,
你是怎么也去不了的,其他的事我们就不感兴趣了。今天要撼动俄罗斯,是很困难
的。”
古罗夫上校直挺挺地躺在医院里那一事实,少校的确进行过检查。但什么病,
还没有确诊,少校说他中风,是为了使眼镜蛇深信不疑。
“这正是我关心的事,人家给我付钱,也就是为了这个事。”眼镜蛇干巴巴地
说道。“在俄罗斯不只一个密探在行动,既然国际刑警通知了,那么安全部门也会
行动起来的。”
“对我们的问题,安全部门是避开的,它总在写文件。别忘了,我们的车臣问
题、选举问题,迫在眉睫,就在眼前。”
“就算如此吧。你也同我一样,只有一条命,你看得更清楚。我不再给叶戈尔
打电话,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少校口述了电话号码。眼镜蛇闭着眼睛,坐了几分钟,减慢了车速,放下了窗
玻璃,说道:
“现在我想知道你的计划,交材料给我的时间和地点。你要注意,除你以外,
我任何人也不希望见到。”
少校讲了行动的性质,这次行动是民警以前的一名上校提出的,他现在已成为
杜马代表的候选人,他名叫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
“很好,”眼镜蛇点了下头。“火药你没想出来,但想法倒是很明智的。”
“我们想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我们想估价一下花钱买来的商品,”少校坚决地
说道。
“你们买下了我,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但是我有我的老板。我马上就走,就打
电话,你把材料交给我,我们就分手,上帝保佑,永远不再见。我在什么地方,做
什么,怎么做,你们不必知道,甚至知道有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眼镜蛇望了
望少校的眼睛,使得他不得不振作起来,聚集力量,以便不让他把目光抽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再见。”少校下车以后随手将车门“啪”的一声关上。
古罗夫住在自己的秘密住处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来克里亚奇科则孤零零地坐
在办公室里,在走廊和饭堂里一见到同事就骂娘,同时诅咒医生们把他的上司和朋
友塞进了某个“精神病院”,不给他地址。
“否定性的感情对古罗夫是绝对禁止的!”克里亚奇科故意模仿医生的口吻说
话,然后摊开两手。“我这个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否定性的感情!你们看见了吗?”
在多年的刑侦工作中,古罗夫决不是第一次处于绝境,也不总是找到正确的决
定,不总是胜利者。有时没能找出犯罪分子,有几次简直是让抓到手的犯罪分子溜
掉了。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有时是由于情报不够准确,有时是他本人犯下了错误,
招致人员伤亡。总的说来,在不到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不少,见到了
不少的东西,但他是第一次处于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或者他在最近几天之内找到
犯罪分子,解除他的武装,使之无法为害;或者让数以百计,很可能是数以千计的
无辜群众死亡。这场威胁性的重大灾祸的政治后果,他倒没有想过。哪个党重新掌
权,独裁者掌权,以前的统治重新回来,这一切当然是很可怕的,但这不只是他,
列夫·伊凡诺维奇一人的过错。这得由大家来负责;包括总统、政府、国家杜马、
不去投票的青年人、一贫如洗的老人。这些老人把选票投进选票箱内,希望把自己
的青春找回来。
三天三夜古罗夫在自己的住所里走来走去,两手拿着抹布,擦已经并不存在的
灰尘,想呀,想呀,同时回忆起奥尔洛夫的话来。奥尔洛夫说,列夫·伊凡诺维奇
·古罗夫将会在埋葬无辜死难者的坟场上自杀。他明白奥尔洛夫是在气头上说的,
不是想伤害他,而只是希望给他以鞭策。但他,古罗夫只是一个人,血腥的伤亡既
不会使他变得坚强一些,也不会使他变得更聪明。
古罗夫成百次,成千次翻来覆去地说,必须钻进恐怖分子的皮里,成为一个没
有心肝,没有神经的东西,找到那个要消灭的目标,以便让那些对天天出现的杀人
案习以为常的人们咯血,说:够了,对我们怎么干都行,但这个必须停止。“这个”
到底是什么呢?
克里姆林宫吗?白宫?玛丽亚教堂?都很难接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够。体育
场吗?市场?可怕,但情感不多。剧院?儿童剧院。彼得指出的第一个目标,正是
儿童剧院。什么是人们最痛心的地方呢?孩子和教堂。教堂里的礼拜。
斯坦尼斯拉夫来了,带来了蔬菜,并去到厨房里准备饭菜。他除开顺便问候了
一句之外,什么话也没问,把包一放下就说:
“快进来,有新闻。”
厨房很小,不像古罗夫家里的。他进来以后,坐在角落里开始抽烟。
克里亚奇科脱下上衣、卷起袖子,开始削土豆,同时指着摆在桌子上的一瓶酒
和一盘子少盐的黄瓜,说:
“我不能喝,但你可以喝一点,甚至医生都这么吩咐了的。”
“新闻值得喝吗?”古罗夫给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很响亮地啃了一口黄
瓜。
“今天早晨,雅申在两个身穿陆战队迷彩服、手持自动枪的小伙子的伴随下,
乘坐20型‘伏尔加’离开了莫斯科。他们经过叶列茨,往沃罗涅什·罗斯托夫开去
……”
“朝格罗兹尼开去吗?”古罗夫掐灭烟蒂,点上了一根新的烟。“那两个带自
动枪的小青年是我们知道的那两个中尉吗?”
“同你在一起真没有意思。”克里亚奇科把装土豆的锅子放到火上,打开一包
肉丸子。“彼得已下令不要接近他们,他们的‘伏尔加’上已经安上塔灯,我们的
车子是由一个女的驾驶的。”
“漂亮,不过,这样粗糙的工作,我不相信,”古罗夫说道。“尽管上帝睡觉
的时候,魔鬼什么玩笑都是可以开的。反间谍局的上校带着武装保卫人员是不会受
到任何检查的。也许他们真的在莫斯科没有人可以弄到炸药。你同巴沙·库拉根说
过吗?”
“他什么也不知道。原则上讲,雅申仍然还算是干部。如果他这次旅行与眼镜
蛇有关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谁?”古罗夫兴致勃勃地望了朋友一眼。
“你要问简单一点。”斯坦尼斯拉夫开始翻肉丸子。“我说一个,不是指个人,
而是从数量观点上讲的。”
斯坦尼斯拉夫在吃饭的时候讲了几个老笑话,默默地洗餐具,然后每人端起一
杯咖啡,相互对着坐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