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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路西站在这样一家名叫“半醉”的酒馆门口,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目标,因为他知道他的目标是不会光明正大的坐在醒目显眼的地方。费路西慢慢的朝目标走过去,坐在目标的对面,他的目标正是图欧德,不过今天图欧德已经刮了鬍子。仔细的看看,图欧德和费路西还是有很多区别的,图欧德的脸比费路西稍宽,眉毛稍短,眼睛更圆一点。图欧德仿彿知道费路西一定会来,早就多准备了一大杯淡酒放在自己的对面。
“好!”图欧德颇有豪气的说:“你果然来了,这就是给我的面子,虽然你是地主,但今晚的酒我请了。”
费路西小小的喝了一口酒,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图欧德,歎口气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哦?你是在说我吗?”图欧德故意看了看左右两边道。
“你有这身本事,能做的事情太多,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大盗。”
图欧德反问道:“我也奇怪,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逍遥自由,为什么一定要混迹官府,受尽拘束呢?”
“你这是跟我抬杠啊,”费路西笑道:“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整旦里俗事缠心,斤斤计算,既要上下沟通又想着左右逢源,既要躲着明枪又得提防暗箭,还要堂一同伐异、争权夺利,这样的日子很舒服吗?”
“哪有这么夸张,你说的未免太偏激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种很有趣的游戏。”
图欧德说:“一点都不夸张,不过你我的立场不同罢了。”
“可是像你这样打家劫舍总不是正道。”费路西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很没有说服力,正道这个词实在是最无聊的词之一,它被人用的太滥了。但今天这个词还是被费路西很虚伪的搬出来用了,大概足因为费路西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词。
图欧德仰头大喝一口酒,嘲讽的说:“不要告诉我你就是这么幼稚的人吧,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肯定不会这么弱智。你说的正道是什么,朝廷政府是正道吗?
帝国是皇帝的,江山是贵族老爷们的,一小撮人凭藉着血统世世代代继承,这也叫正道?你是一个幸运儿,诸神垂青于你,使得你爬到了今天的地位,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幸运的。“
“听起来你是要做一个为了公平而斗争的侠盗啊。”
“哈哈。”图欧德大笑几声,“我哪有这么高尚,我纯粹是为了追求爽快的感觉。看到平旦里气焰嚣张的贵族在你的刀下委屈求饶,这多么有满足感;看到受到帮助的平民百姓对你感恩戴德,这多么有成就感;当你的名声众口相传时,这又多么值得骄傲。相比之下,那一点点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听图欧德这一番话,费路西感到图欧德过去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才走上了这一条道路,他那不羁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两人继续喝酒,图欧德忽然提议道:“在这里喝酒真没意思,我们去喝花酒吧。”
费路西面露为难之色。
“有什么为难的,又不是上床。”图欧德说:“还有,你怎么年纪轻轻就结了婚,把自己放进了婚姻的牢笼。可惜啊可惜,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看看我多么潇洒……”
费路西说:“嘿,上回是谁被阿兰娅小姐逼得走投无路。”
“她?我那是让她。她现在在哪里?”
“她神经是不是有问题?天天到我们官署门前捣乱,我只好把她扔进监狱了,至少不愁吃不愁暍,你要是念旧,我马上放出来还给你。”
“免了免了,明天我走了后再放出来吧。”图欧德看看錶。忽然一阵响动传过来,费路西扭头看过去,有几个喝醉的人在动手打架。
“你们海原的人真是无趣,我已经看到好几起为了宗教问题打架了。”图欧德见怪不怪地说:“我们另找个地方。”
从酒馆出来后,图欧德很随意的朝东走去,费路西也无所谓的跟着。
图欧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认识红菲小姐吗?”
“见过,怎么了?”费路西回答说。图欧德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难道你和她有什么不好说清的勾搭?”费路西说。“哈!你看。”图欧德却指着前方:“就去那里。”
费路西看过去,是栋三层楼。如果只是三层楼也就罢了,但见楼门前散佈着柔靡的灯光,几个妖艳的女人迎来送往,一看就知道是有特“色”的地方。
“我们去那花楼继续喝酒好了。”图欧德说:“别告诉我你不敢去。”
“谁不敢去。”费路西不示弱的说。一切似乎都在图欧德的意料之中。进去后,图欧德张罗了半天。
“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啊。”费路西想道。
不过很快图欧德藉口方便,溜了出来,留下费路西独自面对两个浓妆艳抹的陪酒女郎。可是图欧德一去不返,久久不回,费路西不禁感到奇怪。
“情况不对头。”费路西自言自语的站起来,不顾两个女郎的热情挽留来到楼下。掌柜告诉费路西,刚才另一位先生早已经付款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费路西突然冷汗直流,假如图欧德这个时候冒充他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他费路西就不好解释了,难道能告诉别人说他当时正在某“花楼”和两个陪酒女郎在一起吗?费路西又想起图欧德今天刮了鬍子,看来可能真有什么阴谋。图欧德从花楼里出来,消失在夜幕中。不多一会儿,又出现在某高大建筑后边一个胡同里,有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你怎么才过来。”对方埋怨道。
图欧德看了看对方,说:“我刚才改变主意了,这次行动不打算抛头露面。
我可以动手,但我要蒙上脸。”
“什么?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怎么又变卦了?要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你?”
图欧德拔出腰刀,凶狠的说:“别那么多废话,只问你做还是不做?”
黑夜里明晃晃的刀身看起来冷厉可怕,对方吓退了两步,生伯图欧德反噬了他自己,口气一软道:“现在随你的意,不过以后能不能交待,责任都在你了。”
图欧德没答话,点点头,开始做准备。
费路西迅速的向家里跑去,越早到家越好。“但愿是我小人之心了吧,也许图欧德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费路西自我安慰的想。
正在奔跑之际,却见那东南方向的天空闪了一闪,片刻间喷出一小团红霞。
那是大概是着火了,费路西意识到,他并没有去现场,去了也于事无补,先回家再说。第二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心里忐忑不安的费路西早早起床,在院子里一边享受阳光一边活动着身体。“都督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伴随着喊声,费路西看见海原郡守备埃弗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又怎么了?”费路西说。埃弗特喘一口气,说:“城南的海神殿着火了,那里的海神祭司都被烧死了。”
“什么?祭司被烧死了?”
费路西一惊,天哪,烧死谁不行,偏偏死了一个祭司,以后耳根子绝对不能清静了,省里头经略大臣那里且不说,光宗教界人士天罗地网般的啰嗦恐怕就得论筐装,虽然不怕,但烦的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始终躲不开的感觉也不好受,用嘴皮子折磨人这正是神官们的拿手好戏。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有一个郡的郡首不小心“问候”了一句当地天神殿祭司的母亲,结果立刻被那个省的天神大祭司扣上了“藐视神灵”的大帽子,一状告到京城里,要死要活闹的不可开交。
最后可怜的郡首被罚抄写了五百遍的《天人经》,费路西当时还觉得挺搞笑,不过现在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这是不是图欧德干的?费路西咒骂着作这件事的人,胡乱穿上件外套,也不坐马车了,直接上马飞驰向城南。
还没到地方,就看到层层的人群,费路西运起真气,劈开人群挤到里面。
只见一座神殿已经化为了废墟,残垣一断壁随地可见,还有几处余韵未了的婶婶青烟飘向天空,几个巡警和几十个先赶到的士兵围着火后的废墟发呆,另外还有一些哭丧着脸的神官,废墟旁边的空地上摆着几具焦黑模糊的屍体,估计是刚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费路西沮丧的一拍额头,为什么他这么倒楣!
“让开!让开!”已经合拢的人群又被分开一条路,西卡多和海原城巡警总领路德维卡挤了进来,费路西苦笑着对这两人说:“情况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西卡多唉声歎气的说:“唉,事已至此,准备善后吧,我们有得累了。”
路德维卡安慰说:“大人不用多虑,我一定尽心尽力查明此事。”
士兵们开始抬走那位魂归死亡之国的祭司的屍体,路德维卡忽然发现了什么,喊道:“停!”然后又说:“你们撬开屍体的嘴巴。”费路西奇怪的看了路德维卡一眼。
路德维卡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祭司的口腔,又回来对费路西小声的说:“大人,这祭司是先被人杀死,然后纵火焚烧神殿的,并非被烧死。”
“哦?何以见得?”费路西问。
“大人,人在大火中呼吸或者喊叫,肯定要吸人烟尘,口腔里乾净不了,但是那祭司的口腔里却很乾净,唯一的解释就是先被杀的,只有死人才不会呼吸喊叫。”
真是麻烦,费路西说:“这事你负责吧,认真查查,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一个年轻的青年跌跌撞撞的冲到费路西的面前:“大人!这一定是那些上神邪教徒干的!”费路西看了看青年神官,没理他,转身要走。
那青年神官却又上来拦住了费路西:“大人!我说的没错,一定是上神邪教徒与我们起了冲突后携怨报复,请大人严办!”
心情不好的费路西发出一道真气推开青年神官说:“你有证据吗?你知不知道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你说是上神教徒干的,我还说是你们海神教自己干的然后嫁祸给别人呢。”一番话气的青年神官眼睛鼓了出来,费路西说罢扬长而去。
这宗教算什么东西,费路西回去的路上想,整天吃饱了撑着装神弄鬼,闲着没事时还互相狗咬狗的,节外生枝的惹出一堆事端又叫我来收拾。
巡警总领路德维卡干这一行年头也不少了,经手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数百,经验丰富的他不到一上午就找到了一条线索:有目击者说,曾经看到有两个人从神殿后面的窗户向外跳下来,因为天黑,没看清什么模样,但是其中一个人跳下来的时候似乎扭了脚,由另外一个人搀扶着离开现场,然后就发现神殿着火了。
“这个线索可以查一查。”费路西对路德维卡说:“你先去告诉守备埃弗特,叫他调动所有的军队搜索全城;从现在起,城门禁止任何腿脚不便的人出城,另外去守城门的士兵那里问问,看看今天上午有没有腿脚不便的人出城;而你再去找找还有别的线索没。”
“是。”路德维卡领命而去。
“慢着。”费路西又说:“你确定没有人看到作案者的面容吗?”
路德维卡无奈的耸肩说:“目前还没有,当时半夜黑乎乎的,谁又能看清案犯呢。”
费路西微微有些放心,看来图欧德没有冒充他去杀人放火。
第七章 宗教骚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海原郡的海神祭司被烧死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省城,引起了各方面的一阵骚动。波从城与海原城陆地距离只有一百多里,中间交通极为便利。而费路西一天后就收到了两封从波从城送来的信件,一封是波从省经略大臣丘利曼写的,另一封是海神教会驻波从省大祭司写的。
费路西拆开经略大臣的那封信:余闻海原城海神之殿焚毁,祭司身亡,震惊无比……此乃尔疏忽职守,处事无方……当自负其责,查清事故速报。
费路西狠狠的把信一甩:“真是个老混蛋!我写信找他要钱,宛如石沈大海一般,屁回音也没有,现在一出了事故,这老傢伙就跳出来指东指西的!真拿我当他的下属看啊?!好歹我还是个都督,不全在他的管辖下。”
站在旁边的西卡多说:“大人不用与他计较。做官的多半都是这种嘴脸,对上奉迎对下欺压,不奉迎不足以沽恩,不欺压不足以立威。和做买卖差不多,对上面是买方,对下面是卖方。”
“不对,我是以都督的身份兼任郡首的,又不只是郡首,这老傢伙应该知道这一点才是。”费路西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以都督的身份找他要钱,这老傢伙无言以对,他不愿意给钱但又没有藉口拒绝,于是藉着这件事斥责身为郡首的我,摆明了就是立威叫我老实点,别再去麻烦他。”
费路西又拆开海神大祭司写来的信:忽闻噩耗,吾心实悲……痛定思痛,窃以为大人德行有亏,海神震怒,降此谴罚……惟愿大人亡羊补牢,重修我神之殿……如此幸甚。
看完这封信费路西又笑起来:“这是一个恬不知耻的老神棍,世间原来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这些话也亏他说的出口。大火烧了他们的神殿,反倒是我德行有亏?即使神灵震怒那也是他们海神教徒的事情,与我何干?更可笑的是竟然让我们去重修神殿,各教的神殿都是各教会为了传教方便自行修建的,坏了也该是自己去修,凭什么叫我们郡官署出钱?果然人说‘伪君子尽出三神之门下’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嘿嘿,私利作祟,清修之人也不能免俗。”西卡多说:“对他们来说,修神殿这么一大笔费用,能省则省。”
费路西往椅背上一靠说:“这两封信权当放屁,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心生一股厌烦的情绪,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时是个尽头,怎么在海原比在京城还郁闷。唉,在京城的时候上头有无数大树,有什么事情轮不到自己操心,天塌下来也得先压死个头高的人,自己跟着状况随波逐流,顺便打打自己的小算盘,回想起来还挺逍遥自在。到了这里,手下、士兵、民众都看着自己,有点问题都要自己出面,若说这里天要塌,第一个砸死的就是他。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啊,可笑自己年少无知没想透这一屑道理。不过这次究竟是谁做的?看起来图欧德的可能性不大了,如果对方真要指使图欧德去做,大概会叫图欧德故意抛头露面让别人看到,以便往他费路西身上抹黑,这样就说明有人在背后整他。如果不是图欧德做的那又会是谁呢?
正在费路西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有人敲门,却是路德维卡。
“干嘛,别告诉我是已经破案了。”费路西说。“大人说笑了,属下哪有这么快。”路德维卡说:“属下汇报一下进度,经过守备大人的配合搜索,已经发现了近日扭伤脚踝的人有十四名,已经全部扣押,现在正在逐一调查每个人的背景。”
费路西问道:“你办案多年,经验丰富,你看这会是什么人做的?”
路德维卡谨慎的说:“这次情况比较奇怪,属下也不能妄猜出什么。”
“你一点想法也没有吗?”费路西说。“大人,一般来说,通过事故受益最大的人往往就是作案的人,但是这次很特殊。如果说是上神教徒做的,但是前一天上神教徒刚和海神教徒起了冲突,过一天海神祭司就被杀、神殴被烧,人们第一个怀疑的当然就是上神敦徒挟怨报复,这实在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可言,最近他们发展的形势很好,没有什么必要干这种把髒水泼到自己头上的事情。相反,海神教在这次事故中有所受益,他们可以赢得民众的同情,对于与上神教的竞争中有好处,但是他们似乎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一点同情烧了自己的神殿,杀掉自己的祭司,这样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综合上面的分析,我看这次事故可能是独立的偶然的事件,大概是因为别的什么私人恩怨,只是发生的时机恰好在两教冲突之后。”
“哦,如果往深处分析呢。”费路西说:“可以假设有人故意制造出这次事故以此栽赃陷害上神教,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路德维卡摇摇头说:“属下愚昧,没发现谁还可能有这个动机,只有海神教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但是海神教估计也不会这样牺牲自己。”
费路西说:“你先下去吧。有情况随时汇报。”
路德维卡走后,费路西独自陷入了沈思之中,他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如果是私人恩怨的话,杀死人就足矣,又何必烧掉神殿?烧掉神殿等于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海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