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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披肩之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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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万富翁平心静气地问:「多久了,斯特拉?」
  「沃尔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从——从今年春天。」
  「就从你刚认识他开始,嗯?我真是个蠢猪,他没费什么手脚就把我沃尔特·戈弗雷的宝贝老婆给钓上了?真他妈的混蛋,瞎得跟只笨蝙蝠一样,妈的就在我眼前……」
  「这——这一切其实是可以避免的,我想,」她嘎咽地说,「如果他不……哦,沃尔特,那天晚上你对我太坏了——太冷酷了,完全不理我,我——他送我回家,我一直拒绝,但……路上,他掏出随身的小酒瓶,递给我喝了一口,后来又喝了一口,然后——我不知道,哦,沃尔特——他就带我回他公寓,我去到那里,我——」
  「斯特拉,还有其他人吗?」百万富翁的声音森冷得跟钢一样。
  「沃尔特!」戈弗雷太太惊骇地声音一扬,「我发誓……他是第一个!惟一一个,我不要再这样子下去了,哦,我必须跟你讲,现在他——他已经……」埃勒里几乎还可看到她的肩膀颤动起来。
  矮胖男人开始来回踱起步来,鞋子踩在碎石子小路上喀喀作响。让埃勒里惊讶的是,这拿破仑式的小矮子的反应居然是叹气!
  「好吧,斯特拉,我想这件事我们都有错。我常想,男人要发现他老婆对他不忠时,他会怎么想,你在报上会读到的——带把左轮,把子弹射进她的脑袋里,然后自杀……」戈弗雷顿了一下,「但这于事无补,他妈的王八蛋,这于事无补。」
  她怯怯地说:「我跟你讲,沃尔特,我绝没爱过他,这只是——你知道我说真的,在事后我很想自杀,尽管他——是他灌了我酒。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是被他骗的,而且他——哦,他真的好可怕。」
  「因此,你才邀他到这里来,」戈弗雷仿佛自语,「我一直纳闷,我这笨脑子始终想不透,你过往只会邀几个糟人到家里来,但这小子完全不一样,而且居然是你的情人!」     
  「不,沃尔特,不是我邀他,当时,我已经跟他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他——他逼我,要我邀他来……」
  石子路上的脚步声停了。
  「你是说是他自己一定要来,是吗?」
  「是啊,沃尔特……」
  「好极了,」他声音阴沉下来,「他邀请自己,吃我的食物,骑我的马,摘我的花,喝我的酒,还睡我的老婆,真他妈的有一套!……那其他人呢?慕恩夫妇,还有邋里邋遢的康斯特布尔女人——这些鬼又从哪里冒出来?像过往一样当布景的,还是有其他目的?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斯特拉,也许你还不知道事情利害,但你会让我们所有人掉到地狱里去,如果让警方查出你和他——」
  此刻,有女人衣衫飘动的猎猎之声传来,快,而且突如其来,埃勒里知道,是她扑到她丈夫怀里去了。
  埃勒里缩了下身子,此情此景再偷窥偷听的确让人不舒服,就像站在尸体前看人解剖一般,但埃勒里一咬嘴唇,更削尖耳朵听着。
  「沃尔特,」她如泣如诉,「抱紧一点,我怕。」
  「没事的,斯特拉,没事没事,」戈弗雷说,一遍又一遍,温柔但很机械,「我想你不会有事的,但你得把所有事讲给我听,其他这些人怎么回事?他们是哪来的?」
  她好半晌不做声,只有灌木丛那头传来咔嚓一响后,她这才开口,声音非常沙哑,每个字都像埋在呼吸里一般。
  「沃尔特,这些人来这里之前,我一个也没见过。」
  埃勒里完全感觉出戈弗雷的悚然一惊,它从一阵无来由但充满甜味的风中传来。戈弗雷诧笑起来,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有办法说出有意义的话来。
  「斯特拉!」终于,他气急败坏地问,「你这怎么可能?那罗莎认得他们吗?或者戴维?」
  「不,」她近乎悲吟,「不。」
  「那他们怎么会——」
  「我邀了他们来。」
  「斯特拉,你讲清楚!现在,抬头看着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完全不认识他们,那你怎么可能——」一直到这一刻,他还犹如蒙在鼓里。
  「马可要我邀他们来。」她凄凉地说。
  「他要你——他把这些人的名字连同住址给你?」
  「是,沃尔特。」
  「没讲理由?」
  「没有。」
  「那他们来了之后呢?再怎么讲,他们也不该把这个邀请视为理所当然——」
  「我不知道,」她缓缓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事情就这么奇怪——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梦魔,康斯特布尔太太是其中最奇怪的一个,从一开始她就演戏,好像我从小就认识她一样……」
  戈弗雷的声音又浮现出惯有的钢铁之质:「从一到这里就这样?她一来就见到马可了吗?」
  「是的,我认为她——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很害怕,看起来不像她以前不认识他,不,我绝对感觉得出,他们彼此认识——尽管她见面时装得很像——但忽然见到马可,让她不得不大吃一惊,马可则很冷静,也——装得很像,我介绍他们时,他真当她从未见过面一般……问题是她一下子没法反应过来,她怕——她真的怕得要死。」
  害怕?埃勒里阴沉地想,她怕的和你怕的是如出一辙,斯特拉·戈弗雷女士,此时此刻,你还不肯把事情全讲出来;此时此刻,你仍然还害怕,斯特拉·戈弗雷女士,因此你不敢讲出来。
  「这个老肥婆,」百万富翁思索着说,「当然,有可能……那慕恩夫妇呢?」
  斯特拉的回话显得忧心忡忡:「他们也很奇怪,尤其是慕恩太太,她——她真很可疑,她只是个廉价的演员,沃尔特,就是你在小报上会读到的,最典型的那种钓凯子的歌舞女郎,照说,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能吓到她,但她第一眼见到马可时,她一样吓个半死,我们——我们是三个走在深渊边缘的女人,而且还蒙着眼睛,我们每一个都怕,怕得不敢讲话,怕得不敢呼吸,怕把秘密泄给谁——」
  「那慕恩呢?」戈弗雷直截了当问。
  「我——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沃尔特,你不可能搞懂他的,他很暴躁,很粗俗,又那么强壮,而且他从不让你知道他想些什么。从来家里之后,他的行为举止完全吻合他这类型的男人,他也认真地『社交』,社交!」
  「他怎么对待马可?」
  她有点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哦,沃尔特,这可以说很好笑,我得告诉你,当另一个男人和你同处一个屋檐下时……彼此会暗中较力。慕恩很讨厌马可,正眼都懒得瞧他,只有一回,有天晚上马可邀慕恩太太到花园散个步,我——我看到慕恩先生那种眼神,把我吓得直发抖。」
  又安静了好半晌,然后,又是戈弗雷先生平稳的声音:「好,这对我而言看来并不难,你们三个女人,分别在不同时间和他有了关系,他于是逮着你们的把柄,觉得有机会敲诈到一个愉快的夏天,享受美好、干净而且高级的假期,这卑鄙的老鼠!但他还要你邀其他人来……我要弄清这事,还有罗莎死里逃生这件事。对了,他一定也诱拐了罗莎和他发生关系,他妈的该死的家伙!我的女儿怎么可以——」
  「不,沃尔特,」斯特拉·戈弗雷悲坳地大叫,「他也许跟她调调情……我确定没别的——罗莎不会,罗莎她不会的,沃尔特,我一直陷在自己的难题中才瞎了眼没注意到,其实厄尔的态度应该早让我察觉出来才对,这可怜的男孩气成这——」
  埃勒里听见她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小心拨开树枝,一枝细枝子咔嚓断了,但那边的两人并未察觉。月光下,两人紧靠着站在小路上,女的比男的高些,男的抓着女的手腕,他那专横且丑陋的脸上有着极奇怪的神情。
  「我说过我会帮你,」他清晰地说,「但你仍然不肯彻底说出来,我知道你害怕,但单单只因为害怕,就让你甘心成为这该死妓男的玩物,是吗?只因为害怕——或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我不知道的这个原因也正是其他两个女人害怕的原因,是吗?」
  然而,冥冥中存在着某种更大的力量,保卫着权益受到侵害的主人,也让窥听一事适时而止。     
  有人从小路另一头走来,走得不快,迟缓的步伐显示此人心事沉重,忧烦不己。
  埃勒里当下隐身到更浓密的灌木丛后面,造化弄人注定他这个晚上听不到斯特拉·戈弗雷的最终回答了。他缩着身子,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他刚刚隐身的小路另一头。
  戈弗雷夫妻也听到了,他们理所当然静了下来。
  是康斯特布尔太太,她晃荡晃荡地出现,像个苍白而巨大的鬼魂,身穿怪诞的黄色麻质衣服,月光下裸露的肥膀子如同大理石。她的步子拖着,石子路被刮着喀嚓喀嚓响,梦游般一张圆圆的大胖脸如同死人般没一丝表情。她独自一人。
  她拐过小路弯道时,肥硕至极的臀部就从离埃勒里脑袋几英寸的距离处扫过。
  接下来是两边几乎同步的彼此招呼之声,虚假的笑声如同玩具鸟发出的机械式鸣嚷一般。
  「康斯特布尔太太,你哪里去?」
  「晚安,康斯特布尔太太。」
  「哈罗,我——我只是随便散散步……好可怕的一天啊……」
  「是啊,我们全都——」
  埃勒里带着对命运的不满心绪,恨恨地跟自己低咒一声,悄悄溜到了小路另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场。
  第九章 夜·深蓝的猎者
  麦克林法官醒了。有一阵子,他还用力想从一大团漆黑浓雾中挣脱出来,但此时他完全醒来了,身体每一种感官都醒了,在意识到自己侧耳倾听之前,他的耳朵已自动发生了作用;在两眼真正张开之前,他的眼睛也像急着看穿眼前这一大团漆黑一般。老迈的心脏,他惊愕地感觉出,此时像个活塞般剧烈跳着。他直挺挺躺着,知道有危险。
  有人,他知道,在他房里。
  从眼角他瞥见落地窗以及窗外的西班牙露台,窗帘只拉起一半,因此他也能看见满天星斗的夜空。时间一定很晚了,但多晚呢?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震动得床单沙沙作响。有人夜间上门来,在平时,或在一间才出了谋杀案的屋子里,他觉得危险程度并无二致。
  然而,他的脉搏逐渐恢复了正常水平,没事情发生,常识告诉他,怎能如此放纵别人随意闯入。他不开心地想,不管此人是谁,都已然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了,于是他运起全身上了年纪的肌肉,让自己坐了起来,如果事情需要,他还没衰老到无法奋起为自己做漂亮一击……
  他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此刻,他的眼睛已完全适应了黑暗——他很肯定自己看见某个人迅速地闪出门外,他的夜间访客走了。
  「喂!」他喊了声,双脚也移到地板上。
  一个干而冷的声音自他身旁某处响起:「你终于醒啦,是吗?」
  法官跳起来:「老天!埃勒里吗?」
  「刚刚,我想你也听见有好朋友到你房里巡访一番,不是吗?不不,先别开灯。」
  「这么说你也是闯入者之一,」法官问,「是谁——」
  「跑掉了,是吗?理当如此,波德定律不是说,两个物体不可能同一时间内占有空间中同一个位置吗?好吧,管它对不对,反正我的科学知识本来就很烂。关于有人偷溜进来这事,我早就预料到了。」
  「你预料到了!」
  「我得承认,我倒没想到她闯的会是这房间,但这也不难找到解释——」
  「她?」
  「哦,是啊,是个女人,你难道闻不出脂粉味吗?抱歉,我无法告诉你此人的真名实姓,在这上头我从不是范·达因笔下神探万斯那类的人。我只知道,她穿白色长袍之类的,老实说我在这里守了已一小时以上了。」
  老先生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在这房里?」
  「哦,不,主要还是在我房间,但当我察觉她想弄开你的房门时,我赶紧从我们房间相通的门溜到这里,以防——呃——以防万一。你可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宝贝,她很可能趁你还呼呼大睡时,狠狠给你一家伙。」
  「别耍嘴皮子!」法官斥责他,但仍记得压低嗓门儿,「怎么可能有人会想来攻击我?这些人我一个不认识,并且我也和他们一点牵连都没有,这八成是个误会,她弄错房间了,就这样。」
  「没错,当然是这样,我刚刚只是吓吓你罢了。」
  此时,法官仍坐在床上。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埃勒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来源已变了,从床的另一边——也就是房门那儿传来:「嗯,她只是战略性地暂时撤退,看来我们得等了,你起床的动静把她给吓跑了。你到底想怎样?」埃勒里笑起来,「泰山一样跳起来扑向她,是吗?」
  「怎么会想到是个女人,」法官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不打算说谎,免得被你修理得体无完肤。这女人到底是何方恶魔?」
  「我要知道那就太美妙了,那几个都有可能。」
  麦克林法官躺了何去,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臂,两眼则固定在他所知道的房门位置那一点上,刚刚可以看出埃勒里动也不动的身影。
  「好吧,」良久,他没好气地说,「你要不要谈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想到在这儿守株待兔?你觉得谁嫌疑较大?我到底睡了多久?你这小子实在是全世界最让人生气的年轻人——」
  「喂,拜托一次只问一个问题。依据我的腕表,现在差不多两点半,你一定有着异常随遇而安的良知。」
  「要不是那个可恶的女人,我一定还睡得好好的,现在,我还觉得全身骨头酸痛得要命。这样行了吧,然后呢?」
  「然后,说来话长,」埃勒里开门,探头出去,再飞快缩回来,门也旋即关上,「还没发生什么事,我也一直睡到十点才起来。你一定饿了,是吗?特勒会拿最好吃的——」     
  「少提特勒!我一点也不饿,回答我问题,你这蠢蛋!你为什么想到今晚有人会闯来?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埃勒里说,「有人闯隔壁房间。」
  「隔壁——那是你的房间,不是吗?」
  「另一边,尽头那间。」
  「马可的,」老人说,沉默了半晌,「不是有警员看守吗?我认为鲁斯那小伙子——」
  「诡异的是,鲁斯小子现在正挺尸在一张吊床上,吊床挂在特勒房里,睡得可开心呢。」
  「墨莱一定气坏了!」
  「我认为他不会,至少,不会冲着鲁斯。你知道,鲁斯是奉命撤守的,哦——我下的命令。」
  法官在黑暗中张大嘴、睁大眼:「你的命令!这我就不懂了,是不是陷阱?」
  埃勒里又探头看了一下外头的廊道:「她一定真的吓坏了,我猜她一定认为你是鬼……没错,正是陷阱一个,他们大部分人在十二点之前就上床睡了,可怜的家伙!全都累垮了。总之呢,我不经意地让他们知道——他们全体——派人看守死者房间大门其实毫无必要,尤其我们又彻底搜过这个房间了;我也让所有人知道,鲁斯会置身在睡眠国甜蜜的梦乡之中。」
  「我懂了,」法官低声说,「但你何以认为……有人会乖乖栽进你的陷阱之中?」
  「这,」埃勒里柔声说,「这是另一个说来话长……安静!」
  法官屏住呼吸,头皮一阵发麻!接着,埃勒里把嘴凑在他耳边说:「她又来了,别出声,我正进行一场侦探冒险行动,看上帝分上,梭伦,可别毁了我一番心血!」说完他就消失了,落地窗的窗帘稍稍掀开来,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射出,旋即被吞噬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法官又再次看到满天的星空,冷冽而遥远。
  他颤抖起来。
  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他什么也没听到,只除了下头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还有便是来自遥远海洋的风从窗帘钻了进来。法官无声无息地从床上爬起,在穿着睡衣的瘦削身躯上裹了一层薄丝被,套上毛拖鞋,偷偷地走到落地窗那头。他灰白的头发睡成了一络塔的发卷,起自头顶,一路披泻到肩上,活脱脱像个战场上担任守卫的印第安老战士。
  然而,他这个可笑的形象丝毫不妨碍他穿过落地窗,上到印着铁架长长暗影的露台,而且更让他像承继了伟大的印第安追猎传统本事一般,迅速挤到数米外正守着一扇窗的埃勒里身旁——约翰·马可生前卧房的其中一扇窗。
  埃勒里并不舒适地侧身趴着,眼睛眨也不眨锁住室内的一盏小灯。威尼斯式的窗帘并未完全拉上——不经意地在左边底部留了个缝,由此可完整看到里面的房间。埃勒里马上瞧见法官也过来了,他摇了摇头示警,让了点位置给他。
  老先生不慌不忙松开紧裹着的丝被,蹲了下来,跟着埃勒里注视着房内。
  这间大型的西班牙式卧房像被恶意攻击过一般,柜子门大开,死者的每件衣物全扔到地板上,要不揉成一团,要不就连抽屉带衣服掀翻在地上;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大皮箱被弃在房间正中央,扁塌塌的不成个样子;此外,还有几个小型手提箱、旅行箱被随手乱丢;床铺也搞得一片狼藉,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深插在床垫上,床垫则被划开好几刀,连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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