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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岳点将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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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批人马,静悄悄地兀立在风雪中,使这雪地旷野,凭添了一种肃杀之气,西门咎虽是满经风浪之人,到此地步,也有着四面楚歌,走头无路之感。
  他先足一惊,继而一怔。心中暗道:丐帮首脑人物聚集于此,目的若不在云震,那就在我西门咎身上,哼!纵然力战而死,也不能任人宰割。
  忽听无影神丐厉声道:
  “西门咎,帮主大驾在此,还不上前参见?”
  西门咎冷冷一笑,身形一折,足踏城垛,向东掠去。
  但听周公铎扬声唤道:
  “西门咎。”
  到底这领袖一帮,名驰江湖之人,别有一种慑人的威仪,西门咎闻得呼唤,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顿,喝道:
  “什么事?”
  周公铎缓缓说道:
  “丐帮并未将你逐出帮外。”
  他虽无疾颜厉色,却自有一种迫人的力量,西门咎微微一愣,“帮主” 二字,几乎脱口而出,话到唇边界,忽又将心一横,冷冷说道:
  “我正等着丐帮,将我西门咎逐出帮外。”
  周公铎淡然道:
  “此时此地,你逃不出丐帮的掌握。”
  西门咎冷笑道:
  “未必。”
  周公铎淡淡一笑,道:
  “广德城外,承蒙你手下留情,放了无影长老一条生路,咱们以德报德,今夜之间,决不与你为难。”
  西门咎想到那日饶了无影神丐一命,完全是因为云震之故,不觉低下头去,朝肋下的云震望了—眼,口中说道:
  “既不留难,你我后会有朋,改日相遇,再清算旧帐。”转身奔去。
  周公铎峻声道:
  “且慢。”
  西门咎怒声道:
  “你待怎样?”
  周公铎道:
  “天地虽大,何处是你的安身之地?”
  西门咎冷笑道:
  “那是本人的事,你不必挂虑了。”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云震已是罗侯神君亟欲擒获之人,你自身尚且难保,将他带在身旁,岂非自取杀身之祸?”
  提到云震,西门咎心中无端的激动,怒声道:
  “西门咎已非丐帮之人,一身祸福,独自承当,阁下免操心了。”
  忽听云震道:
  “老前辈,我已被罗侯公子点坏了“厥阴心脉”,仅只剩下十天好活,老人家何必枉受牵连,不如放下晚辈,独自离去吧!”
  西门咎闻言,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凄恻之感,怔了一怔,毅然道:
  “你放心,老人决然竭尽所能,救你活命,万一你不幸丧命,老夫舍此残生,一定搏杀罗侯公子,为你报仇雪恨。”
  这几句话讲的激昂慷慨,仁义凛然,周公铎听了,也不禁暗暗心折,云震感念知遇之恩,更是热泪泉涌,激动不已。
  但闻周公铎道:
  “西门咎,你对云震如此眷爱,到底为了什么?”
  西门咎心中暗暗忖道:为了什么?不过是造化弄人,情不自禁罢了。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那是西门咎个人的事,你不必问了。”
  周公铎道:
  “你细想生平,觉得以你的为人行事,对云震有所裨益么?”
  西门咎冷笑道:
  “世间多的是外貌忠厚,内心机诈之人,差异所在,不过是做过坏事之后,是否被人觉察而已。”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强词夺理,似是而非。”语音微顿,突然话锋一转,接道:
  “实对你讲,北斗剑张铸魂张大侠,他已遍托武林同道,在这东南半壁,搜寻云震的下落。”
  西门咎眉头耸动,截口问道:
  “为了什么?”
  周公铎道:
  “所为何事,我等亦不知情,但你应该明白,张大侠在武林中何等身份,何等声誉,他一言既出,凡我武林同道,识与不识,谁能不替他卖命?”
  西门咎暗暗心惊,忖道:“北斗剑名满天下,云震不过无名小卒,这两人有何关系呢?”
  忖念中,冷冷说道:
  “你们都愿意替张铸魂卖命,我西门咎独来独往,偏不买他的账。”
  周公铎哂然道:
  “那也随你,但你搭救云震,既是出于情意,何不想一想,云震身负重伤,若要救他一命,是你有把握,抑是张大侠更有把握?”
  西门咎口齿启动,欲待答言,顿了一顿,终于忍住。
  要知北斗剑张铸魂乃是北道云中子的衣钵传人,文才武功,无不高人一等,江湖之上,众口交誉,已是不争之论,西门咎虽目空一切,却也觉得难以与之比拟。
  忽听云震道:
  “老前辈。”
  西门咎心噗地一跳,道“干吗?”
  云震道:
  “晚辈想见那张人侠一面。”
  他连受重创,元气断丧殆尽,讲起话来,中气全无,沿声嘶哑难闻,但西门咎却似耳鼓之内,突然响起—个焦雷,被震得呆立在风雪之中,半晌不知答言。
  云震以为他未曾听到,重复道:
  “晚辈想在临死之前,见上张大侠一面。”
  西门咎木然呆立,沉默良久,陡地凄然一笑,缓缓说道:
  “本来就是。张铸魂是名倾天下的侠客,西门咎穷愁潦倒,孤魂野鬼而已,你原该见张铸魂一面。”
  云震哑声道:
  “晚辈不是这意思。”
  西门咎仿佛未曾听到云震的话,自言自语道:
  “也对,张铸魂交游广阔,相识满天下,去求一求他,或许能找着一点灵丹妙药,救你一条性命。”
  云震急声道:
  “老前辈误会晚辈的意思了。”
  只昕周公铎纵声道:
  “西门咎,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
  西门咎冷冰冰的截口道:
  “不须想了。”飘身下城,木然走到周公铎面前,将棉被裹住的云震送了过去。
  周公铎接过云震,眼看西门咎那心灰意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暗暗忖道:二十年不见,这逆贼神情已是大改,也显得苍老许多了。
  但听西门咎冷冰冰说道:
  “我交给你的是活人,若有差池,我血洗丐帮。”话未讲完,倏然闭口,转身飘然掠去。
  云震急声唤道:
  “老前辈。”
  西门咎恍若未闻,展眼之间,那孤寂的背影,消失于风雪之中。
  周公铎目送西门咎离去,转向无影神丐道:
  “此间的事,偏劳长老了。”
  无影神丐躬身道:
  “帮主清放宽心。”
  周公铎点一点头,手托云震,钻进了马车之内,那小叫化跃上车座,马鞭—挥,驱车疾驰而去。
  这时,天将破晓,风雪交加下,那小叫化高踞车座,左手捏辔,右手挥鞭,赶得马车旋风一般,直向南方冲去。
  车厢中一闭漆黑,云震拥着被褥,静坐一隅,脑海之内,回忆着西门咎几次相助的情形,心头甚感歉疚,想到自己命在旦夕,
  今日一别,后会难期,不禁忽忽若有所失。
  忽听周公铎道:
  “这位老弟,大名真是云震么?”
  云震微微一怔,道:
  “在下姓云名震。”
  周公铎道:
  “中州一剑云翼,是老弟的什么人?”
  云震道:
  “那是先父。”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帮主对在下的身份,莫非有所怀疑?”
  周公铎笑声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猜测不透,张大侠如此渴望见老弟一面,原因何在?”
  云震惑然道:
  “帮主受张大侠之托,寻找在下,难道连个中原因也不知道?”
  周公铎道:
  “张大侠乃是咱们素来敬仰之人,他有所差遣,朋友们乐于效劳,他既不讲出原因,咱们也就不便追问了。”
  云震道:
  “在下也不明其故,否则定然奉告。”
  周公铎微微一笑,道:
  “那日在广德城外,多亏老弟仗义,保全了敝帮无影长老一命,周公铎这厢谢过了。”
  云震淡然道:
  “帮主勿须言谢,当日之事,是西门咎自愿手下留情,在下后生晚辈,并无左右西门咎之力。”
  周公铎含笑道:
  “老弟有功不居,周公铎佩服得很。”
  西门咎的阴影,阻隔在这两人之间,使双方无法亲近,言语之间,也显得十分生硬,令人有言不投机之感。
  沉默中,只听那小叫化连声吆喝,马鞭连连挥动,劈啪之声,响之不歇,马车奔驰得太快,人坐车中,颠簸得极为厉害。
  周公铎突然说道:
  “云老弟,你伤势似乎不轻,如此颠簸,受得住么?”
  云震心中暗道: 十日光阴,弹指即过,区区车马劳顿,算得了什么。
  心中在想,口中说道:
  “这座垫既软又厚,在下倒不觉得难受。”
  顿了一顿,问道:
  “北斗剑张大侠,如今在什么地方?”
  周公铎道:
  “杭州附近。”
  云震眉头一蹙,心中暗暗忖道:此地离杭州至少八九百里,纵然昼夜兼程,也要两三天后,才能见着张大侠了。
  忽然心头一动,道:
  “周帮主,北斗剑张大侠,目前有多大年纪?外表生得怎样?”
  周公铎讶然道:
  “老弟未曾见过张大侠?”
  云震哑然失笑,道:
  “在下久闻张大侠之名,但身为无名小卒,无缘一见张大侠的丰采。”
  周公铎怔了一怔,缓缓说道:
  “张大侠如今约有四十来岁。”
  云震道:
  “以武林人物来讲,那是正当英年了。”
  周公铎突然长长叹一口气,沉声说道:
  “张大侠初出道时,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武功高强,人才出众,那时的张铸魂,可说是得天独厚,无往不利。”
  他心中似有无穷的感叹,话未讲完,忽又深深一叹。
  云震暗暗忖道:他语气之中,颇有惋惜之意,难道那张大侠命运多舛,少年得志,中年以后,穷愁潦倒不成?
  心念转动,接口问道:
  “张大侠近况如何?”
  周公铎道:
  “唉!说来令人无法相信,北斗剑张铸魂,居然流落江湖,沦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混身一震,惊叫道:
  “什么?”
  周公铎有气无力道:
  “沦落为卖卜算命之人了。”
  云震颤声道:
  “张大侠是北道云中子的衣钵传人,那位云中子苏老前辈,近况却又如何?”
  周公铎摇头道:
  “近二十年来,江湖之上,没有人见过苏老真人,那位老前辈是否尚在人世,除了张大侠,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云震愁眉深锁,道:
  “帮主最后一次见着张大侠,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公铎道:
  “半年之前,张大侠托我寻找老弟,我一直无法复命,这半年来,日日奔波,也无暇去看望张大侠。”
  云震戚然道:
  “张大侠的病况,如今怎样了?”
  周公铎双眉一轩,道:
  “老弟何以知道张大侠有病?”
  云震喟然一叹,道:
  “唉!在下于杭州西子湖畔,结识一位算命先生张铁嘴,如今方才明白,那位深受病魔之苦的张先生,竟是赫赫大名的北斗剑张大侠。”
  周公铎道;
  “如此一讲,老弟与张大侠当真另有渊源了。”
  云震心中,猛然想起那失去的“玉符”,原是一个普通算命先生的东西,突然之间,变成了北斗剑张铸魂的物件,“张铸魂”与“玉符”,这两者一旦结合起来,令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
  忽听周公铎道:
  “云老弟,我看你内伤甚为沉重,若是不耐车马之劳,咱们就走慢一点。”
  云震凄然一笑,道;
  “在下恨不得胁生双翅,立刻飞到张大侠身前。”
  周公铎戚然道:
  “周某也有同感,想那张大侠病入膏盲,朝不保夕,我真怕晚到半日,无法见他一面了。”
  云震轻轻叹息一声,道:
  “在下离开杭州时,张大侠已是命如游丝,能够拖到如今,也算是异数了。”
  周公铎道:
  “张大侠素得朋友爱戴,同道友好,闻知他身染重疾,只要有治疾疗伤,怯病延年的药物,无不是倾囊奉上,有那善于歧黄,精研药理的朋友,更是不辞劳苦,四出采药,特地为张大侠炼制丹药,唉!可惜他病势已难好转,虽得友人相助,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云震叹道:
  “人生在世,得武林同道如此爱戴,死亦无憾了。”
  他年纪轻轻,抱负未展,生命已似风前残烛,看来还要先那张铸魂而死,这几句话,乃是有感而发,周公铎仅知云震内伤甚重,却不知罗侯公子已点伤云震“厥阴心脉”,他身上没有疗伤药物,因之未曾仔细察看。
  忽听小叫化大声叫道:
  “启禀师父,太平汛到了。”
  周公铎将窗门启开一条小缝,朝车外望了一眼,道:
  “马匹怎样?”
  小叫化道:
  “前面两匹马不管用了。”
  周公铎道:
  “换过马匹,再行前进。”
  小叫化应喏了一声,须臾,马车驶进太平汛,停在一家酒店门外。
  这太平汛是建州大镇,长街之上,不见行人。
  忽见酒店大门一开,闪出一个蓬首垢面,身裹麻袋的乞丐,道:
  “齐兄弟,帮主大驾何在?”
  小叫化飘身落地,喘息道:
  “车内。”
  话声中,周公铎已推开车门,跨出了车外。
  那乞丐疾步亡前,躬身—礼,道:
  “弟子鲁成,参见帮主。”
  周公铎摆手道:
  “免礼,尽快换两匹马,咱们立刻要上路。”
  这鲁成乃是无影神丐的弟子,赶前一步,低声说道:
  “启禀帮主,张大侠闻说那位云震公子落在括苍山内,如今已经南迁,移驻大盆山下。”
  周公铎眉头耸动,道:
  “什么人传来的讯息?”
  鲁成躬身道:
  “黄山剑客归老爷子,人在店内。”
  只见店门口出现一位肩插长剑,银髯飘拂的长袍老者,抱拳说道:
  “周帮主,久违了。”
  周公铎疾步走厂过去,拱手道:
  “归老前辈,久违久违。”
  银髯老者洪声笑道:
  “老弟台武功越练越高,为人也越来越谦虚了。”
  说罢哈哈大笑,挽起周公铎的手臂,转身向店中走去。
  周公铎低声说道:
  “老爷子,公铎业已寻着那位名叫云震的少年。”
  银髯老者霍然道:
  “在车内?”
  周公铎点头道:
  “内伤很重,恐有性命之忧。”
  银髯老者凛然一惊,道:
  “瞧瞧!”大步向马车走去。
  这银髯老者乃是方今武林名宿之一,姓归名隐农,因久居黄山,被人称为黄山剑客。
  归隐农大步走到车前,一撩衣襟,钻入了车内,云震见了,急忙挣扎下地,归隐农伸手按住,道:
  “小兄弟有病在身,不必客气了。”
  云震歉然一笑,道:
  “礼貌不周,请老爷子原谅。”
  此时的云震,脸色腊黄,双目深陷,眼神涣散,光泽尽失,讲起话来,声音嘶哑,上气不接下气,归隐农见了,不禁大吃一惊,顾不得讲话,匆匆抓起云震的右腕,察看脉息。
  突然间,霹雳手李元泰那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前面是周帮主么?”
  那语声来的如脱弦之箭,话才入耳,霹雳手李元泰已来到车前。
  风雪之下,四条人影随后奔到,正是丐帮三老,与那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
  马车飞驰了半夜,这几人冒着狂风大雪,追赶到此,其内功之深厚,脚力之强劲,可想而知,丐帮三老都是近一甲子的功力,
  这时头顶冒着热汗,喘息之声,粗重可闻,那红衣和尚与丐帮三老的情况差不多,霹雳手李元泰倒是从容自若,不显劳累之状。
  周公铎与李元泰曾有一面之识,却不知那红衣和尚的来历,双方匆匆见过了礼,来不及寒暄,齐齐围到了车门旁边。
  云震目光一转,朝众人点了点头,转面向归隐农道;“老爷子,晚辈的伤势,已非药物所能救治,咱们快点赶到大盆山,晚辈急于见张大侠一面。”
  归隐农把住云震的腕脉,神情悒郁,道:
  “小兄弟的心脉……”
  云震苦笑道:
  “晚辈先被内力震伤,跟着挨了一掌,随后又被罗侯公子毁去武功,并以阴手点伤‘厥阴心脉’。”
  那红衣和尚高声骂道:
  “王八羔子罗侯公子,几时遇上,洒家要取他的狗命。”云震强颜一笑,道:
  “晚辈最多只能再活十天,如今的心愿,只求早日见上张大侠一面。”
  归隐农目力一扫众人,道:
  “哪一位身边,带得有疗伤培元的药物么?”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李元泰道:
  “我本来有几粒丹丸,全都赠送给张大哥了。”
  周公铎道:
  “兄弟也是如此。”
  红衣和尚道:
  “我可是根本没有。”
  云震含笑道:
  “在下这内伤已非药物所能救治,诸位歇息一阵,进过饮食,咱们就动身吧!”
  归隐农暗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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