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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追你的人可是四仙?他们就要到了。”
“救我!救……”
“在下不会袖手旁观。”
“小心他……他们的妖法利……厉害。”
他掏出一粒避毒丹,一半吞服,一半捏碎擦在鼻孔内,笑道:“立心正百邪回避,定力
够何惧妖术?纸马纸人撒豆成兵,无奈日精剑何。障眼法以迷烟毒雾相辅乱人神智,鬼域技
俩何足道哉?给你一颗避毒丹,看在下赶他们走路,你最好诈死以观结果。”
说话间。四仙到了,像一阵狂风,人一到罡风飒飒,冲势甚猛。
他泰然屹立,右手剑徐引,日精剑藏在左手微吐剑尖,笑道:“道长们,不必费心
了。”
四老道倏然止步,四人的目光全向他左手的日精剑尖注视。
“你是宇内双仙的党羽?”真阳仙师沉声问。
“正相反,在下与他们有怨。”他微笑着答。
“你杀了他?”
“大概是吧。”
“施主贵姓大名?”
“道长们如何称呼?”他反问。
“贫道玉荀山真阳。那三位是紫霞宫紫霞道友,崇道观至真道友,与紫霞观的灵飞道
友。”
“唉!诸位都是江右八仙中人了。”
“好说好说,施主的大名……”
“在下的姓名诸位并不陌生,诸位可以走了。”
真阳大怒,厉声问:“小子无礼,你在向谁说话?”
“自然是向你们四仙说话了。”
“什么?”
“让你们走路,听清楚了没有?”
“气死我也!”真阳变色叫。
“你还有气嘛!如果你死了,天下太乎,可借你并未断气。”
真阳仙师伸手投剑,紫霞真人赶忙伸手相栏,冷笑道:“道友请息怒,这位施主少不更
事,年轻气盛不知利害,说话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等贫道晓以利害,相信他会改变态度
向道友道歉的。”
艾文惹淡淡一笑,接口道:“在下从不向那些奸徒、骗棍、走狗、丧心病狂之徒道
歉。”
紫霞真人不以为然,阴笑道:“贫道四人,皆是修真之土,这点涵养还有,不会与你计
较。宇内双仙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人,无恶不作神憎鬼厌,月前在南昌杀了人,血案如山。
贫道与几位道友,不得不出面卫道,要将他们捕送官府法办,治他们应得之罪。”
“他们已死了。”
“人死,凶器仍须报官没收作证。施主手中的两剑便是凶器,可否交与贫道呈送官
府?”
他哈哈狂笑,笑完将日精剑亮了亮,说:“宁王府的妖道李自然妖术通玄,可惜缺少一
把可用来炼制妖术的飞剑,因此出重赏要你们捕杀双仙,取这把小剑回报换取功名富贵,对
不对?”
“咦!你……”
“可惜,在下要令你们失望了。物各有主,这把剑是在下的家传至宝,目下物归原主,
你想在下能割爱么?能给你们换取功名富贵么?”
“你是……”
“在下淮安艾文慈。”
真阳大吃一惊,骇然叫:“你……你是勾魂白无常朝廷钦犯艾文慈?”
“正是区区。”
真阳突然拔剑,一声暴叱,剑向前一指,道袍无风自摇,吹口气狂风陡起,大抱一挥,
云雾乍生,霎时天动地摇,日色无光。
艾文慈双手换剑,日精剑换到右手,徐徐蹲下,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沉着应变。
黑雾中,突然霞光四起,一条巨龙张牙舞爪,口中喷火,以雷霆万钓之感凌空猛扑而
来,声势骇人听闻。
艾文慈不动声色,他随中原一剑练了六识心法。在他眼中看来,扑来的只是一条柳木刻
成的小龙而已,直待龙爪及身,方出剑尖轻轻一拂,晶虹乍吐,光华耀目。接着,他飞扑而
上。
事地响起一声霹雳,一声震天长啸,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号,风定云汁,黑雾迅速四散,
阳光透过枝叶,恢复了先前的景象。
真阳仙师屈下一腿,双手齐肘而折,哀号声未绝,在余音袅袅中向前一仆。
艾文慈站在三老道的身后两丈处,冷冷地说:“妖术只能骗凡夫俗子,少在区区面前献
宝。给你们三声数送行,数尽不走。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紫霞真人脸色大变,骇然问:“你……你也会法术?”
“你不服气?三声数后你如果不走,可以试试,一!”
冷冰冰的日精剑尖,也抵在老道的嘴唇前,叱声再起:“张嘴。”
百灵老道的脑袋已被震得脑门发炸,五指似钢爪扣得痛楚欲裂,浑身发软,想不跪不可
能,腿一软乖乖跪下了,嘴巴也不敢不张开。
艾文慈将细小的剑尖塞入老道的口中,方放了抓脑门的手,向随后冲到的人哈哈大笑,
笑完说:“在下一个一个勾你们的魂,送你们上三十三天报到。你们的四仙已有两仙断手投
降,你们是不是不服气?”
一名老道见百灵遇险,不顾一切冲上抢救。
艾文慈徐徐拔剑,笑道:“好啊!你是第一个。”’跪着的百灵心胆俱裂,锋利无比的
尖抵在口中,只消艾文慈的手有丝毫振动,这张嘴可就得完蛋啦!赶忙嘶声含糊地叫:
“师……弟……”
冲上的老道急急止步,厉叫道:“放开敝师兄,你我一比一决一死战,贫道必定杀
你。”
艾文慈淡淡一笑,抽出口精剑,一脚将百灵踢翻,叱道:“滚!暂且饶你。”
再拂剑向老道叫:“你上,看你能接多少剑。”
老道一声怒啸,挺剑冲刺。
“锋”一声剑鸣,双剑相错,老道的剑脱手飞出三丈外,剑虹一拂一吐,捷逾电光石
火,沉叱震耳:“你要死还是要活?”
其他的人,惊骇地后迟。
老道的左耳坠地,鲜血涔涔而下,流下颈侧,染濡胸襟。而艾文慈的剑尖,却抵在老道
的咽喉上,剑尖有一丝血影。老道脸色死灰,双脚仍是进招的马步,不敢丝毫移动,双手张
开,不知该往何处放,瞪大着怪眼,恐怖地注视着颔下的剑身,张口结舌,像是吓傻了。
“在下要先弄掉你满嘴牙齿,免得你再吹牛吓唬人。”艾文慈冷冷地说。
“饶……饶命?”老道终于发出求饶的叫声,叫声惶急振颤,不似人声。
“滚!饶你一次。”艾文慈冷叱,剑虹连闪,“啪啪”两声脆响,以剑身拍了老道两记
耳光。
老道仰面摔倒,起不来啦!吓得三瑰飘飘,七魄荡荡,躺着像死狗。
艾文慈收剑回身,走近三绝剑说:“道长,咱们走。”
两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没有人敢出面阻拦。走上了出山小径,艾文慈说:“道长可先
走一步,令师兄可能在前面相候,在下断后,阻止他们追赶。请多珍重,后会有期,”
三绝剑长叹一声,苦笑道:“施主大仁大义,显得贫道师兄弟俩是多么狂妄愚蠢哪!从
此,贫道与师兄将发誓清修,不再在江湖逞强了。一念之差,误人不浅,如不及早退出江
湖,早晚不得善终。大德不言谢,贫道永志于心。”
“道长日后如果碰上隐红姑娘,请代在下致问候之情。”
“隐红主婢目下可能已到达九江,施主可前往找她,她会助你一臂之力。”
“在下不到九江了,心愿已偿,无牵无挂,也许在下走一趟浙江龙泉,去看看义妹章姑
娘,从此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隐世遁名以终余生了。”他无限感慨地说。
“咦!你不打算到九江?”
“到九江做什么?”
“岳氏兄弟潜入九江,听说逮捕了你一位好友。这件事是贫道从追踪我师兄弟的老匹夫
神剑秦泰处听来的,不至有假。施主大仁大义,难道见死不救……”
“我那有什么好朋友?更没有朋友在九江。”
“听说是一位姓沈的,从前做过一任县亟……”
艾文慈又惊又恨,几乎碎了满口钢牙,厉叫道:“狗东西!这次艾某可饶不了你们这些
狗腿子。道长,在下不送了,后会有期。”
他脸色发青,激动得手脚发僵,气涌如山,虎目中涌起了无穷杀机。
姓沈的县丞,不是他在太平府所救的沈仲贤么?沈仲贤举家投奔九江避祸,在他紫砂洲
落难时,适逢其会在江心救他脱出岳琳的毒手。岳家兄弟居然找上了沈仲贤,他怎能袖手旁
观?从前,他认为岳家兄弟奉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因此一再容忍,一再回避,甚至一度仗
义援手,已经是情至义尽了。岳家兄弟上次已公然表明放过沈仲贤,这次却食言缉捕沈仲
贤,是何居心?不是欺人太甚么?
等了一个时辰,料想众老道们救死扶伤不及追赶,而双仙该已去远了,取回自己的包
裹,不走水路赶旱路,昼伏夜行,十万火急地奔向九“贫道不服,你敢与贫道拼剑术么?”
“有何不可?二!”
紫霞真人不等他叫三,一声怒啸,挥剑而上,刹时风雷俱发,剑似狂龙搏击,剑影漫天
彻地向他攻去,剑虹闪烁宛若金蛇乱舞。快狠准招招杀着,抢制先机奋勇进击,剑气迫三尺
彻骨侵肌,内力极为精纯浑厚。
艾文慈徐徐移动,长剑已换交右手,信手挥剑,见招对招间或回敬一两剑,脚下如行云
流水,挥刻间从容不迫,将对方狂风暴雨似的首轮狂攻—一阻遏。经过武林金鼎得主的指
导,果然不同凡响,手眼心法多皆赫然有一代名家的气概。
紫霞真人狂攻五十剑,而艾文慈只在两丈方圆内从容接招,攻势一盛二哀三竭,老道便
成了强弩之末。
蓦地,艾文慈剑势一变,人剑一合,“铮”一声暴响,双剑相接,接着.剑虹连闪,
“啪”一声轻响,人影乍分。
紫霞真人右手上臂被剑拍中,臂骨已断。长剑飘坠,人向左侧方飞撞丈余,浑身像水浸
一般被汗所湿透,脸色泛灰,几乎跌倒。
“换一个来。”艾文慈神定气闲地叫。
崇道观至刚羽士一声低叱,奋勇挺剑冲出。
这次艾文慈不再取守势,一声长笑,剑化长虹迎向至刚射出。
至刚只感到彻骨奇寒的剑气象浪潮般涌到,剑虹接二连三射向胸腔要害,快得令人目
眩,不知到底有多少支剑绵绵不绝地攻来,封不住架不着,除了一退再迟躲避再躲避之外,
毫无办法阻止对方无孔不人凶猛绝伦的剑虹猛攻。
第一轮攻势停止,至刚退了整整五丈,惊得呼吸似已停住了;大汗如雨,脸色像死人般
苍白,眼神疲备。
艾文慈冷笑一声。说:“老道,这才叫剑术。有敌无我,锐不可当,气吞河岳,急似惊
雷。冲刺,再冲刺,不用任何花招,闪避时把握几微,冲刺时如奔雷掣电。你准备了,这一
次我要洞穿你的心坎要害。”
至刚羽土突然丢下剑,长叹一声,流下苦涩的老泪,颤声说:“贫道认栽,你足以纵横
天下。”
“山东响马横扫五省,势如雷霆,但旋即败没,风消云散。在下空有一身武艺,仍难回
天。千军万马冲杀之下,人终有力竭之时,武艺高强又有何用?武艺高也不能收买民心士
气,目下不是造反之时,前车可鉴,徒令生民涂炭而已。道长,悬崖勒马,及早回头,追随
宁王造反,你仍然成不了仙,何苦?”文文慈正色道。
“你……”
“你们可以走了,后会有期。”
“贫道深感盛情。”至刚稽首,说罢扭头便走。
“劳驾,将你们的同伴带走,真阳老道最可恶,在下卸他的双手,他这一辈子再也休想
作恶了。”
至刚与灵飞扶了两个受伤的同伴,凄凄惨渗地走了。
艾文慈扶起无情剑,说:“剑是在下的家传至宝,在下不客气,收回了。”
无情剑浑身惊软了,哭丧着脸将获剑的经过说了,最后说:“目下神剑秦泰在九江,要
不信你可去问他。物归原主。贫道不再妄想,也许反而可以保全性命。敝师弟已落在他们手
中,可否请施主加以援手?”
“在下义不容辞。”
“他们在……”
“他们的聚会处,在下知道。再见,后会有期。”
辞别了无情剑,他奔向四仙的聚会处,来得正是时候,只有两名老道把守吊着的三绝
剑,那还不简单?”
他救下了三绝剑,将救走无情剑的事说了。无情剑也将刚才发生的事—一说出,他心中
一怔,怎么凝雪居然替他前来冒险讨剑?救两位姑娘的人又是谁?
他刚想离开,远处已出现逃回的人影。他将三绝剑推至树后,说:“等会儿在下赶他们
走,免得他们死缠不休。”
三绝剑恨死了这些人,所以现身相迎。
艾文慈却不希望大开杀戒,立即现身高叫道:“勾魂白无常淮安艾火慈火候多时,谁不
要命尽管上。”
到得最快的是百灵老道.骇然止步.接着看清对方是一个年轻人,胆气一壮。拔剑疾冲
而上。
接近至三丈左右,艾文慈一声长笑说:“老道,小心脑袋。”
老道疾冲而至.以锐不可当的辛辣手法一封急刺。
艾文慈左手的日精剑轻轻一拨拨偏刺来的剑尖,进步抢入,“噗”一声就是一掌,拍在
百灵老道天灵盖上,五指一收叱道:“跪下!”
江。
救起凝雪与银凤的人,赫然是崔瑜和双双、逸绿两位姑娘。他们奉命先赴九江部署,半
途听说冷魔东方超偕孙女儿已分途追踪宇内双仙,要替艾文慈追回行医用的小剑,心中一
动,便追下来了,果然发现了凝雪与银凤,以为两名姑娘很可能先通知了艾文慈前来索剑,
因此不急于出面。等到两个姑娘遇险被擒,三人对妖法心怀恐惧,不敢逞强出头援手,在附
近跟踪伺机救人。直待两位姑娘行将受辱,三人方不顾一切动手救人,救了便溜之大吉,深
怕被妖道们赶上同归于尽划不来,逸绿与双双阻敌,并诱敌追问歧途。崔瑜不认识凝雪和银
凤,救到偏僻处即替两人解开被制的气门,首先便自报名号说明与偕同两位小妹前来声援的
经过,并问两人是否知道艾文慈的下落。两位姑娘怎知艾文慈的消息?双方都感到失望。他
们会合了双双和逸绿,重新折回之向双仙讨剑,可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人了。
十月初,九江。
九江府,吴楚之咽喉,江右之重要,自古以来,此地皆为重镇,紧扼鄱阳之口,掌握大
江中游,背枕三天子都,面对滚滚江流,城内外人烟辐辏,江畔桅槁如林。这是一座商业鼎
盛的大都会,市况比江西政治中心南昌要繁荣得多。
惟有水陆交通中心的大都会,方是逃犯隐身的好地方。在小城小村,来一个陌生人一问
便知,地方的保甲查得明证,无法容身。大都会却不同,客商往来频繁,川流不息,人口流
动性甚大,从各地前来谋生的人也多,易于隐瞒身份。而且大都会中,龙蛇混集,作奸犯科
的人为数甚伙,只要找对门路,朝廷钦犯江洋大盗,同样可以找到敢于包庇他们的人。
城西大西门外,有一座浔阳驿,那时尚末建至城东北江滨,是一座水驿。驿旁是码头,
客店和存货的场房,直延伸至城根。不远处,是户部分司所设的九江税课司,俗称九江钞
关,可知这一带是九江的繁荣地带之一。也就是问题最多的地方。从湖广来的船,一律限令
在此停泊纳税,靠码头吃饭的龙蛇,多至上百上千。
江西几乎全境闹匪,庐山也盘踞了一群强盗。三年前按察司副使周宪父子曾率兵人山剿
贼,擒斩上千,余贼四散。久而久之,贼去而夏来,但声势已弱,不足为害。可是,这些贼
与城内外的地痞流氓恶棍么结狼狈为奸,经常闹事出血案,知府大人李从正,被这些贼匪氓
棍搞得焦头烂额,呈文至市政司衙门请兵进剿,却被宁王饬令布政使断然拒绝。因此,九江
的治安坏得简直不堪收拾。后来宁王造反,接任的知府大人江颖与兵备副使曹雷,不但勒不
了兵,也管不了民,只好弃城逃走溜之大吉。
这里正是亡命者的逃捕薮安乐窝,冒险家的乐园。
浔阳驿左首第八家店面,是老字号陶家老店的九江茶庄。这家老店茶叶品质好,信誉保
证,零售批发价钱公道,运销南京湖广颇负盛名.店主人姓陶,据说是太平府陶家的族人,
在地方上颇有地位。
一早,寒气袭人,江风劲烈,店门刚开,街东大摇大摆来了一个脸色不太开朗的青年
人,穿一袭青夹袍,大袖飘飘,梳髻不戴帽,阴沉沉地踏入了店门。
虽说店门刚开,但附近的早市已是熙熙攘攘,船夫旅客匆匆忙碌,街上的人摩肩接踵,
附近的几家食店食摊人声嘈杂。茶叶店不开早市的。
生意人和气生财,店伙计接到第一位客人,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早,请坐暖暖手,
小的听候吩咐。”
青年人淡淡一笑,说:“请给我来一包云雾茶。伙计,掌柜先生起来了没有?”
伙计一面取货,一面笑答:“还早呢,掌柜的要吃了早点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