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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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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但却有人暗中辱骂的事,也使得他的一生,充满了光辉绚丽的色彩,直到许久许久以
后,还被人们传诵不绝。
  但是这些以后的发展,自然不是他此刻预料得到的,他此刻做的事只是他心中认为对的
事,当下一轩剑眉,朗声道:“那白衣人的确是和在下一路进京的,但到了京城之外,便有
人将他接走了,至于他被接到什么地方?在下确也无可奉告。”
  他不用“我不知道”四字,却说“无可奉告”是因为他纵然如此,还是不愿说谎,那笑
天道人听了他的话,嘿嘿一阵冷笑,哪知那始终木然而坐的枯瘦道人,此刻竞突地站了起
来,沉声说道:“管公子说的纵非实言,贫道也相信了。”
  他一直闭口不言,此刻竞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管宁不禁为之一愕。
  却见他死自低垂双目接口又道:“只是公子世家子弟,牵涉到这种武林仇杀之事来,确
是极为不值,那白衣人若是死了也还罢了,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
来寻找,那么公子岂非要无缘无故地多了许多烦恼,何况这些人也不会和贫道一样相信你的
话,公子说不知道,他们也许会在公于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索一遍亦未可知,那么—
—公子的令尊,若是因此受了惊吓,公子岂非成了千古的罪人?”
  管宁心中一愕,先前他还在奇怪,这枯瘦道人言不出众,貌不惊人,不但比不上倚天道
人的谦和,就连笑天道人的粗豪之气,似乎出强胜于他,怎地他却做了昆仑一派掌门弟子,
难道他日后还能接掌门户不成?
  但此刻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后,管宁却不免暗中心惊,这道人不但说起话来隐含锋锐,教
人无法抵挡,而且就凭他这份“明知你说谎我也相信”的胸襟豪气,已足以令人心服。
  他心中正自赞叹,甚至有些惭愧,这枯瘦道人目光一张又合,突地袍袖微拂,一言不发
地走出厅去。
  倚天道人,笑天道人对望一眼,亦自转身出了厅门,管宁呆了一呆,追了出去,只见院
外夜色深沉,雪花已少,这三个道人竟已无影无踪,满地的积雪之上,选半点脚印都没有。
  这“昆仑黄冠”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管宁呆呆地怔了半晌,一阵寒风和着雪花吹
来,他机伶怜地打了个寒战,突地想起那穴道尚未解开的杜宇,转身奔进大厅,奔进那间暗
黑的房间,凝目一望,椅上空空,杜宇竞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大惊一下,去问那中年管家,去问那些青衣小鬟,他们却也是和他一起离开杜宇的,
他们笑一笑,回答管宁说:“公子不知道,小的们更不知道了。”
  杜宇到哪里去了,她自己走开的,还是被人所掳,又成了一个难以解释的谜。
  于是,他再次回到那间小屋,拾起地上的长剑,收起桌上的灵牌、金丸:“她若是自己
走的,为什么不将这些东西带走?”他暗问自己。
  可是,他还是无法回答。
  这一夜,在管宁一生之中来说,又是一个痛苦的日子。
  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呆呆地想了许久,突地取出怀中那一串“如意青钱”来,将这十数
校青钱的柔绢一起取出,一起浸在水里。
  于是,在武林中隐藏了许久的秘密,便在水中一起现出了。
  这些绝天下的武功奥秘,使得他暂时忘去了自家的烦恼,他仔细地将这些柔绢钉在一
处,第一页,是内功的心法,他从这页开始,废寝忘食地研习着,除了每日清晨向父母问安
之外,他足迹几乎不出自己的书斋一步。
  那白衣书生被安排在他的邻室里,仍然像死了一样地僵卧着,若非还有些微弱的呼吸,
任凭是谁也不会将之看成活人。
  生活在豪富的巨大家庭中,的确是有些好处,他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的事情,他父母竟完
全不知道,这一双老人还只当自己的儿子在用功读着诗书,却不知道这名闻九城的才子从此
以后完全跳出了旧日的生活圈子,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境界,填词、作诗、读经、学书,这些
他本来孜孜不倦的事,此刻他竞再也不屑一顾。
  因为,在新境界中的一些奥妙,已将他完全吸引住了。
  他知道此刻有关自身的一切烦恼,只要他能学得这些秘笈上的武功,一切便都可迎刃而
解,何况跃马横刀,笑傲江湖,锄强扶弱,快意恩仇,本就是他心中极为向往的事,他幻想
着自己的武功已有所成,那么他便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追寻出四明山庄中惨案的真相,找
到那一去无影的凌影和杜宇,解开她们之间的恩怨,同时,他还要查出那白衣书生身世来
历,帮他恢复记忆,那时,他若真是十恶不赦的恶徒,自己便要将他一刀杀死,然后将之送
到昆仑黄冠门下的枯瘦道人的眼前,他若是清白而无辜的,那么自己也要去对这干枯道人说
明,因为自己曾经对这道人说过谎,是以自已便得对人家有所交待。
  但是,内功的进境是缓慢而无法自觉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知道他自已内力的修为已经到
了何种地步,一天,一天……
  弹指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在这段日子里,昆仑门下那枯瘦道人临去之际所说的话,
不时在他脑海中泛起“…。他若不死,日后势必会有许多武林中人到公子处来寻找……他
们’也许会在公子此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一遍亦末可知……”
  他焦虑着此事的严重性,暗地思忖:“若是爹爹真的因此受到惊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呢?”
  因之,这一个月虽然平静地过去,他的心境却是极不平静的,但他生怕自己所担忧的事
会突然而来,是以他更希冀自己的武功能有速成,那么,他便可以不再畏具.任何人的骚扰
了。
  于是,他开始研习第二页的“剑经”,第三页的“掌谱”——对于剑术,他已略有根
基,但是这“如意青钱”中所载的剑术,却是他以前练剑时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招式,其中
的每一招每一式,发出的部位,中途的变化,都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而“掌谱”上所记载
的掌法,却又似乎平淡得出奇,可是等他开始研习的时候,他却又发觉在这看似极为平淡的
数十掌势中,含蕴的变化,竞至不可思议。
  又是五天过去——夜深人静,巨大的宅院,笼罩在沉睡的黑暗和静寂中,只有后园中五
间精致的书斋仍有昏黄的灯光,与不时的响动。
  书斋中的管宁优在案前,聚精会神地低声诵读着面前的一册柔绢,不时站起来,虚比一
下手势,然后眉头一皱,再坐下来。
  蓦地——数道光华,电也似的穿窗飞来,管宁大惊之下,还未及有所动作,只听“呛
啷”数声巨晌,这数道光华,便一起落在地上,竟是两柄精钢长剑,与一口厚背薄刃的鬼头
快刀!
  他心头一懔,双掌一按桌沿,颀长的身躯,竞越桌而过,穿窗而出,他已该足以自傲
了,就凭这份身手,已不是他数月前所梦想得到的。
  但是,等到峰形掠到园中,园中积雪未溶的泥地上,哪有半丝人影,远处枯枝摇曳,树
影婆婆,静得像死一样,更不似有夜行人行动的样子。
  他一撩长衫,跺脚而起,在园中极快地打了个圈子,然后满心奇怪地回到书斋,暗问自
己: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他倦极,睡了,睡了不到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桌上赫然有一个桑皮油纸的
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只鲜血淋漓的人耳!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由城西往城东,两旁夹列着已经凋零了的枯木的大道上,突
地驰来一匹鞍留鲜明的健马。
  马上人黑呢风毡,黑呢风帽,帽外只留出一双炯然有光的眼睛和挺直而俊逸的鼻梁,让
人们仍可看出此人的英俊。寒冷的清晨,路上行人甚少,这匹马放肆地放留而驰,突地转进
一条曲巷,再奔了一箭之程,勒缰停在一扇黑漆大门的前面。
  大门是敞开的,健马一声长嘶,门外立即奔出数条粗壮的汉子,一个个直眉瞪眼地往马
上人一打量,齐地喝问:是谁?”
  马上人一言不发地晃身下马,左手拿着长鞭,右手一帷风帽,一个年龄略长的汉子,面
上突地露出喜色,奔前三步,—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管师兄,原来是你。”
  管宁含着笑点了点头,但是这笑容却仍不能掩伎他眉宇间的忧虑之色,他笔直地冲进
去,一面焦急地问:“师父可在?”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双眉略展,极快地穿过那片细沙铺地、积雪也打扫得极为干净
的演武场,一个精神里烁的高大老人,已从屋中迎了出来,哈哈一笑,微带责备地说:“回
来多久了,怎地现在才来看我?”
  如此严冬,这老者仍只穿着件丝棉短袄,腰板也能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老态,他正是管
宁学剑的启蒙师父,京都中赫赫有名的武师,一剑震九城司徒文。
  多日来的惊骇与不安,使得管宁再也无法专心研习,考虑了许久,他终于打定了主意—
—带着那白衣书生去找那位武林中的一代神医,治疗他的伤痕,这样,自己一离开,便不会
有大到家里来骚扰了。
  此刻,他随着自己启蒙的恩师,并肩走人宽敞宏大的厅堂,想到自己以前在这里练剑的
日子,心中真是有万千感慨。
  他闪烁着、迟疑地将自己半年来的遭遇,大约地说了出来。
  虽然他讲的并不清楚,也不完整,却已足够使得这老武师惊异了,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这
个富家公子的徒弟口中说出的名字,竟会连自己也只是耳闻,从来未曾眼见的武林一流高
人。
  这一切,几乎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俯首沉吟良久,他方自抬头,沉声问道:“宁
儿,你的遭遇的确是值得惊异的,若非为师一向深信你的为人,唉——你说的事,确是令人
难以相信。”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道:“但是你知不知道,此刻已牵涉到一件极为诡秘复杂的武
林仇杀之中,你虽然回到家里,只怕别人也不会将你放过……”
  管宁心头一懔,暗忖:师父果然是个老江湖,对任何事都看得这样清楚。”
  一面微微领首,把“昆仑黄冠”的来访,那枯瘦道人临走时的话,以及最近数日所遇的
两件奇事,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司徒文长眉微皱,沉声道:“那枯瘦道人想必就是‘昆仑’门下的掌门弟子,‘昆仑云
龙三大剑客’中的‘啸天剑容’了,唉——此人到了北京城里,老夫怎地都不知道——”司
徒文目光一张,眉峰却皱得更紧,接着又说道:“只是,那三口兵刃,两只人耳,又是怎么
一回事?”
  管宁皱眉道:“弟子亦被这两件事弄得莫名其妙,若是以为想以此示警,但又有谁会用
自已人的耳朵来示警呢?因为弟子在家中查看了一遍,家里并无异状,更没有人失去耳朵,
弟子在外面一向都没有什么恩怨缠结之事,这两只人耳岂非来得太过离奇?”
  司徒文俯首沉吟半晌,突地一击双掌,恍然说道:“此事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想
在暗中对你不利,却被另一个暗中保护你的人杀退,并且割下耳朵——宁儿,你此次出去游
历,结交到不少武林异人,此事倒并非没有可能。”
  管宁又自皱眉道:“弟子此次虽然相识了一两个武林异人,但以弟子的身份,又怎能与
他们谈到‘结交’二宇,他们万万不会在暗中保护弟子呀,除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
起凌影来:“难道是她,她还未离开我,却又不愿和我相见——”一时之间,凌影的婷婷俏
影,又复涌上心头,他越想越觉此事大有可能,不禁长叹一声,暗中低语:你又何苦如此
呢?难道你不知道我多么盼望再见你一面?”
  司徒文目光动处,只见他突地呆呆地落入沉思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足以令他心动神
驰的事。
  良久良久,方自抬起头来,像是自言自语,却又非常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在家里。”
  抬起头来,缓缓又道:“弟子离京之后,家中之事实在放心不下,但弟子如不离开,只
怕烦恼更多,唉——弟子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主意,师父——”司徒文两道已然花白的
浓眉,微微一转,哈哈大笑着,说道:
  “宁儿,在老夫面前,不可说拐弯转角的话。”
  管宁面颊一红,却听这豪迈的老人接着又道:“你离开之后,你家中的事,老夫自会料
理,绝对不让歹徒煽动了令尊令堂两位老人家,若是有一些武林高手寻访于你,老夫也可以
有话将之打发,你只管放心好了。”
  管宁双目一张,喜动颜色,脱口道:“真的?”
  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一瞪目道:“为师数十年来闯荡江湖,成名立万,就仗着这一诺千
金,难道到了老来,还会骗你这娃娃不成?”
  一时之间,管宁望了望他苍老的面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钦服,只见自己的师父纵然
武功不高,却不愧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凝注半晌,“噗”地跪倒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感激
的话。
  司徒文含笑地将他拉起来,这老人心中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应诺,将会替自己带来多少
麻烦,只是他只觉自己年华已老去,却始终没有做出一件真正足以惊动武林的事来,此刻管
宁所说的这件奇诡的的雄心和兴趣。这正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只要一有机会,他还
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千里脚程的。
  管宁反手一把握着这老人家宽大粗厚的手掌,顿然良久,缓缓道:“师父,此次弟子离
去,归期实不能定,家里的一切,就……就都交托给你老人家了。”
  司徒文轩眉一笑道:“好男儿自当志在四方,你只管去吧,江湖之中,尽多你们这些年
轻人值得闯荡之处,只是……”
  他目光在管宁身上微微一转,接着又道:“只是你这样的装束打扮,在江湖上太以引人
注意,此刻你既已卷入一件武林的恩怨仇杀之中,行踪是仍应稍微避人耳目——”司徒文又
自长叹一声,缓缓接道:“这也许是为师到底年纪大了,才会说出这种话,若是换了当年,
唉……”他又长叹一声,倏然住口,管宁目光抬处,只见他—手持着长须,目光遥遥望在院
中一片被寒风卷起的黄妙上,这虽已暮年,雄心却仍末老的老人,似乎在这片黄沙之中,又
看到了自己昔年闯荡江湖的豪情往事,是以萌生感概,不能自已。
  雪虽住,风却大了,一剑震九城门下刻苦练武的弟子,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自己
练武的机会,捧着几筐细砂,撤在积雪已打扫干净的广场。
  于是寒风已卷起广场上的黄沙,而黄抄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在这里
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北京城里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
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后,所激起的却是混
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辆滚滚,车声磷磷,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北京城。
  赶车的车夫,一身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佐他
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囊起了他顾长的身躯,但是一阵风吹过,他张开眼睛,目中的光
采,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和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
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
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入耳目,掩饰行藏的世家公子,九城才子,潇洒倜傥
的管宁。
  辞别了一剑震九城司徒文,他心里便少了一份沉重段负担,对那豪情如昔的老人,他有
着极大的信任之心,因之他放心地离开了家,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征途。
  此刻,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他再也不回头去看那北京城雄伟的城墙一眼,对于这淳朴
的古城,他心里有着太多依恋,因之他不忍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生怕太多段留恋借
别之情,会消磨去他扬鞭快意,闯荡四方的壮志雄心。
  “上一次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显然上次离开北京城的情景,他此刻仍历历在目,但
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那样他又会想起囊儿,想起杜宇,想起和杜宇有着一段难
以化解的恩怨的凌影,想起她那翠绿色的婷婷身影,想起她娇因上如花的笑容,想起她在上
一次寂寞的旅程上所给予自己的温情低语。
  他知道,这一切又将带给他一份难以难消、铭心刻骨的相思之口。
  缰绳一放,车行更急,他口中随意地低咏道:“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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