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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道:“是呀,都给杀死了!那贼人是先杀人,后放火!”先前那个拍桌子的
汉子问道:“来了多少贼人?天宁寺僧个个都会武功,怎能如此轻易被杀?”那汉子道:
“说起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来的只有一个贼人,而且这贼人是个少年女子!长得还挺
好看的呢!”
惊诧、悲叹、怒骂,与因怀疑而反诘的诸声纷作,有人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亲
眼看见的么?”
那汉子道:“我不是说有一个烧火的小头陀逃出来了么?是他对我说的。我在白石
口遇见他,他受了伤,向我讨金创药。诸位都是乡亲,我不用瞒你们,你们也都知道我
是干什么的,我是个偷马贼,昨晚到张千户家里偷马,没有得手,回来的时候,就碰见
了那小头陀。”
当时在金人治下的北方,盗贼蜂起,有等估马贼是专偷官府和大户的马匹的,却不
扰乡民,这等偷马贼在百姓眼中是当作英雄看待的,在这小酒肆的客人都非富豪阔客,
因而也就不以为怪。
那偷马贼继续说道:“那小头陀倒伤得不重,他不是给女贼打伤的,他是见势头不
对,就钻进茅草里溜走的,手脚给荆棘勾伤了好几处,一路奔跑,又跌了好几跤。幸亏
遇见了我。我给他敷上了金创药,他就赶着要到普宁寺去报讯了。普宁寺主持是四空上
人的师弟。我见天宁寺火头大起,怕有大队官兵赶来,因而也不敢在附近逗留了。”
好几个心急的听众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同声嚷道:“不要光说你自己的事情,留待
以后再说不迟。你先说说天宁寺的十六名借众是怎样被杀的?”
那偷马贼道:“是昨晚午夜光景,那小头陀睡得正浓,忽地从梦中惊醒,只听得大
雄宝殿那边,传来了一阵阵高呼酣斗、金铁交呜之声,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骇人心魄的
尖叫。”
“那小头陀也算胆大,爬起身来,便到佛像背后张望,大雄宝殿里点有长年不熄的
长明灯,灯光下看得分明,只见阖寺僧众围攻着的乃是一个女贼,这女贼梳着两条小辫
儿,手提一柄青钢剑,年纪很轻,大约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女贼年纪虽轻,却是厉害得很,她身法快得出奇,东一飘,西一闪的,就恍如
蝴蝶穿花、在众僧之中穿来插去。只见她把剑舞成了一团银虹,护着身躯,剑法倒是守
的多,攻的少。”
但她的暗器却是狠毒之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见她蓦地把手一扬,就有一个
僧人倒了下去。那小头陀开始张望之时,已有几个僧人丧生在她暗器之下了。看了不多
一会,地上更是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
“邓小头陀吓得直淌冷汗,忽地一个僧人在地上骨碌碌地直滚过来,滚到了他的身
边,这个僧人平素和他交情很好,那小头陀连忙将他扶起,想要救他,只见他的两边太
阳穴,都已穿了一个小洞,血流如注,早已死了!”
耿照听到此处,心中的惊恐只怕决不在那小头陀之下,听这偷马贼的转述,那小头
陀眼中所见的女贼,不是他的表妹秦弄玉还是谁?她所用的暗器,当然就是她曾用以杀
害王安的那种透骨钉了。
耿照心中浮起他表妹往日温柔的模样,“唉,她怎的突然间变得如此穷凶极恶了?”
心中又不觉暗暗奇怪,他回想李家骏和他所说的话,姨父弃家逃走的前夕、曾对李家骏
说明是要到天宁寺暂时投靠的,所以才叫李家骏在散完金银之后,就到天宁寺找他。依
此看来,天宁寺僧人,与姨父的交情一定不错,最少也不是敌人。那么表妹义有什么道
理去屠杀天宁寺的僧众?除非她是丧心病狂,否则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可以解释!
耿照的思路迅即又被那偷马贼的话声打断,那偷马贼待众人惊诧叫嚷的声音稍稍平
静之后,接续说下去道:“那小头陀吓得魂不附体,但还有令他更吃惊的事情。有几个
武功较高的僧人,未曾给暗器打中,扑到了那少女的身边,正要施展擒拿手法将她活擒,
忽地一个憎人哈哈大笑几声,就倒了下去!接着义一个僧人哈哈大笑几声,照样又倒了
下去!那笑声可怖极了,简直不像是人类的笑声,而是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的笑声。
那小头陀在和我说起来的时候,还透露着极其恐怖的神情!他说,在那刹那,那美貌的
少女在他眼中也变成了魔鬼!”
耿照听到这里,不觉又是心头一震,暗自想道:“这分明是我姨父家传的独门点穴
功夫!这女贼既会用透骨钉,又会点笑腰穴,那一定是她,决不会错了!”
那偷马贼继续说道:“小头陀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再看下去?他走得慌张,一
不小心,碰跌了神座上的一件法器。那女贼冷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还埋伏有人么’
一扬手,就把暗器向那小头陀打来,同时身形也就向他这边扑到。
“这小头陀本事低微,怎能抵敌?一听得那暗器刺耳的破空之声,已吓得双腿酸软,
站立不稳,变了个滚地葫卢。忽听得哈的一声,那女贼叫道:‘老和尚,好功大!’这
小头陀一摸,自己的首级还在颈上,始知侥幸逃了性命。偷偷一看,只见主持四空上人
正在用方便铲医着女贼那柄长剑。想来那枚暗器也是四空上人给他磕飞了。
“忽见那女贼身形一晃,一个盘旋,疾的抓起了一个欺近她身前的胖和尚,将那胖
和尚朝着四空上人的铲头送去,喝道:
‘好呀,老和尚,你想大开杀戒吗?我亲手把活人给你送来了!’这胖和尚正是四
空上人最心爱的弟子,他吓得急忙把方便铲缩回,那女贼真是个狠毒的魔鬼,竟把这胖
和尚当作盾牌,疾扑上去,只听得唰的一声,四空上人已中了二剑,血流如注,大声叫
道:‘魔劫,魔劫!你们还能够逃走的赶快逃走!不必再顾老衲了!’
“那小头陀自知无力帮助主持,这时他心中也只有一个逃命的念头了。他连爬带跌
地爬出外面,逃进了草丛,不久,就听见四空上人惨叫的声音,火烟也已开始冒起,转
瞬间天宁寺就成了一片火海。
“那小头陀还不死心,一路跑一路回头,可怜他只隐隐听得火光中有哀号之声,却
不见有一个人逃出来,想是都被那女贼斩尽杀绝了!”
听众嘘嗟叹息之声四起,耿照更是心乱如麻,竟似呆了。连清波低声说道:“你的
稀饭快冷了呢。”耿照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去,但不想拂逆连清波的好意,只勉强吃了
几口稀饭,小菜是一筷也没有动,便匆匆忙忙付帐,走出店门。
连清彼将他扶上骡车,耿照仍是一片茫然、丧神落魄的样子。连清波赶了一会骤车,
离那酒肆远了,忽地低声问道:“你还要到天宁寺去吗?”
耿照面色灰白,呆了片刻,说道:“不用去了,改道向南。”连清波笑道:“你的
主意打定了才好。”耿照叹口气道:“天宁寺都已变成瓦砾场了,我还去那里作什么?
这回是决个改了。”
连清波正要将骡车转过方向,忽听得马蹄之声,有如暴风骤雨,只见两骑健马,正
在疾驰而来,耿照叫道:“咦,这两匹马似是冲着咱们来的,莫不是强盗吧?”他已看
出那两个骑士都带有兵器。这条路乃是乡间小道,决不能容得一辆骡车与两匹马并行,
倘若不是一方退让的话,拉上了只怕两方都要人仰马翻,但看对方的未势汹汹,看来他
们是决不会让路的。
连清波淡淡说道:“白日青天,哪来的许多强盗?大约你是连日遇险,见到什么人
都疑是强盗了。”她神色自如,仍然赶着骡车前进,看来她也不准备让路。
耿照心中大急,正要叫她不可如此大意,忽听得她发出一声轻啸,说时迟,那时快,
那两骑健马已到了面前,眼看就要碰上。
那两个汉子骑术精绝,刹那间就将奔马勒住,连清波道:
“我有事,别阻我,请快让路!”
那两个汉子叫道:“请你老人家恕罪……”忽地双双跳下马背,跪在骡车的前面,
张开手,竟把那匹青骡拦住了。
连清波面色一变,唰的一鞭就打下去,喝道:“你们敢不听我的吩咐吗?咦,你,
你们怎的变成了这副样子?”
耿照这时也看清楚了这两个人的面貌,不觉大吃一惊,只见跪在左首的这个汉子,
一只眼睛翻了出来,血淋淋的好不骇人,看来他的跟珠还是在不久之前被人剜掉的;跪
在右首的这个汉子更惨,一只鼻子已给削平,脸上露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那两个汉子道:“要不是遇上了这天大的祸事,我们也不敢来干扰你老人家了。”
声音嗡嗡,如同患了重伤风一般,想是因为被削了鼻子的原故。
连清波挥鞭道:“快说,有什么大不了的祸事?”耿照暗暗奇怪,这几日来,连清
波对他是何等温柔体贴,但现在对这两个受了伤的汉子,却显得一派冷酷无情。耿照不
由得心里想道:“这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姐姐对他们如此?听他们的谈话,连姐姐
本来是认识他们的,但最初为什么却又假装不识,还请他们让路呢?”
那两个汉子道:“我们解给你老人家的那批货给人劫了。”连清波“哼”了一声道:
“些许小事,也来麻烦我。你们去找我那两个丫头,就说是我的命令,叫她们给你们追
回来不就行了?”
那被削了鼻子的汉子用瓮塞的涩音答道:“我们正是得了紫玉姐姐的指示,从这条
路来迎接你老人家的。”连清波变了面色,似乎颇为吃惊,喝问道,“你们究竟是碰到
什么人了?”那两个汉子齐声答道:”是蓬莱魔女柳清瑶!”连清波陡然一震,大声笑
道:“哈,是蓬莱魔女柳清瑶?她要来跟我较量?我正要看她是怎样的月貌花容,狠心
辣手,竟也号称魔女?”他笑得极为难听,耿照听惯了他温柔的声音,(此处缺损半页)
姐叫我们先走一步,她随后就来的。她、她是在……”正要说出地方,忽听得马铃叮当
之声,那汉子叫道:“紫玉姐姐已经来了,呀,还有沉香姐姐!”话犹未了,只见两骑
快马已经驰来,骑在马背上的果然是两个女子。
耿照一看,不由得又是人吃一惊,这两个女于虽说不上是绝色美人,但身材袅娜,
臻首蛾眉,也是中人以上的姿色。但一个女子的面颊上被划了两刀,另一个女子的头发
被削去了大半边,把她们美丽的颜容完全损坏了。
那两个女子跳下马背,同声哭道:“小姐替我报仇!”连清波面色十分难看,挥手
说道:“起来,起来,蓬莱魔女现在何处,你们马上带我前去找她!”那被削了头发的
丫头说道:“那魔女就是叫我们来报讯的,她的小姐今晚三更在马兰谷天宁寺的原址见
面。她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连清波道:“说的什么?”那女子道,“婢子不敢
说。”连清波冷笑道:“她既有意折辱我,说话当然是难听的了。你但说无妨,我不在
乎。”
那婢女道:“那魔女说:‘你们回去告诉玉面狐狸,她要躲是躲不了的。倘若她今
晚不来,我就叫她这个玉面狐狸变作花面狐狸。好,先给她一个榜样。’……”说到这
里,那另一个丫头又哭了起来,连清波道:“哦,我明白了,那魔女在你面上面了两刀,
原来是硕给我看的。”那丫头道:“那魔女还活捉了咱们的儿家寨主,另有几路进贡给
小姐的脂粉钱也给她截劫了。小姐,你再不出手,咱们可是一败涂地了!”
连清波柳眉倒竖,冷冷说道:“我本来不想到天宁寺去的,现在是非去不可了。走,
马上就走!”
到了此时,耿照当然已经明白,不但那两个汉子是强盗,他的这位“连姐姐”也是
强盗,而且还不只是普通的强盗,而是群盗的魁首!
耿照好生惊诧,暗自想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出道不过年余,就届然做了
群盗的首领,本事可真是不小啊!”同时也就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刚才极力掩饰,甚
至初时还不肯认这两个强盗,想来是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的身份,怕我看轻了她,”
连清波面色一直沉暗,走了好一会,这才忽地嫣然一笑,说道:“你现在大约知道
我是什么人了吧?你怕不怕?还愿意叫我姐姐吗?”耿照忙道,“姐姐,你这是什么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是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看轻你呢?何况
在金虏治下,做强盗也正是英雄豪杰的一条出路,如果我去不成江南,我也会跟你做强
盗的。”
耿照的话语像一阵春风,吹去了连清波脸上的乌云,但她的笑容只似昙花一现,转
瞬间又皱了双眉,说道:“那蓬莱魔女心狠手辣,我这次前去会她,胜负难以预测,你
的腿伤已经痊愈了,我不想连累你了,你,你自己走吧,请恕我不能再送你了。”
耿照抬起头来,毅然说道:“我虽然本事低微,帮不了你的忙,但我绝不能在你患
难之中,舍你而去!连姐姐,你即使撵我,我也是不走的啦!”
连清波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梨涡浅笑,恍如两朵含苞待放的鲜花,看得耿照心旌
摇摇,几乎不敢仰视。忽听得连清波又叹了口气,耿照吃了一惊,问道:“连姐姐,你
怎么啦?”连清波道:“没什么,走吧!”笑容再次在她脸上消逝,眉头皱得更紧了。
耿照心想:“她大约是因为那魔女太厉害了,故此怔忡不安。”他哪里知道,连清波一
会儿欢喜,一会儿忧伤,那都是为了他的缘故,连清波此时正在心想:“他会永远对我
这样好么?
唉,那只有求菩萨保佑,永远不让他知道这秘密了。”
天宁寺离那路边酒肆,不过四五十里路程,黄昏时分,一行人进了马兰谷,到了犬
宁寺原址,只见一片瓦砾,周围数里之内,草木焦黄,尚未焚化净尽的骨头,触目垒垒,
山风吹过,还隐隐带有尸臭的气味。耿照不觉毛骨悚然,心想:“弄玉她怎会做出这样
的事情?倘非我亲身到此,当真不敢相信!”
瓦砾场中,早已有了七八个汉子在那里等候,见连清波驾到,忙来参见。耿照在一
旁静听,原来这几个汉子就是连清波属下的几帮强盗头子,他们进贡给连清波的“脂粉
钱”,也都是给那蓬莱魔女拦途劫走了的。这几个汉子在叙述他们怎样被劫的经过时,
声音兀自还在颤抖。
连清波冷笑道:“你们都给那魔女吓破了胆了!”那八个汉子中,有一半不敢吱声,
有两个道:“那魔女委实厉害,但有你老人家出头,我们也有胆量与她一拚了。但能报
得此仇,我们粉身碎骨,死也瞑目。”他们话声未了,另外两个黄衣汉子已站了起来,
大声斥道:“你们真是胆小如鼠,只知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咱们小姐出头,还
怕降伏不了那蓬莱魔女?你们准备下绳索,只等着捆人便是,何顶你们粉身碎骨?”
这两个汉子体格魁梧,满面浓须,状貌粗豪,看来不大像是汉人。但当时在中国北
部,各民族混同,五方杂处,胡汉通婚,也是常事。所以耿照虽然觉得这两个汉子的状
貌有点特别。
也并不如何在意,只是想道:“这两个人称连姐姐作‘咱们小姐’,自居于奴仆身
份,显然和那几个汉子又有不同,亲了一层。
连姐姐是个拳师的女儿,并非豪富之家,家中哪来的许多婢仆?只不知这些婢仆,
是她做了群盗首领之后才收的呢,还是本来就有?”心里遂有点起疑,怀疑连清波对他
所说的身世,只怕仍有不尽不实之处。但随即想道:“她与我虽然结为姊弟,到底是相
识未久,她的身世倘有难言之隐,不愿对我吐露出来,那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是也有许
多事情瞒着她吗?”因此心里虽有怀疑,但对连清波的感激之情,仍是丝毫不减。
连清波看了那两个汉子一眼,说道:“在此地的只有你们二人还未会过那个魔女
吧?”那两个汉子道:“江湖上的传言,总是欢喜夸大其辞,我们虽来见过那个魔女,
但谅她也强不过小姐。待会儿她来,清小姐准许我们先打头阵,试她一试。”连清波道:
“难得你们对我这样忠心,但你们也不可小觑了那个魔女,据我所知,那魔女的武功委
实不弱呢。你们与紫玉、沉香,都准备好暗器,待会儿听我的命令行事吧。倒不必忙看
先上。”
连清波部署已毕,便都坐了下来,等那魔女现身。连清波卞婢三人,加上原来的那
八个汉子,与那两个受伤的强盗,再加上耿照,共有十四人之多,人人都是心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