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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很想说话，真的很想开口，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却都无法张口，无法道出心中所想，只能眼睁睁看着雕像老人慢慢消散，在不甘里，在大笑里，在悲恸中消散。
“希望……希望究竟在何方，本不该有的希望，为何要让我辈修士，看到一丝，希望……”老人眼角流下两行泪，这是他修行数万年来的悲伤。
老人消失了，永远也不可能重现，真正消失在天地间，但他消失之时，眸光突然明亮，其嘴角勾勒一抹微笑，低头大有深意地看了眼楚凡。
那目光似欣慰，似感慨，又似激动。
在生命最后一刻，能有什么让他激动，楚凡心里很明白，却也疑惑。
“此物留与你，乃吾最后的神魂所化，能助你算一次死劫，本神在你身上，看见了……希望。”老人消失，楚凡脑海却响起这样一番话，同时，其能察觉到，自己的神魂中似多出一团东西。
只需他一个意念，就能启动这团东西，但其没有这种举动，因他明白，这是雕像老人最后的神魂所化，日后当有大用。
一道黑芒扫过，卷带着楚凡离去，塔内恢复空荡，唯独石壁上有一个又一个图案，神秘且玄妙。
塔内唯一改变的，就是少了一座雕像，石壁上多了一个画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六年
如梦洁所言，塔内一个呼吸、一个眨眼，塔外或许就是一年，甚至更长。
阴阳城的墙依旧高到看不见尽头，阳半城风和日丽，阴半城冰天雪地，原本人流似河的街道，如今鲜有人迹，原本繁华城池，此刻极为萧条。
店铺关门，街道上时而有修士匆匆走过，全都直奔城门而去，显然是要离开阴阳城。
偌大的阴阳城，此时惟有风声呜呜响着，偶尔会响起几声拍打房屋的啪啪声，似有厉鬼在哭嚎般，很是渗人。
距楚凡进入石塔已过六年，就在一年前，各大家族纷纷搬离阴阳城，不论修士还是凡人，也纷纷离去，令得如仙境般的城池，于短短一年变为鬼城般的存在。
鸟不再鸣叫，因为就连鸟都看不见一只，花草树木迅速枯萎，似没有养分一般。
空地处，只剩三人还在等待，段玉海、岳冲、雅静三人早在半年前，就被强行带走，哪怕他们不愿，也必须离开。
唯独付丑、黑白无常三人，始终没有离去过，六年来，除却少数几次睁过眼，其余时刻都闭着眼，如同闭关一样。
“阴阳城，而今如同一座死城，完全与外界隔绝，只能出不能进，且一旦达到化虚修为，就无法离去，楚凡究竟还能不能出现。”付丑缓缓睁开眼，望着石塔摇头苦叹，“若还不出现，恐怕再过一年，化虚之下也将不能离去。”
阴阳城的变化，大部分修士未曾预料到，然造化境大能却有所感，早已安排族人离去，毕竟谁都不想将血脉断送在此。
天空中，阴阳城的阵法正缓慢开启，预计还有一年时间，就会覆盖整个角落。
还有一年，付丑心性再好，此刻也有些着急，站起身来，抬头望向空中阵法，轻叹：“不知是谁，甘愿化作阵法力量，镇压此地，才有这稍微的平静，可百年后，阴阳城必破，无法继续镇压。”
说话间，付丑脸上呈现担忧之色，他知晓的，寻常修士不知晓，而这也是强者所必须承担的责任，不可逃避。
若楚凡能听见此番话语，必定会联想到雕像老人的消失，和散去的佝偻老人，阴阳城的变化，与他二人有直接关联。
黑白无常也站起身，面具下的表情略显着急，黑无常拍拍衣服，望着石塔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阴阳城来镇压。”
闻言，付丑眸光微亮，却未回话，依旧望着空中运转的阵法，心绪不知飞往何处，他已预料到百年后的杀戮。
但凡留在阴阳城的修士，在百年后必将承受一场杀戮，那是一场没有对错的战争，且他们仅仅只是第一波。
阴阳城此名真正的含义，不在于阴半城、阳半城的巨大差别，而是因此城是仙境一般的城池，也能是地狱一般的城池。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轰隆一声巨响，付丑、黑白无常三人猛地盯视石塔，只见石塔拔地而起，冲向天空，消失在那云层里。
“少爷？！”黑白无常同时惊声道，二人看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因魂血之故，二人老远就能感受到，落下的黑影正是楚凡。
两人同时蹬地，腾空奔向楚凡，各自展开修为之力，欲接住楚凡。
轰、砰、啪！
楚凡意识尚存，自然知晓自己是从高空落下，如同凡人的他，只能任由身体下落，毫无办法。
立于空地上，付丑于六年来，第一次露出微笑，眼底深处的担忧散去，变为高兴。
在其认为，楚凡能活着回来，已属万幸。
黑白无常接住楚凡，三人同时落地，若非有黑白无常扶着，楚凡站立都成困难。
见楚凡手握踏命枪，胸前全是鲜红的血迹，模样很是吓人，七孔流血，似厉鬼一样可怖。
不用想也明白，楚凡在塔内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场几乎殒命的大战。
付丑闪身出现在楚凡身旁，抬手按在后者身上，眉头顿皱，阴沉道：“能把你伤成这样，敌人修为肯定不弱，且还是一击重伤。”
话语落下，黑白无常面色微变，担忧地望着楚凡，能让付丑说是重伤，那便真的很重。
此时仍旧无法说话，楚凡只能免强一笑，表示自己无性命之忧，然他的微笑，令人看起来感觉很阴森，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就算没有修为，不能说话，楚凡隐约间也能察觉到阴阳城的变化，在黑白无常搀扶下，艰难地朝四周望去，只看见一片荒凉，寂静无声。
“距你入塔，已过六年，阴阳城如今几乎成为一座荒城，能走的都已走了。”付丑能看懂楚凡眼里的疑惑，故沉着声音道，语气逐渐变回洒脱。
六年！
心中大惊之下，楚凡握枪的手微抖，脸色骤变，于他而言，进入石塔不过短短两个时辰，然对付丑等人而言，却是真真切切的六年。
因无法动用修为，故无法将踏命枪收回体内，楚凡只有用手拿着。
“想不到你小子命够大，六年都未死。”阴寒且充满杀机的话语，从空中传来。
嘴角勾勒一抹冷笑，付丑头也不用抬就知晓来人是谁，正是牛家老妪。
和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一根发簪，散着银色光芒，直逼楚凡胸口，若被击中，楚凡必死。
“你一个长辈，这般欺负人，有些过不去吧。”头也不抬，付丑右臂轻抬，两根手指夹中发簪，猛然用力，便见发簪断成两截。
“过不去？”发簪断成两截，老妪也出现在付丑身后，脸上的皱纹似在颤抖，刻意压低着声音说，“别人怕你魂主，本座可不怕，杀你足矣。”
“呵，想杀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付丑转身与老妪对视，针锋相对，他对楚凡曾说的话语，没有假，其正以行动证明。
生死相扶的兄弟情，也从此刻开始，想要杀楚凡，就要踩着他付丑的尸体过去。
“滚开，本座只杀他一人，与你无干。”听言，老妪面色一冷，目光落于楚凡身上，语气变得强硬，有种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之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白殇
圣尊一击可撼天地，楚凡只是重伤而没死，已属大幸，以其如今的状态，牛家老妪想杀他，一根指头就足矣。
该来的还是要来，避也避不开，他一点也不惧，因其内心很明白，段空绝对会出手相助，不会允许牛家老妪将他杀死。
“我虽迈入造境不久，但你要胜我，恐怕也不会这般简单，杀我更不可能，这点你很明白。”目里精光四溢，付丑与老妪对视，身躯轻震，将身后的黑白无常、楚凡三人震出老远，“你有何理由，要杀我兄弟。”
如口中所言，付丑的确才迈入造境不久，若真战起来，定非老妪敌手，但生死相拼之下，老妪也不可能轻易取胜，造境大能可不是盖的。
“杀吾狂儿，夺吾宝贝，难道还不够么？！”阴沉着声音低吼，老妪再不和付丑废话，直接一步迈出，欲跃过付丑，直取楚凡性命。
右臂抬起将老妪拦下，付丑面色平静，淡淡地说：“想杀他，除非你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话语平静，却掷地有声，中气十足，肯定而坚毅。
“好，那本座就先杀你。”眼里射出两道骇人之极的杀机，老妪一指点向付丑，时间似停止，在这一指下，空间粉碎。
冷哼间，付丑倒卷而出，避开老妪点来的一指，身躯腾空而起，双手掐诀之下喝道：“落石！”
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应声出现，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空中，如雨点般砸向老妪，威力惊人，然付丑右手里多出一柄断刀，看似很不起眼，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轰隆、轰隆！
老妪右手抬起在面前撑起一道圆盾，把那落下的巨石通通挡下，发出道道巨响，几乎传遍死寂的阴阳城。
地面被轰出一个个大坑，只见一道灰芒扫过，大坑又恢复如初，这是阴阳城大阵的保护效果。
隐藏在巨石群里，付丑如同灵鹰般俯冲而下，目光锐利，手中的断刀锋芒数丈，其一刀劈出，直取老妪天灵盖。
“雕虫小技。”鼻息冷哼，老妪抬手轻轻一划，便见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席卷向空中，巨石群湮灭，就连付丑也被这股力量扫中，横飞出老远，目光阴沉的望着老妪。
可以说，这是付丑迈入造境以来，第一次与同阶强者对战，在方法上自然会吃亏，而老妪此刻动用的，就是造化二境大能的专属，规则之力。
三虚入道，造化规则，此为三虚境与造化二境最根本的区别，也正是差距所在。
“规则么？”将手中断刀朝老妪掷去，如同闪电破空而下，甚是骇人，付丑自己则双手掐诀，口中低声吟唱着什么。
随付丑掐诀之下，断刀迅速变大，最后有如遮天的乌云，狠狠劈向老妪。
“我的规则，就是这柄刀。”操控足有数十丈的断刀，在划破空气里，粉碎空间中，如同末日审判般，劈向老妪，付丑的规则就是这刀，因为刀内的灵，是他最爱的妻子。
为他的妻子，创造一种独特的规则，此为造，更为其心中的道。
面对劈来的大刀，老妪面色微沉，不愿正面相对，挪移而出，避开大刀，瞬息出现在楚凡面前，一掌劈下。
“你敢！”见状，付丑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老妪与他交手下，还敢袭杀楚凡，且完全放弃强者的心，不顾脸面。
千钧一发之际，付丑操控大刀横斩而来，如若老妪不退，必定会被此刀腰斩，然她嘴角勾勒一抹阴笑，丝毫没有收掌之意。
面对劈来的一掌，楚凡面无惧色，但瞳孔却是一缩，因其看见，黑白无常二人迈步而出，挡在他面前。
噗、噗！
毫无意外，冰冷的手掌接连劈中黑白无常，二人的身体瞬间爆开，化为漫天血雾，飘散在空中。
同时，付丑操控着大刀来临，老妪此刻想躲也躲不开，见楚凡躲过一劫，她眼里满是怨毒，转身之下双掌合十，高举过头顶，如同挥刀般斩下。
“锵！”
老妪双掌斩下时，化为一股力量，凝为大剑，与劈来的大刀轰鸣碰撞，火星四射，整片天地似要毁灭般，进入到一种恐怖的景象，如同轮回。
突兀间，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压向老妪，毫无预兆的压下。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老妪根本无法避开，被手掌击中，身躯侧飞出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面色苍白得骇人。
“好、好、好，人多欺负人少，当真老婆子我好惹是吧？”抬头凝望空中，老妪咬着牙齿，目里杀机更浓。
出手的，自然是段家老祖段空，他本该一早就出手，却因之前在闭关，赶不及，才会有黑白无常死去的一幕。
段空踏空而来，表情毫无波动，如同不存在一样，望着老妪道：“道友何必如此执着，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我心中都明白，百年后还有一场大战，此刻无需这般拼命。”
“哈哈，无需拼命？他杀本座狂儿的时候，你们为何不阻拦，今日本座杀他，你们却要阻拦，可笑、可笑之极。”癫狂大笑，老妪脸上的皱纹在颤抖，散出的修为波动很骇人，其身周的空间，发出嗤嗤声响，似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能否阻我。”
低吼之下，老妪一指点在自己眉心，便见其身影瞬间出现重叠，一名中年女人从她体内走出，模样和她很相似，却也有些不同。
待中年女人走出后，又有一名少女从中年女人体内走出，模样和中年女人也有几分相似，也不是同一人。
“这是……”面露凝重之意，段空瞳孔微缩，落到地面，“想不到，你修炼的功法，竟如此歹毒，为了突破修为，连自己的女儿和孙女都要夺舍。”
中年女人和少女散出的修为波动，绝不比老妪弱，三人同时露出冷笑，很是阴森。
付丑也落到地面，下意识将楚凡挡在身后，其手握断刀，表情呈现从所未有的凝重，他知晓，老妪之前定没有出全力，恐怕就是现在，都还有所保留。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逼走
用踏命枪撑着地面，保持身体不倒，楚凡已然目瞪口呆，双目泛红，两团血雾漂浮在其面前，一阵风吹来，粘稠血液全沾到其身上，若非黑白无常舍命相护，他早已魂归阴曹。
不知为何，当黑白无常被手掌劈中，爆成两团血雾时，楚凡的心一阵抽痛，他的心很迷茫，强者的意在渐渐消散。
“假的，一切都是梦，一场虚幻的梦。”心里暗暗念道，眸子无光，瞳孔欲裂，弱小的他，谈何保护家人，谈何保护朋友，谈何去做那座上的王。
徒然间升起心灰意冷之感，修道至今，楚凡经历多少凶险，经历多少杀戮，然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仍然是只还在挣扎的蝼蚁，是条被网笼罩的鱼。
对于四周的交战，他早已忘却，对于接下来的命运，他不再思考，哪怕下一刻是死亡，他也不惧。
牛家老妪要为牛狂报仇，楚凡不恨她，因修士的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牛狂被他所杀，老妪为牛狂报仇，此为因果。
这样的事，日后还会发生很多，若连这点都看不开，他就不再是他，不再是楚凡。
“夺舍？真的是夺舍么。”阴森发笑，老妪若一头厉鬼，张牙舞爪地扑向段空，中年女人和少女，两者朝左右分开，朝付丑与楚凡包抄而去。
面对中年女人和少女的夹击，付丑顿觉捉襟见肘，一人他都很难对付，此刻来临两人，可说毫无胜算。
中年妇女骤然凌空而起，手指划过，立刻勾勒出规则之力，形成一个牢笼，轰然间砸落而下。
付丑的规则，就是其心中对妻子的爱，就是其手中的断刀，其爱如同此刀，断裂过后，能留下的只有伤心之痕迹，一刀斩出，强绝的力量爆开，将那笼罩而来的牢笼破去。
“寒而水，心凝水，水之规则，出。”
少女看似柔弱，可其动作却如同猛虎，口中轻吟，双手掐诀，猛地一掌按在地面，只听轰轰之声自地底传来。
砰、砰、砰！
“地泉鲸浪！”
五道如同地泉般的水柱冲出地表，若五头庞大的鲸，嘶吼中鸣叫，声震长空，猛地攻伐向楚凡。
此刻，段空被老妪牵制，二人战得难舍难分，使得这片地域仿佛在轮回，各种光芒出现，陷入一片恐怖的毁灭境地。
然付丑同样被中年女人牵制，难以脱身援救楚凡，不战不知，一战才知晓，牛家老妪果真强悍，绝非普通的造境大能。
身躯动也不动，楚凡眼神黯淡无光，仿佛根本未看见冲来的五头鲸，其脑里此刻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眼见五头由水柱凝成的鲸就要将楚凡洞穿，一柄长枪划破长空而至，铮一声轻鸣，插在楚凡身旁的空地上，强悍的枪意如波浪般散开，瞬间就将五头巨鲸粉碎。
长枪枪柄为黑色，枪尖则是血染的红，望之令人心惊胆颤，耳边似有数以万计的戾魂在嘶吼。
“岳飞，你也要与老身为敌不成？！”少女豁的抬头，双目射出两道电光，洞穿了苍穹。
“我答应过冲儿，保此子不死。”一位中年男子凭空出现，抬手招过插在楚凡身旁的长枪，其双眸炯炯，气势浑然天成，身周有规则在流动，踏空而来时，脚下似有雷电在交织，威武非凡。
早在楚凡杀死牛狂时，岳冲就曾回到家族，求岳家老祖相救于楚凡，因其知晓，这一次惟有老祖出手，才能救楚凡一命。
面对造化二境的大能，纵然取出混天雷，也仅仅只能起到威慑作用，无法起决定性作用。
混天雷威力的确是强，但想要威胁造化二境大能，还有些免强。
“好，很好，非常好。”老妪、中年女人、少女同时后退，站到一起，眸子透出阴森的寒芒，凝视着段空、付丑、岳飞三人，说话时杀机毕露，“想不到，区区一个小子，竟能让你等三人这般出手，老身今日就要杀他，看你等如何阻止。”
狂风大作，此刻留在阴阳城的修士，大多都是化虚修士，惟有那么几人，是达到造化二境者。
空地边缘，一位位修士出现，面带些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