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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出了小弩,说:“咱们都用暗器,你活不成了。”
“不见得。”
“这次你的扇骨,并未射穿在下的股肉,可知你已力道有限。”
“你也差不多了。”
“正相反,你受伤沉重,手上力道大减。你的扇骨需指力弹射,而在下的弩箭用的是簧力,两相比较,你有多少机会?”
“哼!在下……”
“你先发射,在下让你优先。”他大叫,小弩向前指出了。
神风羽士已有点支持不住,口气一软,吃力地叫:“且慢动手……”
“在下让你先动手。”
“咱们谈谈。”
“谈什么?”
“咱们并无深仇大恨,而且素不相识,何苦拼个两败俱伤?就此罢手如何?”
“哼!在下已第二次伤在你手上了。”
“在下答应为风老助拳,为朋友事非得已。”
“你得为此而付出代价。”
“可是你也伤了我……”
“我不听你的了……”
“且慢动手!在下有交换条件。”
“是何条件?”
“告诉你有关令师的事。”
“你说说看。”
“风老将令师弄成残废,藏在章华台沼泽的下游里余一座渔寮内。”
恶贼狡诈万分,如果不说风扫残云已将穷儒弄成残废,右粯必定不予置信,这一着果然够高明,右粯果然上当,沉声道:“如果你说谎,在下会回来找你算帐的。”
说完,坐下起出扇骨,撕衣袂上药裹伤。
神风羽士痛苦地叫:“行行好,请……请替我裹伤。”
他不加理睬,冷笑道:“在下背部挨了一扇骨,仍然可以自己裹伤。而你仅是臀部中了小竹箭,皮粗肉厚,就不能自己料理?”
“在下已脱力,请……”
“你发射扇骨并不脱力,是么?”
“在下已将令师的下落见告,你连侠义道救伤扶危的本份也不肯尽么?哎哟!痛死我了……”
右粯心中一软,说:“好吧,我替你裹伤。如果家师不在你所说的地方,在下必定回来杀你。你贵姓大名?住在纸坊么?”
神风羽士眼中,阴狠怨毒的眼神一闪,说:“先谢谢你。在下姓赵,名浮。令师被囚之处,乃是风老亲口所说,谅无虚假。”
“但愿是真。你在纸坊管事?”
“在下是纸坊的总管。”
“好,在下会来找你的。”右粯一面说,一面撑起向神风羽士走去。
神风羽士的掌心,暗藏着的三枚金钱镖,正蓄劲,脸上却涌现痛苦不堪的神色。
右粯毫无戒心地一步步缓缓移近,股伤委实令他痛苦难当。他的小弩已经收入百宝囊,认为神风羽士已失去活动能力,不足为害了。
在他看来,对方委实没有理由与他拼个同归于尽,何况歹毒的扇已丢在一旁,对方想重新抓折扇,实非易事。
神风羽士已运足全力,准备行雷霆一击。
不远处的鹰爪王已解开了脚上的圈套,早已乘右粯裹伤的机会,忍痛爬走了,地下留了一滩血迹。
生死将决,右粯已接近至一丈内。
神风羽士沉得住气,这一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在有效的距离内行致命一击。万一失手,老命不保,因此不得不慎重其事。
八尺了,神风羽士扭身全力挥臂。
“啪”一声暴响,斜刺里飞来一块泥团,奇准地击中了神风羽士的手掌。
“噗噗噗!”三枚金钱镖跌落在身前。
“哎呀!”神风羽士惊叫,手抬不起来了。
右粯也够机警,对方身形一动,他向侧急伏,牵动创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神风羽士心胆俱寒,赶忙伸手急抓折扇。
右粯反应超人,一滚而至,滚动中青锋录出鞘,一挥之下,神风羽士的右手齐肘而折。生死关头,他忘了痛楚,神力骤生,浑身是伤居然能快速地滚动。
这瞬间,“噗”一声响,神风羽士的左掌拍在他的右肩背创口上。
他只感到五内翻腾,眼前金星直冒,天旋地转,痛得他浑身发出可怕的痉挛,本能地手一松,神匕脱手。
神风羽士左手疾伸,扑上了,叉住了他的后颈。
他猛地一翻,用尽余力将神风羽士掀倒,反扣住对方的咽喉,五指如钩猛地收紧吼道:“你该死!你……”
五指扣入肉中,神风羽士的喉管,在他手中破碎,鲜血狂喷。
他精力已尽,软倒在神风羽士的身上。
唿哨声入耳,打手们已到了百步外。
“我完了!”他想。
神风羽士猛烈地抽搐,逐渐松散。
他挣扎着坐起,拾回青锋录,惨然一笑道:“想不到我救人不成,反而断送在此地。我已尽了心力,只是死不瞑目。来吧,也许能多赚两个。”
他取出了小弩和倒钩刺筒,准备与打手们死决。
他确是走不动了,身上各处创口皆因刚才的震动而破裂,大量的失血令他到了油尽灯枯境地。
侧方人形倏现,他不假思索地射出小弩中的三枝小竹箭。
人影一闪即逝,接着出现在前面,喝道:“住手!是我。”
他的倒钩刺筒及时停发,讶然道:“是你!你……”
宗姑娘焦虑地注视着他,急急地说:“不会有人来了,快收了暗器,我来帮助你。”
“大批打手将到……”
“他们已被拦住了。”
“我……”
“你已安全了,让我带你至舍下治伤。”
“谢谢你。”他说,只感到心力交瘁,软倒在地。
一颗异香扑鼻的丹丸塞入他口中,丹丸入腹,他却昏倒在姑娘的臂弯中。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处身在一间雅室中,斜阳从明窗透入,花香扑鼻,喉间药气甚浓,全身各处创口,皆换了洁净的伤巾。衣裤也换了,浑身整洁。
他一怔,自语道:“咦!怎么已是下午了?”
房外突传来宗姑娘的语音:“已经是申牌初。不要起来,我去请家祖前来看你,请安心。”
脚步声去远,他心中一宽,猜想自己被安顿在木屋的雅洁客房中。古色古香的家具,布置得巧夺天工的十余盆兰花,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幽香,几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字画,令他俗念全消,灵台清明。
脚步声又起,房门开处,领先进来了福老。
“咦!”他惊叫。
福老笑容满脸,笑道:“是我,奇怪么?”
“你……”
“放心啦!你只管安心静养,不要疑神疑鬼。”
来了不少人,其次是鸿老,一位丰神绝世的壮年人,宗姑娘,最后一个意外的人是八手仙猿,后面跟着神兽长臂猿。
他大感诧异,瞠目结舌。
福老慈祥地笑,走近说:“我知道你满腹疑团,而且心事重重,不久你便会明白了。”
姑娘上前笑道:“这位是家祖……”
“你走开些。”福老含笑将姑娘挥退。
右粯大惑,看福老的面容,决不会超过四十岁,怎么会是姑娘的祖父?迟疑地说:“宗老前辈……”
“我不姓宗。”福老抢着接口。
“但……宗姑娘……”
“她胡扯,骗你的。”
“那……老前辈定然姓池了。”
“咦!你知道?”福老颇感惊奇地问。
“昨晚小可曾看到神案。”他加以解释。
“哦!难怪,你很精明。”
“小可惭愧。”
“老朽全家在此隐修,不希望有外人前来打扰。”
“小可是不得已,老前辈请谅。”
“你既然来了,老朽不能不管。我先替你引见。这位是老朽的亲家翁徐鸿渐,他那几手臭棋窝囊得很。哈哈!”
鸿老呵呵笑,接口道:“谁又能比得上你池福艺林四绝呀?当然你的琴棋书画都比我高明,不然岂不浪得虚名,呵呵!”
右粯大吃一惊,骇然道:“你……你老人家是……是福慧双仙的池老前辈?小可该死!”
“老朽的名号,早已或忘,不提也罢。”福老含笑接口,指着英俊的壮年人又道:“这是犬子英华。那一位八手仙猿沈仲秋老弟,哥儿该认识。”
姑娘掩口一笑,说:“我叫小菁。”
福老继续往下说:“你必定担心令师的安危,沈老弟会告诉你一切。”
右粯长叹一声,苦笑道:“沈前辈,家师不在囚笼,到底在何处?”
八手仙猿笑道:“令师在武昌,最近可能与群魔捉迷藏,可能到此地一行。”
“什么?这……”
“本来,在下与令师落魄穷儒颇有交情,应令师之请,四出打探魔崽子们的动静。岂知到了蒲圻,却打听出令人可笑的消息,有人模仿令师的笔迹,散发被困章华台的求救信,同时又得到章华庄主的救援信,一时好奇,便跟来看个究竟。在沼泽你走得太快,来不及告诉你其中内情,便过河跟来追寻,鬼使神差碰上了英华老弟。怪事,你怎么是穷儒的弟子?他怎么从未提起?”
“小可虽不曾拜昭公为师,但有半载授艺之恩,不敢或忘,因此……”
“哦!难怪。在岳州……”
“小可也不知前辈是恩师的朋友,放肆无状,前辈海涵。”
八手仙猿感惭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能在八魔手中占尽上风,八魔死其七,即使令师亲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可侥幸而已,其实晚辈不是任何一个老魔的敌手,情急拼命,如此而已。请问前辈,家师……”
“令师在武昌县隐修,被魔崽子们发现了,目下正迁地为良,早晚得与魔崽子们结算。”
“哦!那么,这里的事……”
“完全是天残叟捣的鬼,他根本不知道令师的下落,想藉此引出令师,并除去令师的朋友,想不到反而将你引来,不但毒计难逞,反而送掉了老命。”
福老接口道:“哥儿,你可以放心了。你杀死的那位仁兄,是早年的恶贼神风羽士郭光,还俗作了纸坊主人。那位中了你的圈套,断了两节手指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鹰爪王王权。”
“天!是霹雳雷振声的拜弟鹰爪王?”他惊叫。
“是的,他是来请神风羽士至武昌助拳,助火眼狻猊对付令师,但主要的是要对付你。”
火眼狻猊!这个绰号好刺耳。他感到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池州山区小茅屋的情景涌上心头,多年来他想抹掉那似人似兽狞恶怪人,遗留在他心中的可怖形影,但颇为不易,火眼狻猊仍然不时在他的梦魇中出现。经福老一提,那残忍可怖的形影更鲜明了。
他第一位恩师九现云龙的死,算起来,这笔帐如果算在火眼狻猊头上,那是不公平的,只要火眼狻猊不找他,便谢天谢地了。
可是,火眼狻猊却找上了落魄穷儒,显然是为了那次穷儒恰好管上了这档子闲事,而结下的不解之仇。
火眼狻猊终于找上了落魄穷儒,而且请来了霹雳雷振声助拳。现在,他必需有所抉择了。
“我要尽快赶往武昌。”他焦灼地叫。
福老一怔问,道:“你要到武昌?”
“是的,小可要与家师共患难。”
“可是,你的伤……”
“乘船前往,在船上调养几天便不妨事了。”他坚决地说。
八手仙猿笑道:“你这时赶往武昌,见不着令师的。”
“这……”
“他已经闻风远避,隐身侦伺魔崽子们的动静,时机未至,他决不会露面。你不前往他可以按计行事从容与那些魔崽子们周旋,敌明我暗稳占上风。你冒失地闯去,令师必自乱脚步,可能一步错全盘皆输,这可不是好玩的。你不希望因一时冲动,而致令师陷入这种绝境吧?”
“可是……”
“呵呵!令师已有了周详准备,距决胜之期早着呢!”八手仙猿轻松地说。
“那……小可……”
“你在此安心养伤,我立即转回武昌,找到令师之后,将这里所探到的一切告诉他。如果他需要你前往,会派人来告诉你的。”
“老天!那……那得等多久?”
“放心啦!令师深谋远虑,把握了先机,已先立于不败之地,何惧之有?退一万步来说,万一敌势过强力有所不逮,他仍可远走高飞,避免与对方碰头,在他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毫不足虑。”
福老也说:“老朽与穷儒虽无深交,但深知他的为人,一身侠骨,义薄云天,只是有点任性,但行事深谋远虑,足智多谋,行道江湖四十余年,可说从未栽过。火眼狻猊的艺业虽比他高明一两分,但艺业高低并不能决定一切,以你来说,八老魔可说无一不比你高明,鹰爪王更比你高明得多,却被你出其不意削断了他两段手指,更中了圈套股下去了一团肉,可知艺业高明并不足恃。”
右粯心中一动,突然说:“池老前辈,这件事可能也牵涉到尊夫人呢!”
“你是说……”
他将池州山区所发生的事说了,最后说:“那次如不是尊夫人及时出现,火眼狻猊怎肯忍气撤走?”
福老笑道:“拙荆有一门远亲住在青戈江,三年两载她便会前往相聚一段时日,那次她返家,并未提起此事。愚夫妇退出江湖三十余年,已不再过问江湖的恩怨是非。呵呵!你不会见怪吧?”
“晚辈怎敢?那次要不是老夫人恰好现身,晚辈也许青山埋骨了。”
小菁姑娘突然叫道:“爷爷,奶奶这次转首赴武昌,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
“谁知道呢?”福老沉吟着说。
“爷爷,菁儿也走一趟……”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出外诸多不便,不许胡闹。”福老一口拒绝。
姑娘噘起小嘴生气,但不敢再多说。
福老转向右粯笑道:“原来你承受三家绝学,难怪小小年纪便如此出类拔萃,委实难得。穷儒文武两途,皆有不凡造诣,在他的薰淘下,有此成就确是不易,可知你的天赋必然过人,日后将为武林大放异彩。既然拙荆曾经卷入这场是非,而你日后危难正多,你在此养伤,老朽愿传你一些防身小技自保。”
这天一早,屋后的草坪中,福老立于北首,右粯在南面持竹制匕立下门户。
福老卷起大袖,说:“使用匕首,如想求胜,必须走险,讲求击则必中。但如何方能把握一击的机会,委实不易,千变万化并无规矩可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已获醉里乾坤步的神髓,使用必可得手应心。这几天你已学会各种基本进退法则,应该试试如何运用了。首先,我要用空手入白刃喂招,小心了。”
一旁站着英华小菁父女,姑娘笑道:“失手一次,十记手心,印大哥小心啊!”
福老一声长笑,左手一伸,两指疾探而入。
右粯向侧一闪避招,福老收手叫:“不行,你必须善用手中的匕首,不然便显出你没有求胜之心,还不如早些退走。”
声落,再次逼进,右手疾伸,当胸抓到。
右粯竹匕一拂,幻起一道快速的虹影,疾取对方的手掌,身形逼进。
福老手爪急沉,反掌向上奇快地曲肘上抓,抓取腕脉捷逾电闪。
右粯当仁不让,匕尖一转,划向对方的肘弯,同时左手倏出,指向对方的右胁要害。
福老身形左移,右肘疾探他的右肘曲池。
他挫身沉肘转向跟进,匕尖拂向对方的膝盖,间不容发地从对方的指尖前沉肘避招,而且能及时反击。
如果反应慢一刹那,竹匕便可能易主了。
福老一声长笑,收步旋身避过一击,反手一勾,又抓向他的右掌背。
他斜移切入,匕尖上扬急取胁肋。
一阵快速绝伦的攻防令人目眩,手脚并施各展所学,人影进退如电,出招化招捷如电光石火。
右粯全力施展,灵活地逼进如影附形,攻势凶猛空前凌厉,守时面面俱到,漫天彻地的匕影,封住了对方无孔不入的夺匕怪手,不令对方沾身。
福老一面出招,一面在紧要关头纠正他的错误,也在招式中引导他正确地进攻。
连攻三百匕以上,蓦地一声长笑,人影倏止。
福老的左手,扣住了他握匕的右手掌背,右手按在他的左肋下,几乎贴身而立。
他的左手,也搭在福老的右锁骨上。
福老松手,笑道:“两败俱伤之局,智者不取。”
他苦笑,说:“你老人家太过高明,真要动手,这是一场绝望的格斗。”
福老哈哈大笑道:“哥儿,不要小看了自己,以你今天的成绩看来,已是武林罕见的身手了。唔!你养力调气的工夫,已将臻化境,余力仍足。丫头。取剑来。”
小菁将一把木剑奉上,关心地说:“爷爷,不让他喘口气?这……”
“呵呵!如果他碰上火眼狻猊与霹雳雷振声,对方决不会让他喘口气喝口水再拼个死活。哈哈……”
长笑声中,“寒梅吐蕊”当胸吐出五道剑影。
这是快速点出的紧迫冲刺,一剑连一剑如同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