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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金枪疾闪,抽打在他的双颊上。
“哎……”他惊叫,向后急退。
金枪尖仍抵在他的喉下,金枪太保的话比枪更犀利:“太爷恨不得刺你百十个洞,方消这口恶气,你把咱们武林朋友的颜面丢尽了,罪该万死,可惜雷少堡主希望要活的,不然……”
“我……”
“你再吐出半个字,太爷立即废了你一条胳膊,不信你且试试?”金枪太保怒叫。
令狐楚打一冷战,乖乖闭嘴。
金枪太保左手疾扬,“噗噗”两声,两掌劈在他的左右颈根上,喝道:“带走,快撤。”
令狐楚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立即失去知觉,软绵绵地躺下像条死狗。
不久,酒狂大踏步进了庙门,大声叫:“和尚们,吃十方的施主来也,快来迎接。咦!怎么冷清清地鸡犬俱无?人呢?”
僧人们已逃避一空,进香的愚夫愚妇也绝迹不见。
接着抢入的是左婷和池大嫂,池大嫂一惊,说:“不对,有人已捷足先登。”
左婷心中大急,发疯般奔向静室。
赵奎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江百里与右粯不见了。
“印大哥!”她急虑地狂叫。
酒狂突从外面撞入,将一名小厮往床边一推,口沫横飞地说:“好啊!你乖乖地招来,不然我得打人命官司。”
小厮已惊软了,趴下磕头哭泣着说:“大爷饶命!小的只是个洒扫小厮……”
“寺内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说……”
“我说我说!”
“说什么?”
“那位姓印的大爷,说有一位姑娘失了踪,逼知客大师赔人……”
“哈哈!人也能赔?”
“知客大师说出私枭帮的水老鼠住处,印大爷去找,空着手回来,接着,来了一大群人。”
“什么人?”
“小的不知道,他们直杀至后面禅房,印大爷被一个叫令狐楚的人,擒住交给那些人带走了。”
“这畜生!”左婷尖叫。
“他们呢?”酒狂追问。
“那个叫令狐楚的人,也被打伤被人押走了呢!”
“那就怪了,说当时的情形。”
小厮当时躲在院角的花树下,看得真切听得仔细,便将双方交手交涉的经过一一说了。
左婷奔至后面禅房,不久举着青锋录奔到,泪下如雨地叫:“糟了!印大哥被他们擒走了,这是他的兵刃,天哪!如何是好……”
酒狂老眉深锁,说:“姑娘,不要自乱心神,咱们想想看。金枪太保与妙手天君既然奉雷少堡主手书所差,前来石首劫人,他们必定从私枭们口中,知道右粯的行踪,可知不是与乘风破浪同路的另一批人,找盐枭们必无线索。”
池大嫂接口道:“听说雷少堡主在武昌,往下将人带走,走水路的成分甚大。”
“对,快到码头打听,追,我先走。”
三人匆匆出寺,急急奔向城外码头。
第二章 重陷网罗
船不分昼夜徐徐下放,江上船只甚多,水势平静,下航的船只顺风顺流,一昼夜可以驶百余里。
后舱窄小的底舱中,黑沉沉不见天日,霉气薰人,空气混浊。不时可听到顶上传来行走的脚步声,也可隐约听到人声。
右粯躺在右首,手有铐链,脚有脚镣,镣重二十斤,关在底舱内,插翅难飞。他心乱如麻,怨毒之火在心底燃烧。
他成了落槛之虎,凶多吉少,但他却记挂着可怜的左婷姑娘,她的命运委实不堪想像。
再次栽在令狐楚手中,他委实不甘心。
他向对面看去,同样上了铐链脚镣的令狐楚,侧卧在壁根下,正向他凶狠地注视。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咬牙问,“令狐楚,咱们有仇么?”
令狐楚也咬牙切齿地说:“如果在白河时,你将玉芙蓉交给我,我哪会有今夭?你又怎会有今天?都是你,哼!”
他几乎气炸了肺,猛地挺身而起,虎扑而上,铐链一阵暴响,扣住了令狐楚的颈脖,厉叫道:“你这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
“救命!”令狐楚倾余力狂叫。
舱板被揭开了,有人沉喝:“住手!想死么?”
“叭!”鞭声震耳,右粯挨了一鞭。
他只好放手,悻悻地躺回原处。
看守拂着皮鞭,冷笑道:“十天半月方可抵达武昌,沿途再不安静些,保证你们吃不消得兜着走。下次,哼!下次给你们一顿好抽,给我小心了。”
“砰!”舱板盖上了,光线一暗。
右粯的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恨恨地骂道:“不要脸!大名鼎鼎的大荒毒叟门人,江湖上威风十足的追魂浪子,居然叫起救命来了,无耻之尤。”
令狐楚右肩的镖伤颇为沉重,只痛得龇牙咧嘴,久久方缓过气来,说:“不要脸也罢,无耻也罢,千紧万紧,性命要紧,像我这种人,比任何人活得都长久些。”
“哼!你这……”
“你骂吧,我不在乎。好汉不吃眼前亏,逞英雄充好汉智者不为。”
“我该早将你宰了的。”他懊丧地说。
“哈哈!你就是这种人,活该。到了武昌,你等着瞧,我是死不了的,而你却难逃大劫。像你这种开口道义,闭口天理国法人情的人,活在世间,简直是糟踏粮食,早死早好。”
右粯挺身坐起,作势扑上。
令狐楚急叫道:“住手!你想连累我挨皮鞭么?”
“我要先毙了你……”
“我要叫救命……”
“我不会让你叫出来,即使能叫出,你也要死。”
令狐楚叹口气,苦笑道:“算了吧,印兄……”
“你少叫我印兄!你这畜生口气如果变得和善动听,就表示你在转恶毒的念头。”
“这次在下是诚心的。”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会安好心?”
“说真的,过去在下委实……”
“你还敢提过去?狗东西!”
“印兄,也难怪你恨我,总之,过去的事不用提了,在下深感惭愧。现在咱们又共患难,大家一条命,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和衷共济同心协力逃生。”
“哼!我可不上你的当了。”
“如果我没有诚心,定遭天打雷劈。”令狐楚沉声发誓。
“你发的誓谁敢相信?”
令狐楚长叹一声道:“在下并不期望你相信,但情势如此,咱们除了合作之外,别无他途。再说,合作对你并无损失,是么?”
“再与你合作一次,我这条命死定了。”
“不合作,你也活不成,是么?”
“哼!你……”
“你不否认这是一次机会吧?你肯放过?在下在上船之前,留下了线索,我想,我那些朋友会循线索追来相救的。”
“哼!你既然有人相救,还用得着与我合作?”
“可是,你如不肯合作,一切枉然。”
“哼!你……”
“你如不肯合作,万一在紧要关头拖我一把,声张起来岂不糟了?你只要跟我走,我那些朋友会同时将你救走的。”
右粯明知这家伙花言巧语诡计多端,但情势逼人,他不得不先为自己打算,冷笑说道:“只要能出困,在下当然会合作。这次你如果再耍花招,你死定了。”
“我保证没有花招,但请放心。现在,咱们来设法弄开这些讨厌的铐链脚镣。”
右粯冷冷地说:“这时打主意除去铐镣,未免太过愚蠢了。”
“你这话的意思……”
“你受伤不轻,我的伤势也够重,即使能打开铐链,能逃得掉?”
“你不认为脱身愈早愈好?”
“问题是能不能脱身。”
“可是……”
“脱不了身,你将是死人一个。”
“你要等?”
“是的,等等伤好再说。”
“万一……这半月中……”
“半月长着呢,谁也不知会有何种变化。”
令狐楚心情一懈,笑道:“你答应合作了?咱们一言为定。”
“你记住:这次你如果再出卖合作的人,印某必定杀你。”他凶狠地说。
“你这人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下咱们生死同命,你没有怀疑在下的理由。喂!你看,咱们如果要出去,该如何走法?”
“这里是底舱,破壁而出并无困难。”
令狐楚惶然道:“底舱在水下,破壁而出岂不是江水急灌而入?”
“当然,你以为是在陆上么?只要往水底一钻,就不怕他们追赶了。”
“可是,兄弟是旱鸭子……”
“内家气术讲的是调和呼吸,只要你能闭住气,在下便可带你走。”
“这……”
“在下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水中能耐在下尚可去得。”
“好,就这么办,兄弟知道可以信任你。”
“你那些朋友是何许人?他们会跟来救你?”
“就是追魂使者那群人,但不一定靠得住。”令狐楚平静地说,但心中却颇感不安。那晚甘姑娘的神情已清晰地表现出与右粯关系密切,如果双方再次碰头,后果将十分可虑,必须设法阻止右粯与甘姑娘见面,方有机会占有甘姑娘,决不容许他们两人有见面叙旧的机会。
这恶贼心中涌起恶毒的念头,不住盘算在脱险后,如何处置右粯。
船过了岳州地境,便不再趱赶,江面辽阔,往来的船只更多,谁会留心这艘似载货为主的货船?
船经螺口,一艘快船从后面赶上了,风帆半满,傍着货船缓缓下航,一名青衣中年人站在舱面,不住向货船打量。
货船的人全躲在舱内,从壁缝向邻船张望。
舱面只有五六名舟子,风帆吃饱了风。但因船大而重,速度并不快,舟子们并不显得悠闲。
在前面看水路的舟子,似乎对傍近同航的快船颇感不耐,终于忍不住高叫道:“喂!老乡,你们的船怎么啦?再这样跟,恐怕要碰撞啦!”
舱面的青衣人嘿嘿笑,说:“怪事,各走各路,你管得着?”
“可是,你们跟了大半天,到底是何用意?”
青衣人沉下脸,沉声道:“咱们要等你们泊岸后,登船找几位朋友。”
“找朋友?咱们的船只载货,不载客人。”
“载货船正好私载人犯。”
“什么?你……”
“你们的船来自荆州,不错吧?”
“对,运些山产下武昌。”
“那就对了。”
“你是说……”
“从三峡逃下一群毛贼,是打劫重庆张大户宝库的要犯,逃至夷陵便分三路逃窜,一批走荆山,一批向施南山区,一批在荆州劫船下航。被劫的船也是货船,与你们这一艘十分相像。”
“咦!你们是……”
“不必问咱们的来历,今晚你们最好早些泊舟。”
“泊舟?不,货期迫切,本船要夜航,以便早些赶到武昌卸货。”
青衣人仰天狂笑,笑完说:“咱们不愿惊扰规矩的船舶,因此不想半途登船免滋误会。如果你们不泊舟,咱们只好强行登船搜查了。”
“你们好大胆?可有官府文书?”
“哈哈!当然有,前面不远便是嘉鱼县境,咱们的人在前面相候,再见。”
一声叱喝,风帆扯满,船速骤增,向下游飞驶。
船驶出十余丈,青衣人又叫:“贵船千万不可在入暮之前泊舟,不然脱不了嫌疑,小心了。”
船驶出里外,舱内钻出一名中年人,向青衣人道:“贤弟,愚兄算定就是这艘船。”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不错,就是这艘船。”
“贤弟,为何不动手?”
青衣人不住摇头,笑道:“大哥你想他们与姓印的同归于尽?”
“你是说……”
“江上交手,咱们不可能全部控制全船。如果小弟所料不差,船下必定有活舱,只消拉开活舱板,人必与船同沉,岂不是两头落空。”
“哦!贤弟有道理。可是,咱们先离开……”
“经此一来,他们必定做贼心虚,我保证他们走不了多远,便会靠岸起旱,溜之大吉。只要一上岸,哈哈!大哥。岂不是手到擒来么?”
快舟续向下放,中年人不住向后看,说:“贤弟,是不是离得太远了?”
青衣人笑道:“离远了,他们才敢靠岸哪!不过还是到前面等候比较牢靠些。”
“到何处去等?”
“大哥,你看,南岸是一条二十里长的洲地,宽仅一两里,那一面是辽阔的黄盖湖,除了洲地之外,无路可走,想渡过黄盖湖必须有船。”
“对,黄盖湖目下叫黄冈湖。”
“是的。不过,叫黄冈湖不如叫汪家湖来得恰当些。”青衣人饱含深意地说。
“哦!你是指拔山举鼎汪家?”
“不错,当年魏吴火烧赤壁,吴大帝将这座湖赐给黄盖。本朝定鼎天下,太祖高皇帝将湖赐给武臣汪清。目下,整座湖包括湖岸三里以内的土地,皆是汪家的私产。汪家目下人丁不算旺,但将门虎子,子弟都是骁勇将才,十年前,汪家竟然出了两位江湖豪杰,拔山举鼎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仁兄惹不得。”
“因此,他们不敢往南岸逃。”
“北岸是……”
“北岸洪湖东岸,有一条小路直达沔阳州,在两阳州取陆路走汉川,水路可从汉江直放武昌。”
“哦!这倒很理想呢。”
“因此,咱们到洪湖口去等,大哥留意后面,小弟进舱去与师父师叔商量商量。”
“好的。这条水路你熟,早些出来知会一声。”
同一期间,货船上的中舱内,十余名以妙手天君为首的黑道枭雄们,也在争论不休。
金枪太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大声说:“那条快船上没有几个人,咱们没有避开他们的理由。同时,他们志在抢劫重庆大户的强盗,与咱们风牛马不相及,查就让他们查好了,怕什么?”
妙手天君老谋深算,有条不紊地说:“余施主的话,不无道理,但却未能慎思明辨。据贫道所知,在重庆府作大案的人,决不会逃向下江冒险,四川能藏身的地方多的是。快船上的人,分明在探咱们的底,平空杜撰出重庆大案的鬼话来唬人,谁知道其中有何阴谋?”
“道长已认定他们是冲咱们而来?”
“贫道有把握断定,他们志在图我。”
“是咱们的仇家?”
“可能,但恐怕与印三或令狐小辈有关。咱们从兴元寺将人带走,是瞒不住人的。”
“道长认为他们是来救人的?”一名豹头环眼大汉大声问。
妙手天君缓缓点头道:“是的。那令狐小辈是大荒毒叟的门人,他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弟,也有不少朋友。姓印的艺业超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前来救人,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他们为何不动手?”金枪太保不服地问。
“呵呵!余施主,如果是你,你会在江上动手吗?投鼠忌器,他们当然不傻。再说,他们不敢动手,很可能是实力不足,先行示警,希望能吓阻咱们,再赶到前面去知会在前途等候的朋友,全力相图。”
“那么,他们要在前面动手了?”
“当然不会跟到武昌,等雷少堡主宰他们。”
一名干瘦中年人说:“咱们不能再拖了,依道长之见,该如何应付?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应变啦!”
老道干咳了两声,慢斯条理地说:“咱们立即靠岸起旱,给他来个金蝉脱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宁可小心些,免得阴沟里翻船,人财两空,岂不太冤?”
七嘴八舌争论许久,最后方同意妙手天君的主意,决定立即登岸。
船向江右略靠,风帆半降。
不久,上游驶下一艘轻舟,相距约半里地,舟子突觉右舷一声水响,一双手搭上了船舷,窜上一个赤条腰插匕首的大汉。
四名舟子大骇,惊叫道:“咦!你这人……”
大汉一言不发,怒豹似的窜上后艄,喝道:“只要听话,不会有人被杀。”
艄公惊呆了,几乎扳不住舵,骇然叫:“大爷你……你是……”
“太爷借你们的船。”
“这……”
“靠上前面的货船,快!不然,你们都得死,船,太爷要定了。”
一名舟子自仗皮粗肉厚臂力大,一声怪叫,从后面虎扑而上。
赤身大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大旋身左手拨开扑来的双手,右掌发如电闪,“噗!”一声响劈在舟子的耳门上,反应奇快。
“嗯……”舟子闷声叫,仰面便倒。
大汉一脚疾飞,将舟子挑飞八尺,“噗通噗通”水响如雷,舟子落水,再也不见浮起。
大汉拔出匕首,声色俱厉地叫:“谁活腻了?上!太爷送他见阎王。”
谁不惜命?三名舟子与艄公,只吓得脸无人色,惊怖地跪下了,狂叫饶命。
船降下帆,靠上了货船。
不久,十余名高手登上轻舟,驮过以薄衾裹住的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