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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挂毯您还是没有挂上去啊?”草剃说着看了看墙壁。
“总是抽不出时间来挂。”绫音回答道。
“是吗?那图案挺漂亮的,我觉得挺适合挂的。那设计简直都能印到绘本上了。”
绫音脸上保持着微笑,望着他说道:“谢谢您的夸奖。”
草剃把目光转移到了阳台上:“您把那些花也搬过来了啊?”
听到这话,薰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玻璃门外放着一盆盆五彩缤纷的鲜花。
“嗯,搬了一部分过来。“绫音说道,“是请搬家公司的人帮忙给搬过来的。”
“是吗?看样子刚刚才浇过水啊。“草剃朝脚下看了看,发现玻璃门边还放着那只硕大的浇水壶。
“是的,这浇水壶用起来挺方便的,真是谢谢您了。”
“没什么,只要能帮上您的忙就好了。”草剃扭头看着绫音说,“您就不必管我们了,快去准备吧。”
绫音点点头,说了声“是“,转身朝隔壁房间走去。可就在她伸手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您的意思是说?”草剃问道。
“有关案件的……新情况或者证据什么的。你们两位难道不是因为有所发现才来叫我去警局的吗?”
草剃瞟了薰一眼,再次望着绫音说道:“嗯,不多吧。”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能请您告诉我到底发现了什么吗?还是说,这一点也非得要等我到了警署之后才能告诉我呢?”绫音的语调听起来很明快,简直就像是在催促他说什么开心事一样。
草剃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査明凶手是在哪儿下毒的了。经过各种各样的科学分析证明,应该是在净水器内部,这点肯定错不了。 ”
薰凝视着绫音的脸,她的表情可谓波澜不惊,她依旧在用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望着草剃。
“这样啊,是下在那个净水器里啊。”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问题就在于怎么在净水器里下毒的方法了。从当时的状况来看,就只一种手段。而这样一来,嫌疑人的范围也就缩小了,缩小到了一个人身上。”草剃望着绫音说道,“所以我们才来请您随我们走一趟的。”
绫音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潮,但她唇角浮现的微笑并未消失。
“你们査到能够证明凶手在净水器里下毒的证据了吗?”
“经过详细的分析,我们检测出了砒霜。只不过,光凭这一点还无法成为证据,毕竞凶手要下毒也是在一年前就已经下好了的。我们现在需要证明的是,那毒药在案发当天是否还有效力。也就是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那只净水器是否连一次也没被使用过,投下的砒霜也并未被水冲走。”
绫音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薰确信她是在听到“一年前”这二个字时作出反应的。
“那你们能够证明呢?”
“您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啊。”草剃说道,“我在第一次听到凶手在一年前就下好毒的推论时,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呢。”
“是因为您今灭一直在说一些出人意料的话,以致于 ,我都来不及把心中的感受给表露出来了。”
“是吗?”草剃朝薰使了个眼色,薰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来。
直到这一刻,绫音的嘴角才不见了笑容,她似乎已经明白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了。
“您应该清楚里边装的是什么的吧?”草剃说道, “这是您以前用来给花浇水的空罐子,底部有用锥子凿出来的洞。”
“那东西您不是已经扔掉了吗……”
“其实我是把它给带回去了,而且至今都没有洗过。”草剃微微笑了笑,之后表情立刻便恢复了严肃,“您还记得汤川吧?就是我的那个物理学家的朋友。我把这空罐子拿到他所在的大学去分析过了,结果从上面检测出了砒霜。之后我们又进一步分析了其他成分,査明当时那些水流过了府上的净水器。我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您最后一次使用这只空罐子的情形。当时您正用它给二楼阳台上的花浇水,接着若山宏美小姐就来了,而您也就没再接着浇了。打那之后,这只空罐子就没再用过了,因为我后来买了那只浇水壶。而空罐子没再派用场,我把它放进了我书桌里的抽屉里。”
绫音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放进抽屉呢?”
但是草剃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强压住心中感情的口吻说道:“从上述的情形来看,我们可以推定,净水器里确实藏过砒霜,案发当天从净水器里流出的水里含有致命剂量的砒霜。此外,种种迹象表明,砒霜是在一年前藏下的。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且能够在之后的一年里不让任何人使用净水器的人,就只有一个,”
薰点点头,观察起绫音的样子来。只见这位美貌的嫌疑人此刻垂下了眼皮,抿紧了嘴唇,脸上虽然依旧残留着一丝笑意,但环绕在她周身的那种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却像太阳西斜那样渐渐地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详细情况就等到了署里之后再谈吧。”草剃打算就此结束谈话。
绫音抬起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笔直地望着草剃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不过能请二位再稍稍等我一下吗?”
“可以,您可以慢慢收拾。”
“不光只是收拾,我还想给花再浇浇水,因为刚刚正好浇到一半。”
“啊……那您就请便好了。”绫音说了声“抱歉”,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她用双手提起那只人浇水壶,缓慢地浇起了水。
32
那一天,自己也是在这样浇着水——绫音回想起了大约一年前的那一幕,义孝就是在那一天对她宣告了那件残酷的事实。她一边听他讲,一边望着种在塑料花盆里的三色堇。这是她的好友津久井润子生前最軎欢的花,所以润子才给自己起了个“蝴蝶堇”的笔名,也就是三色堇的别名。
她和润子是在伦敦的一家书店里认识的。当时绫音正在寻找有关拼布设计方面的书,正当她准备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画册来的时候,她身旁的一个女人也正好朝着那本画册伸出了手。她也是日本人,看起来似乎比绫音还要大上几岁。
她和润子立刻便混熟了,相约等回国之后一定要再会,而后来两个人也确实赴了约。绫音到东京之后不久,润子也来到了东京。
尽管两人各自都有工作,不能频繁地碰面,但对绫音而言,润子却是她的一位知心好友,而且她相信自己对润子而言也同样是知音,因为润子甚至比绫音更加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一天,润子突然说要给她引见一个人,据说对方是把润子设计的人物形象拿去制作成网络动漫的那家公司的社长。
“在我和他商谈有关那人物形象的周边产品时,告诉他说我认识一位专业的拼布设计师,结果他就说让我务必给引见一下。我也知道挺麻烦的,但还是得麻烦你一回,行不?”
润子在电话里充满歉意地请求道,绫音立刻便答应了她,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这样,绫音与真柴义孝相遇了。义孝是一个充满了男性魅力的人,他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时表情特别丰富,|可他的眼神中则洋溢着无比的自信。他很擅长逗人说话,甚至只要你和他谈上短短儿分钟,你就会产生一种自己也变得口若悬河了的错觉。
与他道别后,绫音不由得称赞了一句“真是个不错的人”。听到她的这句话,润子开心地微笑着问了她一句“我没说错吧”。看到润子表情的那一瞬间,绫音便明白了她对义孝的感情。
绫音至今仍在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开口向她确认。如果当时开口问她一句“你们在交往吗”就好了。就因为她没问,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在人物形象的周边产品中融入拼布元素的这一设想,最终没有获得通过。义孝因此直接给她打来了电话,向她道歉说白白浪费了她的时间,真是抱歉,还说改日一定请她吃饭以表歉意。
她原本只拿它当社交辞令,可没过多久,他竟然真的打电话来约她了。而且听义孝的口气,他似乎并没有跟润子打过招呼,所以绫音便误以为他们两人并没有在交往。
她兴冲冲地与义孝共进了晚餐,当时那段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光,令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绫音对义孝的思念急速膨胀起来,与此同时,她与润子之间的关系也日益疏远了。因为她知道润子也在为他神魂颠倒,这一点令她总是觉得难以主动联系润子。
数月之后再见润子时,绫音大吃了一惊。润子瘦得厉害,皮肤也变粗糙了。她当时担心过她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但润子就只回了句“没事”。
在两人相互诉说近况时,润了也似乎稍稍打起了些精神。绫音于是就想趁机对她说出自己和义孝之间的关系,不料润子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
她问她“怎么了”,润子却在回了句“没什么”后立刻站了起来,说是突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先回家去了。
绫音不明就里地目送着润子坐进了出租车里,没想到结果竟成了永诀。
五天后,绫音收到了一份快件。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一袋白色的粉末,塑料袋上还用记号笔记着“砷〈有毒)” 的字样。寄件人写的是润子。
她觉得奇怪,就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但润子没接电话,有些放心不下,就去了一趟润子所住的公寓。在那里,她看到了警方正忙着调査润子房间的光景,一个围观者告诉她说这房间的住户是服毒自杀的。
绫音大受打击,连后来自己去过哪里、怎么走过来的都记不得了。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自己家中,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润子寄来的那袋东西上。
就在她思索着其中隐藏的信息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她和润子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感觉润子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手机看。绫音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上挂着一条和义孝那条可以凑成一对的手机绳。
润子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和义孝之间的关系而自杀的吗——不祥的想象画面在绫音脑子里铺展开来。如果润子对义孝只是单相思的话,那她不至于要寻死。也就是说,她和义孝之间的关系同样也是非同寻常。
绫音既没有去警察局,也没有参加润子的葬礼。一想到恐怕是自己把她给逼上了自杀绝路,她就很害怕,害怕真相大白。
出于问样的原因,她也没有勇气向义孝问起他和润子之间的事。当然,间时她还害怕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而破坏和他目前的关系。
没过多久,义孝对她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提议,他说他们两人分头去参加同一场相亲派对,演一场在派对上初次相识的戏。至于目的,他说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还说,“世上的那些闲极无聊之人,一看到情侣就必定要问是在哪里一见钟情的,我可不想让他们缠着问个不休。要是在相亲派对上认识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虽然她当时也曾想过如果有人问起,那就照他说的那样告诉他们也就行了,没必要当真去参加什么派对,但她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准备了猪饲这样一名证人。尽管这种彻底作风也像他平日的风格,但绫音却怀疑他其实是想把润子的身影从他本人的过去中抹掉。但她也只是在心底里这样怀疑,并没有把话问出口,她依言参加了那场派对,然后按照既定套路演了一场“戏剧性的相遇”。
在后来的日子里,两人的交往进展顺利。在那场相亲派对过去半年之后,义孝向绫音求婚了。
尽管全身都笼罩在幸福之中,但她心中却有一个疑惑正在日益变大。这就是润子。她为什么要自杀?她和义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既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的想法交替着袭上绫音的心头。可与此同时,与义孝约定的婚礼之日也在一歩步地向她走来。
突然有一天,义孝向她宜布了一件令她震惊不已的事。不,或许他本人当时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是如此之轻率的话。当时,他用种极为轻巧的口吻这样对她说道:“结婚之后,要是一年内你还不能怀上孩子的话,那我们就分手吧。”
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还没结婚呢,谁能想到准新郎要谈离婚?当时她以为他不过是在开个什么玩笑,但看来事情井非如此。
“ 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想的。时限一年。只要不采取避孕措施,正常的夫妻应该是能怀上个孩子的。怀不上, 那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其中的一方有问题。不过我以前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这边没有问题。”
听到他的这番话,绫音感觉自己全身汗毛倒竖。她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也对润子说过同样的话?”
“哎?”义孝的目光在半空中游移,显露出了他少有的狼狈。
“求你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以前确实和润子交往过吧? ”
义孝一脸不快地皱起了眉头,但他却并没有敷衍搪塞,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爽,但还是回答了句“算是吧”。
“我还以为事情会败露得更早一些呢。因为我猜你和润子中的一个或许会提起和我之间的关系。”
“你曾经脚踏两只船?”
“你这话可不对。在开始和你交往的时候,我自认为是已经和润子彻底分手了。我没骗你。”
“你和她分手的时候怎么说的?”绫音瞪着她未来的丈夫问道,“你不想和不会生孩子的女人结婚——你是这样说的吗?”
义孝耸了耸肩:“话说得不一样,但意思一样吧。我说,时限已到。”
“时限……”
“她当时已经三十四岁了。明明就没采取过什么避孕措施,但她却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是时候和她说拜拜了。”
“于是你就选择了我? ”
“不行吗?跟一个没可能的人交往有什么意义?我从不干这种徒劳无功的蠢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隐瞒到现在? ”
“因为之前我觉得没必要亲口告诉你。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早就做好了这事迟早有一天会败露的心理准备,就等着事情败露之后再跟你解释了。我既没背叛你,也没有骗你,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绫音转身背对义孝,低头看着阳台上的花。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些三色堇,那些润子生前最喜欢的三色堇。看着这些花,她想起润子。想到她当时心中的那份憾恨,眼泪夺眶欲出。
在义孝和她提出分手之后,润子的心中一定仍旧是也难以割舍掉这份感情的。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她见到了绫音,从手机绳上察觉到了绫音和义孝之间的关系。虽然她没能经受住这打击,选择了自杀,但她在临死之前,还是想到了给绫音送来信息,这信息就是那些砒霜。但她却并非因为憎恨绫音夺走了男友才这么做的。
那是一种警告。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遭遇和我同样的命运——她其实是想告诉绫音这一点。
对绫音而言,润子是她唯一一个能把心中所有的烦恼都倾诉出来的对象。而她也只对润子说过,她有先天性的缺陷,没有怀孕的希望。所以润子当时才能预见到,绫音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义孝给抛弃掉的。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啊?”义孝说道。
她转过头来:“听到了,肯定听到了嘛。”
“既然听到了,那你怎么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只不过是发了下呆罢了。 ”
“发呆?这可不像你啊?”
“因为我吃了一惊嘛。”
“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人生计划的吧?”
义孝以前曾经和她说过他的婚姻观,说是假如生不出孩子,婚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绫音,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想要的不也全都得到了吗?当然,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的话,那你也不必客气,直接告诉我好了。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你就别整天怨天尤人的了,还是考虑一下新的生活吧。或者说,你认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选择?”
他完全不清楚这番话会令他的女友有多伤心。的确, 多亏了他的援助,绫音实现了自己的种种梦想。但在一年之后的分离已成定局的情况之下,又让她怎样去想象今后的婚姻生活呢?
“我说,我能问你件事吗?也许这事对你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绫音对义孝问道,“你对我的爱呢?它是否依旧还在?”
其实她要问的是,当时他抛弃润子选择了自己,是否只是因为绫音或许能够替他生个孩子,而并不是对她有什么爱情。
他听了露出了一脸的疑惑,但却问答她说:“当然还在。”接着他又说,“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从未有过丝亳的改变。”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