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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打算处理一些未完成的事,然后去见藤村。成濑,我去见藤村时你能不跟来吗?我答应独自前往。”
“好吧。那么,你再和我联络。”
我挂断电话,起床准备吃早餐。饥肠辘辘,我扭开FM广播,边听J频道的路况报导,边将冷冻的英国泡芙解冻。打开冷冻库,拿出买了忘记吃的法国乳酪,再洗净莴苣,找到柳橙切开。在阵阵食物香气的环绕下,我突然感到全身精力充沛。不知何故,脑海中浮现一句话:我还活着!
一面喝咖啡一面慢慢吃早餐,我想起从耀子住处带回来的录影带,心想,就边吃边看吧。把录影带放进录放影机内,快转跳过前面已看过的部分。
在带子的正中间部分有那则新闻报导。主播报导过有关“欧洲联合条约(Maastricht)”的消息后,突然开始播送“克洛兹堡杀人事件”特辑。
《克洛兹堡杀人事件发生迄今已经过了三星期,调查当局终于在昨天发布事件概要,表示这是最近兴起的新纳粹主义集团彼此间的整肃事件。》
这时,画面上出现马克斯·海法的照片。金发、蓝眼、两眼间的距离很窄,感觉上一狭窄。
《被害人马克斯·海法是“保护纯种德国人同盟”的领导者,当天是前往波茨坦演说后回来,在克洛兹堡的咖啡店和同志杰哈特·米勒用餐。》
克洛兹堡的咖啡店出现在画面上,几位客人指着碎裂的玻璃。
《这时,遭三位白种人持点三八口径的自动手枪袭击。据目击者指出,凶手驾驶的车辆是深蓝色的福特嘉年华。后来从被弃置的车内找到同属新纳粹主义组织的“领导全世界的德国”的宣传手册。》
同型的汽车和宣传手册出现在画面上。
《“领导全世界的德国”虽然号称是新纳粹主义组织,不过曾将共产党时代共产党名下的土地擅自售予西方企业,又主持娼妓集团,所作所为和“黑手党”没有两样,所以马克斯·海法曾抨击这个组织“有黑手党倾向,偏离国粹主义,污辱新纳粹主义”。再加上海法曾率人袭击隶属“领导全世界的德国”的娼妓,彼此之间因而形同水火。》
我吓了一跳,将录影机暂停,反复看了同一段好几次。没错,是“袭击娼妓”。这有没有可能就是耀子目击的日本女性?而且是戴金色假发的日本娼妓?
这或许和藤村他们这条线无关,但始终找不到这部分的原稿磁片,让我无法释怀。
我大致了解事件的轮廓,只不过还不清楚因果关系。
一边喝第二杯咖啡,我开始在耀子的国际驾照上动手脚。我找出自己过期的国际驾照,撕下照片,贴在耀子的照片处,戳印勉强符合。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将驾照放进手提包。
接着,我考虑到或许让藤村看看比较好,于是把耀子的照片连乐谱一起放入纸袋。
外面持续下着大雨,天气很冷。我穿着前些天穿过的灰色裤装,里面特别为耀子穿上黑色T恤,手上拿着风衣走下楼。仔细观看失去主人的BMW,发现由于昨天在雨中高速行驶,溅起的污泥高达挡泥板上方。
前往NTT位于青山的营业处,表示想看通话记录。
“你是签订契约的本人吗?”年轻女职员问。
“是的。”
“想看什么时候的纪录?”对方略带怀疑的望着我。
“到上星期天为止的部分。我怀疑我的员工擅打国际电话。”
“我们这里没有国际电话的记录,”她打量着我,似乎在问难道你不知道吗?“只有国内的通话记录,国外部分KDD应该会寄明细表给你。”
我一阵着慌,设法自圆其说。“啊,是吗?其实她好像也打了私人长途电话。”
年轻女性的眼神好像在责怪我是个小气的老板。之后,她问:“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我充满自信的出示国际驾照,并递出刚才在路上买的“宇野”印章。
她颇为讶异的望着国际驾照。
“不行吗?”
“不,可以。请稍待片刻。”
我心中暗祷一切能够顺利,并若无其事的浏览旁边展示的一百种以上的电话卡。
“宇野小姐、宇野小姐。”回过神时,发现有人在叫我。
我慌忙走向柜台,立刻拿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通话费用明细表”。
回到车内,我打开信封。内容详细记载开始通话时刻、对方电话号码、通话时间、区域等等。星期六耀子打了两通电话。第一通的开始通话时刻是二十时二十三分,是03开头的东京都内电话号码,通话时间三分十一秒。
第二通的开始通话时刻是二十三时十五分,地点是静冈县,通话时间二十四分四秒。
我跑向公用电话亭,插入电话卡。第一个电话号码有些眼熟,所以当话筒里传出“我是小林,目前不在家,等哔的讯号声一响……”我不必听完也知道是由加利,马上挂断电话。
接下来我拨静冈县的电话号码。
“喂、喂,这里是欧乡景观山庄。”声音甜美的女性接听电话。
欧乡景观山庄是位于伊东川奈的豪华度假饭店,拥有相当出名的高尔夫球场。我发觉这是打给成濑的电话。
成濑并未提及星期六曾接到耀子的电话。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呢?我想亲自问成濑,于是驱车前往他的店。坦白说,我心里也想见成濑。
店门拉下。我知道他星期四公休,不过可能是事态紧迫,所以决定今天也休息吧。
擦拭晶亮的中古车寂寞的淋着雨,感觉上三百五十万元的标价牌似乎很可笑。我顺着外面的楼梯爬到店的二楼敲门,但无人回答。
既然外面停着成濑的车,他一定在里面。
“有人在吗?”
我打开门,里面一片昏暗,可以听见安静而规律的鼾声。成濑俯趴在靠窗的简陋床上熟睡。我站在床边望着他。他身上仍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
“成濑先生。”我轻轻叫他。他没有醒来。我环顾室内一圈。黑色铁管做成的棚架上摆满大型硬纸箱。我稍微看一下,有很多装宾士车用卤素灯泡的箱子,其他箱内似乎也都是汽车零组件。靠内侧有书架,排放着与车辆有关的书籍。我抽出几本,随手翻阅。
这时,成濑可能察觉动静吧,身体动了动。
“成濑先生。”
“啊,吓我一跳。”成濑睁开眼认出是我,伸手看一眼潜水表。“已经这么晚了?”
“抱歉,我擅自进入。”
“没关系。”成濑双手伸至脑后,仰躺着凝视我。
我发觉他眼眸里闪动着轻微的欲望。
“过来这边。”果然不出所料,他说。
我顺从的走近。
成濑用力拉过我的手臂,抱紧我亲吻,透过外衣抚摸我的乳房。
“不行。”
“我知道。”成濑突然放松力道,怜惜的凝视我。“昨夜睡得好吗?”
“嗯,靠着安眠药总算睡着了。”
成濑让我坐在他膝上,像抚摸猫般轻抚我的脖子。
“你来做什么?”
“问这件事。”我离开他,从手提包内取出NTT的信封。
成濑抽出里面的通话明细表。“这有什么问题?”
“耀子星期六晚上曾打电话给你。”
“啊,原来你是指这个。她的确打过电话,不过没有提到什么重要的事。”成濑回想着说:“只说了些乔尼维夫要她教他打高尔夫球,以及那边天气如何之类无意义的话。不管我去什么地方,她一定会打电话来。”
“为什么?”我对成濑讲话的口气感到不满。
成濑耸耸肩。“大概怀疑我另外有女人吧。”
“是吗?那么……”
“怎样?”
“你有女人吗?”
“怎么可能?招待客户是常找女人作陪,但是我们不做那种事。”
“我们?”
“君岛负责这方面的客户。”
“这表示客人也是道上人物?”
成濑默默颔首。
“找女人陪客,是什么样的女人?”
“很多,有专业也有业余。”
我想起成濑的妻子曾厌恶的说他做过一些肮脏事。我默默把NTT的信封放回手提包。
电话铃声响起,成濑迅速下床接听。“喂、喂,是的,辛苦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成濑叼着香烟说:“君岛打来的,说由加利回来了,要一起过去吗?”
“嗯。”
“和藤村约几点?”
“四点。”
“还赶得及。”成濑看着表说。
“你打算一起去吗?藤村要我单独前往。”
“但我有点担心,何况又有昨天川添的事。”成濑说着打开储藏柜,准备换衣服。
君岛站在由加利的公寓门前等待,一身黑社会电影中常见的打扮手撑黑伞、戴墨镜,黑色风衣衣领竖起。
“成濑先生,怎么办?”君岛难掩激动,口沫横飞的说:“我愈听愈觉得可疑,大概是那个女人干的。”
君岛似乎已经知道耀子死亡的事,可能是昨夜换班时成濑告诉他的。
“问题是那笔钱在哪里?”君岛恨恨的说,双眼瞪着我,似乎仍未放弃怀疑我。
“我假装有事,上去看看。”我不理会君岛,仰脸望向由加利房间的窗户。
雨一直未曾停歇,很多住家白天也亮着灯,可是由加利的房间却拉上窗帘,一片昏暗。她会在睡觉吗?
“就这么办吧。”成濑漠视君岛的不满,颔首道。
“好。”我爬上公寓楼梯。
由加利的房间在二楼上去第一间,靠楼梯右侧。铁制的陡峭楼梯,人走在上面会发出巨响。由加利会熟睡到听不见这么大的声音吗?我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我伸手按门铃。在外面也能听到铃声,大概是坪数相当小的房间吧。
我没有停手,一直按到室内有了反应。
“谁?”由加利未拔下连锁,开门问。
看样子果然在睡觉。她穿着黑色紧身裤和T恤,脸孔有些浮肿。
“是我。”
“啊,美露小姐,有什么事?”
面对怀有戒心,一直不打开链锁的由加利,我不耐烦的说:“能开门吗?我不会进去的,只是这样站着不好说话。”
“啊,好的。”由加利不太情愿的拔开链锁。
瞬间,不知何时来到我背后的君岛冲入门内。
“你干什么?”由加利大叫。
君岛已经入内,拉开窗帘。由加利似乎正在打包行李,室内一片散乱,榻榻米上到处是衣服和各种东西,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她可能去大采购了一番,地上有几个尚未拆开的香奈儿纸袋,鞋盒和手提包也散落一地。
“要搬家吗?”我问呆站在小厨房边的由加利。
由加利默默点头。
小桌上放着饼干盒和没吃完的汉堡。墙壁上挂满衣服,衣橱敞开,丝袜挂在敞开的抽屉外,衣橱上的皮包以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异常得多。
“打扰了。”
见到成濑出现在玄关,由加利颓然坐在地下,喃喃说:“什么嘛,随便闯进别人家?”
君岛用力拉开床畔的黑色矮柜,里面居然是无数华丽的内衣。
“这不是耀子的吗?”我跑过去细看。
耀子喜欢法国制的精致内衣,有好多成套的蕾丝胸罩、长衬裙和内裤。而且,她准备很多新的存货,随时替换,她曾送我一套亮蓝色的内衣,所以我很清楚。
“是老师送我的。”由加利低声说:“真的。因为前一阵子她常不在事务所,一切由我打理,所以才送我。”
“这么多吗?”我看着抽屉问。有白色、乳色、黑色、橄榄绿,及装在盒内未打开的。
“是的。”
“是吗?那这个呢?”我在堆满各类化妆品和化妆器具的梳妆台上找到银制的香水喷雾器,那是耀子去柏林时买回来的骨董。
“那也是老师送我的。”
“这是耀子最喜欢的东西。”
“可是,是真的啊。”
不管由加利怎么狡辩,我根本不相信。
成濑走近由加利。“由加利,你手边有耀子住处的钥匙,对吧?你趁耀子不在家时,经常偷偷进去拿各种东西,对不对?”
“我没有。”由加利眼眸里泛着泪光。
不过,她不是因为被冤枉而委屈的流泪,而是如小女孩般,想藉哭泣逃避眼前的窘境。
“钱是你拿走的吧。”突然,君岛站到由加利面前,大声问。
“没有,我没有。”由加利以蚊子叫般的声音否认。
“你在会长面前讲这种话看看?我看你想找死。”
由加利好像全身力气尽失,趴在地板上大哭出声。
君岛边骂“混蛋,快从实招来”,边用力踢由加利的腿。
“君岛,别这样!”成濑伸手按住君岛。
“救命呀。”由加利跑到成濑背后,想躲开君岛的攻击,但是君岛一向喜欢欺负老弱妇孺,仍旧执拗的绕到成濑背后,继续踢她。
“住手!”成濑轻叫制止君岛后,轻声问由加利:“由加利,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
由加利啜泣着回答:“和藤村上饭店。”
“哪一家饭店?”
由加利说出一家饭店的名字,并指着香奈儿的袋子,表示是在那家饭店买的。
“你很奢侈嘛。”一向崇尚名牌的君岛挪揄道。
“买了什么东西?”
“手提包、项链和衬衫。”由加利低声回答,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藤村付的钱吗?”成濑问。
“是的。他说上次的‘黑暗夜会’赚了一些钱,邀我一块尽情玩乐。”
我觉得可疑,和成濑对望一眼。
我检查服装,想知道是否有耀子的东西,果然找到一件耀子的淡蓝色衬衫。那是价格昂贵的名牌衬衫,耀子十分喜欢,曾叹着气说,她送去洗衣店,记不得有没有去取回,之后去拿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另外还有Celine的链式腰带、香奈儿的人造珍珠项链,以及香水、唇膏、太阳眼镜,全是耀子中意的奢侈品。
光是我记得的东西就有这么多,如果耀子本人来看,一定会发现更多吧。看着这些由加利偷来的名牌货,想到耀子被身边的助手连续背叛,我忽然感到可悲。
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中国制的陶盒,我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怎么了?”成濑跑过来。
我指着兔子形状的盒盖,说:“这是耀子的东西。”
“我知道。”
“耀子平常回家,一定会把项链、耳环和戒指放到这里面。她在家完全不戴首饰。”说着,我掀开盖子,里面有两个金戒指,一个镶着耀子的诞生石——石榴石——的戒指,一堆耳环,以及香奈儿的手表。
“你看,全部都在。可是,那些照片上却未佩戴任何首饰。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我看到照片时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现在好不容易明白了。”
“是怎么回事?”成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激动。
君岛和由加利也注视着我。
“换句话说,耀子并未主动外出,而是被绑架后推落某处海中,或者是在家中被人杀害后再移尸。”
“被人杀害?”由加利目瞪口呆的望着我。
“有照片为证。”
“让我看看照片。”君岛抑制不住好奇心说。
我置若罔闻。“我曾经以为是自杀——她跳海自杀,被路过的人发现,拍下那些照片,却不知何故落入川添手中。可是,事情绝对不是这样。耀子若是自杀,应该会佩戴平常戴着的首饰。由加利,是你杀害耀子,夺走她的东西,对吧?”
我瞪视由加利。由加利急得大叫:“那是我后来去偷的。听说耀子老师失踪,所以我星期一晚上才去偷东西,这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那么,钱呢?”君岛又踢由加利的腿。
由加利痛苦的弯曲身子,哭泣出声。
我毫不在意,问:“由加利,伊朗商人的太太说看到耀子,那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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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加利的狭窄房间堆满东西,但是能藏放物件的地方并不多。我和成濑拼命寻找一亿元的踪迹,就算找到一支保管箱的钥匙也好;或是能找到证明由加利杀害耀子后,再伪装耀子失踪的任何东西,诸如护照、存款簿,或者消失的磁碟片等。但结果完全找不到这些东西,也没发现疑似耀子的女人离开住处时穿的黑色裤装,只找到几本属于耀子的德国性虐待杂志,以及若干昂贵的摄影集。
“看来已经不在这里了。”成濑望着木板被折下的天花板说。
六个榻榻米大的套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呢?
我们忍不住叹息。
君岛表示要先回去向上杉报告,拖着又哭又叫的由加利离开了。
虽然外面下着雨,邻居还是会看到,我感到不安,害怕会招来警察。但十分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