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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昌犹豫地道:“刚才兄弟曾答应他公平一搏的!”
司马瑜笑笑道:“此人阴险之至,反复无常,你给他公平搏斗的机会,他却绝不会同样地将待你,只怕等不到搏斗之时,你已经遭他的毒手了!”
沙克昌仍是不作表示,柳云亭也帮着催促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台端可得快一点,错过此刻,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沙克昌想了片刻才对司马瑜道:“兄台有杀他的理由吗?”
司马瑜也想了一下道:“有的!他对我曾有毁容之仇,而且强掳我的爱侣,假如我不肯宽恕他的话,这些理由足够杀他了!”
沙克昌将短剑递还给他道:“那就由兄台动手吧!”
司马瑜微笑道:“阁下不想手刃亲仇了?”
沙克昌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当然是想的?不过先父对他亦有理亏之处,在这种情形下杀死他,我的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司马瑜接剑在手,露出欢色道:“兄台如此存心,当国必可为明君,在下深以结识为荣,既是台兄不愿下手,兄弟只有代劳了!”
沙克昌走过一边,黯然无语。
司马瑜却走到沙克浚身畔,用剑比着他的颈项道:“沙克浚!你还有什么遗言!”
沙克浚黯然地道:“没有!只是请你代我向冷姑娘致歉,假如可能的话,请将我的遗骨与妙玲合葬在一起!”
沙克昌怒声道:“不行!你凭什么侮辱我的母亲?”
沙克浚长叹道:“我一生中只爱过两个女子,妙玲原该是我的,却被你父亲夺去了……”
司马瑜也怒道:“你既尝过失爱之痛,为什么要夺我的冷姊姊?”
沙克浚的眼中又露出他那股强硕之态,大声道:“人如何施于我,我也如何施于人,只是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对于冷姑娘,我自承争不过你,可是……在妙玲那儿,我居然争不过一个老头儿,这真叫我到死都不能甘心!”
沙克昌忽然问道:“我父亲是否对我母亲用了强力?”
沙克浚摇摇头道:“没有!她居然是真心爱你的父亲!我发现他们的私情后,曾经严词责备她,你知道她怎么说?”
沙克昌紧张地道:“她怎么说的?”
沙克浚苦笑一声道:“她请我原谅她,并且说你父亲也是真心爱她的,情愿为他放弃王位,带着她离开毒龙国,到中原去共渡此生!”
司马瑜不禁一怔,沙克浚又是一叹道:“她想得太天真了,你父亲完全不是那样一个人,结果她糊里糊涂地送了命,作了阴谋下的牺牲,为这件事使我恨透了你的父亲!”
沙克昌怒叫道:“你胡说!我父亲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沙克浚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是错了,不过她死于阴谋是事实,这事纵然不出于你父亲主谋,他也难辞其咎,因为谋杀你母亲的是华子明……”
沙克昌怔怔地道:“他是为了我父亲着想……”
沙克浚长叹一声道:“不错!他是你父亲的不二死臣,这件事说起来都没有错,错在我对女人的了解太不够,否则这一切怎会发生呢?”
沙克昌掩脸痛苦地叫道:“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答应你与我母亲埋在一起便是了……”
沙克浚微微一叹道:“生不同心,死得同穴,悠悠此生,差堪自慰了……”
说完闭目向司马瑜道:“你可以下手了!”
司马瑜利剑一挥,沙克昌跳起来叫道:“等一下……”
可是他的叫声仍然迟了一步,司马瑜的出手何等迅速,沙克昌忍不住扑身跪在沙克浚的前面,抱住他的双腿!
片刻之后,沙克浚的双腿突然一动,他连忙抬头望去,但见沙克浚颈下殷红一线,那颗头颅却未曾掉下来!
静寂的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心跳声隐约可闻!
又过了片刻,沙克浚忽然抬手朝颈下抹了一抹,然后以奇特的声音道:“小子!你为什么不杀我?”
司马瑜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会拣这种便宜!”
沙克浚木然片刻,忽地一脚踢开沙克昌,举步向前宫走去。
司马瑜连忙追在后面叫道:“喂!你已经从药性的禁制下解脱出来,功力也恢复了,我们还有一场未了的战斗之约,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沙克浚回头冷冷地道:“你急什么!迟早都要解决的,我先到前面去安顿一下。马上就派人来请你们,所有的问题,都会在今天解决的!”
说完大踏步走了。几个人怔怔地对望着,良久之后,柳云亭轻轻地道:“少侠不该如此放过他的,这一去,他不知又将布下什么阴谋!”
沙克昌却兴奋地道:“司马兄,兄弟对此举深表同意,我最后拦阻你,就是想请你留他一命,我虽然恨他,还是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杀掉他,想不到兄台与小弟一样心思!”
司马瑜朝他望了一眼,二人在心灵深处,突然萌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马蕙芷盈盈含笑,凌绢却眼睛红红地道:“太伟大了……
太动人了……”
司马瑜笑道:“凌小姐说什么东西伟大?”
凌绢激动地道:“你们二位的心胸抱负都是一样地伟大……”
X X X X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光景,沙克浚的禁宫侍卫统领金克走来,拱手肃容道:“国君在寝宫正厅请诸位一叙!”
司马瑜连忙问道:“他请我们去干什么?”
金克低头道:“各位去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众人沉思片刻,终于跟在他身后向前宫走去,穿过一层层的殿宇,走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布置,只有柳云亭一个人是心怀忡忡,东张西望。
司马瑜微笑道:“柳兄不必担心,沙克浚绝不会在途上又设下什么埋伏!”
柳云亭深怀戒意道:“这里的情形兄弟略有所知,步步都是陷井……”
司马瑜大笑道:“我们那样待他,沙克浚若是再要动什么歪心思的话,他简直就不是个人了!”
金克这时也道:“诸位尽管放心,国君已将一切机关埋伏撤除了!”
走了一阵,终于来到正殿,司马瑜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还有点印象,可是他踏进殿门之后,不禁略感一怔。
因为殿中此刻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分成了三四批。
沙克浚独据中央,左边是他的侍卫与许多为他收罗的江湖武师!右边是方天华、李一定、无忧、东海三魔等人,而且笑脸方朔公孙述也在其中。
另一边却是密勒神僧华子明,山岱冷如冰与靳春红。
见到他们进来,大家俱是一阵骚动,各各流露出不同的表情。
沙克浚这时已披上外衣,腰悬长剑,神态非常庄严,一摆手道:“我说他们都安然无恙,你们不相信,现在该没有话说了吧!”
方天华连忙叫道:“小子,你还不快过来,差点没把大家急死了!”
司马瑜与柳云亭连同马凌二女,走过去与他们会合,大家连忙吱吱喳喳地询问他们的经过情形。
司马瑜还来不及回答,沙克浚已经走到中间朗声道:
“各位有话请等一下再说,现在我要宣布一些重要的事!”
众人果然静了下来,沙克浚点手对沙克昌道:“克昌!你过来!”
沙克昌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华子明急忙道:“克……幼主……您要小心……”
沙克昌望他一眼,脚下却一直不停,走到沙克浚身前数步处停下,沙克浚呛然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毫光照眼……
六十三 禁宫风云
由于沙克浚这突然的举动,使得华子明与山岱等大是吃惊,二人连忙也拔出长剑,挺身过去,竟欲护卫沙克昌!
沙克浚目绽神光,厉声大喝道:“滚回去,这等场合那有你们插足的余地!”他毕竟尚有帝王之威,这一声大喝居然使得那两人慑然止步,巡逡不前,沙克浚的声音略为平和一点,冷冷笑道:“你们可是怕我伤他?”
华子明与山岱口中不说,神情上却很明显地承认了,沙克浚收回目光,改注在沙克昌身上,以奇异的口吻道:“克昌!你呢?”
沙克昌目中神光不减,朗然敞声道:“我知道你确有杀我之心,却不在此时此刻!”
沙克浚又以异声道:“你怎么晓得?”
沙克昌仍以朗声道:“我不晓得,也说不出理由,这只是我内心的一种直觉……”
沙克浚突然发出一阵响澈云霄的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兴奋与愉悦之情,大家都被他特异的态度弄糊涂了,只有沙克昌仍是不动声色地凛然挺立!
沙克浚笑了片刻,才以朗朗的金石之声道:“克昌!凭你刚才的那句话,我确信你是沙家的后裔无疑……”
沙克昌怫然不悦地道:“这是什么话?”
沙克浚摆摆手道:“你别生气,这是一句很重要的话,你的面貌长得像我叔叔,可是面貌并不是一项很好的证明条件!
我们沙家人世代为君,统治毒龙国数百年,并不是靠着面貌,我之说你是沙家人,完全是因为你具有沙家人的气质!”
沙克昌想了一下问道:“什么气质?”
沙克浚大笑道:“一种帝王的气质,我很难用言词表达出来,你刚才所表现的,就是这种气质,临危而不乱,知人若照,雍容天生,这一份气质也是天然而生的,那两个老头子尽管将你抚育成人,可是在对这份气质的感应上,却远不如我片刻的交接来得深刻……”
华子明与山岱垂头不语,只有沙克昌平静地问道:“你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沙克浚笑了一下道:“一山难容二虎,一国难容二君,我要跟你把这件事解决一下,现在你仔细听着我的话,不要打岔,也不要违背我的吩咐!”
沙克昌还来不及作何表示,沙克浚已一整神色,庄严地道:“奉天承运,毒龙国第十代国君沙克浚上达于天,下禀沙氏门中列祖列宗,自即时起,将国君之位,传与御弟沙克昌继任,人神共鉴……”
四周之人俱都一愕,似乎没想到沙克浚会来上这一手,甚至于连沙克昌都怔怔地无法相信……
沙克浚凛然又喝道:“克昌!传国大典,岂同儿戏,你还不跪下!”
沙克昌顿了一顿才跪下来,沙克浚伸出剑叶,平按在他的头顶上,朗声又道:“授尔宝器,赐尔权柄,尽国之民,率土之宾,唯尔是尊,尚祈上承天心,下承祖命,毋堕家声,毋负国民!”
沙克昌站了起来,沙克浚交出手中的长剑道:“这是王者之剑,权掌生死,那边绸包中是传国玉玺,一起都交给你了,好好地利用它们,多做一点好事!”
沙克昌接过长剑,另一边的金克也将绸包交过来,沙克浚这才微微一笑道:“现在你是国君了,是否要我跪拜参见?”
沙克昌顿了一顿才道:“不!大哥!你的地位是超然的……”
沙克浚笑笑道:“这是什么话,习俗可移,礼不可废,我死了没法子,活着就应该拜你一次,否则何以见帝位之尊荣!”
说着拜了下去,金克,华子明,山岱,一个个都跪了下去,泥首于地,口呼万岁。
沙克昌顿了一顿才道:“请大家起来!”
沙克浚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含着欣慰的笑意,沙克昌不觉感动地道:“大哥!你今后作何打算?”
沙克浚笑道:“国事交代清楚了,我想把私事再交代一下,陛下可容我再讲几句话?”
沙克昌肃容道:“大哥请!”
沙克浚笑笑对华子明道:“你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吧?”
华子明的脸上表情很复杂,竟然无话可答,沙克浚又笑道:“你抚育着先王遗孤,藏在家中冒认你自己的孙儿,以为可以瞒得过我吗?”
华子明垂头不语,沙克浚又大笑道:“你一直不敢将克昌的身份公开,是怕我会伤害他,这个念头可是大错特错,老实讲,当年我要杀他,真是易如反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那样做。”
华子明被他的威严气度所慑,讷讷地道:“老臣不知道……”
沙克浚哈哈大笑道:“我想你也不会知道,因为你只有朝臣之才而无天才之量,我现在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克昌的存在对我的确是一种威胁,然而他毕竟是皇室宗裔,是沙家的血嗣,我若有了儿子,就一定不会容他活在世上,我一天没有后人,他的地位就十分安全,别说你要保护他,我也会保护他的……”
华子明一脸疑色,沙克浚大笑道:“看你好像还不太明白,我只有再说得详细一点了,尽管我与克昌私人间有着血海深仇,我绝对不会杀死他的,因为我不能让皇位落入异姓之手,现在你懂了吗?”
华子明满脸通红,低声道:“老臣懂了!老臣自愧不才,无法窥识君上之心……”
沙克浚用手一摆道:“别弄错了,现在我已不是君主,你不用那样称呼我,我还要让你明白一件事,那会令你很得意,我虽不杀克昌,可是也不想这么早就把大位交给他,那完全是被你逼得如此的……”
华子明愕然道:“老臣不明白……”
沙克浚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在陵寝中安排了许多事,鼓动全国人民来反对我,甚至于还想利用外人来对付我,置我于绝地,这些事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华子明愧疚地道:“老臣事非得已……”
沙克浚冷笑道:“你别说得好听了。你那样做法实在不高明,我早就知道国人对我不满意,所以才培养了数千死士,遍布于寝宫之中,大家真要认真拚起来,吃亏倒不一定是我,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身为国君,对全国人民就有责任,我不能杀尽他们来做个光杆儿皇帝,所以我才宣布退位!不过我对你也有一句忠告,希望你以后少用这种手段……”
说着又回头对沙克昌道:“陛下,我对你也有一句忠告!”
沙克昌肃容道:“小弟恭聆教谕!”
沙克浚手指华子明道:“你身掌国事,最好少听他的话!”
沙克昌沉吟不语,沙克浚又严厉地道:“这是很重要的一句话,身为权臣,理应与国分忧,像他那样以全国数十万生民的性命来作为工具的人,实在不够资格作为朝堂之选!”
沙克昌懔然色变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亦有同感,是以得知消息后,冒死进宫,为的就是想消弥战端以免生灵涂炭……”
沙克浚点头轻叹道:“这就是了,你会做个好皇帝的,我衷心祝福你成功!”
沙克昌恭身道:“小弟定不负大哥之托!”
沙克浚默然片刻才道:“对于我杀死先王之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沙克昌想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道:“算了,小弟不想再追究了!”
沙克浚略感意外道:“你怎么肯放过我呢?”
沙克昌惨然道:“第一,我们沙家不能再自相残杀了,第二,当年之事,先君的确有对不起大哥的地方,我既不能数罪先君于地下,自然也不能降罪大哥于此刻!”
华子明不禁失声道:“陛下!亲仇不报何以为人子!”
沙克昌痛苦地道:“为人子我责无旁贷,为人君则必须讲究公平,我现在是人君……”
华子明嗒然无语,沙克浚则感动地道:“陛下!你的确是个好皇帝,毒龙国昌大有日矣!”
大殿中一时变得很静,仅有鼻息声清晰可闻!
沙克浚想了片刻又道:“陛下将何以处我?”
沙克昌很快地道:“听任大哥之意,大哥若是肯留在国内,我必终身以奉事大哥,富贵与大哥共之,不过小弟认为大哥是不会留下的!”
沙克浚惆怅地一叹道:“不错!梁园虽好,总非久居之地,我在此称君独尊,自不能再在此称臣,这里的天下都交给你了!”
沙克昌也惆怅地道:“大哥要到那儿去?”
沙克浚苦笑一声道:“我还有一件私事待了,假若幸而不死,则海角天涯,何处不可以容身……”
沙克昌连忙问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小弟能效劳吗?”
沙克浚摇头道:“你帮不了忙,而且也不能帮忙,无论生死,我都请你置身事外!”
沙克昌默然片刻道:“既是如此,大哥请自便吧!小弟还要到寝陵那边去一下,那儿群情激动,耽误久了恐怕会闹出事来!”
说着朝沙克浚一拱手,便待起身,沙克浚却用手一拦道:“陛下请留此为我作个见证,陵寝那边由华子明去解释就够了,这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交代的,尤其是这寝宫之中,各种机关埋伏,假如不了解清楚,日后难免危险……”
沙克昌却微微一笑道:“小弟可以留下,寝宫中的机关埋伏,则无须去知道了……”
沙克浚一愕道:“难道陛下都知道了?”
沙克昌摇头道:“不!这些布置全出自大哥胸中邱壑,小弟何由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