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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冰道:“你万一落败而有差池呢?那我怎么对得起你。”
司马瑜略一沉思,道:“万一殒命,亲情之仇只有委姊姊代复了。”
冷如冰泪落襟前。
萧奇面色肃穆,向冷如冰道:“如冰!你让他去吧!瑜儿能有这种豪气,为师的深以为傲。”
冷如冰见司马瑜立意甚坚,加之师命难违,乃万般无奈地将牵住司马瑜衣袖的手放下。
李冰红似也被司马瑜与冷如冰的真情所感动,喟叹一声道:“司马瑜!冷姑娘既然答应留庄,问题就算解决了,咱们比试三招之约,我看算了吧!”
司马瑜道:“姑娘莫非动了恻隐之心?”
李冰红和言悦色地道:“谈不上恻隐之心,你此举实在与事无补,冷靳二位姑娘如自问并无亏心之举,山庄主人留下他们,说不定是好意也未可知。”
司马瑜道:“如此掩掩藏藏,绝非善意。”
李冰红道:“三年之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老实话,司马瑜,你若执意要与我动招,你幸存之机甚微。”
司马瑜心念早定,何容说动,横声道:“姑娘莫非畏惧了吗?”
李冰红本已缓和的面色,经此语一激,凝霜顿起,微一颔首,道:“好,是你相逼,休怪我无情,第一招,指!”
“指”字方出口,李冰红身形一挫,左掌满握右腕,右食指朝天而竖。
这一亮式,不过是一招极平凡的“朝天一柱香”。
九十三 三年劫禁
司马瑜一见对方亮出庄稼把式,不禁鄙夷道:“就是这一……”
“招”字尚未出唇,只见李冰红俏肩一闪,人已幌到面前,玉指朝下一压,向司马瑜“胸机穴”点到。
李冰红欺身极快,司马瑜心中暗惊,全身内力运集左右一点,人向右边滑开。
司马瑜不在求胜,全心全意在腾挪闪躲的提纵之术上下功夫,这一滑开的动作,也是极快。
因此,李冰红这一指点到,用力向下一压时,已离开司马瑜身边尺许。
但是,就在司马瑜闪身,李冰红指到一瞬间,响起一片裂帛之声。
两人身形一分,众人才看清楚。
原来,司马瑜的一袭蓝衫的左襟自肋下撕开到底。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司马瑜也深自骇异对方的功力。
李冰红刚一退回.立即化指为掌,高声道:“第二招,掌!”
这次,不象第一招,先行开门亮式,“掌”字挂在唇边,身形已动。
李冰红身形微斜,左前右后,足不离地,向前一滑。
眼看滑到司马瑜近前,一个急旋,右掌平出,向司马瑜腰际“曾池穴”扫去。
司马瑜已经吃了一次亏,不再向旁闪腾。
李冰红来掌向腰际,出掌很底,司马瑜猛一低头,人竟倒飞而起,从李冰红掌背上飞过去。
这一闪躲,身手极为曼妙,令人叫绝,众人心神均为之一喜。
可是,司马瑜本应轻落地面,此时,却砰然一声,摔了一个结实。
司马瑜摇摇欲坠地站起,众人才看清楚。
原来司马瑜腹部长衫被击破一个大洞,袒露出来的腹部,此时呈露一圈紫晕。
这种力透掌背的内家功力,几乎将众人都惊呆了。
不知何时,李冰红已着人取来长剑,此时,执剑在手,厉声道:“第三招,剑!”
方天华一声怒喝,挡住司马瑜道:“李姑娘不要逼人太甚,司马瑜已然被你掌力所伤,你难道想乘危将其利剑穿胸么?”
李冰红双目微闭,细声道:“司马瑜虽然两招避过,但两招均已受伤,可是,他伤得并不重,因此,他三招之下避生的希望已经大增,我如就此收手,对他太不公平。”
方天华回头细看,果然,在司马瑜的左胁下隐约可见一条极细的浅红伤痕。
司马瑜已然运气调息,此时振作精神道:“多谢姑娘成全,就请发招吧!”
冷如冰已然趋前,探视伤势,虽然伤势不太严重,但却是司马瑜毕生第一次受创,现在司马瑜仍要坚持到底,冷如冰那里肯放,一把拉拄司马瑜的左臂道:“瑜弟弟,你这是何苦呢?利剑无情啊!”
司马瑜一阵豪笑,道:“冷姊姊!我赢定了,就算被她长剑穿胸而过,我自信未必会立即死去,那她就要履行她的诺言,让我们出庄。”
冷如冰心里难过极了,心念电转,佯怒道:“好!你既然如此不听话,不要怪为姊的心狠,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各不相涉,你就是逃过这一剑,我也要留在庄中。”
司马瑜对生死不惧,唯独对冷姊姊睥气一发,却不能不急,凄惶叫道:“冷姊姊……”
冷如冰背转身子,冷然道:“不要叫我!”
李冰红喟叹一声,横胸长剑下垂,道:“既然如此,这一招算了吧!不过,前面两招的功夫莫是白费了,真是可惜。”
方天华厉声接道:“并不可惜,老朽愿意续接第三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李冰红似有些微惊,诧道:“你?”
方天华颔首道:“不错,如果姑娘认为不公平,可以再将那一指一掌补上。”
李冰红一叠声娇笑道,状似轻视,道:“不必再补那一指一掌,我自信无人能逃过我这一剑。”
方天华面露微笑,道:“姑娘不可轻视,老朽对你那独门浮云剑法,也略知一二。”
李冰红嘴角一撇,秀发一甩,哼声道:“好,你既然如此说,我饶你执剑相拒,浮云剑式与敌相搏,可谓此生难逢。”
方天华道:“多谢姑娘!”
语毕,回身探手掣出司马瑜腰中长剑。
方天华自幼在薛氏门中长大,薛天仑夫人曾传授浮云剑十八式,后来虽然弃剑习笔,但那支威震武力的混元笔十八招,也是根据浮云剑式演变而来,所以,长剑在手的方天华,倒并不是一个外家。
双方一捏剑诀,一亮门户,竟是一个式样。
李冰红心中一阵诧异,不觉问道:“你到底姓什么?”
方天华执剑在手,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神气,不由怒声道:“我混元笔方天华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告诉你姓方就是姓方,你一再不信,是何道理?”
李冰红尚未答话,姜子湘已然一声长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方天华闻言不由一惊,错愕地道:“姓方的与你们素无怨仇,何出此言?”
李冰红冷笑道:“姓方的!我告诉你,你叫薛英碎,为了一个女人,下手拭杀父母的一个逆子。”
方天华一听道出内情,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辨道:“姓方才是我的本姓,薛天仑杀了我的父亲,替父报仇,有何不对?”
李冰红道:“怨怨相报,你杀死薛天仑原可厚非,但我的姑母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可是也尽了她做母亲的责任,对你与她自己的亲骨肉并无两样,你为何要杀她?”
方天华吃惊地道:“薛天仑夫人是你的姑母那你是……”
李冰红道:“我是浮云掌门人姜灏的孙女儿姜玉纹。”
方天华轻吟道:“姜玉纹……”
又转身一指姜子湘道:“他是……”
姜玉纹答道:“他是我的哥哥。”
面对这两个功力惊人的死敌,方天华不由得心惊胆颤,迟疑地道:“你姑母系因薛天仑的罪恶而死,这与你们浮云门中又有何关系?”
姜玉纹一竖柳眉,厉声道:“你倒说得轻松,方天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纳命吧!”
求生乃人之本能,方天华心念暗转,喟叹一声道:“今日我方某纵有登天的本领,面对你兄妹二人,恐怕是绝无生机,你们看着办吧!”
姜玉纹冷笑连声,道:“方天华,你不要口出不逊,浮云门中向不仗着人多势众,我兄妹二人你随便挑一个吧!准教你死得心服口服!”
“死”字听在方天华耳中,宛如雷击,不禁瞟眼向长孙无明一瞥。
长孙无明知道方天华这一眼的意义,暗中以密音术言道:“我早提醒你,他二人可能是你的死敌,你要多加小心,你却一昧逞强好胜,结果显露了身份,事关个人恩怨,这不是我长孙无明不念旧交,此事,只怕我插手不得,说实话,这事我也管不了,但愿你逢凶化吉吧!”
方天华心头暗忖:“哪里逢凶化吉,分明是凶多吉少。”
姜玉纹见方天华久久不语,已是不耐,讥讽道:“当年曾为武林中四大凶人之一,如今凶焰何存?挑吧,不然,我可要进剑了。”
方天华虽然长剑在手,但究竟不是个行家,暗转心机,将剑递还给司马瑜,故作轻松道:“男不和女斗,叫你哥哥来吧!”
姜玉纹几乎被气得七窍生烟,怪不得挺剑而刺,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发作,只得强忍心头之火,厉声道:“方天华,你不要耍嘴上功夫,片刻之后,管教你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方天华本有些怯意,经姜玉纹傲语一激,一时怯意陡消,探手入怀,取到那支终年不用的混元笔,当胸一横,一阵狂笑,道:“生死之事,早经排定,无可避免,来,亮出你的横笛吧!”
姜子湘也不答话,拢袖朝空一挥,玉光闪动,已然持笛在手。
那笛子系寒玉碧绿而成,遍体晶莹透澈,长不足尺,比普通笛子要短一半。
混元笔方天华发话道:“在这碧云山庄之中,方某恭为客位,我先进招了。”
语音未落,两臂暴张,人已腾空而起,一招“鸿雁修书”,混元笔直向姜子湘天灵点去。
姜子湘岸然而立,纹风不动,只待那尖笔触脑顶之际,身形一拧,玉光微闪。两人甫合即分。
方天华纵身笑道:“我只知浮云门中的剑式不凡,原来还有一支出神入化的玉笛。”
姜子湘岳峙潇停,含笑不语,一派名家气度,从气度上观察,众人似已测知胜负谁属,无一不暗暗替方天华捏把冷汗。
方天华一攻不下,见姜子湘妙立以待,立即掌握先机,执笔猛进,点肩,扫腰,挑腹,一连攻出三招。
姜子湘不慌不忙,抬臂,挥手,躬身,横笛玉光一闪,混元笔自退。
方天华业已恢复当年凶人本性,暴喝一声,只见笔影幌动如林,招招毒狠,着着迫人。
但姜子湘的一支横笛使得更加神妙,或长或短,忽上忽下,凭你那混元笔威猛绝伦,但却无一招建功,相反,其中数着,姜子湘连消带打,逼使方天华撤身后退。
眼看,三十招过去,方天华虽愈攻愈猛,但却毫无进展,众人业已看出姜子湘在以逸待劳。
忽然,方天华攻势稍一松懈……
但见,玉光连闪,劲风顿生,方天华情知不妙,全力化解,但已是险象环生,手忙脚乱,连退十余步。
姜子湘仍然是面带微笑,但是,手、步法却已加紧,手中横笛,戳、劈、挑、推,着着指向要害,招招力挟万钧,呼呼作响。
方天华虽已落败,终究算得上是当今高手,当即一窜而前,以攻为守,冀作困兽之斗。
连连数招,倒是将姜子湘逼退数步,
只惜,这好景不长,犹如昙花一现。
方天华似已力不从心,连连封架姜子湘十余招,却无法还出一手。
一直含笑不语,默默交手的姜子湘,今见时机成熟,一声轻叱道:“方天华,你认命吧!”
话出入风,身行如龙,玉光闪耀之中,只听一声闷哼,方天华一连倒退十余步,口吐鲜血如注,砰然倒地。
姜子湘合拳向在场众人一揖,道:“这是我浮云门中家仇,今日得报,总算完成了家祖临终遗命,多谢诸位侠驾在旁为证。”
众人也只是一阵欷嘘。
司马瑜伸手往方天华鼻上一探,气如游丝,面如金纸,人已昏迷,心知内腑俱毁,断无生机。
司马瑜感念方天华对自己不薄,不禁悲从中来,凄然道:“方前辈,你如不是对我挺身相护,你也不会落到这样下场,我难过极了。”
方天华两眼吃力地眨了眨,断断续续地道:“这不怪你,当初……我虽是……为了报仇,却也太……太过份了一点,我……我罪有应得,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薛琪从未叫过方天华一声“爸爸”,此时,濒临死别之际,一反以往骄矜之态,抱着方天华,叫了声“爸爸”,泪珠滚滚而下。
方天华无神的眼眶中,也迸出一滴老泪,道:“我今天,一死……另有两……件事情牵心挂肚,一是……这孩子,你……要善待她,希望……你们早日成亲;二是……芸娘对……我的误解,你们两人……要为我解释一下……”
薛琪悲声地道:“爸爸!你放心,我要为你报仇!”
说完,狠狠地向姜子湘一瞥。
方天华道:“不!冤家……宜妥……不宜结,我是……咎由自取,不怪别人。”
薛琪此时已是嚎啕大哭。
方天华似已将话说完,瞌上眼皮,喘息吁吁。
司马瑜不忍见他活受罪,将抵在命门上的手掌暗暗撇开,方天华顿时气绝而亡。
姜子湘拍掌唤人,四个青衣小童应声而至。
姜子湘吩咐道:“以上等木材为棺,将方前辈安葬于山庄以南山麓。”
四人应命将方天华尸身抬去。
薛琪哭天抢地,要随方天华尸身前去,司马瑜哪里放,一把将薛琪抱住,薛琪也就偎在司马瑜怀是痛哭起来。
爱似乎最易使人自私,冷如冰和靳春红原也同情薛琪离娘丧父的悲境,但此际眼见薛琪和司马瑜当众相依相偎,又不由生起一阵炉火。
两人相互投以同病相怜的一瞥。
冷如冰到底比较冷静,喟叹一阵,缓步向姜子湘走去,靳春红在后相随。
两人走至姜子湘面前,齐声道:“我两愿意遵贵庄主人之命,留庄三年,相烦带我们去见那庄主人。”
姜子湘道:“如此甚好,玉纹妹妹带两位姑娘前去吧!”
司马瑜忙放下怀中薛琪赶过来,道:“冷姐姐,你就这样去了?”
冷姐姐凄惋地道:“瑜弟弟!忘了我,把寒云下院的事当作一场梦好了,愿你好自为之。”
司马瑜坚决地道:“不!冷姐姐,我等你,三年的时间并不太长。”
冷如冰绽出一丝苦笑,道:“瑜弟弟!你忘了薛夫人的托付和方前辈的遗言吗?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此去快去与琪妹成亲吧!”
司马瑜被冷如冰的言词所逼,说不出话来,乃转头对靳春红道:“红姐也要多保重!”
靳春红也不觉眼眶一红,道:“你自己保重吧!”
两人分别拜自己的师父,一咬银牙,猛一转身,随姜玉纹到里间去了。
姜子湘道:“今日在下与舍妹均有冒渎各位之处,尚祈各位海涵,三年之后,碧云山庄将有一场盛会,并将揭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希望各位不要错过这个难见的盛况。”
众人相顾一瞥,各自神情黯淡地步出了碧云山庄。
此时,金鸟渐坠,暮霭四合,循原路下得山来。
回首望去,碧云山庄已陷入一蒙蒙迷雾之中。
极目细看,庄院门口已挂起一方木牌,上书斗大八个字:“山庄已封,妄入者死!”
一行人喟然叹息中,向暮霭中行去。
司马瑜不禁低吟道:“离恨怡中春草,更行更远还深。”
这时,夜色更浓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