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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发落。谁知那都统见宝玉人才出众，想着淳郡王好这一口，干脆就将宝玉洗巴洗巴，连湘云一起都给淳郡王送了来。
贾琏与惜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对宝玉更淡了心肠，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帮他的心也都收了起来。
黛玉想了一阵，淡淡的道：“豹子，怎么不见贾宝玉的老婆，他那个金玉良缘的老婆跑哪儿去了。”
豹子诧异道：“少爷，你难道忘了？像他们那样的人，女眷都是被发卖，我听那些人说那位宝二奶奶被什么贾大司马买了去做小老婆了。”
黛玉一惊，忙道：“贾大司马，难道也是贾家的人？”
贾琏在旁啐了一口，“什么贾家的人，就当初那个贾雨村，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那位薛大姑娘配他倒也正好。”
黛玉叹道：“既如此，那咱们就给他们点儿钱吧，只也不能给多了，不然依宝玉的为人，只怕反而招祸。”既然宝钗不在，给宝玉再多的钱都是空话，他也未必有能力守得住，若被心怀叵测的人发现，只怕反引杀身之祸。
贾琏也是懂的，看着下面冷笑道：“给他钱，就凭他与云丫头，我看给再多也没用。还是妹妹那句话，给他们留三千两就差不多了，若再多，只怕他们就无福消受了。”
凡是在贾家呆过的人，看着昔日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宝二爷居然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嗟叹不已。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回首往事，如天悬地隔，顿起沧海桑田之感。
贾琏也不看黛玉，只转脸看着别处，勉强道：“我待会儿将钱给他送去，林……妹妹，你就别过去，你们先到前面去等我吧。”
黛玉知他的意思，是怕自己在这个情形下同宝玉见面刺激到他，微一犹豫，点头道：“好，我就不去见他了。这样罢，琏二哥哥，你去见宝玉，我去找柳湘莲。”
贾琏愕然，“林兄弟你这是何意？”
黛玉咬唇道：“宝玉在这里经历了这些，他只怕未必还想在呆在这里，不如干脆将他托给柳湘莲。”
贾琏摇头道：“林兄弟，你终究不是男人，你也未必懂宝玉现在的心思。何况，你觉得以宝玉的为人，他能跟着柳湘莲他们过哪种漂泊无依的日子吗。”
黛玉一时也愣住了，贾琏叹息道：“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等我去见了他回来再说罢。”
贾琏闪身进了宝玉的房间，没想到柳湘莲也在里面，正在劝说宝玉，宝玉却一脸木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二人见到贾琏突然进来，一时都呆了，宝玉勉强抬起身子，看着贾琏颤声道：“琏二哥。”一语未落，尾声已带了哭音，眼中也有了水汽。
柳湘莲看着贾琏，瞳孔一缩，眼中似有一串火光迸过，手按剑柄，一语不发。
贾琏虽然知道宝玉房中有人，但却没想到会是柳湘莲，他还以为应该是薛蝌，本还以为可以趁机将钱交给薛蝌，同时也将宝玉等人托付给薛蝌，他对薛蝌这个人的感觉还不错，比薛大傻子有担当到哪儿去了。他对着宝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干脆转身看着柳湘莲，淡淡的道：“老柳，你也不用这样恨我，咱们也只是各为其主，再说了，理王无缘无故杀了我满门，我给我自己的家人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第385章 训诫（一）
宝玉的眼泪突然被吓了回去，他这时才想起贾琏与柳湘莲的立场，柳湘莲是帮理王的，贾琏却帮着当今杀了理王。看着眼前的贾琏，眉眼依稀还似当年那个俊俏青年，只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一个人英气内敛，好似一柄藏于匣中的宝剑，即便没出鞘，也能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宝玉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贾琏，这还是那个在凤姐儿面前唯唯诺诺，略带脂粉气的贾琏吗？
柳湘莲默默的打量着贾琏，见他一身素净青衣，上面纹饰俱无，知道他还在给凤姐儿守孝。突然止不住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一向风流的琏二爷居然也成了情圣，你这是在糊弄谁呢，谁不知道琏二爷与琏二奶奶早就没有什么夫妻情义了，你当初不是发了誓要为你那位尤二奶奶报仇的吗？怎么？报到理王千岁头上去了。”
贾琏亦是默然，半日方缓缓道：“是嘛，真难为你还想得起她，尤二姐，算是我对不起她，我欠了她的，我跟她之间的事我无意再提。”
柳湘莲嗤笑，“贾琏，这就是你的情吗？别哄人了。”
贾琏抬眼看着他道：“柳湘莲，我想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吧，你也用不着这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当初你难道又对得起尤三姐吗？还不是别人一句话你就听进去了，你当时可有听过她的解释，你比我又能好到哪儿去？你有什么资格替她们出头，站在这里指责我。”
柳湘莲脸色一变，呛啷一声拔出剑来，拿剑指着贾琏道：“贾琏，你就不要狡辩了，明明是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背叛了理王殿下，今天我要取你的人头血祭理王千岁。”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一下都冲了进来，见是贾琏众人都是色变，他们很多人都参与了铁网山一役，是见过贾琏的，现在看他落单，如何肯放过，都拔出家伙围了上来。
宝玉脸色惨白，连声道：“柳大哥，你别这样，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贾琏面色不变，连看都不看柳湘莲等人，慢慢走到宝玉床边，含笑道：“不错，宝玉，就看在你还能说出这句话的份儿上，这三千两银子你收好，以后你就得自己学着照顾自己了。”将三张龙头大票放到宝玉怀中，转身淡淡的道：“柳湘莲，既然你不欢迎我，我也不会久留，告诉我，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柳湘莲冷笑道：“怎么？侯爷还打算大发神威，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成。”
贾琏轻声道：“老柳，你这样何必呢，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你难道连接受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柳湘莲大怒，“贾琏，你什么意思？”
贾琏淡然道：“败了便是败了，理王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你们可是整整准备了两代人，结果怎么样，你们从揭竿而起到败走麦城，才几天功夫？这只能说你们眼光有问题，跟错人了，没给自己选上个好主子。”
柳湘莲指着贾琏，气得说不出话来，怒喝道：“贾琏，你背主你还有理了？！”
贾琏坐在桌边，闻言眉头一挑，轻蔑的道：“背主，柳湘莲，我没听错吧，请问我贾琏何时拜到理王门下的？”
柳湘莲一时语塞，强词夺理道：“可你们贾家向来都唯理王千岁马首是瞻。”
贾琏好笑道：“哦，柳兄难道不知我早就自请从贾家除名了么？我可是贾家的叛逆啊，早就辞了我身上的爵位了，贾家与我有何干系？再说了，老太太、二老爷、珍大爷与理王的交易，我父子何曾参与过，柳兄什么都不清楚，就这么扣个罪名在我头上，是不是稍嫌霸道了点儿。”
柳湘莲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清冷的女声道：“贾琏，但你不能否认是你杀了理王。”
贾琏抬眼看时，只觉眼前一亮，众人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一位白衣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贾琏看着她惊讶道：“妙玉，你居然没走，”微一沉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金蝉脱壳之计。”
妙玉也是一惊，“贾琏，你居然监视我？”
贾琏淡淡的道：“苏姑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监视你！我没有那么好的兴致。”
妙玉恼羞成怒道：“你没监视我，那你跟踪我干嘛？”
贾琏平静的道：“如果贾某的行为打扰到了苏姑娘，那么贾某为此致歉，贾某只是路过此地，无意中得知……贾府宝二爷的消息，想着两家人再怎么闹，终究都是同一个祖宗，不忍看他落到这般田地，也想动手救人而已。”
妙玉面色稍霁，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的道：“好，贾琏，那么就看在你还稍有人性的份儿上，待会儿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贾琏看着妙玉淡笑道：“只要苏姑娘有那个能耐，小可也不会介意。”也懒得再陪着妙玉做梦，看着柳湘莲道：“不知柳兄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柳湘莲戒备的看着贾琏，“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想干吗？”
贾琏看了宝玉一眼，轻叹道：“柳兄，我知道宝玉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心好，但……”宝玉的脸陡得涨的通红。
贾琏皱眉，他也觉得实在很难措辞，犹豫了片刻，方道：“我方才在外面打听了一下，知道柳兄有意出洋，这样罢，我这里有一万两，算是我在你那里入的股，每年的红利银子，柳兄便交给薛少爷，请他帮忙照看一下宝玉吧。”一面说，一面将一万两银票递给柳湘莲。
柳湘莲冷笑着将银票推了回去，“贾琏，你是想交待后事吗？宝玉是我的朋友，我自会照顾他，用不着你来假情假意。”
贾琏将银票又推了回去，淡淡的道：“柳兄，你方才也说了，你是宝玉的朋友，但请你记住，你只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家人，没有义务照顾他一辈子。”回头看了宝玉一眼，见他仍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看着宝玉叹息道：“宝玉，你经历了这么多，应该长大了，你要知道，柳兄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家人，你没有权利老是依靠别人，你该学着自己站起来了。”
宝玉张皇失措的道：“琏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要丢下我吗？”
贾琏看着宝玉突然很想哭，老太太，这就是你期待的造化？这就是贾家的福气？垂眸看了自己的手一下，还好，自己幸亏遇到了林姑妈，不然的话，自己会不会也跟宝玉一样，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沉默了一下，贾琏勉强一笑，对宝玉道：“宝玉，这是你凤姐姐的嫁妆银子，她们娘儿俩都去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用不着这些，我给了芸儿俩万两，做为照顾老太太的花销，老太太当年也算是疼了她一场；剩下的这一万两就留给你了，你就用它来好好照顾你该照顾的人吧。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恐怕不能再照看你了，宝玉，你自己珍重。”
宝玉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琏二哥哥，你是不是也很看不起我，很讨厌我。”
贾琏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宝玉，其实，我也很讨厌我自己，也很看不起我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帮这个人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宝玉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拉住贾琏道：“不要，琏二哥哥，你别抛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贾琏勉强抑制着自己掐死贾宝玉的冲动，也不回头，缓缓的道：“宝玉，理王派人追杀我的那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你凤姐姐明明可以逃脱的，她却冲了过来，帮我拖住那个杀手，当她的血流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只知道我要保护我的家人，做为一个男人，我也应该保护我的家人。可惜她们都死了，不过，做为她们的家人，我给她们报了仇，也算是做了个男人该做的事了。贾宝玉，你多大了？别老想靠着别人，我们不是你妈，就凭我们两家的交情，你有资格对我说这话吗？想想你那个妈吧，她对我们做了什么？想想你的爹吧，他一天到晚，孜孜以求的是什么？你对我们又做过什么？你居然还能说出这句话来，贾宝玉，我真奇怪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变的？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贾琏其实很想问问他，如果贾家不出事，你爹传你爵位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我？想到兰儿？只怕你不会吧？对你而言，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天下的好东西都该是你的。
宝玉顿时呆住，脑子里变做一锅浆糊，傻傻的看着贾琏，张着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贾琏冷冷的道：“我再说一遍，贾宝玉，那一万两银子是你凤姐姐的嫁妆，如果你用着还不烫手的话，就自个儿留着好生花吧。”
他现在真的很无力，比当初被理王追杀的时候都还无力。那时自己到底还有一个要活下去的目标，可是面对自己眼前这货，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想的跟他就不在一条线上。而且别人很脱俗，世人讲究的他一概不放在眼里，他只管他自己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贾琏恨不得抓起他赏他俩巴掌，贾宝玉，你究竟听不听得懂人话，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居然都还能夹缠不清，我连我老婆的嫁妆都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你究竟还要不要脸？就凭你爹你妈对大房做的那些事，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我这样做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究竟懂不懂？拜托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环境了？你最好把你对付老太太跟你妈的那一套收起来。
贾琏无力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这货计较，转身对柳湘莲道：“柳兄，我让你三招，如果你能接住我十招的话，贾某的这条命你拿去。”
柳湘莲脸色一变，一声怒喝：“贾琏，你也太狂妄了吧。”
第386章 训诫（二）
贾琏也不多话，走到外面负手而立。
柳湘莲微一犹豫，也追了出去。
惜春咋舌道：“林哥哥，这琏二哥哥也太托大了吧。”
豹子笑道：“四少爷，这个你就放心吧，柳湘莲那小子的武艺虽然不错，但要跟贾琏比还差得远，十招之内，他必败无疑。”
他们都闭口不谈宝玉，委实是谁都对这个人提不起兴趣来。
柳湘莲虽然不服气贾琏那句话，想要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回，好扳回自家的场子来，可妙玉等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要如何为理王报仇，他也不能只顾自家的名声。一咬牙，上来便是唰唰唰三剑，招式凌厉，剑剑都想要贾琏的性命。
贾琏身形微错，间不容发的让开了柳湘莲的剑，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拿下柳湘莲，不然宝玉处境堪忧，虽然自家的确不喜欢他，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作践，只有给柳湘莲等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怕了自己，宝玉以后才能站得住脚，有清净日子过。
柳湘莲大怒，看来自己不拿点儿真功夫出来，是杀不了贾琏的了。手上一紧，掌中剑一剑狠似一剑，向贾琏刺去。
贾琏却不慌不忙，犹如闲庭信步，连刀都不拔，潇洒自如的将柳湘莲的剑全都避了开去。
紫鹃等看得目眩神迷，连连喝彩，黛玉也自佩服，看来这琏二哥哥可没少下苦功。不过想想也是，他的机遇岂是这些人能想的，先被贾敏重塑血脉，又被自己用九九八十一道先天雷元淬体，下来还要被玄女以仙力给他疏通经脉，虽说那滋味都挺难受的，可是修真界向来祸福相依，既然他都能挺过来，他要都还不变那也真是忒没天理了。
柳湘莲杀红了眼，算着已过了五招，自己却都还没拿下贾琏，心下着忙，揉身抢上，一剑虚劈，将贾琏的手诱向一侧，自己剑锋一转，却突然回拉，直刺贾琏胸口。
宝玉看得大惊，失声道：“琏二哥哥，当心。”早就出来在一旁观战的湘云与宝琴也都失声惊呼，好歹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了不是，这点儿人情味儿他们还是有的。
贾琏一声轻笑，居然抬指顺手在柳湘莲剑尖上一弹，却是学自那日玄女与清和对练，只是清和用的是剑尖，他却用指力而已。
柳湘莲大喜，你贾琏的指头再硬能硬得过我的宝剑？看老子不剁了你的爪子！我看你还拿什么说嘴？方如此想，却突觉得自己的剑身一震，只听得“铿”的一声，虎口一热，手臂剧震，自己的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贾琏跳到一边，对柳湘莲一拱手含笑道：“柳兄，承让。”
柳湘莲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整个手臂都失去知觉，茫然的看着贾琏，如看怪物，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败了。他本也是光明磊落之人，自不屑仗势对贾琏来个群殴什么的，只得苦笑道：“贾兄，在下技不如人，方才还大言不惭冲撞贾兄，实在是惭愧，惭愧。”
薛宝琴却不管这些，早冲了过来，拉住柳湘莲上上下下的仔细查看，语声惶急：“柳大哥，你没事罢？没伤到罢？”
柳湘莲摇头道：“无事，薛姑娘不用着急。”
黛玉挑了挑眉，看来宝琴对柳湘莲别有心意啊。不过她的眼光可比她姐姐好多了，这柳湘莲至少还像个男人，能护得住她。
贾琏一语不发，只对柳湘莲一揖到地，柳湘莲忙斜身让过，知他这是在托付宝玉，“贾兄何须如此，宝玉本就是我的朋友，我自当照护于他。”
贾琏也不多话，点了点头，看了宝玉一眼，他实在不知道该给他说什么了，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至于他要怎么办，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宝玉追出数步，又颓然站住，含泪颤声道：“琏二哥哥。”他现在也明白了，贾琏跟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雄鹰已然展翅飞上高天，不会再乐意被人豢养于方寸之间了。
宝玉只觉天大地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心下更是惶惶不能自己，这以后的路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跟着柳湘莲他们亡命天涯，不，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恍惚间他似又回到大观园，倚红偎翠，无数的天资灵秀的女孩子围着自己转，自己的日子好不快活，可是为什么要结束的那么快，我不想长大，就永远都那样该多好。山风拂面，他似乎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顿时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得了，失声大叫，“林妹妹，林妹妹，我知道你也来了，你也嫌弃我，不要我了吗？”
黛玉差点一个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