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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着矮墙,迅速朝楼上打量了一遍,关孤小声道:“右面数,第二个窗户便是商承忠的房间。”
李发循着望去,悄然道:“住在这里倒蛮享受的,这姓商的小子难怪想要独霸横吞了!”
关孤淡淡一笑,道:“物欲再强,也不能失德取之,否则,便要遭报了。”
李发打趣道:“不错,‘果报神’来也!”
关孤瞪了他一眼,道:“少废话,李发,我们立即开始行动,我直接入房办事,你用‘壁虎功’攀附窗栏之下暗里掠阵,一切都照本院日常传规处理,没有吩咐,不得擅自主张,知道了?”
李发点点头,肃容道:“知道了,大哥。”
略一抄扎,关孤又交待了一句:“我先上,你后来!”
李发再次点点头,道:“是,大哥。”
蓦的跃起,关孤凌空的身形猝然一变,昂头,探臂下按,双腿飞蹬——其形态有如一头攫人的豹子又凶猛,又强悍的闪电般扑上那扇窗户!
赞叹的吁了口气,李发已不止上百次的又在心中羡慕:“好慑人的‘魔豹闪’!”
去势是那般犀利,但落身之处却又如此轻巧,不带一丝些微音响,关孤并不忌讳什么,他“呼”的推开花窗,跃身而入!
几乎是同时,一阵床褥的翻动之后,马上传来一个疾厉的口音:“谁?”
早已看清了安放在墙边的那张紫铜的大床,关孤冷沉的迎风抖燃了火招子,从容不迫的将桌上一盏银灯点起,他放回玻璃罩后,才缓缓转身,目光寒冰一样凝注着那个也已掀开幔帐,正惊怒交集瞪视着自己的人!
那人是个不到六旬的人物,岁月的漫长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明显的衰老痕迹,他有着一张宽大微红的国字脸膛,环眼狮鼻海口,肌肤是光润而又结实的,面孔上极少皱纹。如若不是有些秃顶的话,将难以令人臆测出他的准确年龄。
此刻,他正满脸浮现着惊异,愤怒,又迷惑的神色,但眼睛却十分戒备的,盯注在关孤身上!
大约是甫由睡梦中惊醒,帐中这人的稀疏头发有些散乱,面容上汗腻腻的泛着油光,他怒瞪着对方,再度厉声道:“你是谁?”
关孤端详着他一会,才低沉的道:“你可是‘八臂人熊,商承忠?”
那人穿着一袭内衣,赤足下床,他双臂环胸,暴烈的道:“既知我商某人的名号,便也该晓得我的不可欺!深夜潜入私宅,非好即盗,小子,你今晚算找错门了!”
关孤冷漠的,道:“你以为我现在来到此处是想干什么?偷你点东西么?你如这样以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将我的企图估计得太轻浅了!”
商承忠环眼怒瞪,咆哮道:“不开眼的小子,你的师门也没有告诫过你,哪一等人是不能招惹的么?不管你为什么目的而来,小子,你是休想全身而退了!”
关孤平静的道:“我却不这样认为。”
喉头中咕噜了一声,商承忠目光瞥向床头——那里正悬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关孤毫无表情的道:“你可以放心,我绝对给你充份的时间去取那柄剑。但是,我不妨建议你施展你的拳臂功夫,那样或许你还可以多苟延残喘一会!”
商承忠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又突然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火气压下,他双目毫不稍瞬的看着关孤,当他与关孤那两道冷刃也似的目光接触时,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于是,一种多年的经验及本能的警惕告诉他,要镇定,要沉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只怕是个难缠的人物呢……。
凡是在江湖道上闯久了,在武林中混长了,都会有点阅人的心得,或是由面相,或是由神韵,也有点直觉的反应,用这些来细细琢磨观察,便是不曾与对方搭腔盘底,甚至动手过招,也往往能够大概估量出对方的功力火候以及名声地位来。
如今,商承忠便是这样了,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今晚是遇上强手了。他熟悉那种人的形态——深沉锐利的双眸,冷酷的表情,无动于衷的言谈,以及,隐隐中的狠毒及剽悍!
强自镇定了一会,他缓缓的道:“好吧,便是你另有他意,首先也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
关孤漠然道:“关孤,关云长的关,孤独的孤!”
猛的一个冷颤,心底的警惕应验了,竟是他!“果报神”关孤!商承忠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神情不使变化,他只于着嗓子道:“‘果报神’?‘悟生院’来的?”
关孤低沉的道:“是的。”
当然,商承忠在武林中也是一派之主,见多识广,久经阵仗,他自是明白“悟生院”是个什么性质的组合,更明白“悟生院”的人在这种情形下出现眼前代表着一种什么意义。
但是,使他迷惑的是,谁?谁会买了这些职业杀手来对付自己?而且,为什么?
站在面前的人商承忠晓得乃是江湖上夙以冷酷歹毒,铁面寡绝著称的“果报神”,也是“悟生院”里的首席杀手,而更因为如此,越发可见那买了他们来对付自家的人又是如何痛恨自己,竟然促使“悟生院”最厉害的执行者出了马,换言之,那人早已打定主意不让他活着了!
商承忠喉咙里似烧着一把火,沙哑的道:“谁?是谁收买了你们来找我?”
关孤冷冷的,道:“我们不叫那种行为是‘收买’,我们称为‘聘雇’。”
商承忠咬咬牙,气忿的道:“不管你们怎么称谓,性质全是一样的,是谁?哪一个混帐王八蛋叫你们来找我的?”
关孤语声僵硬的道:“‘悟生院’规矩——不泄漏顾主底细!”
商承忠一张红脸也已泛了灰,他唾沫横飞的叫道:“那么,为什么?”
关孤双目冷清而绝情,道:“难道你自己还不明白?”
商承忠咆哮一声,怒道:“我仰不愧天,俯不诈地,我有什么明不明白的?”
关孤摇摇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便再将你的罪行叙述一遍,商承忠,这只有八个字。”
商承忠脸孔紫涨,吼道:“说来!”
关孤静静的道:“谋财害命,灭伦丧德!”
渡心指第四章 狠、准、渡心指
第四章 狠、准、渡心指
突然间,这位退隐的“青荷派”前任掌门如遭雷殛般猛的震住了,他面容扭曲,灰中泛紫,双目可怕的凸瞪着,全身在抖索,两手无力的下垂,连呼吸声也是那等粗浊了!
关孤目光冷厉如刃,寒森的道:“是这样吧,商承忠?”
商承忠摹的觉出自己的失态与慌张,退后一步,脸色连连变幻,色厉内在的吼道:“胡说!一派胡说,关孤,这是诬赖,这是陷害,完全是那个收买你们的人所定下的毒计!”
关孤冷冷的道:“是这样么?”
急切的、慌乱的,又加上紧张与惶恐,商承忠口不择言,气急败坏的道:“真是黑天的冤枉啊,一定是那个收买凶手者有心觊觎我商承忠的财富不遂,才使下这条斩尽杀绝的毒计,可恶可恨的混帐东西,可笑你们标榜忠义,却叫那厮给蒙住了……”
关孤平淡的道:“若是你要推诿,商承忠,”你便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商承忠艰涩的吞了口唾液,怀着鬼胎,呐呐的道:“什么问题?”
关孤冷冰冰的道:“第一,为什么你的侄子接连遭遇到几次意外?”
商承忠神色急速的转变了一下,闪烁的道:“我也不清楚啊,我的这个侄子是我商家唯一的骨血,找兄长仅存的后代,我待他有如己出,爱宠有加,他接连遭遇到几次不幸,我也还在湍惴不安,直到今天仍然找不出这几次意外的原因来哩……”
关孤冷森森的一笑,道:“用不着特别强调你待他怎么好法,这除了显示出你的心虚之外,并不能有任何裨益……”
商承忠着急的道:“我说的是真话……”
浓眉微竖,关孤道:“事实胜于雄辩;商承忠,你侄子所遭遇的几次意外,在我们看来,认为是有人故意造成的,你该明白,那秋千绳索不应断裂,梯板也塌得离奇,另外,饭食中为什么会忽然掺有剧毒?这些全不是‘意外’两个字所可以解释的,因为它根本便不该发生——假如不是有人存心陷害那孩子的话,但它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显然,是有人想要那孩子的命!”
商承忠惊惶的,道:“但……但会有谁呢?”
关孤毫无笑意的笑了笑,道:“你以为是谁呢?”
与关孤那两道冷冷如剪的目光相触,商承忠又近似躲避般急急移开,他舐舐唇,难堪的道:“我……我猜不出,这并非是可以凭空臆测之事……”
关孤深沉的道:“其实简单,只有一个‘动机’问题,是谁可以在那孩子死后获得利益?经我们查探之后,大掌门,这人便是你了!”
商承忠震了震,惊恐的道:“胡说……这是胡说!”
关孤淡然道:“一点也不,商承忠,难道你竟会幼稚到否认这项事实么?假如你的侄子一旦死亡,你便可以继承你兄嫂的全部财产。”
勉强镇定了一下,商承忠青着脸道:“形式上虽是如此,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霸占我亡兄的财产,这原本是属于我侄儿的,因为兄亡嫂死,人丁孤薄,只仅他一个幼子留下,恐怕撑不起这等局面,所以我才以二叔的身份暂时替这孩子保管监护……”
他略为顿了顿,接道:“我十分疼爱他,加上我未曾成家,几乎便将这孩子当做我自己亲生的一样来看待,我又何尝兴起一丁点歪念头过?你休要含血喷人!”
关孤双目微眯,缓缓的道:“如果以你所言,你侄儿所发生的几次意外又该做何解释?”
商承忠吸了口气,道:“我怎会晓得?又不是我干的!”
关孤冷冷一笑,道:“那么,你兄嫂的暴卒原因你总该晓得了吧?”
商承忠脸色大变,冷汗涔涔的道:“我……我兄嫂之死……乃是起于急症,于我……又有什么干系?”
关孤慢慢的,沉沉的道:“你哥哥商承道的死因是中了江湖好手的‘错骨法’,而你嫂子的死因却是吃人在脑后拍进一枚毒针!”
就像见了鬼似的猛然连五官全挤成一团了,商承忠浑身痉孪,双目暴突,他震骇的脱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关孤冷冷的道:“人死有魂,他们在梦中向我诉冤!”
哆嗦着,抽搐着,商承忠汗下如雨,结结巴巴的道:“我不信……我从来不信……人死了……就是死了!将与草木同腐……决不会有……有灵魂存在……”
关孤观言察色,也已明白所料不虚,他僵硬的道:“否则,我怎会知道?”
打着寒栗,商承忠不禁恐惧了,是的,若非如关孤所言,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伤天害理,灭伦败德的秘密的?
瞳孔中的光芒在惊骇的颤抖,商承忠仿佛痴了一样,道:“是了,若非如此……你又怎会知道?”
莹莹的灯光映在关孤俊挺又寡情的脸庞上,以至将他的脸庞反幻出一种古怪的苍白颜色,那种脸上的颜色是显得无比冷酷又阴森的,就宛如——宛如地狱来的使者,冥渺中突然出现的“果报神”!
关孤低沉的,道:“这几个问题你回答得不好,牵强、惶恐、支吾,又加上漏洞百出,这证明你是于心有愧了,换句话说,我并没有冤枉你。”
双眸中闪射出一片奇异的寒酷色彩,他又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了,商承忠,其实以你的歹毒心性,卑鄙手段来说,你根本己不配做一个人,你只是头畜生!”
猛然惊悟,商承忠又急又惊的叫道:“不,我不承认……”
关孤摇摇头,道:“事实俱在,铁证如山,商承忠,这并非是你这张巧嘴所可以狡辩的;你不妨看看你自己的那副样子,狼狈不堪加上惶惊惊惭,在在证实了你心中的罪恶,而罪恶,是难以永远掩饰的,它会有报应,目前,便正是了!”
商承忠大吼道:“你敢放肆,姓关的,我是一派宗主,这又是我的家务事,你凭什么前来干预?你凭什么?”
关孤寡绝的道:“凭的是一腔热血与传统的忠义!”
商承忠踉跄退后一步,色厉内茬的咆哮:“你不可忘记,我是‘青荷派’的掌门人。关孤,你现在的行动是在为你及整个‘悟生院’惹麻烦!”
关孤冷凄凄的一笑,道:“你看看你,商承忠,你还有一点掌门人的威严么?你是如此的恐惧不安,如此的心虚胆怯,而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乃是因为你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丑事,你是这样的邪恶,这样的龌龊,只怕‘青荷派’的弟子也不会以你这位掌门人为荣的!”
舌头似打着结,商承忠骇然道:“你,你想如何?”
关孤平静的道:“要你的命!”
商承忠抖索了一下,惊恐的叫道:“‘青荷派’不会饶你的,姓关的,我也有很多朋友会替我复仇!”
关孤点点头,道:“或许会,但我并不含糊,更不会因此而影响我对你马上的行动!”
似是一下子横了心,商承忠狂笑一声道:“好,我们便来了结一下,不错。事情全是我做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那昏庸的兄嫂早就该死了,活着,对他们只是一桩浪费,我加速送走他们,也是成全他们;我的侄子——那小王八蛋,他凭什么小小年纪便白白获得偌大的家产?”
他冷哼了一声,又道:“我决不容许有这样不劳而获的便宜事发生,这该属于我,因为我有这个权利,我是商家人。而且,我在人生的途径上已经辛苦一大段路程了!”
关孤冷淡淡的,道:“很少听见过你这种灭绝天良,丧伦败德的谬论,今晚总算有了耳福,这只是你为自己的贪婪、恶毒、无耻所编造的一番歪理而已,可惜的是,你编造得太不高明,非但一派邪恶,更且毫无立足之点;子承父产,是天经地义之事。你杀兄杀嫂,谋害幼侄的借口,难道就光是因为你在‘人生的旅程上辛苦了一大段路程’?在人生之程上辛苦跋涉了一大段路程的人很多……”
他顿了顿话音,接着义道:“但是,为什么别人并没有做出你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来?商承忠,这便是告诉你,你是个坏胚子!”
宽阔的脸膛涨成紫红,商承忠鼻孔翁张,两眼充血,在粗重的呼吸中,他厉烈的叫着道:“少废话,关孤,成败才论英雄!”
关孤冷森的道:“你玷污‘英雄’的意义了!”
突然磔磔怪笑,商承忠的形态活似一头负偶哮叫的野兽,他露出满口黑牙,尖锐的喊:“来啊,姓关的,你就来施展你的报应吧,看看我商某人是否如你想像中那般窝囊!”
目光垂视在左手握着的黑色长剑上,关孤的神情显得深沉而又漠然,他微微半侧身子,阴阴的道:“拿你的兵器!”
商承忠暴笑道:“你想在我背转身去的时候袭击我?”
关孤唇角一掀,道:“你不配!”
突然一个箭步抢到床边,商承忠其快无比的伸手拔剑,寒芒闪烁中,他已经执剑面对关孤!
他露齿怪笑,丑恶的道:“很好,你这个伪君子,至少你表面上装得像,没有抽冷子偷袭我的背后!”
静如山岳般站在桌边,关孤憎厌的道:“你以为你值得我如此么?”
商承忠咆哮一声,大叫:“出手吧,姓关的!”关孤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的道:“我先出手是欺服你,商承忠!”
眼睛暴突得有如一对核桃,闪泛着血红的光彩,商承忠显然已经豁出去了,但无可置疑的他是万分不得已才硬挺起来的。
他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明白面对着的敌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他干咽着唾液,惊疑不安的紧盯在关孤左臂上——关孤正以左手掀起黑绸大憋,缓缓抽出他插在腰带上的黑色长剑——“渡心指”!
意念突动,商承忠的面孔肌肉立即僵硬,快得令人眼花,他身形猝转,十二道剑芒有如十二条流虹般俨然飞射向前!
那简直是匪夷所思的,就在那十二道剑芒闪烁着灿亮的光芒射出的一刹,比它们更快、更疾、更犀利,一溜闪电似的莹莹寒光,幻眩着一种淡淡的蓝与森森的白,以不可比拟的快速暴掠闪泻。
只见光华倏映,眨眼问,商承忠已闷哼一声踉跄退出一一他以十二剑融成一招的剑法根本连位置也没有够上!
鲜血自这位前任“青荷派”大掌门的肩窝处汩汩溢流,他的一张宽大脸膛也已扭曲得变了形!
关孤手中的“渡心指”微微垂指向下,剑身一片晶莹寒森,没有一丝血痕沾染,他神色平静深沉,双目却冷酷的望着敌人不动。
关孤冷清的,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