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徐后来去了一趟新房子那里。一进门,老徐吓了一跳。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从一间屋子慌慌张张地跑到另一间屋子,女人的大白屁股跃然入目。而那几个安徽民工神情慌张地望着老徐。
老徐打量了一下屋里。屋子的一角已经支了一个电炉子,呼呼地正炖排骨呢。屋里满是肉香。
“那女的是谁?”老徐问。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两个几乎同时说话,但说的不一样。一个说“我老婆”,一个说“我女朋友”,两个人的声音就像不太齐男声二重唱。
“到底是谁?”
年纪大点的说:“我老婆。”
老徐把双臂抱在胸前,在屋里遛跶了几圈儿。看到屋里一片狼藉。
“你们包工头呢。”
“出去了。”其中一个年轻点的说。
“你要是这样,小心我告你们。什么老婆女朋友的,以为我傻。”
那几个民工灰头土脸地你看我我看你,摸着脑袋呵呵地笑了,声音很小。
后来,老徐在电话里给那个工头打了一个电话。工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一握客户手,永远是朋友’。我到时候看一下,有问题我严格批评。谢谢。”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老徐有点后悔。也许,当初,按小雅的说法,找一个正规点的装修公司就会好点?
但钱呢??
那天下午,老徐接到了一个在北京漂着的老同学的电话。记得当时他曾经和自己在一个宿舍里住过半年,后来又调到别的宿舍里了。
在老同学的电话打来之前,电话铃响过一次。等老徐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没人说话。接着,那边把就挂了。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又响起来的时候,老徐警觉地拿起话筒。那边又没人说话。
“你他妈有屁快放。”老徐说。
那边说:“怎么了,徐大炮。”
开始老徐没听出来,“你丫谁呀?”
“傻逼呀,叫狗咬了?”那边说,“我是二炮。”
“丫是你呀,操,”老徐说,“从哪里钻出来的?”
二炮是老徐大学时的同学,曾经与老徐在一个宿舍里住过一年,后来又搬到别的宿舍里去了。有一会儿,宿舍里的哥儿几个去澡堂子里洗澡,顺便比了一下下面的家伙,别看老徐个儿不高,家伙可不小,名列榜首,被称作大炮。以下依次为二炮、三炮等等。
别看二炮和老徐同在北京混日子,可很少联系。这些年,二炮像在北京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操。我以为又是打骚扰电话的呢。”
“怎么了,又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你说你一年多不露面,干嘛去了。”老徐说。
二炮在那边笑了。老徐能够想象得到二炮那张长满青春痘的娃娃脸脸上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
“我要结婚了。哪天你过来,请你喝喜酒。”
老徐乐了,“别逗了,你。”
老徐不相信二炮的话。因为自打认识二炮以来,二炮从来都是一个观点:你们这些结婚的人都是傻逼。当时老徐不在结婚之列,所以侥幸逃脱。
“谁结婚谁傻逼。”二炮掷地有声的语言一直令老徐感到敬仰。
“我没听错吧。”老徐说。“连你这最瞧不起结婚的人也结婚了。”“嘿嘿。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吗。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到底来不来?”
“来什么呀,连你住在哪里都不跟我说。手机换了吗?”前一阵子老徐跟其他熟人见面总爱说,“手机换了吗,老婆换了吗?”
“来吧。手机没变。老婆是新的。
“对了,婚礼办了吗?”
“没呢。”
“在北京还是……”
“当然是回老家了。”二炮是河北唐山人,唐山大地震时六岁的他和妈妈死里逃生。
“你呢。什么时候结婚?”
“谁知道呢。”老徐说。
“我们老了我们老了。”二炮连说两句,“回头带嫂子一块来,找个饭馆我们坐一坐。”
“好吧。”老徐说。
“哦,对了。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要不就今天晚上吧,行不行?”二炮补充说。
老徐应了下来。但老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说,“你嫂子出差了。没在北京。”
“来吧,你自己来也行。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不知你都变成什么样了。”
和二炮通完电话大概有半分钟,电话铃又响了。
老徐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把就电话挂了。
二炮也结婚了。
按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成了傻逼。
晚上在一家火锅城门口见到二炮的时候,老徐发现二炮都快比自己还要胖了。圆乎乎娃娃脸上青春痘依旧生长茂密。二炮咧着大嘴很灿烂地笑着。牙黄黄的。
二炮旁边站着一个发福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岁。
在那个有点面带凶相的女人旁边,二炮微笑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悲壮。
婚姻的“经营”
二炮的转变让老徐顿生沧桑之感,第二天下班后,老徐没有直接回家,开车在北京的夕阳中转了几圈后,停在了昆玉河边。
远处的水里,是中央电视塔的光怪陆离的倒影。
蹲在河边,看着夕阳中的河水,问自己一个问题:未来会怎样?
老徐的捷达立在夕阳中,柳树下,像一匹白色的马,疲惫地喘息着。老徐蹲在水边,看着自己变了形的臃肿的倒影,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拱形桥,那里有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在夕阳中,在如潮般的车流中,聚精会神地放风筝。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城市的青铜雕塑。
老徐坐在地上,点着了烟。这些日子里,已经有几次,老徐想从这个世界中跳出去,跳到一个清静之处,那里,没有人世间的喧嚣与烦恼,只有,仙乐飘飘。
但是,老徐又想,孩子呢?
难道自己婚姻也变得像爸妈的一样了?难道,孩子的存在成了我和小雅在一起的唯一的理由?这一切,又是什么时侯,发生的呢?
眼前,水面越来越暗。这个城市又一次淹没在黑暗中。老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起风了,风里带来了淡淡的水草的气息,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老徐和小雅之间的冷战已经持续一些时间了。
老徐和小雅就象两块从火炉里烧红后扔到水里的铁,在一阵激烈的反应之后,归于平静,然后在沉沉的水底慢慢地冷却。
以后,两人又开始说话。忘了谁先说的了。反正,一切,像是很正常。正常得就象这个世界上几千万的夫妻一样。
吃完饭,老徐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播晚间新闻。老徐看了两眼,没劲,于是调台。这时小雅过来,和老徐坐在一起。
“咱们的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小雅问。这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问装修的事。
“正装着呢。”老徐说。
“这两天你去看了吗?”
小雅的问话让老徐迟疑了一下。因为和小雅闹别扭,老徐都懒得去看了。但一想,如果实话实说,小雅肯定又得和自己闹一阵子,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笑模样。于是老徐说,“去啦。挺好。到时候我再催一催他们。”
“我妈又打电话了。”小雅说:“我妈让我们赶快结婚。回家把婚礼办了。”
老徐“哦”了一声。
“你别光哦啊。说说你怎么想的。”
老徐把视线从电视上的内衣秀上挪回来,看了小雅一眼。“这还有什么想不想的。办就办呗。”
老徐说完,继续看电视。
小雅也就没再说话。
晚上,老徐要和小雅做,小雅起先不让。后来勉强让了。做时,看到小雅的腹部已经比较明显地凸了出来,于是老徐做得很小心,匆匆收场。
陪小雅看新房装修的日子即将到来了。
对老徐而言,最后的审判到了。
为慎重起见,此前,老徐又去看了一眼。没有再看到光屁股女人的踪迹。只有一个傻乎乎的脏孩子坐在刨花堆里,鼻子底下挂着两串长鼻涕,聚精会神地抠脚丫子。
孩子见老徐进来,像是消息树一样喊了一嗓子安徽话。老徐还没反应过来,里屋走出一个工人。那人大概也就十九岁。灰灰的脸上带着笑意,“来了。”他轻声说。然后立刻换了一副无比愤怒的表情,冲着那孩子呜哩哇啦地喊了两嗓子。孩子闭嘴了。“弟弟还是妹妹?”老徐装作很关心似地问。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由于有灰灰的脸的映衬,他的牙显得很白。
“我儿子。”他说。声音低低的。
“你还真行。”老徐顺嘴说。
那小伙子嘿嘿笑了。然后,心情很好地冲里屋叫了一句。过了一会儿,里边出来一个中年人。
“你们老板呢。”
“到别的工地了。”中年人手里还剩下一个烟屁股,他使劲吸了一口,扔在地上,用脚捻灭了。
老徐看了一眼,灰灰的水泥地上留下一片黑色的印迹。
“注意防火。”老徐说。
中年人点点头,“知道了。”说完拽了一下年轻人的袖子,“干活去。”
年轻人乖乖地走了。
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老徐,“老板满意吗?”
“我还没看呢。对了,上次的事你们头儿跟你们说了吗。”
中年人低声说,“说了,”一边点头一边补充了一句,“我外甥说了。”
老徐用小眼睛瞥了中年人一眼。没再说话。
老徐后来在屋里巡视了一番。石膏线顶棚、柜子、隔断、包窗都做好了。活儿马马虎虎。当然,这是老徐的标准。
至于小雅,可能就不一样了。
老徐从装修的地方回到公司大厦时,见老板的那辆帕萨特刚好停在大厦大门口。于是老徐把捷达车停在远处,从车门里钻出来,极目远眺,见老板和小美一起从车里出来,然后一起往大厦门口走去。等他们一消失在玻璃转门后,老徐的捷达车就像一条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钻进了地下车库。然后,老徐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地从客梯上楼,像是刚在谈判间结束了一个谈判。
回到屋里,老徐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坐在电脑前的小江。
“老板来过吗?”
小江的手正在噼哩啪啦地打字,中间短暂地停顿一下后说:“没有。”
“打过电话没有?”
“没。”
老徐听完,唱着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抽屉,拿出了龙井茶,一边哼着“浪花儿一朵朵”,一边捏茶叶,然后去饮水机处接水。饮水机的水哗哗响着,水流细而不畅,像是小孩撒尿,又像是老人前列腺增生。
“徐经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是吗。”老徐弯着腰,撅着大屁股等患前列腺增生的饮水机给自己灌满水。然后,一晃一晃地踱着方步,来到了小江身后。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真香。”老徐说。“你最近也总是香气四溢的,是不是谈上男朋友了。”
“谁会要我。”小江不加思索地说,像是说过无数遍了。
“谁说的。你挺美的。”老徐说。不经意间,老徐把对小姬、小美这样女孩的伎俩拿出来了。话一出口,老徐立刻觉得不妥,果真,小江很当真地红着脸有些异样地看着老徐。老徐赶忙转移话题。看到小江桌子上有一份报纸,也不管是不是今天的,拿起来就走。
“我先瞧一眼。”老徐说。
“我还没看呢。讨厌。”小江用不太熟练的酸酸的口气说。说得老徐一身鸡皮疙瘩。
此后的老徐像一只为躲避灾难而将脑袋钻进沙子的鸵鸟一样,将秃顶的大脑袋钻进了报纸里。老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心地看报。在一个极为不起眼的报屁股的地方,老徐发现了狗子的一篇豆腐块文章。标题挺唬人,《婚姻的经营》。
其中一段,老徐来回掉头读了三遍。中间喝了两次水,去了一趟厕所。
“其实,婚姻就像一个私营的股份有限公司。股东必须为自然人,且只能有两个,并且只能是男性和女性各一人。公司本着双方友好协商的原则,自愿组成,并共同经营,一般由男股东做总经理,女股东做执行副总经理兼财务总监。双方经营的最初目标是,所有家电家具家产本着节约原则,只买一份。所余资金用于实现第二个目标:要一个孩子。(有些公司认为孩子可以由车、宠物猫或狗等替代,这也是国家政策允许的。)由于其他公司股东或自然人的影响,每天都有公司倒闭,当然,每天有更多的公司开张。倒闭后的公司股东可以与其他从未开张或已开张关张无数次的股东重新组合,形成一个新的公司。当然,实现第二步目标的公司还要经历十八年到二十年的艰苦期,期间会遇到资金困难、股东意见不一致、其他股东非法插入等问题。不过,这时,如果公司还要解体的话,法定股东就变成三个了(不要孩子的公司除外)。孩子不是以资金或实物入股,孩子所持是干股。如果公司的经营度过了这将近二十年的困难期后,就非常幸运地进入了公司的萧条期。在此时间,公司的两大股东一般会随着小股东的自立门户而丧失了经营目标,将公司的经营转向多元化。打牌、溜鸟、溜狗、扭秧歌、跳舞等等。由于公司处于转型期,这时公司内部也会产生摩擦。加之男女股东先后进入更年期,难免有些反常之举。这时也有一部分公司解体,股东们分别与其他公司股东或自然人组成一个同样没有发展前景的新公司。依现有我国的国情,有相当一部分公司因为某一股东的自然死亡或第三股东(有时可能还有第四第五股东)的强行入股导致破产和重组。这一现象就像黑夜和白天,在祖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这是我上学学地理时的数,现在应该有所变动…—狗子注)的土地上交替进行,周而复始,并且连绵不绝。”
看房时的情形一如老徐所料。
小雅一进新家的门,就显出了一副不满的神情。老徐像清宫里的太监,在主子面前低眉顺眼,垂手肃立。
“装修得太粗糙了。小雅说。“你看这柜子打的,简直就是村里的。”
说完,小雅斜眼瞅了一眼老徐。“我说就不该找他们。”小雅终于说出了那句老徐最不希望听到的话。
既然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低眉顺眼,垂手肃立这一手段已经变得毫无用处。于是,老徐的姿态也强硬起来。老徐没说话。从兜里摸出那盒“三五”,里外看了看,只剩下一只烟了。老徐把烟点了。把烟盒狠狠地扔在地上,瞪了一眼正在旁边低头哈腰的几个民工。那几个人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老板呢?”
“他在别的工地上呢。”年轻的说。
中年人搡了小伙子一把,小伙子立刻闭嘴。中年人脸上的皱纹像春天的花儿一样愤怒绽放。“我们在北京有十几处工地呢,我们‘一握客户手,永远……。’”
老徐挥手,示意他打住。
闷闷不乐地走到楼下,小雅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我的。当初,我说找老路介绍的那家正规公司,你偏不答应。怎么着,坏事了吧。”
“那家不是贵吗。”老徐边说边习惯性地往裤兜里掏。掏到一半方才想起,“三五“已经光了。
“贵点怕什么。这是一辈子的事。”
“装修成这样就不能过一辈子了?”“为什么不能更像样点?”
“但是,钱呢,上哪儿弄钱去?”
这一问题让小雅脸上出现了一种轻蔑的微笑,“这问题应该我问你。这应该是男人的事。男人养活不了老婆还结婚干吗!”小雅的表情看上去很激动,有点歇斯底里。这时,老徐歪脖往楼上看了一眼,见自家窗口处伸出那几个民工的脑袋,正津津有味地看呢。老徐一抬头,吓得他们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窗口处又变得空空的了。
老徐又看小雅,小雅把脸歪到一边。
老徐也站在原地,两手摊开着。
“你说怎么办?”小雅背对着老徐。
“还能怎么办?”
“这么样装修怎么住呀!”
“这怎么就不能住?”
“住在大街上也叫住?能行吗!在大街上能结婚吗?”
老徐没说话。
“我觉得,这样,咱们没法结婚了。”小雅神情肃穆,像是宣布一件重大事件。
老徐起先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把只抽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碾得粉碎。
“不结就不结。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徐声音不高,但很坚决。
小雅是打车走的。她又一次去了医院。大夫说,不能做了,你已经人工流产过好几次了,再做对身体很不好。而且,孩子也比较大了,做不了。
小雅闷闷不乐地打车又去了阿春家。阿春一般是凌晨两三点钟下班回家。在去往阿春家的路上,小雅往公司挂了一个电话。是老路接的。老路近几天一直没在公司,据说去南方客户那里去了。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