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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的。”萨拉说,“别紧张,伊恩。”
索恩举着一个手电筒,她将马尔科姆的裤腿剪开。他的右腿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流失了很多血,她问道:“我们有医药箱吧?”
索恩回答:“我记得外面有一个,就在我们存放摩托车的地方。”
“去拿来!”
索恩走到外面去取。拖车里其剩下了马尔科姆和哈丁。她用手电筒照着他的伤口,仔细检查着,马尔科姆问道:“伤得严重吗?”
“不轻,”她轻声说道,“你会康复的。”
事实上,伤口很深,几乎到了骨头。但是它居然没有伤及动脉,真是万幸。但是伤口很脏,她看到伤口的肉上沾着润滑油和树叶碎屑。她必须先清洗伤口。但是她要等吗啡起作用后才能动手。
“萨拉”马尔科姆动情地说,“我一辈子都欠你的情。”
“别提了,伊恩。”
“不,我要说。”
“伊恩,”她看着他说道,“这种客套不像你的为人。”
“会过去的。”他说着,咧嘴一笑。她知道他一定是感到很疼。
索恩拎着医药箱回来了。
她注满了针管,推出气泡,然后注射到了马尔科姆的臂膀上。
他啷嚷着说道;“噢,你给我打了多少?”
“很多。”
“为什么?”
“因为我要清抗伤口,伊恩,我清洗伤口的时候你不会喜欢的。”
马尔科姆叹了一口气,转向索恩:“总是有事情,对吧?开始吧,萨拉,随你怎么弄吧。”
莱文通过夜视镜注视着愈走愈近的迅猛龙,它们队形松散,以它们所特有的跳跃方式行进。他仔细观察着,希望能从它们身上找到某种组织、某种结构、某种等级现象。迅猛龙非常聪明,按理讲它们应该接等级来组织自己。这一点会在它们的队形上表现出来。但是他看不出来。它们就像一帮劫匪,松松垮垮,相互间嘶叫着,猛咬着。
在高架隐蔽所里,埃迪和两个孩子蹲伏在莱文身旁。埃迪两只手臂搂住孩子们,安尉着他们。阿比恐慌不安,而凯利似乎很正常,很平静。
莱文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害怕。他们在这么高的地方,是相当安全的。他以学者的超然神态注视着愈来愈近的兽群,竭力想从它们的快速行进中看出一种模式。
毫无疑问,它们是循着猎食小道行进的。它们走的路与当天早些时候棘突龙走过的一模一样:从河边过来,然后翻过这个缓坡,顺着高架隐蔽所后侧穿过。迅猛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隐蔽所。它们似乎是更热衷于互相争斗。
兽群绕着隐蔽所的一侧行进,几乎快要过去了,突然离得最近的那只迅猛龙停住了。它落在大队兽群的后面,使劲嗅着气味,然后它伏下头,甩鼻子在隐蔽所下面的草丛中拱了起来。
它在干什么?莱文心里不明白。
这只离群的迅猛龙发出了嗥叫。它仍伏在草丛中,突然用前爪握着某样东西直立了身子,那东西正握在爪趾里。松莱文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那是一张包糖块的纸。
这头迅猛龙仰头盯着高架隐蔽所,眼睛熠熠发光。它目不斜视地看着莱文,随后咆哮起来。
《侏罗纪公园2—失落的世界》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九章 马尔科姆
“你感觉好吗?”索思问道。
“一直都不错。”马尔科姆回答。他长叹叹一声,身体松弛了。“你们知道,人们喜欢吗啡是有道理的。”他说道。
萨拉·哈丁在马尔科姆的腿上调整着可膨胀的石膏夹板,然后问索恩:“还要多少时间直升机才能来?”
索恩看了看手表说:“不到五个小时了,明天清晨。”
“肯定吗?”
“是的,绝对肯定。”
哈丁颔首说道:“好的,他会没事的。”
“我很好。”马尔科姆睡意荣啦地说道,“我感到遗憾的是,这次实验就要结束了。这是多么好的一次实验呀。漂亮之极,无与伦比,达尔文对此一无所知。”
哈丁对索恩说:“我现在要清洗伤口了。请替我接住他的腿。”她接着又抬高声音说道:“达尔文对什么一无所知,伊恩?”
“生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他说道,“以及与此有关的所有情况。适应性示意图,适应性走路。布尔阿,自我组织行为,可怜的人。哎哟!你在干什么呀?”
哈丁俯身忙着清洗他的伤口,说道:“请告诉我们,达尔文不知道……”
“生命如此复杂,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马尔科姆说道,“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我讲的是,一个单受精卵中含有十万个基因,它们有条不紊地发生作用,在特定的时间完成特定的工作,将一个单细胞转化为一个完整的生灵,这个细胞开始分裂,但是后来的细胞却功能各异,各司其职,有的成了神经,有的成了肠胃,有的成了四肢,每一类细胞都循着各自的计划来发展和互相影响。最终是二百五十种不同的细胞共同发展,而且时机把握得相当精确。当有机体需要循环系统时,心脏便开始跳动;当需要荷尔蒙时,肾上腺便开始生产荷尔蒙。随着时间一星期一星期地过去,这种异常复杂的发展进程趋于完善——完善。真是不可思议。人类活动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我说,你造过房子吗?相比而言,房子是太简单了。但是即使如此,工人还会把楼梯修错,他们会把洗涤池装反,瓦匠在该来的时候没有露面,所有的东西都搞错了。然而苍蝇却准确地落在工人的午餐上,噢!轻点儿!”
“对不起。”她说着,继续清洗他的伤口。
“但是问题是,”马尔科姆继续说道,“细胞里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发展进程我们几乎无法叙述,更谈不上理解了。你们知道我们在理解上的限度呜?从数学角度上来说,我们可以叙述两个互相作用着的物体,比如太空中的两个行星,三个互相作用着的物体——如太空中的三个行星——晤,这就成了问题了。四个或五个互相作用着的物体呢?我们就根本无能为力了。而在这个细胞里有十万个互相作用着的物体,你只有举手认输。这简直太复杂了——生命怎么可能会出现的呢?有的人认为答案就是生命形式是自行组织的。生命有其自己的次序,就像结晶也有其次序一样。有的人认为生命是以结晶的方式在演变,复杂生命就是这样形成的。
“因为,如果你对物理化学一窍不通的话,你可能看着一块水晶,提出相同的问题。你会看到那些美丽的晶石,那些完美的几何形面,你可能会问:是什么在控制着这种进程?水晶为何能形成得如此完美——看上去都几乎一模一样?原来水晶只是分子力按固体形式自行排列的。没有人在控制它,完全是它自己形成的。提出许多关于水晶的问题,说明你根本不理解导致水晶形成的基本特性。
“所以,生命形式也许就是一种结晶,也许生命就是这么出现的。而且或许像水晶一样,生命物有一种在它们之中互相作用着的成分产生的特有次序。结晶体告诉了我们:次序有可能出现得很快。现在,你有一种液体,里面的分子在随意运动。一分钟后,一种结晶体形成了,所有的分子都按次序固定住了,对不对?”
“对……’
“好的。现在来想一想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形式互相作用而形成生态系统的情况。这要比单只动物复杂多了,所有的安排都非常复杂,就像法兰属植物一样。你知道这个吗?”
“说给我听听。”
“法兰属植物是靠一种特殊的蛾子而生存的。蛾子将花粉采集成小球状,将小球带到不同的植物上去——不是同一种植物上的不同的花——将小球与该植物摩擦,便给它授了粉,而只有这时,蛾子才产卵。离开了这种蛾子,法兰属植物便无法生存,而没有这种植物,蛾子也不能存活。像这种复杂的互相作用使你想到,或许行为也是一种结晶方式。”
“你是在打比喻吧?”哈丁说。
“我是在谈论自然界的所有次序。”马尔科姆继续说下去,“以及它怎样才能通过结晶方式迅速出现。因为复杂动物的行为进化飞快,变化莫测。人类正在改造这个星球,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危险的发展趋势,所以,这些行为性的进程要比我们通常预料进化的进程要快得多。在一万年中,人类已经从狩猎过渡到耕作,又过渡到都市生活和电脑太空时代。行为在飞速发展,而且可能会不相适应,谁也不知道。但是依我之见,我觉得电脑太空时代意味着人类的终结。”
“是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这意味着创新的终结。”马尔科姆娓娓而谈,“整个世界连为一体的设想就等于是大规模死亡。每一位生物学家都知道,隔绝中的小群体发展最迅猛。你把一千只鸟放在一个海岛上,它们将很快繁衍起来,你把一万只鸟放在一个幅员辽闻的大陆上,它们的进化就会缓慢下去,现在,就我们人类而言,进化大部分是通过我们的行为来体现的,我们创出新的行为与之相适应,地球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创新只能发生在小的群体中。让三个人组成一个委员会,事情会处理得很妥当,若有十个人,难度就大一些。如果有三十个人,将会一事无成。达到三千万人,就根本不可能了。这就是宣传媒介的效应——阻止任何事情发生。宣传媒介能消除差异。它使每个地方都大同小异,无论是曼谷还是东京,或是伦敦,一个街角有一家麦当劳,另一个街角是一家本内顿,街对面则是一家盖普。地区差别都消失了,所有的整别消失了。在宣传媒介发达的世界里,除了十大畅销书、唱片、电影,想法之外,其他的也就无关紧要了。人们担心热带雨林会丧失物种差异。但是智力差异怎么办呢?这可是我们最需要的财富。这要比树木消失快得多了。但是我们还没有解决这个难题,所以现在我们计划在电脑太空项目上投入五十亿人。这将冻结整个人类,一切都将陷入绝境。每个人都会在同一时刻想着同样的事情。全球一致。噢,好疼,你弄好了吗?”
“快了,“哈丁回答,“坚持住!”
“请相信我,很快就会好的,你如果在适应性示意图上标出复杂系统,就会发现行为变化很快,适应性急尉下降。这不需要小行星或疾病或别的什么东西。这只是突然冒出来的行为,其结果对实蘸行为的动物是致命的。我认为,恐龙属复杂动物,或许它们已经发生了某些行为上的变化,从而最终导致了它们的毁灭。”
“什么,全部吗?”
“只是一部分。”马尔科姆答道,“有些恐龙生活在内陆海周围的沼泽地,改变了水循环,破坏了另外二十种生物赖以生存的植物生态,但是它们绝迹了。其原因迄今仍然是众说纷纭,一种食肉动物灭亡了,而被捕食动物却繁殖成灾。生态系统失去平衡,问题更多了。更多的物种灭亡。突然就灭亡了,很可能是那么发生的。”
“只是行为……”
“是的,”马尔科姆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见解。我以前一直认为我们可以证明……但是现在不行了,我们必须离开此地,你们最好告诉其他人。”
索恩啪地打开无线电对讲机:“埃迪?我是道克。”
对方没有回音。
“埃迪?”
无线电对讲机噼啪响了,接着他们听见了一个似乎是静电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那是—个人发出来的惨叫声。
《侏罗纪公园2—失落的世界》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十章 高架隐蔽所
这只迅猛龙一边嘶嘶吼着,一边开始跳跃起来,撞得高架隐蔽所咔嗒直响,使其摇晃起来。迅猛龙的爪子掠在金属上,身体掉在了地上。埃迪不禁大吃一惊,它居然能跳得如此之高——它能跃起高达八英尺,一次又一次,看上去毫不费劲。它的跳跃引来了其他的迅猛龙,它们陆续返回来,团团围住了隐蔽所。
须臾间,隐蔽所便被跳跃、咆哮的迅猛龙围住了。它们撞得隐蔽所前后摇晃。它们高高跃起,用前爪向上扒,随后又掉落回地上。但是莱文看到了不祥之兆,它们竟在学着爬梯子。有的迅猛龙已经开始用前腿抓住梯架,后腿在迈步登梯了。一只迅猛龙居然爬到了距离他们的隐蔽所几英尺的地方,后来终于摔了下去,跌落似乎并没有伤及这些猛兽。它们坠地后当即一跃而起,照跳不误。
埃迪和两个孩子慌忙爬起身来。莱文喊道:“回来!别往外看!”说罢,他将两个孩子推到了隐蔽所正中安全的地方。
埃迪俯身打开旅行背包,拿出了一枚白炽照明弹,他砰的一声把它拉响。然后从边上扔了下去。两只迅猛龙退却了,照明弹在湿漉漉的地上噼啪作响,射出耀眼的红光。但迅猛龙仍不断地袭来。埃迪从地板上拾起一根铝棒,倚身在侧面栏杆上挥舞起来。
一只迅猛龙已经爬得很高了,正张开大口,想咬埃迪的颈项。埃迪大吃一惊,马上大声叫着,急忙抽回他的铝棒。迅猛龙险些伤着他,它的利爪勾住了他的衬衣。接着迅猛龙向后退去。但利爪仍紧紧抓住他的衬衣不放,其重重的身体把埃迪拖曳到了栏杆上。
埃迪大声惊呼:“救命啊,救命!”
正当他即将要从栏杆上坠落之时,眼明手快的莱文伸手抱住了他,将他拉了回来。
莱文从埃迪背后向迅猛龙瞥去,只见它此刻正悬空挂在那里,嘴里嘶嘶怒吼着,利爪仍抓在衬衣里。埃迪用铝棒猛击迅猛龙的鼻子,可是迅猛龙像一条哈叭狗那样死死拖住不放。
埃迪的情况十分危险,他正伏身在栏杆上,随时都可能坠落下去。
他将铝棒戳进那迅猛龙的眼里,它这才松开爪子。他们两人仰面跌倒在隐蔽所里。他们爬起身来,看到其他的迅猛龙正在攀缘梯架。它们刚在栏杆上露头,埃迪便抡起棒杆猛击。将它们赶了下去。
“快!”他朝着两个孩子喊道,“快爬到屋顶上去!快!”
凯利开始爬上一根撑杆,转眼间便轻松地翻身上了屋顶。阿比呆呆地站在原地,茫然若失。她回头向下看了看,急切地说:“快上来,阿比!”
阿比呆若木鸡,直勾勾的两涯卿满了恐惧,莱文跑上前去把他举起来。埃迪左右大幅度地使劲挥舞着撵杆,向迅猛龙猛击。
一只迅猛龙咬住了撑杆,猛地一拽。埃迪顿时失去平衡。身子一歪,向后倒去,随后径直从栏杆上翻落了下去。他高喊着:“不——”随即坠落到地上。
所有的迅猛龙立即掉头跳到了地上。夜色中,他们听见了埃迪的惨叫声和迅猛龙的咆哮声,
莱文吓得魂飞魄散。他仍然抱着阿比,托着他爬上屋顶,“快点。”他不住地说,“快上,快上!”
凯利从屋顶上鼓励道:“阿比,你能爬上来的。”
阿比抓住了屋顶,向上拉着身子,两腿乱蹬,他的脚重重地踢在莱文的嘴上,莱文跌倒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家伙滑了下来,向后摔落到了地面上。
“哦,上帝啊。”莱文惊叫起来,“哦,上帝啊!”
索恩正趴在拖车底下解牵引索。他解下绳索,钻了出来,拔腿向吉普车跑去,他听到马达的呼呼声,看见萨拉已经骑上了摩托车,她肩上背着一支林德斯特拉特式步枪,正在疾驰而去。
他坐到吉普车方向盘后面,把车发动起来,迫不及待地等候把牵引索往回绞。挂钩缓缓滑过草地,简直比爬还慢。现在,牵引索正缠绕在大树上,他只好等待着,他看见萨拉的摩托车灯光正在树林中穿行,朝着高架隐蔽所疾驰而去。
绞盘马达终于停了下来。索恩急忙把吉普车推上挡,风驰电掣般驶离开崖边,他打开无线电对讲机喊道:“伊恩!”
“别担心我,”马尔科姆用昏昏欲睡的声音说道,“我很好。”
凯利趴在有一定坡度的屋顶上,从一侧俯视着下面。她亲眼看到阿比坠落下去,摔在与埃迪相反的一侧。他似乎摔得很重,但是她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因为她已转过身去抓牢湿漉漉的屋顶,当她再次回头看的时候,阿比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萨拉·哈丁在泥泞的丛林路上疾驶着。她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但是她相信只要循着这条山脊路开下去,她最终一定能到达那片平地。这至少是她的希望。
她加速转过一个弯,突然看到一棵大树挡住了去路,她戛然刹住车,掉过车头,又往回疾驶,路前方不远处,索恩那一对强烈的前车灯光柱正向右拐去。她急忙跟上去,加大油门向夜色中驶去。
莱文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