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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类 丢包骗
路途丢包行脱换
江贤,江西临川县人,钱本稀少,每年至七月割早谷之后,往福建崇安地方,以緔鞋为生。积至年冬,约有银一拾余两,收拾回家。中途偶见一包,贤捡入手,约有银二三两,不胜喜悦。从前一人曰:“见者有分,不许独得。可藏在你箱中,待僻静处,拿出来分。你捡者得二分,我见者得一分。”贤意亦肯,况银纳置彼箱,心中坦然无疑。行未数十步,忽一人忙赶到来,啼哭哀告,曰:“我失银三两,作一包,是揭借纳官的。
你客官若拾得者,愿体天心还我,阴功万代。”前见者故作怜悯之容曰:“是此緔鞋财主拾得,要与我均分。既是你贫苦人的,我情愿不分。你可出些收赎与他,叫他把还你。”贤被此人证出,只得开箱,叫失银者将原银包自己取去。但得其二钱收赎,亦自以为幸。不知自己银已被棍将伪包换去矣。
至晚到乌石地方,取出收赎银还酒,将剩者欲并入大包,打开只见铜铁,其银一毫也无,只得大哭而罢。
按:贤所撰银,必早被棍觑见,故先伪设银包套合。一棍在贤之先于荒僻处,俟贤来,投银包于地,彼必捡之,乃出而欲与之分,令藏彼箱则与彼银共一处矣。其后棍装情哀取,贤自应开箱还之。何自开箱,使棍手亲取其原包,则棍得以伪包换贤之银,贤岂知防其脱换哉。故检银之时,即以其捡者前棍均分,勿入箱中,则彼穷于计矣。然二棍亦必于僻处再抢之矣。
故客路不在虚得人之有,而在密藏已之有也,斯无所失矣。
第三类 换银骗
成锭假银换真银
泉州府客人孙滔,为人诚实,有长者风。带银百余两,往南京买布,在沿山搭船。陡遇一棍,名汪廷兰,诈称兴化府人,乡语略同。因与孙同船数日甚欢,习知潘朴实的人,可骗也,因言他□□芜湖起岸买货舟中,说他尚未倾银,有银一绽细丝十二两重,若有便银打换为妙,意在就孙换之。孙因请看。汪欣然取出真银。孙接过手曰:“果是金花细丝。”汪欲显真银,因转在孙手接出,遍与舟中客人看,问好否。都道是细丝。遂因舟上有笔砚在此,汪微微冷笑,将此银写十二两足,在风窠底。孙心中道此人轻薄,有银何必如此翻弄,因潜对汪曰:“出来人谨慎些。”汪曰:“无妨。”孙因问要换折多少。汪曰:“弟只零买杂货,凭兄银色估折便是。”孙因取出小曹八九钱重的,只九一、二成色。汪看喜曰:“此银九四、五倾来么,俱一样如此,即好矣。”盖汪重估孙银水,使孙乐换。孙取天平两对,估折明白。汪即箱中取出白绵纸,与孙面包作两包。
汪因徉起,转身一回,故意误收原银入袖,曰:“此包是我的了。”孙曰:“不是,这包是你的。”汪即替出那假曹,亦绵纸包与真银一样,交与孙收。孙接过手,亦微开包紧,见银字无异,慨不深省,即锁封笥箧中。汪须臾起岸分别。孙一向到南京,取出前银,乃是锡曹,懊恨无及,始知被他替包骗去矣。
按:孙滔,朴实人也,其看银时但称彼轻薄,不知此人轻薄处,正要如此,人方不疑,后方好用假。
不然待打换之后,或有人从傍取视,岂不败机。故坐舟冷笑,为书银摹样,无非为眩视计耳,向后推复细认哉。说者曰:“假令包银时,孙即取真银入手,后令汪收银,则汪不究乎?”曰:“虽然彼棍者变计百端,即令真银入手,彼又别有脱法。但各守本分,各用己财,勿贪小可便宜,则不落圈套矣。”
道士船中换转金
贲监生在南监,期满将归,欲换好金数十两,归遗妻妾,以将远敬。同乡邓监生阻之曰:“京城换金者,屡被棍以铜曹脱去,金非急用,何必在此换为。”贲曰:“京城方有好金。若有棍能脱我者,亦服他好手段。”数日内换金十余两,皆照金色交易,都是好金。
后有一后生,以金锭十二两来换。贲生取看,几有足色金,问其换数。后生曰:“某乡官命换的,要作五换。”贲递与邓看。而此金可有六换,若五换价公道矣。
邓看曰:“果好,可将此金对明收起,勿过他手。”然后对银六十两还之。贲依言,先收入此金,然后还其银。后生不得展转,只得领银归。见其父云,两监生如此关防,不能再脱出。
父顿足曰:“一家生意在此,把本子送去了,何以为生。速去访此监生何时归。”回报已讨定船,某日刻期登舟矣。体探已的。
至期,两监生到船坐定。老棍装为一道士衣冠净洁,亦来搭船。柁工收之在船中,共谈处。道士言词雍容,或谈及京中官民事体,一一练熟。两监生及同船诸人亦乐与谈。两日后将近晚间,道士故提及辨珠玉宝贝之法,诸人闲谈一番。又说到辨金上去,道他更辨得真。贲监生因自夸彼在京换一锭足金色,换数又便宜。诸人中有求看估色数者,贲生夸耀,取出与诸人递观,皆夸羡好金。遍观已讫,时天色渐晚,复付还贲生。将收入箱际,道士亦曰:“愿借观。”接过一看,曰:“果好真金。”随手即付还讫。又道及别新话上去。贲监生收入金,晚饭已熟,各散而餐。次日道士以船钱以还柁工,与诸人别,而登岸去。
贲监生归以金分赠妻妾。数日后叫匠人来打钏钿。先以小锭金打,匠皆称金好。贲夸曰:“更换有一锭十二两的。更好。”匠曰:“大锭金,京中光棍多以铜曹脱人。”贲曰:“取与你看,有何棍能脱我乎。”匠接过手笑曰:“正是铜曹也。”
贲怪之,急取回看,曰:“果铜也。我与邓相公看,定是上好金,又同船诸人看皆是好金,何都被瞒过。”忽猛省曰:“嗳!是也。最后是一道士看,付还时天色近晚,我未及再检视,即收藏箱中,是此时换去也。此道士何得一铜曹如此相似,又早已在手,如此换得容易。想京中换金后生,即老棍之子。彼换时未能脱,故来搭船脱归也。”
按:老棍子脱贲生金也,人谓其棍真高手矣,吾曰:“不然。设若贲生韬藏不露,则老棍虽有诸葛神机,庄周妙智,安能得其金而窥之,何以脱为。故责在贲生,矜夸炫耀,是自招其脱也。噫!”
第四类 诈哄骗
诈学道书报好梦
庚子年,福建乡科上府所中诸士,多系沈宗师取在首列者,人皆服沈宗师为得人。十二月初间,诸举人都上京矣。
省城一棍,与本府一善书秀才谋,各诈为沈道一书,用小印图书,护封完密,分递于新春元家。每到一家,则云:“沈爷有书,专差小人来,口嘱付说你家相公明年必有大捷。他得异梦,特令先来报知。但须谨密勿泄。更某某相公家与尊府相近,恐他知有专使来,谓老爷厚此薄彼,故亦附有问安书在,特搭带耳,非专为彼来也。”及到他家,所言亦复如是,谓专为此来,余者都搭带也。及开书看,则字画精楷,书词玄妙,皆称彼得祥梦,其兆应在某当得大魁。或借其名,或因其地取义,各做一梦语为由,以报他先兆之意。曾见写与举人熊绍祖之书云:“闽省多才,甲于天下,虽京浙不多让也。特阅麟经诸卷无如贤最者以深沉浑厚之养,发以雄俊爽锐之锋,来春大捷南宫,不卜而决矣。子月念二日夜将半,梦一飞熊,手擎红春花,行红日之中,止有金字大魁二字。看甚分明,醒而忆之。
日者建阳也,熊者君姓也,春花者君治春秋经也,红亦彩色之象,大魁金字,则明有吉兆矣。以君之才,叶我之梦,则际明时魁天下确有明征。若得大魁出于吾门,喜不能寐,专人驰报,幸谨之勿泄。”熊举人之家阅之大喜,赏使银三两,请益,复与二两。曰:“明年有大捷,再赏你十两。”及他所奉之书,大抵都述吉梦都是此意,人赏之者,皆三五金以上。
至次年,都铩南翮而归。诸春元会时,各述沈道之书叙梦之事,各抚掌大笑曰;“真是好一场春梦也。此棍真出奇绝巧矣,以此骗人,人谁不乐与之。”算其所得,不止百金。以上聊述之,以助一笑。
按:此棍骗新举人,骗亦不痛。虽赏他几两银,亦博得家人肚中欢喜四个月。惜此棍不再来,若再为之,人亦乐赏之矣。此骗局中最妙者。
诈无常烧牒捕人
长源地方,人烟过千,亦一大市镇也。有一日者,推命人也,至其间推算甚精,断人死生寿夭,最是灵验,以故乡里之老幼男女,多以命与算。凡三年内,有该病者,该死者,各问其姓名,暗登记之,以为后验。昼往于市卜命,夜则归宿于僧寺。
有一游方道士至寺,形容半槁,黄瘦黧黑,敬谒日者曰:“闻先生推命极验,敢求此地老幼有本年命运该死者,当有疾病者,悉以其姓名八字授我,我愿以游方经验药方几种奉换。”
日者曰:“你不知命,要此何干?”道士曰:“我自有别用。”
日者悉以推过之命,本年有该病者该死者,尽录付之。
道士后乞食诸家,每逢痴愚样人,辄自称是生无常,奉阴司差,同鬼使捕拿此方某人某人等,限此一季到。痴人代之播传,人多未信。又私将黄纸写一牌文,末写阴司二大字。中间计开依日者所授之老幼命该死者,写于上半行。又向本僧寺问本地富家男女及人家钟爱之子姓名,写于后上层。夜间故在社司前,将黄纸牌从下截无人名处焚化。其上半有人名处打灭存之。次日人来社司祈告,见香炉上有黄纸字半截未焚者取视之,都是乡人姓名,后有阴司字,大怪异之,持以传闻于乡。不一月间,此姓名内,果死两人,遂相传谓前瘦道士是生无常,此阴司黄纸牌,彼必知之,凡牌中有名者皆来问,无名者恐下截已焚处有,亦往问之。道士半吞半吐,认是己同鬼使焚的。由是畏死者问阴司牌可计免否。道士曰:“阴司与阳间衙门则同,有银用者计较免到,或必要再拿者,亦可挨延二三年,奈何不可用银也。”由是富家男女,多以银贿道士,兼以冥财金银,托其计较免到,亦赚得数十金去。其后牌中有名者多不死。反以为得道士计免之力也,岂不惑哉。
按:阴司拘人何须纸牌,即有牌票亦可必焚,即焚矣,何为故留残纸余字,以扬于众?比必无之理也。
观瘦无常一节,则惑世诬民昭昭矣。人之信鬼幻者鉴此,可以提醒。
诈以帚柄耍轿夫
城西驿上至建溪,陆路一百二十里,常轿价只一钱六分,或路少行客,则减下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亦抬。但先邀轿价入手,便五里一放,略有小坡,又放下不抬。大抵坐轿两分,步走一分。凡往来客旅,无不被其笼络者。或当考期,应试士子归家,轿价便增至二钱四分,至少者二钱。不先秤银不抬。
若银揽到手,不抬上二十里,便转雇上路夫去,把好价克减,只以一分一铺,转雇他人抬之。其下手抬者,仍旧五里一放,动曰:“我未得时价。”士子不得已,又重加之。但士人往来简少,都无与校。
有一提控,不时往来于路,屡被轿夫刁蹬。一日复要上县去,把两条纸题四句嘲诗,以方纸包之,再用敝帚柄两个,截齐,以绵纸封之,如两匹缎样。次日,自负上路,轿夫争来抬之。提控曰:“吾为一紧急事回家,身无现银。有能送我直到家者,议轿价二钱,又赏汝今晚明早酒饭。若要现银,及转雇,则不能也。”内有二轿夫愿抬。遂以两封缎缚于轿,叮咛曰:“善安顿之,勿损坏。”才升轿,又曰:“我到回窑街,要寄一急信与人,你等到那里慎勿忘也。”未半午后,已到回窑。
提控曰:“你在此暂等,我去寄信便来。”其实抽身从小路归家。
一饭久不来。两轿夫曰:“他坐话不觉久,有此两匹绸缎在此,我与你奔回,何须等他。”二人疾行,近晚归家。一曰各执一匹去,一曰倘有好歹须相添贴。两人扯开绵纸,只是两截敝帚柄,重重封裹。又各有一方包,疑是书信,开之见有纸题大字云:轿夫常骗人,今也被我骗。若非两帚柄,险失两匹缎。二人在家大骂曰:“光棍、精光棍。”邻家轿夫闻之,入问何故各骂光棍。二轿夫叙其缘由如此。邻轿夫大笑而出,将两帚柄半封半露挂于排栅边,以两纸诗贴于旁。见者诵者诗,又看其帚柄,无不大笑曰:“此提控甚善骗。只你二轿夫亦不合起歹心,早是敝帚柄故敢扬言骂人。若果是绸缎,你尚恐人知,那相公能寻汝取乎?此是你不是,何骂相公为。”
后三日,提控回,见此诗尚贴在排栅,故问居旁人曰:“前日人寄我两匹缎,被两轿夫抬走,你们亦闻得乎?”人知是此提控弄轿夫,曰:“你也勿寻缎,那轿夫亦不敢出索轿钱矣。”提控亦大笑而去。
按:提控骗轿坐者,非棍也,此两轿夫则棍耳。
不然,何提控再回询问而轿夫不敢出也?此谓借棍术还驭棍徒,亦巧矣。然凡远出,若雇轿夫挑夫,须从店主同雇,彼知役夫根脚,斯无拐逃失落之虞矣。
巷门口诈买脱布
建城大街中,旁有一巷,路透后街,巷口为亭,旁列两凳,与人坐息,似人家门下一样。亭旁两边,俱土城,似入人家之门,路稍转则见前大路矣。
忽日有一棍在亭坐,见客负布而来,认非本城之人,心知其可哄,即叫曰:“买布。”客人入亭来,棍取其布,反复拣择,拿六匹在手,曰:“要买三匹,我拿六匹入内去拣。”即转入巷路,从后大街逃矣。布客在巷凳坐许久,时有一二行路者过此,心疑之。因随其后而入,转一曲墙路,见两旁并无人家,直前则出大路,心方知是被棍脱出。只问街两旁人曰:“方才有一人拿布六匹而来,兄曾见否?”旁人曰:“此巷往来极多,那知甚人拿布。”布客道其哄买之由,旁人曰:“此是棍明骗去矣。”布客只得大骂懊恨而去。
可以物付与。不然,虽公共之门,里面人烟丛杂,亦未可轻易信也,商者可以鉴此。
第五类 伪交骗
哄饮嫖害其身名
石涓,湖广麻城人,富而多诈,负气好胜,与族兄石涧尝争买田宅致隙。涧男石孝,读书进学,人品俊秀,性敏能文,人多拟其可中。石涓尝怀妒忌,思吾生平发财,被涧兄所压,今其子又居士列,是虎而傅翼也,因思计暗伤涧孝父子。
不数年,涧故,石孝居忧,无人检束。涓思孝年少不羁,或可诱以酒色。因伪相结纳,孝趋亦趋,孝诺亦诺,终日游戏相征逐,数以曲櫱为欢。或时有美妓,涓邀孝饮其郏或有好戏妇,涓每搬戏邀孝饮,又令戏妇曲意奉承,务挑其淫荡之心。
孝堕其术中而不觉,玩日愒月,荒废诗书。及服阕补考,竟列劣等。孝因发奋,往寺读书,涓辄拉友挟妓,载酒至寺欢饮。
孝见妓不觉有喜心,故态复萌。涓又劝孝娶美妾二人,朝夕纵淫。内荒于色,外湎于酒,手沾战疯,不能楷书,道考被黜,家业凋零。石涓抚掌大笑曰:“吾生平之恨泄矣,计亦遂矣。”
乃呼其子而训之曰:“涧兄在日,家富于我。因生孝不肖,酷好饮酒宿娼,不事诗书,致令丧却前程,身如丧家之狗。尔辈宜以为鉴,慎勿蹈其覆辙。”
未几,其子亦被人引诱赌嫖,所费不訾。涓因年老,无如之何,惟付之长叹而已。
按:石涓奸巧百端,匿怨友人,使孝淫溺酒色,名利俱丧。彼虽自谓得计,足以快其宿忿,殊不思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安能保他人不袭彼故智,而子孙不蹈其覆辙乎。垂戒二子,所繇殆与义方之训异矣,又何怪其子之复然耶。然孝亦自愚也。使孝稍有心智,宜忖父在之时,与彼有怨,今父已即世,得彼不念足矣,顾安望深交乃尔,此其中情叵测可知。由是以怠惰荒淫为戒,勤励不息自强,则石涓虽诈,安能中自立之士哉。
哄友犯奸谋其田
毕和,山西人,心术狡险,阴悍暗毒,乡人无不被其害者。
族弟毕松,有田一段,价值五十余金,与和田毗连。和屡谋不遂,因诈与交好,屡席相款,旦夕游戏,即同胞不啻焉。
同乡有林远者,性刚而暴。其妻罗氏貌美好淫,与夫反睦。
和乘隙挑之,遂通往来,情甚密,假意不令松知,实欲使之知之,故遮头露尾,为松觑破。松乃怪和曰:“枉自与你相知,有此美妇人,何不引我一宿,岂便夺你爱乎?”和逊谢曰:“此妇极有情,若引你去,必深相怜爱,恐你往来无节,事机不密,其夫若知,有误身家不便矣。”松只疑其专宠,乃私往挑之,罗氏遂允。后来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