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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未婚妻的名字。
叶小娥。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单从这份婚书上,夏生完全看不出对方的身世背景,也不知道对方是胖是瘦,长什么模样,又有着什么样的喜好。
这一次,夏生倒是完全没有避讳,张嘴就问道;“那姑娘……长得漂亮吗?”
夏洪顿时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臭小子上一秒还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口中说着不要,心里面却老实得很嘛!
于是夏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怎么知道,上次见这女娃娃的时候,她还在吃奶呢!”
这下子夏生不干了,赶紧说道:“那万一对方是个丑八怪怎么办!难道你希望你儿子下半生的幸福就这么被断送了?”
夏洪一脸窘迫,连连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虽然是很久没见了,但听人家说这小姑娘还是长得很标致的……”说到这里,夏洪又不禁加强了语气:“再说了,就算对方长得寒碜点儿又怎么了?难道这婚书就不算数了?你老爹我这辈子别的没有,诚信二字还是看得很重的!”
这一下,夏生彻底没辙了,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不管怎么说,我总得亲眼看看对方长啥样儿吧。”
夏洪点点头:“这不是什么问题,再过三天她就来白马镇了。”
“什么!”夏生又一次被吓了个不轻,连声道:“您是说,这个叶小娥要来白马镇?三天后?”
夏洪再一次用点头表示了肯定:“我先前跟老叶商量了一下,他也觉得在婚前应该让两家孩子见个面,再顺道培养培养感情,所以已经让小娥从洛阳出发了……”
闻言,夏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是真没想到,自家老爹实在是做得太绝了,根本就不留余地啊!
看着夏生那满脸郁闷的神色,夏洪以为他还在为对方的样貌担心,不禁拍了拍夏生的肩膀,安慰道:“那什么,不要太紧张,这事儿是老叶家欠咱们的,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呢!当初要不是那叶大头许了我这门亲事,我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夏洪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
夏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老爹的异样,冥冥中猜到了一些事情,想要开口安慰,却偏偏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沉默以对。
夏洪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只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把从不离身的菜刀,脸上写着落寞。
见状,夏生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笑着道:“好吧,爹,我答应了,一定把这叶小娥娶回来给你当儿媳妇!”
听着夏生所表的决心,夏洪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
……
第二天,当夏生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夏洪已经早就外出给万福楼采买食材去了,直到这个时候,夏生才发现,自己昨晚还是太冲动了些。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并不是夏生第一次感受亲情的滋味,但夏老爹却给了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不过短短一日的相处,却仿佛已经让他把这种感觉刻在了骨子里面,再也无法挣脱。
“难道是我老了吗?”
夏生用力地揉了揉脸,说出来的话显得无比的荒谬。
诚然,若是把他九世的年纪全部加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怪物了,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在哪一世跨过二十五岁这道门槛,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他的内心还是一个如朝阳一般的少年,只是相比起同龄人来说,却不可避免地显得更加成熟了很多。
可怪也就怪在了这里。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比如秦嫣,夏生的这种成熟是写在脸上的,让人根本不敢相信他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更不敢以此而轻视于他。
唯有在夏洪的面前,夏生却不由自主地恢复了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朝气和活泼。
若是放在前面几世的时候,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夏生倒是没有太过于纠结于此,毕竟今天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趁着烈阳高照赶紧去晋升武师,再比如开始搜寻一些灵药灵草,为日后给老爹重塑经脉做准备,至于婚书一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的,早在夏生见到夏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家老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而是一位被打碎了全身经脉,废掉了本命器的武修!
虽然夏生暂时还看不出老爹以前的境界是什么样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一个废人,隐居在了白马镇中甘愿做一个厨子,但通过昨夜的交谈,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至少跟叶家有关系!
“也不知道那个叫做叶小娥的小妞儿知不知道上一辈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从她那里套些情报出来也是好的。”
虽然夏生并没有窥探老爹过往的想法,但有些事情,却是他必须要去做的。
首先当然是想办法帮助老爹重塑经脉,重凝本命器,然后,便是找到当年的仇家,为老爹报仇雪恨!
这些打算,夏生一点儿也没有跟夏洪说,因为在很多时候,行动永远比语言更加有力。
当然,此时的夏生也并没有意识到,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已经在无形中,距离那所谓的宁静生活,越来越远了……
现在的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奈,因为自己刚走出万福楼的大门没多久,就遇到了麻烦。
这个麻烦来自于一个人。
那个叫做肖勇的,白马镇第一天才。
“这年头,天才的称号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眼看着肖勇等一众人威风凛凛地朝着自己迎面走来,夏生不禁暗自腹诽了一声,随即侧过身想要避让,却不想,那肖勇与他的一堆跟班儿竟然主动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从肖勇那双肿胀的眼睛,虚浮的脚步,以及浑身的酒气来看,显然是刚刚从某座楼子里面宿醉归来,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个城主公子了?
下一刻,肖勇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嘿,这不是那个厨子家的儿子吗,叫……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一个瘦得跟竹竿儿似的家伙赶紧笑着道:“叫夏生。”
“切,管他什么生!”肖勇使劲眨了眨眼睛,两三步来到夏生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冷哼一声:“就凭你小子,也敢得罪我的秦大美人?你说说,这笔账怎么算吧?”
夏生冷眼看了看肖勇的手掌,立刻明白过来,肖勇口中的那位秦大美人,应该是指的秦嫣。
自古红颜多祸水,这绝不是一句空话。
平心而论,夏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此时的他却没兴趣跟这几个小屁孩儿纠缠,一来对方明显处于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二来此时周围全是人,夏生不想横生枝节。
念及此处,夏生顿时笑了笑:“你想怎么样?”
感受到夏生服软的态度,肖勇脸上更得意了,不禁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口中叫嚣道:“很简单,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诚心诚意地赔礼道歉,如果表现得好的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说话间,肖勇沉了一口气,手臂的青筋骇然暴起,想要一把将夏生拎起来。
却不曾想,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子,竟然这么沉!
自己明明已经动用了暗劲,竟然没能奈何对方分毫,夏生甚至连脚面都没有抬一抬!
此时再看,肖勇顿时觉得夏生脸上的笑容中带着无声的嘲弄之意,而周围众人那疑惑的目光就像是一个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似的生疼。
于是肖勇不再留手,赤红色的武气光芒骤然而发,他猛地抬起脚面,狠狠地踹向了夏生的小腿。
“给我跪下!”
第七章我便是你此生最大的机缘
肖勇的这一脚非常突然,也非常阴险,若是普通人挨了这么一下儿,即便不被当场断腿,也绝对要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但夏生不是普通人。
面对肖勇突如其来的黑脚,夏生根本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自始至终,他都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甚至没有去激发体内刚刚孕育的武修力量,仿若待宰的羔羊。
隐忍?
不,夏生从来都不知道隐忍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这个叫做肖勇的小屁孩儿,不配自己出手罢了。
况且,此时的夏生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他不动手,也自然会有人帮自己出头的……
既然如此,不如便低调一些吧。
然而,夏生的不闪不避却被肖勇认为是一种更大的挑衅,于是肖勇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力量,下定决心要给对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可谁曾想,便在这同一时间,一道幽然的橙色光辉竟突然从斜刺里疾驰而至,堪堪挡在了肖勇的脚掌之前,看似虚无缥缈,实则却如精钢铁板一般厚实!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随之从肖勇口中发出,令街上过往行人无不为之侧目。
痛,撕心裂肺的痛从肖勇的脚掌传来,强大的反震之力令他身形一个趔趄,干脆利落地栽倒在地,双手抱住脚掌开始惨烈地嚎叫起来。
如此变故,立刻把肖勇身边的那群跟班给吓傻了,还不待他们搞清楚肖大公子这是闹的哪一出儿,一声娇斥便猛地在众人耳边炸响开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循声望去,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翩翩行来,乌黑的长发如水瀑般落下,皮肤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高挺的瑶鼻、灵意盎然的双眼,活脱脱一个绝色的美人胚子,可惜这一切的美好都被其脸上那冷若冰霜的寒意给遮盖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私塾中为肖勇等人上课的秦嫣!
眨眼间,秦嫣便踱步来到了众人面前,竖着一对俏眉,冷声喝道:“难道学堂教给你们的东西,是让你们用来欺凌弱小的吗!”
一看原来是秦老师驾到,哥儿几个立刻就蔫儿了,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肖勇也不自觉咽下了惨叫声,只是眼中满含怨毒地看着夏生。
旁边一个机灵点儿的家伙赶紧解释道:“秦老师误会了,我们只是找夏生切磋一下武学罢了。”
秦嫣冷哼一声:“切磋?若只是切磋,为何要激发体内武气?若不是我恰巧路过此地,难不成你们是想要废了他的双腿不成!”
“尤其是你!”秦嫣伸手指着肖勇,怒喝道:“这大白天的,身上便酒气冲天,这是一个学生应有的态度吗?莫非你还想要带着这一身酒气来上课?”
听着秦嫣那毫不客气的呵斥声,肖勇脑中的酒意就算没有被疼醒也被骂醒了,原本因为暴怒而涨红的脸庞也变成了一片铁青。
好在这肖勇也不是蠢货,自知理亏之下,倒也不争辩,而是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道:“先生教训得是,肖勇知错了。”
看这肖勇认错态度倒也积极,秦嫣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当即一挥手,说道:“行了,都回去吧,记得去学堂之前,先把这满身的酒味给去了。”
肖勇当即点头应道:“是,先生。”
说完,肖勇也不耽搁,很快就一瘸一拐地带着一帮小跟班走了,临走前竟还记得给夏生道了一声歉。
见状,秦嫣也不禁轻声赞道:“看这肖勇的确是根好苗子,识大体,明是非,若不是喝酒昏了头,想必也不会这般无礼,好在知错能改,倒也善莫大焉。”
听到这句话,从头到尾都处于冷眼旁观姿态的夏生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真是幼稚!”
秦嫣脸上的笑容顿时为之一怔,转过头来,原本已经被压下的火气顿时腾然而起。
“你说什么?”
“我说你幼稚!”夏生嘴角泛着淡淡的嘲意,毫不避讳地说道:“你秦家是洛阳名门,单单一个白马镇的镇长是惹不起的,你秦嫣贵为灵师,他肖勇一个小小的武士又哪里敢触怒于你?今天这笔账,他不敢找到你的头上,是理所当然的,但他日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从我身上找回来!”
“你觉得你出手帮了我,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吗?你认为你刚才的义正言辞,就真的感化了那肖勇的作恶之心吗?”
“幼稚!真是幼稚!”
“识大体?明是非?这样的人会夜醉花楼吗?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甚至不惜以武气融体也要废人双腿吗?”
面对夏生这咄咄逼人的连番质问,顿时让秦嫣一时间有些发懵,下意识地回应道:“别忘了,我今天可是救了你!”
夏生顿时笑了:“看来你也不算太傻,至少用了‘救’这个字,那么你可知道,若今日被肖勇断腿之人不是我,路见不平之人不是你,会发生什么事吗?”
“你可又知道,等到你离开白马镇,再也无法震慑肖勇这‘可造之材’的时候,我又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报复吗?”
秦嫣咬着牙,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照你这么说,那我今天就是多管闲事了?”
夏生摇摇头,收起了脸上的消息,肃然而道:“不,你今日出手的确是帮我省去了很多麻烦事,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当你下次再准备这么做的时候,最好提前考虑到一件事情。”
“便是你的拔刀相助到底是帮了对方,还是害了对方!而且一旦你决定帮了,那么便要永绝后患,让作恶之人再也不敢藐视正义和天理。”
此时的夏生就像是谆谆教诲的师长,而秦嫣,反倒是变成了聆听训诫的学徒。
“至于所谓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绝不是凭借一时之表现就能决定的,又怎可因为你刹那间的感觉就做出定论?”
这么一番话,令秦嫣无从辩驳,因为她知道,夏生说的是对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秦嫣忍不住皱着眉头道:“以你的意思,那肖勇还会来找你的麻烦?”
夏生摆摆手:“短时间内不会了,至少在你离开白马镇之前不会,所以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嫣在心中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想着我堂堂一位灵师,还需要你的人情?不过想归想,秦嫣还是面带忧色道:“那我走之后呢?”
夏生不禁乐了,打趣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到时候别说他一个肖勇了,就算他把整个肖家都带上,也奈我不得。”
听到夏生的这前半句话,秦嫣忍不住心中一突,正想要下意识地开口争辩,却又被夏生那狂妄自大的语气给噎了个够呛。
于是她干脆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现在夏公子总该告诉我,怎么破解水纹剑了吧?”
这下子,反倒轮到夏生吃惊了,当即疑道:“你教会青焱鸟打滚儿了?”
看到夏生那满脸吃惊的表情,秦嫣顿时忍不住扬起了一抹骄傲的笑容,像极了等待老师表扬的学生,又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后无比得意的小丫头,这突然的变化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但不得不说,秦嫣笑起来的样子,与她严肃的时候相比,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就像是一座急速融化的冰山,仿佛能将一股暖流注入到人心底,又像是雪山上难得一见的阳光,能够扫清世间一切的阴霾。
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不过如此。
就连夏生这等见多识广,眼光苛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秦嫣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正色道:“咳咳,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走吧。”
秦嫣一愣:“去哪儿?”
夏生不禁翻了个白眼:“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找那什么康先生一较高下了!”
秦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问道:“就这么去?不用做什么准备吗?虽说为人武修者首重毅力和天资,而我灵道一途却更需要气运、机缘,但……”
夏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其打断道:“谁说没有准备?你已经教会青焱鸟打滚儿了,这就足够了,至于所谓的机缘……”
顿了顿,夏生转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秦嫣,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够遇到我,就是你此生最大的机缘。”
夏生的语气中并没有调笑的意思,而是无比的郑重其事,就像是在述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
饶是秦嫣已经有些习惯了夏生那无比嚣张的态度,这一刻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凝视着夏生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比宏大的漩涡中,再也挣扎不出。
冥冥之中,秦嫣仿佛能感觉到,一直以来笼罩在自己心里面的那一层寒冰,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第八章指点谈不上
一路上,秦嫣都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夏生,却恍若未觉。
倒不是因为夏生生性对感情方面反应迟钝,只是此时的他根本没那份儿闲心。
虽然先前夏生表现得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接下来秦嫣的这一战,并不是那么好打的,若是不小心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只会导致满盘皆输。
念及此处,夏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位康先生除了水纹剑之外,还擅长哪种剑法?”
“啊?”秦嫣一个激灵,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见状,夏生不禁没好气地说道:“临战之前最忌心神不宁,以你现在这状态,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