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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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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进寿升为大总管后,势力大了,派了二十来个太监服侍自己,又有专门的厨师,在紫禁城外的胡同里,又娶了媳妇,娶了妾,认了干儿子,香火也有人继承了,不免有点太得意了。陆喜福刚升为万岁爷宫中的二总管,也想摆点谱儿,二人闲来无事,在赌钱的时候互不相让,于是发生口角,最后动起手来。都是宫中有体面的人,下面的太监没有人能劝住架,便有太监来告诉了万岁爷。可是大家谁也想不到,万岁爷竟叫了侍卫,亲自到他们的住处来了。 
  这是一个小院,虽比不上李莲英、张兰德的住处——现在由张谦和住着——但这里,假山嶙峋,绿柳婆娑,花枝摇曳,四廊连亭,如同豪门的别墅一般。 
  溥仪进了正屋,见八仙桌上放着许多烟土,一些赌具零乱地摆着。 
  阮进寿、陆喜福大吃一惊,急忙跪在地上,道:“万岁爷饶了奴才吧。” 
  “阮进寿,叫我怎么饶你,你这里烟灯、烟枪俱在,赌具一应俱全,又带头打架,成何体统!” 
  阮进寿道:“万岁爷息怒,这些东西多是陆喜福从景仁宫带来的,他在那里开赌局,卖烟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随万岁爷,哪里会……” 
  “阮进寿!你不要血口喷人!”陆喜福道。“你不但自己开赌局,办烟馆,你还做景仁宫中赌局的保人,整个宫中,哪一处的烟馆不向你交保护费?这还不算,我有证据证明你冒领官款,你身穿的绫罗绸缎哪一种不能养活北京人一家子一年的生活,钱从哪里来的……” 
  “陆喜福!你个婊子养的!恩将仇报,你难道没抽烟馆的租税吗?你……” 
  “够了!”溥仪喝道,“你们简直简直是土匪!是流氓!是……” 
  溥仪气歪了嘴,道:“走!随我到养心殿去,慢慢说。”随后他又道,“多叫侍卫过来。” 
  溥仪觉得这里太不安全了,他看到有许多太监睁着绿莹莹的眼睛在望着他。 
  到了养心殿,溥仪一眼瞥见墙上康熙大帝用过的那把宝刀,于是取下来,照阮进寿的头上砍去,谁知不知是由于溥仪胆怯,还是由于什么原因,阮进寿没敢动,溥仪这一刀竟然砍歪了。一下砍在阮进寿的肩胛骨上。 
  “老爷子饶命!老爷子饶命!”阮进寿就势躺在地上。 
  “万岁爷住手,万岁爷不能这样!”不知什么时候王焦氏跑进来。 
  溥仪把刀放下来,仍然气冲牛斗。 
  “老爷子,让他们下去吧,明天再问,天也很晚了。”二嬷劝皇上。 
  此时电话铃响了。 
  “万岁爷,接电话。” 
  溥仪走到话机旁,拿起话筒,里面是婉容的声音:“皇上,晚上还在这里住吗?” 
  “不了。” 
  “听你的声音气得很厉害——别那样生气,和那些太监,值得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好。” 
  “千万别动气,皇上,要忍着点,答应我,亨利。” 

  
  

 9



  “我答应你。” 
  “那好吧,祝你晚安,see you!” 
  电话挂断了,溥仪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退去,王焦氏也要走。 
  “二嬷”,溥仪急忙喊,“住在这儿吧,今晚已经很晚了。” 
  王焦氏看了看他惊恐的样子,道:“好吧,万岁爷,我就睡在你的房门口。” 
  “快!”快给嬷嬷拿铺盖过来。” 
  溥仪又看了看走廊,从他的寝室到抱厦,都有值更的太监打地铺睡着。“有谁要是对我不怀好意,岂不太容易了吗?” 
  溥仪越想越怕,道:“把我的豹头、虎子牵来放在门前——嬷嬷,你在豹头、虎子的里面睡。” 
  “放心睡去吧,万岁爷,没有什么事的。”二嬷道。 
  溥仪进了寝室,又翻起了《圣训》——这是皇帝每天必做的功课——大清历代皇帝都是如此。他翻了雍正帝的《硃批谕旨》,见上面写道:“可信者,人;而不可信者,亦人。万不可信人之必不负于已也。不如此,不可以言用人之能。”又见雍正帝在亲信大臣鄂尔泰的奏折上批道:“其不敢轻信人一句,乃用人第一妙诀。朕从来不知疑人,亦不知信人。”“即经历几事,亦只可信其已往,犹当留意观其将来,万不可信其必不改移也。”他又翻了几页康熙帝的圣训,见上面写道:“为人上者,用人虽宜信,然亦不可遽信。”又道:“朕观古来太监,良善者少,要在人主防微杜渐,慎之于始。” 
  溥仪看罢,心道:“圣训说得对,这世上谁人可信?袁世凯?徐世昌?张作霖?外邦?最不可信者是内务府和太监们。圣祖说太监良善者少,其实太监多是邪恶之徒,无所不为之辈!雍正帝告诫人们要‘察察为明’,我明天就去调察。” 
  溥仪差不多是一夜没睡,他怕太监在为他解衣宽带时对他不利,便让二嬷在一旁站着,早上穿戴也是如此。 
  第二天,他套问身边的小太监道:“昨晚上大总管和二总管没有向你们交待事情吗?” 
  “回老爷子,没有。” 
  “也没和别人说什么吗?” 
  “没有。” 
  溥仪又进一步问道:“我怎么经常发现他们那几个在扎堆儿议论,都说些什么呀,晚上不耽误别人睡觉吗?” 
  “很少扎堆儿,除非是赌一把,奴才并没听到他们议论什么。” 
  溥仪道:“我最喜欢你们几个,所以把你们挑到朕的御前,跟随朕的左右。朕也觉得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你们不要怕,你们若是净谏,朕是绝不怪罪的,要是有别人诤谏,你们也可以转达,我会赏赐你们的。” 
  从小太监那里,溥仪并没有套问出什么,于是他就自己去偷听。 
  一天,他悄悄地走到一个窗子下,听到里面几个人议论着 
  “皇上的脾气也太坏了,动不动举手就打,今天我又挨了十几竹鞭,真冤枉。” 
  另一个道:“万岁爷恐怕现在不相信咱们,走路也疑神疑鬼的,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万岁爷脾气不好的时候撞上我。” 
  “这日子真是难过。”一位太监狠狠地道。 
  “若能混到上面,就享尽荣华富贵了。” 
  “是呀,看阮爷,还不是被革了顶戴,陆爷不也是挨了几十板子。” 
  溥仪越听越怀疑:他们这样怨恨我,对我还能有什么好的打算吗? 
  这样听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地小了,他就蹑手蹑脚的回来,忽然,他发现无逸斋的窗户上有一团火,他大吃一惊,急忙喊:“起火了!起火了!” 
  太监们被惊动起来,有的拉起了火警。一会儿养心殿被围得水泄不通,而窗户上的那团火也被扑灭。 
  “万岁师,这是一团刚浸过油的棉花,刚烧着,幸亏发现的早。”首领太监报告道。 
  不久,王公们和内务府的大臣们也赶来了。他们看着那团浸过煤油的棉花,骇异得张口结舌。 
  “谁谁先发现的。”载沣道。 
  “是我最先发现的——亏得我无意间到了东套院,不然……我……我可能也葬身火海。” 
  人们又是一夜没睡,又到了晚上,溥仪自到太监窗下去偷听 
  “万岁爷到东套院干什么?” 
  “就是,半夜三更的。” 
  “喂,”一个太监的声音很小,但溥仪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我说,那棉花团说不定是万岁自己放上去的。” 
  “你这么一说,我看这极有可能。是万岁爷自己首先发现的,又是在东套院——有可能!有可能是皇上自己要放火!” 
  溥仪在外面听得惊心动魄。这些太监,不想谋害我是在干什么?这样居心叵测! 
  溥仪如幽灵一样地溜回来。 
  “不行,今晚要挑几个忠心的睡在这过道里值班——他们要谋害我也太容易了。” 
  挑来挑去,溥仪一个太监也没挑倒,最后他拿起电话。 
  “喂。” 
  “亨利,现在来电话干什么?” 
  “到我这儿来睡吧。” 
  “我已经睡下了。” 
  “无论如何你也要过来——对了,经过长寿宫的时候,叫二嬷也过来。” 
  “非要这样吗?” 
  “十万火急!快来吧。” 
  “好吧,我就去。” 
  溥仪在寝室里等着,一会儿,急得直跺脚,“怎么还没有来!怎么这么磨蹭!” 
  婉容终于到了,溥仪已急得冷汗淋漓,他脸色苍白,瞪着眼睛,刚要发火,二嬷道: 
  “老爷子,甭发火,我们来得就够火急的了,是老爷子自己心急,您看看表,还能比皇后主子来得更快吗?” 
  “是是,来得够快了。” 
  “叫我们来干什么,有什么急事?”婉容问。 
  “没什么急事,我咽得厉害,头脑昏沉。我是让你们来为我守夜的。我躺下后,你们若发现有什么动静,随时喊醒我。” 
  婉容惊得睁大了眼睛,刚要说话,王焦氏向她使了个眼色,婉容道:“亨利,放心睡吧,绝不会有什么事的。” 
  有宫女为溥仪宽衣解带,很快,溥仪睡下了。 
  “皇后主子,”二嬷道,“一连串的事搅得皇上的心里净是阴影,他这样做,是对皇后娘娘的信任,奴婢倒满高兴的。” 
  “我懂。这么多的事情,大事小事,让皇上相信谁呢?” 
  是的,在这宫中,溥仪似乎只相信他的乳母和妻子。 
  第二天,溥仪正庆幸自己昨夜睡了个安稳觉,但是一个凶案又耒至他的面前—— 
  有个太监因为被告发了什么过失挨了总管的责打,于是他怀恨在心,在今天早晨,他趁告发人还没起身,拿了一把刀,抓了一把石灰,进了告发人的屋子,先撒石灰在那人的脸上,迷了他的眼,后用刀戳那人的脸,那人的脸被戳了十几刀。行凶的人逃跑了,受伤的人被送进了医院,生死未卜。 
  溥仪更是胆颤心惊,养心殿里放了狼狗,一只大狼狗佛格也从德国运来了。狼狗一来,一直跟溥仪而去,溥仪见这狗如一头毛驴一般,见了自己亲热得不得了,高兴万分。原来,他早就听说德国的军犬是世界上最勇猛、受训最好的,于是便花了几千块钱从德国买了一头,他把自己的一双袜子交给买狗的人,让那狗在德国嗅一嗅,看它到紫禁城后能否找到主人。如今,这头军犬准确地找到他,而且让他趴下就趴下,让它跳跃就跳跃,让它冲锋就冲锋。 
  “太好了!太及时了。” 
  于是他的床边,又多了这头佛格。婉容自然也是留在他身边,门外仍旧是二嬷。 
  一连几天,婉容也没睡好觉,特别是身边有几只高大威猛的狗,早把自己的小狗吓得夹着尾巴不敢露头,而婉容自己在这些狗面前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它们一时性野咬了自己,哪能睡着觉? 
  一连几天过去了,婉容已筋疲力尽,眼睛红红的。看到这种情况,溥仪想:狗和婉容再加上二嬷终究不能最终解决问题,这样天天让皇后陪着,与狗同眠,究竟不是个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法,须采取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方行。 
  “遣散太监!”溥仪在心里恨恨地道,“早该如此!”溥仪在养心殿里踱着步,作出了决定。他又思忖了好久,想好主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我要让王爷措手不及,我要让内务府措手不及,我要让太监们措手不及!” 
  溥仪拿起电话,先把溥杰和溥佳找来。 
  溥杰和溥佳接到电话急忙赶到养心殿溥仪的寝室,这里就他们三个人——除掉那几头狗之外。 
  “皇上,有什么急事?”溥佳问。 
  “我要做一件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要逃跑吗?要不要带上皇后?”溥杰问。 
  “No,我要裁撤太监。” 
  溥杰和溥佳愣了一会儿,之后,又高兴起来。 
  溥杰道:“皇哥哥英明,早该裁了他们,要是早这么做了,建福宫也不会被烧了。” 
  “这样皇上身边就少了许多讨厌的人,少了那些‘狗腿’。不过,这事王爷、太妃主子、内务府能同意吗?” 
  “我已有了详细的计划。”于是溥仪说出了他的计划。 
  溥佳道:“好!这样迅雷不及掩耳,准能成功。” 
  溥佳道:“中外的舆论一定会颂扬皇上的,太监制度早该覆灭了。” 
  溥杰的话正说到溥仪的心上:他正是要通过此事,树立他顺应历史潮流,革除腐败制度的崭新形象。 
  “咱们拟圣旨吧。”溥仪便和溥杰、溥佳在这里拟好了各种圣旨。 
  一切准备妥当,溥仪命令御前太监:“通知护军,我要到醇王府。” 
  于是几辆汽车准备好,溥仪坐进了自己的汽车,一会儿,汽车驶进醇王府。 
  “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载沣急忙走到院里迎接,见溥杰也在身后,斥道,“你你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这是我的主意。”溥仪来到书房,刚刚坐下,载沣喘息甫定,溥仪突然道: 
  “王爷,我要裁撤太监。” 
  “裁撤多少?” 
  “所有的,把所有的太监都裁掉?” 
  “怎怎么能这样做!祖制万不可违呀!” 
  “祖制!康熙圣祖就说过最不可信者是太监,现在这些太监在宫内杀人放火,偷盗都算是家常便饭了。如果再不撤裁太监,难道要把整个紫禁城都推入火海吗?难道连朕也要殉于火海之中吗?” 
  载沣又惊又急,更加结巴。溥仪就是看准了他这一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让他和内务府的人和其他的人商量。 
  “皇皇帝,这些人在在宫宫中多年,小心当差,绝不会图图谋不轨的。” 
  “那么,建福宫失火是怎么回事?养心殿东套院无逸斋上的浸油棉花团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要害朕!可是王爷却看着不管,眼睁睁地让谋害我的人,让破坏大清祖业的人在宫里胡作非为?” 
  “不不不,皇帝,这这这……” 
  “不是这样吗?王爷要是不准备看到整个紫禁城都变成建福宫,就同意裁撤太监吧。” 
  “这这这也是慢——慢慢商量,皇帝先回宫,过两天……” 
  “什么过两天,王爷不答应。我从今天起就再也不回宫了!” 
  载沣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抓头,又挠腮,直在地上打转儿,桌上的一瓶汽水给他的袖子碰掉了,砰地一声炸了。瞅他这样,溥仪心里直乐,表面上一脸镇静,从容不迫地打开桌上的一本书,装作决心不离开醇王府的样子。 
  “我我我同意。” 
  “那么好吧,既然王爷同意了,就赶快叫王公们和内务府及王怀庆叫来,马上把太监撤出,撤出后我再进宫。” 
  载沣便向贝勒府和内务府打了电话,又给王怀庆通了话。 
  不一会儿,载涛和内务府大臣绍英、耆龄赶到了,听说要裁撤太监,都大吃一惊。溥仪先发制人,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读道: 
  “此令将宫内太监全部裁撤,立即出宫。钦此!” 
  过了好一会儿,载涛道:“这是祖制,怎么一下子就废了。” 
  “宫里如果再发生第二次大火,你负那个责任?王爷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载涛和内务府大臣默无一语,再也无话可说。 
  溥仪道:“载涛。” 
  载涛怔了一下,随即道:“臣在。” 
  “朕命你到宫内向太妃说明原委,现在就去吧。” 
  “嗻。” 
  “绍英、耆龄。” 
  “奴才在。” 
  “朕命你们调集全部护军,把太监迅速集合,令他们出宫,出宫后再依次回来认领东西。此事要做得不漏风声,迅捷干脆,若有什么差失,唯你二人是问。” 
  “嗻。” 
  一会儿,王怀庆来了。见了溥仪,跪下道:“臣见过皇上。” 
  “王将军快起,我早已退位,你是民国的大员,怎能行这种礼节。” 
  王怀庆道:“我永远忠于大清,在皇上面前,我永远是臣子。” 
  “王将军真忠臣也。” 
  “皇上此时召臣来有什么事吗?” 
  “我要裁撤宫内太监,把他们都赶出宫去。将军明白,上次大火,若不是你们倾力相救,紫禁城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可是那场大火就是太监们纵火造成的。所以,为保全紫禁城,才做了这个决定。” 
  “皇上英明,臣赞成此事。皇上的果断,必定会赢来中外的一致赞赏。”王怀庆道。 
  “这次让将军来,就是让你抽调一支训练有素的而且是信得过的军队进驻紫禁城,帮助内务府遣散太监。” 
  “臣遵命。臣保证不会出任何乱子。” 
  王怀庆行礼后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载涛回到醇王府,见到溥仪报告道:“奴才到主子们处,开始她们不同意,力争不愿裁撤,后来知道皇上已降了旨,也就同意了。不过,她们要求留下若干名。臣以为主子和皇后的宫中,总不能不留一些太监吧。” 
  “那好吧,”溥仪道。“太妃宫中各留下十几名,皇后和淑妃宫中,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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