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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生先的风范，我也是久仰的了。”莫野的态度比他更亲热，握手的时候还抖了两抖。黎明敏将他引入包厢之中，双方落座之后，黎明敏便招呼上酒上菜。
“黎先生请我来，不是只为了和我一起吃喝吧。”
看着侍者川流不息地送上丰盛的酒菜，莫野微微一笑道。
“莫董如此聪明人，当然知道我请莫董是为了什么。”黎明敏没有直说，而是替莫野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来：“莫董，我多有得罪，先喝一杯向你赔罪。”
看着黎明敏举杯一饮而尽，莫野却没动弹，黎明敏淡淡一笑，将所有侍者都打发走后才道：“莫董，我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对不对？”
“嗯……”
“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莫董，现在已经被莫董教训了，我想，在双方没有两败俱伤前，如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你我双方皆大欢喜了呢？”
黎明敏这番话让莫野耸然动容，以他的了解，黎明敏不是这样能忍的人，更不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莫野手搭在酒杯上，轻轻皱起眉头的样子让黎明敏微笑了：“莫董，北京城很大，大得可以容下十个莫董和黎明敏，我们用不着你死我活，对不对？”
莫野抬起眼睛，看了黎明敏一眼，黎明敏觉得他有些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乘热打铁：“当然，如果我们能进一步结成合作伙作关系，不要说北京城，就是全国各地，我们都可以呼风唤雨。有了我方的帮助，莫董的任何计划，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吧？”
他说的倒也没错，莫野确实是过江强龙，但如果有了黎明敏这地头蛇的帮助，无论在北京城做什么事情，都将更加顺利。
“黎先生，如果你生在战国或者三国时代，一定是举国皆知的辩客。”莫野带着笑举起了酒杯：“你的提意我很心动，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答应的，现在我已经处在优势位置上，只要再等等，你允诺的一切我自己也可以拿到。”
“我当然明白莫董的意思。”黎明敏将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慢慢从中拿出一个皮夹子，然后从皮夹中掏出一张照片：“莫董，这个人，我把他交给你。”
莫野接过照片，目光在上面扫过之后露出轻蔑的笑容：“黎先生，虽然我和王进是死仇，但是，只有一张照片是无法证明什么的。”
“只要莫董点头，就不是一张照片了。”黎明敏深深看着莫野：“一个人，当然，是死是活只要莫董一句话。”
对于黎明敏出卖王进，莫野没有任何奇怪，在黎明敏这种人眼里，大概不存在“道义”这个词。但是对于他现在就出卖王进以换取和自己的妥协，莫野还是有些诧异。如此当机立断，应该不是黎明敏这种人做得到的。
“黎先生，我们此前没有任何深仇大恨，我们此后也不见得非要誓不两立。”莫野微微笑了一下，对方已经让步到了极点，虽然他们还有些贪婪，但莫野觉得这应当是对方的底线了。
黎明敏明显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态：“那么，莫董这杯酒……”
莫野将那杯红酒举了起来，向黎明敏示意了一下：“我干了！”
水晶杯里的红酒全部被倒进了莫野的喉中，黎明敏喜形于色：“莫董果然少年英雄豪气干云，来，我再为你斟一杯。”
莫野用手捂住酒杯，正色向黎明敏道：“至于与黎先生合作的事情，说句实在话，还需要看黎先生的诚意成行。”
黎明敏笑了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他一边笑，一边向自己的一个手下施了一个眼色，那个手下走了出去。莫野不动声色，轻轻用食指敲击着水晶杯的杯沿，似乎在倾听着音乐。一时间，包厢里陷入宁静之中。
没多久，莫野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那个黎明敏的手下紧张地跑了进来，他凑到黎明敏耳边悄悄说了几声，黎明敏脸色立刻变了。
“黎先生，你的诚意……”
虽然已经听到那个手下对黎明敏说了什么，莫野还是进一步逼迫道。黎明敏慌忙一笑，开始那种滔滔雄辩的气势完全没有了：“出了点小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
他在那手下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手下双匆匆跑了出去。莫野站了起来：“黎先生，今天我们谈得很愉快，但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暂时就到这里，你看怎么样？”
“请再等等……”黎明敏的脸上微微出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焦急地向门外看了一眼。莫野嘿嘿笑道：“黎先生，王进这个人我很熟悉，他一定早就为自己准备了逃走的路子，既然他已经从你的控制之中逃走，那么你要再想找到他那就困难了。”
“你……你怎么知道王进跑了……”黎明敏惊诧地问了一句，但立刻知道自己这样一问反而证实了对方的猜想。果然，莫野对他的问题笑而不答，只是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时候不早了，我想我该告辞，谢谢黎先生的……”
正在这个时候，包厢一侧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老人迈着矫健的步子走了进来。
莫野的目光停在这老人身上时突然收缩了一下，这个老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高高在上的气息，眉宇间不怒自威，虽然脸上浮出淡淡的老人斑，但一双深深的眸子仍然露出精悍的光芒。这个老人的气势，即使是穆书记那一省的第一人也比不过。莫野也没有少在电视里见过这个老人，他虽然低调，但确确实实是国家最具实权的人物之一。
“爸……”
看到老人出面，黎明敏有些怯怯地叫了声。老人看都没看他，目光炯炯停在莫野身上：“小伙子，你欲擒故纵，无非是想把我逼出来罢了，现在我出来了，你可满意了？”
莫野有些狼狈地一笑，这老头咄咄逼人，大大出乎他意料。面对这样一个老头，一时间莫野觉得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黎……老先生，请坐，请坐，我失礼了。”
将黎老头招呼入坐，莫野乘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估计老头躲在后面，但当老头真的出现时带给他的压力，却让他有些怀疑自己逼老头现身是否正确了。
“小伙子，我的现身，应该能体现出诚意来了吧？”
黎老人拍了拍莫野的肩，看起来非常器重的样子，但莫野能感受到这表面的亲热背后隐藏的东西。他拿过酒瓶为老人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来：“老先生，我失礼了，先喝一杯向您赔罪。”
黎老人端起酒用嘴唇碰了碰，表示自己领了情，然后看着黎明敏叹了口气：“小伙子，后生可畏啊，如果你早生几十年，一定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能在我们国家历史上重重写上一笔。”
“不敢，老先生才是伟人，已经在我们国家历史上重重写了一笔了。”
“莫乱拍马屁，我自己心中有数。”老人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常爱说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也是江湖的一部分啊……小伙子，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否则审计总署的那些家伙也不会进中国足协了。我现在希望的是，你能让事情到此为止。”
“我也希望到此为止，老先生，事情牵连太广，那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莫野淡淡一笑：“老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黎老人微微点点头，露出一丝衰老的神情，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明敏，以后要多向小莫学学。”
黎明敏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双方又聊了几句，莫野还是起身告辞，这一次黎家再没有挽留。当莫野走了之后，黎明敏露出轻松的神情来：“总算搞定了，还是老爸你出面好，一出来就震住那小子了。”
“你白痴啊！”黎老人批头就是骂了他一句，见自己的儿子还是不知所以，黎老人面色阴沉：“你说，那个莫野他承诺了什么没有？我们知道了他是与中央哪位大员有关系没有？”
黎明敏猛然想起，莫野只是说他也不想到看到事情牵连太广，却没有说要阻止事态的扩大，而且不知道莫野与中央哪位领导人有关系，更无从寻找是谁在支持他。事实上，即便是莫野承诺了什么，也保不准他会变卦！
“你今晚就离开……那个莫野在美国和澳大利亚都很有势力对不对，你去欧洲，去法国，记住，我没有让你回来，你这辈子就不要回来。如果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想回来为我报仇。那个王进就是为了报仇把我们害死了，你还比不上那王进，肯定会连自己都赔进去！”
与此同时，刘邦也在问莫野，是否真的就此住手。莫野若有所思地敲着轿车的椅子，露出狂邪的笑容：“我们当然可以就此住手，但是，别人是否就此住手，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了。”
正文 一一一、宜将剩勇追穷寇
以前章教授宣传她的对外地人进京实行“准入”制度的谬论时，因为考虑到她的特殊身份，所以大的新闻媒体，除了《中国青年报》与《南方周末》这两家以读者来信的形式刊登了几篇不轻不重的反驳文章外，基本上都保持了沉默，主要的反对声音来源于互联网。
当然，也有少数人为她辩护，这些人要么是既得利益者要维护自己因为不公正而得到的利益，要么就是被她华丽的理由欺骗没看出她的本质。但九月十日教师节这一天，上海的《新民晚报》一马当先批判这种观点，紧接着《解放日报》、《光明日报》、《文汇报》纷纷跟进，虽然所有的批判都仅限于对这种将全国公民划分为三六九等的提议，没有因为这个提议而指责章教授个人，但是政治嗅觉灵敏的人考虑到章教授的身份背景，立刻意识到要出事了。
果然，本来就很低调的黎老人几乎彻底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让莫野有些不满的是，他的政治生命虽然结束，但因为他曾经身居高位，所以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莫野也明白，能到这一步已经是官场的极限了，每个人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包括他依靠的那位也不例外。
在这场风波中，莫野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他确实没有痛打落水狗，但他也没有出力阻止。正象黎老人意识到的那样，莫野烧起了这把火，虽然没有再火上浇油，却也不肯去救火。
他是如何让审计总署的人去足协，这一点即使是刘邦这样的亲信也一无所知。在国家审计总署的审计结果出来后，就象人们预料的那样，一场大规模的清洗在足协内部展开。玩政治足球的袁世波失去了靠山，不久就锒铛入狱，在狱中他神秘地患上了“白血病”，不到半年之后就在狱中痛苦的死去。自然，关押他的那个监狱里的狱警大多是铁杆球迷并对这些年来中国足球的表现强烈不满之事，是不会出现在袁世波的死亡报告上的。
这个消息传到北京的一处平民区，那里一家姓龚的人家虽然家境不宽裕，还是特意包了一辆车子去郊区放了半天鞭炮，希望让自己家人的在天之灵能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报应”存在的。
当然，这是后来的事情了，九月十一日的莫野还无法预测这样的事情，这一天对他来说比较重要的是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莫野董事长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温文尔雅，听起来倒与卫杨教授隐约有些相似，莫野对这个声音非常有好感，他微笑着回答道：“我是，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毛正义，希望能和莫董进行合作。”
声音的主人开门见山，让莫野心中一动，他突然想起来，毛正义之所以不正面帮助黎家与自己冲突，而是向上海本地企业施加压力拖住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黎家未必可靠。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袁琪能够查出“毛正义”这个名字，只怕也是毛正义有意露出来的吧。这个毛正义，在监狱里呆了两年，让他更加狡猾了。
“毛先生，大名久仰了。”莫野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很平静，既不过于冷漠，也不显得热切，“毛先生所说的合作，指的是什么？”
“我帮助莫董进入上海市场，莫董则帮助我打开北京市场，怎么样？”
“这个，毛先生应该知道，北京市场对于我来说也很陌生，恐怕我无能为力啊。”
“哈哈，莫董，明人就不用说暗话，黎家是完蛋定了，他们留下的利益，大多数都将成为莫董的囊中之物，以莫董的能力，在北京站稳脚跟并壮大自己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没想到毛先生这么信任我。”莫野笑了笑：“既然毛先生如此看得紧我，我如果拒绝的话，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那么什么时候与莫董会晤一次，我们可以详细谈谈合作事宜。”
“就这个月吧，我的假期……唔，还有近一周的假期，我明天就飞到上海去，到时拜见毛先生可不要给我吃闭门羹啊。”
他挂了电话，发现刘邦一脸喜色地冲了进来：“老大，要去上海？”
“嗯，该收网了……不过，我们还要去玩玩吧？”
刘邦眼中凶悍的光芒闪过：“好嘞，现在就去吧！”
黄芝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莫野交待她去定机票，自己则与刘邦一起走出了宾馆。
他们打的到了城郊，这是一处回民聚集的地方，位置比较偏僻，人也不算多。下了车两人又步行了数百米，到了一处私人别墅，别墅外的保安看到刘邦立刻行礼，刘邦回了一个礼。
“靠，你比我有威风啊。”
莫野嘲笑似的说道，刘邦嘿嘿一笑：“那是，那是，如果我不陪你，就算是你也别想走进这大门……呃，不不，你可以随便走进来！”
这是北斗在北京的一处秘密据点，管理者一直是刘邦，而那些保安更是刘邦在昌阳市训练出来的。
两人进了这幢别墅，直接走向别墅的地下室。地下室里，一个人被吊在墙上，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那人愤愤地抬起头来。
“王进，你还好吧。”
莫野微微笑了一下，严格来说，他不是那种心胸特别宽广的人，他对于自己的敌人，绝不会轻易宽恕。虽然雷锋精神现在不流行了，但莫野还是特别信奉雷锋的那一句名言：“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象冬天般地冷酷无情！”
王进用极为恶毒的目光看着莫野，但他却发现，莫野对自己的目光似乎非常享受。迎着他的目光，不但没有丝毫愤怒，反而露出很舒服的样子。
“王进，你见机得挺早啊……”露出轻蔑的冷笑，事实上，刘邦派出去的人很早就通过盯梢发现了王进暂住的宾馆，当王进发觉黎明敏要出卖他时，立刻从宾馆中溜走，却没有想到莫野对此早有准备，他才跑到火车站，就被打晕带走。等他苏醒过来，已经是在这儿了。
虽然来了有几天，莫野还是第一次见他，看他的样子，没有少吃苦头。莫野迎着他的目光，慢慢坐了下来：“王进，你有什么心愿？”
“我家人……你把我家人怎么了？”
“哦，原来你也会为家人担忧……”莫野向刘邦使了个眼色，刘邦笑嘻嘻掏出一版光盘，将之塞进早放在那的影碟机中。
“你父亲被执行了死刑，这个你应当知道。”莫野慢慢说道：“你外祖父不治身亡，好歹没有遭受牢狱之灾。你想知道的是你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下落吧？”
王进咬牙切齿，明白莫野来嘲弄他的意思，他忍住想说话的冲动，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他露出的任何痛苦，都会给对手带来十倍的快乐，王进深深明白这一点。
“呵呵，王进，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家人的处境吧……”莫野向刘邦做了个手式，刘邦打开了电视和影碟机，里面播出的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这画面与声音一被王进看到听到，他控制自己情绪的努力就全部作废了。
“你这个畜牲，畜牲！”
地下室里，回荡着王进嘶哑的怒吼。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莫野与刘邦从地下室中出来，两人的神情都很轻松，全然没有什么负绺感。
“这只是他们向老百姓所欠债务的利息，而且只是利息中的很小一部分！”莫野对此坚信无比。
“刘邦！”
跟在他身后的刘邦一挺胸：“有！”
两人相视一笑，比起七兄弟中的其他成员，刘邦算是莫野的第一亲信了，两人间有形成了很深的默契。莫野目光中杀机一闪：“你今晚就去上海，准备收网，等我和毛正义会面的时候，立刻动手！”
莫野的话让刘邦怔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原先拉的网没有了用处，却没有想到莫野一面与毛正义谈判，一面还要对付他！
“老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