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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斯转过身,背对着他,推开了门。
还没等她迈出两步,他的枪就响了。她倒在地上,听见那间屋子里的墙灰在哗哗下落。她的头转到一边,避开了头盔里的监视器,她淡淡地笑了笑。
她回到了生者的行列。
《杀人三叶草》作者:约翰·温德姆
陈渊 李维屏 小符 译
绿色的闪光使千万人变成瞎子,瘟疫夺去了许多人命,杀人三叶草霸占大陆,把人们赶到孤岛。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作者借约瑟拉之口发出感叹:“科学家制造了多么残酷的武器啊!”这是人类自己害自己。本篇把一幕幕悲剧写得栩栩如生,为的是敲响警钟:新科技既能促进文明也会引爆灾难。不明白这一点,也许会有一天,连“怀特岛”那样的孤岛也找不到!
一、绿光闪过之后
5月7日这一天,在英国上空出现了明亮耀眼的绿色闪光。在夜幕降临时,太平洋上黑暗的天空被更多这种绿色闪光照亮了。当看到闪光一次接一次出现时,人们都涌到窗前呼叫着,睁大眼睛观赏。
由于我的眼睛上缠着绷带,睡在医院的病床上,错过了观赏这一奇景的机会。替我送晚饭的护士,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天空满是流星,全都是绿色的。还不时地有大的闪光,亮得很刺眼。那可真是奇妙的景色!据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东西象这种闪光那样令人叹为观止。
“据说,好几千人都跑了出去,到公园里,站在小山上看呢!”
早晨,时钟敲了8次。我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乱子。因为护士每天都是在7点钟来给我洗脸,然后会立即把早餐拿来。特别是今天护上该把蒙在我眼睛上的绷带拆掉,可到现在却一个人也不来!这座医院是建立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平时,从清晨到深夜,都可以听到公共汽车和小轿车驶过发出的声响。然而这一天早晨,情况不一样子。没有刹车声,没有汽车喇叭声,甚至听不到每天清晨传来的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时间越长,就越叫人觉得可疑。我听到的只是几批人拖着脚步走路的响声和远处传来的一声声恐怖的呼叫,还有三、两声女人的哭喊声,我开始感到害怕了。
恐怖的感觉一阵阵向我袭来。我暗暗对自己说:一定得小心地把绷带拆掉!
我花了整整一个钟头时间,轻轻地解开绷带并使自己逐渐对日光适应过来。我真感谢医院对我迅速、及时的抢救,我的眼睛无疑地跟过去一样好。
我在床边那张桌子上找到了一副太阳眼镜,我戴上它,走到窗子跟前。从窗子那儿,我看到马路上只有一两个人在缓慢地走着。接着,我发觉,无论是大烟囱还是小烟囱,全都不冒烟……
我穿好衣服,并点燃一支烟。尽管一切都显得异乎寻常,我却再也不觉得害怕了。我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我能听到那种拖着脚步,把两只脚紧擦着地走路的声音,也能听到许多嘈杂的嗡嗡声。我朝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从暗影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一件白色棉布工作服。很清楚,这人是个医生,然而奇怪的是,他靠着墙壁,在摸索着走路。
“喂!”我叫了他一声。
他突然间停止了脚步,把脸转了过来。那张脸是铁青的,充满了恐怖的神色。
“你是谁?”
“威廉·梅森。”我告诉他,“我是个病员——48号房间的。”
“你能看得见吗?”他急忙问。
“是的,我能看得见……可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我怎么会知道在什么鬼地方?”他痛苦地说,“真该死,你有眼睛嘛!你没有看见我瞎了吗?”
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是瞎子。他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我呢!
我按照他的吩咐,扶他走进了四楼的医生办公室。把他领到写字台那儿,又把电话递给了他。他拿起电话听筒听了一会儿,把电话弄得格格响。他又听了一下,接着就把电话听筒往下一放:“毫无用处,电话坏了。”
他说罢转过身去,伸出两只手,摸索到窗台前,又后退了一步。突然纵身一跳,撞碎了窗玻璃,从四楼跳了下去。
我跌坐在那里,直到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我想也许会有什么人在值班,于是跑去报告有关那个医生的事。
我拉开房门,房间里黑洞洞的。
“护士小姐!”我呼喊着。
“她不在这儿,”有个声音说道,“她有好几个钟头没有来过了。您能不能把那讨厌的窗帘拉开来,老弟,让我们见见阳光吧!”
“行啊!”我一面说着一面把一扇窗子的窗帘拉开,让阳光照射进来。我看着他们:大约有20几个人,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我。
我朝他们看了一会儿才确信,他们全都瞎了。
我从病房跑了出来,朝医院大厅走去。
在大厅里,有一大堆人挤在那儿,其中大都分人是穿着住院服装的病人。他们正在缓慢而绝望地兜来兜去,彼此碰撞、推挤着,有许多人受了伤,要是他们跌倒了,就被踩在脚下。他们一边抽泣,一边喊叫,极力想摸到那扇出入口的大门,而那扇门正开得大大的。
真是可怕极了!我找到一扇小门,走出了医院。
我需要喝点酒来镇静一下神经。在医院大门外边的那条狭小的路旁,有一间小餐馆,门全开着,于是我走了进去。餐馆里有一个瞎眼醉鬼在扔酒瓶。
“你要喝醉了。”我告诫他说。
“我喝醉了,”他承认说,“可是,我要喝得更醉。你知道吗?我就象蝙蝠一样,是个瞎子。我看,除了你,所有的人都象蝙蝠一样瞎。为什么你没瞎呢?”
“我不知道。”
“那大概是你没有看到绿色的流星,所以你就没有变瞎,而所有看过绿色流星的人,全都瞎了。”
二、会走动的植物
如果你要了解我离开医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那么你就必须听听我早年的生活,听我告诉你那时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那时,全世界粮食短缺,人口爆炸,科学家在努力寻找制造食品的新方法。有一天,一个名叫昂托的男子走进某跨国鱼油公司的办事处,把放在试管里的油展示给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看,并说生产这种油非常便宜。公司为了得到油和种子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给他一大笔钱,外加一架喷气式飞机。
昂托来到G国农场,高价收买了一位农场工人,盗得一盒三叶草种子,交货地点是在农场附近的开阔地上。那天夜里,昂托顺利地驾机降落,得到种子后立即起飞。几分种后,两架战斗机紧逼着他的飞机,掠空而过。
昂托的飞机被击落了,千百万颗三叶草的种子通过大气层飘浮着分散开来,落在地上开始生长。
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在我们这座城市里就生长着一种奇怪的植物,报纸上对这种植物所作的描述是:“这是些会自行移动的植物!”
因为这种植物有用来当腿使唤的三条分叉的根,因此人们给它取了一个比较短而容易记的名字——“三叶草”。
三叶草以昆虫为食,它的茎端杯状物里面有一种粘性分泌液,能将被粘上的昆虫慢慢溶化成液体,进而被消化吸收到茎叶中去。在它的杯状物底部,有一根带有毒性的刺棒,它能舒展开,颇具弹性,足足可伸展列10英尺左右的范围。一株成熟的三叶草袭击并杀死一个人或毒死一只动物以后,它会守在被害者的尸体旁,直到尸体因毒液发作而腐烂掉。然后,三叶草那根具有弹性伸缩功能的刺棒便会把腐烂的尸体撕成碎片,并一片片吸进它那杯状物中进行消化。
三叶草仿佛知道,进行击刺的最好部位是人或动物的头部,差不多所有被三叶草袭击的人或牲畜全都是头部被击刺。并且,它们似乎是用发出的格格声向另一株三叶草传递秘密信息的。我是全英国第一批被会“走”动的植物刺伤的人,幸运的是,我们花园里那一株三叶草还没有长大,否则,那一击会要了我的命。
一位研究三叶草的专家沃尔特曾颇为自信地说过:“我敢打睹,如果一株三叶草面对一个盲人,那么,三叶草就将取得胜利。如果它们能够思考的话,那么我们唯一能够胜过它们的,就是我们的视觉。”
三、失明的伦敦
我离开那家餐馆,走进了伦敦市,脑子里并没有什么计划和打算。不过,现在我感到那个店里的醉鬼说的是真话——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瞎子。
我在马路上许许多多汽车当中穿行。在皮兴迪利街口的圆形广场,那儿的人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多,大约有上百人在慢慢地走着,但是那种走法好象没有真正的目的地。他们当中,除了不时由于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碰痛而发出愤怒的叫声之外,没有什么吵闹喧杂的声音。
在摄政王大街,一些被打破的商店橱窗周围挤满了人。我在想,是饥饿使得他们离开了自己家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妇女,都在玻璃橱窗里面摸东摸西,而且有些人甘冒被割破手的危险,竟爬进了橱窗。
人们已经开始抢劫。有一个男子冲到另一个人身上,摸到那人身上带着一只小包裹,于是抢了就跑,希望那包裹里有吃的东西。有一回,当一个汉子笔直地对着我跑过来的时候,我不得不迅速地闪到一边去。那人脸上露出狡猾的神情,手里紧紧地握着两听红色涂料,他一定以为那是两听食品罐头。还有一群哭嚎着的人带着一个眼睛完好的孩子,但那孩子太小了,以致不懂得他们要他去干些什么。我走进摄政王大旅社,坐下来,拿了一瓶白兰地放在面前。我点燃了一支烟,想着已经发生的那些事,以及我所看到的一切。我知道,一切过去的那种生活方式全都结束了。
不过,我并不忧愁。我父母早逝、又无家室,比“忧愁”更多的是“自由”的感觉。我将要面对的很可能会是一个充满危险和恐怖的世界。
在小胡同里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姑娘坐在地上,她身旁有个壮健汉子正在用一根细铜棒打她。那姑娘背上的衣服已被扯破了,她的两只手被扭在背后,反绑在一起,而她手上系的那根绳子的另一端,正牢牢地系在那家伙的左手手腕上。
我走到这两个人跟前的当儿,那家伙已举起了一只胳膊,准备再继续打下去。从他手上夺下那根铜棒,是很容易的事。我用力拉他的膀子,他立即踢了我一脚,但踢空了。我一拳向他的头上打去,他痛得叫了起来,我迅速地割断了那根绳子,帮助那个姑娘站了起来,扶着她离开了那个家伙。
“你不是盲人。”她说。
“是的,我看得见。”我告诉她。
“哦,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我是唯一一个没有瞎的人呢。”她说着,哭了。
四、约瑟拉家里发生的事
她皮肤白皙,头发金黄,看上去很漂亮,年龄大约24岁,名字叫约瑟拉·普莱顿。在绿光出现的那个晚上,她因吞服了两片大剂量的安眠药而睡得很熟,所以没有变成瞎子。
第二天早晨,她父亲走进她的房间,叫醒了她。
“约瑟拉,”他说,“打个电话请医生来,告诉他我的两只眼睛全瞎了。”
约瑟拉立即打电话给医生,但发觉电话出了毛病。于是她开车去接医生,她发现,大街上的交通都停顿了。后来她的汽油用光了,于是她跨出了汽车,步行去找医生。
路上,她遇到了那个汉子向她问路,当他得知她能看见后,就抓住了她,并强迫她带他到有吃的地方去。他饿坏了。
在酒吧,他喝醉了,于是开始打她。就在这时,我救了她。
我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必须回去,看看能不能帮助爸爸。”她说。
“要是我也跟你一道去,你不会介意吗?”我问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单独行动是很糟糕的。”
她怀着感激的神色转过身来。
于是我们一起拐进了摄政王大街,在那里的一家商店里,拿了两把带鞘的刀子和挂刀的皮带。
没走多远,我们就发现了一辆擦得闪闪发亮的大轿车。我们驾车曲曲弯弯地行驶,躲开那些在马路上走着的人。他们听到引擎的声音,就朝我们这个方向扭过头来,他们的脸色是阴沉的。
几分钟后,我就在她家停了车。当我们走上车道时,约瑟拉突然喊了一声,朝前奔去。有一具尸体胸部朝下躺在石子路上,但是头侧向一边,露出了半张脸,我看到那面颊上有一条鲜红的伤痕。
“站住!”我向她呼叫了一声,因为我从那脸上的伤痕就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被三叶草杀死的。我看见它就在尸体附近的灌木丛里。
“回来!快回来!”我说。
“但是我必须——”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我转过身来,突然两眼睁得大大的,尖声叫起来。
我立即转过身子,发现另一株三叶草就在我身后几英尺的地方。我把两只手遮在眼睛前面,听到那刺棒在空中带着响声朝我打了过来。但是我没有被击昏,也没有感到任何刺痛。没等到那株三叶草再向我打来,我就跳上去把它打翻在地。我抓住了它的茎杆,把它朝前后来回扭弯,直到那株三叶草再也不能用它那根刺棒伤人为止。
我用刀把三叶草的刺棒砍了下来,扔到旁边。那根刺棒是空的,如果有毒液的话,我早已被它弄死了。
约瑟拉呆呆地看着车道上躺着的那具尸体,似乎不相信地说道:“他是我父亲的司机,一个很好的老人。他已经死了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约瑟拉呆若木鸡地站着,走也走不动了。
“快到这儿来!”我对她说,“有一株三叶草就在你后边的灌木丛里!”一听这话,约瑟拉吓得立即跑到我的身边。
约瑟拉急于要找到她的父亲,于是我们跨过了小路,经过一扇边门走进了那幢房子。整幢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我心里不由一紧。约瑟拉一边喊着她的父亲,一边四处张望,但是没有人回答。她又喊了一声,房子里还是一片寂静。她有些紧张了,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们谁也没吭声,于是她急急地半跑着顺着过道在前面带路。在走廊尽头处有一扇门,她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推开了那扇门,正在这时,一种嗖嗖地挥动什么东西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有个东西猛地抽打在距她头部上方一英寸的门上。她吓得立即拉上了房门,朝我转过身来,吓得声音发颤:
“有株三叶草在大厅里。”
我们跑出房间来到花园里,走到一处能看到大厅的地方。大厅面对着花园的法国式窗子敞开着,房间里静静的,静得让人感到不安。很快,我们发现一株三叶草在房里四处游动着,离它粗壮的树身不远处,躺着一具老年人的尸体。我立即拉住了约瑟拉的一只手臂,生怕她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大厅。
“那是你的父亲吗?”我问道。
“是的。”她说着忍不住用两只手捂住了脸,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由于悲痛和恐惧,她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正在这时,我看到一株三叶草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穿过草地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没有时间再耽误了。我想象不出这个花园里究竟还有多少三叶草,在整个房子及花园的四周,似乎有许多无形的危险在向我们逼近。在约瑟拉就要被痛苦和恐惧压垮之时,我一把拉起她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汽车,约瑟拉终于哇地一声哭得泪人儿一般。
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她痛哭一场,否则痛苦与惊吓将使她垮掉。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地点燃一支烟。这时,一种嘈杂的声音在小路上响起来,一株三叶草正从车道上朝我们的汽车移动过来,我赶紧把车窗关上。
“快开车,快开车!”约瑟拉近乎歇斯底里地呼喊起来。
“我想看看它究竟会干些什么。”我对她说。
那株三叶草在大门门柱旁边停了下来,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我们坐着不动,一声不响,约瑟拉满怀恐怖地注视着它。我以为它会朝汽车抽打过来,然而它却毫无动静。由于我们的声音没有传到车外,它很可能以为我们是在它袭击的花园之外。它摇动着茎杆,格格地响个不停,移动到花园边上的另一扇门里去了。
“在它回来之前,让我们离开吧!”约瑟拉请求说,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我发动了汽车,又驶进了伦敦市街。
五、绝望中寻求抚慰
“我们现在到哪儿去呢?”约瑟拉问道。
“先到克拉肯韦尔去。”我告诉她。
“但是,为什么要到克拉肯韦尔去呢?”她问。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我们就转到了一个街角,看到一幅可怕的景象。我们前面的大街上挤满了人,他们一边尖声叫喊着,一边把手臂朝前伸着,向我们奔了过来。一个妇女跌倒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