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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六辑)-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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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证据?”
  “我是他的一个副手,大人。我可以为他的罪恶作证。”
  彼拉多撅起他的厚嘴唇。现在他还不能得罪法利赛人。他们已经给他制造了够多的麻烦了。特别是该亚法,如果他逮捕了这个人,这个犹大祭司长一定会马上来向他大吼特吼什么“不公”的。
  “他宣称他是犹太人正义的王,是大卫王的后代。”犹大说,把他主人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吗?”彼拉多惹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至于法利赛人,大人……”
  “他们又怎么啦?”
  “法利赛人是不相信他的。他们希望他死。他总是对他们出言不逊。”
  彼拉多点点头。他闭上眼睛,仔细琢磨起来。法利赛人可能真的厌烦这个疯子,不过他们会马上把逮捕他这件事当成一件政治资本。
  “法利赛人希望他被捕,”犹大继续说道,“人们都聚集在一起听他演讲,今天,很多人在圣殿以他的名义作乱了。”
  “真的?”
  “真的,大人。”
  是真的。有六七个人在圣殿里攻击几个钱商,想要抢劫他们。他们说他们是在执行那拿撒勒人的命令。
  “我没法叫人逮捕他。”彼拉多沉吟道。耶路撒冷的形势已经很危险了,但如果逮捕了这个“王”,那些人会发现他们其实是在叛乱。提贝留斯会把一切归咎于他,而不是犹太人。法利赛人就完全得逞了。然后他们就会逮捕他的。
  “你在这里等着。”他对犹大说,“我会托人给该亚法带个话。”

  “他们来到一个地方,名叫客西马尼。耶稣对门徒说:‘你们坐在这里,等我祷告。’于是带着彼得、雅各、约翰同去,就惊恐起来,极其难过,对他们说:‘我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你们在这里等候警醒。’”(《马可福音》,第14章,第32-34节)
  格罗高尔看到暴徒越来越近了。从拿撒勒出来,他第一次感到了肉体上的恐慌,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他们要来杀他,他要死了。他接受了这一切,但他却害怕将要出现在他身上的疼痛。
  他坐在山腰的地上,盯着那些人手中的火把。他们越来越近了。
  “只有一些苦行僧才会有受难的想法。”莫尼卡说过,“否则,这想法就是一种病态的受虐,一种放弃最普通责任的简单途径,一种让受压迫的人被牢牢控制住的办法……”
  “这可没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回事,卡尔。”
  现在他可以让莫尼卡看看了。他遗憾她不太可能看到这些。他曾想把每件事都记录下来,放进时间机器里,希望它能够恢复正常工作状态。这真是奇怪的想法。他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信教者,他是一个不可知论者。这种不坚定的信仰让他对宗教心怀警惕,以免像莫尼卡那样对它抱着完全冷嘲热讽式的蔑视。对于她笃信不移的想法,就是认为科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想法,他也缺乏信心。他没法信仰她信仰的那些,除此之外除了宗教便再没别的东西了,虽然他也没法信仰基督教的神。那种神看上去就像是一股制造了基督教的神奇的神秘力量,而其他的大型宗教在他看来都不够有人情味。他的理智想法告诉他神不会以任何人形存在;他的下意识却告诉他对科学的信仰是不够的。
  “科学从根本上是和宗教对立的,”莫尼卡有一次严厉地说道,“不管有多少耶稣会士试图调和,想让他们对科学的观点合理化。事实还是那样,宗教根本不能接受科学最基本的观点,科学也毫不迟疑地要反对宗教最基本的观点。二者唯一没有区别也不会产生冲突的地方就是终极假设问题。一个人可以认为存在一种叫做神的超自然力量,也可以不这么认为。”但是他一为自己的假设辩护,冲突又不可避免了。”
  “你是在说系统化的宗教理论……”
  “我是在说做为一种反信仰的宗教。当我们明明有更优越的科学理念时,谁还愿意坚持自己原先的宗教理念呢?宗教是知识的一种合理的替代品,卡尔。科学提供了一个能让我们构建思想和道德系统的更稳固的基础。当科学可以展示一切行为的结果,人们自己也能够很容易判断这些行为是对是错时,我们就不再需要什么天堂的胡萝卜,或是地狱的大棒了。
  “我难以接受这些观点。”
  “那是因为你脑子有问题。我脑子也有问题,不过至少我能看见恢复健康的希望。”
  “我只能看见死亡的威胁……”
  经由他们同意后,犹大在他脸颊上亲了他一下,然后由圣殿警卫和罗马士兵组成的队伍把他团团包围了。
  他有点困难地向罗马人说道:“我是犹太人的王。”对那些法利赛人的奴仆,他说:“我是救世主,要来毁灭你们的主人。”于是他被收押起来,最后的仪式要开始了。
  那是一场乱七八糟的审判,罗马法律和犹太法律被随意混杂在一起,甚至不能让任何人感到满意。不过在几场会谈之后,这个目的终于实现了。参加会谈的有庞蒂乌斯·彼拉多,该亚法,以及另外三个人,他们试图委曲调和那两人各自主张的法律体系,以达成一个适合目前事态的权宜之计。双方都别有用心地想找个替罪羊,所以最后的结果是,那个疯子被宣判有罪,一方面是因为他反叛罗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个犹太教的异端。
  审判会上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是,证人都是那人的信徒,而且似乎很急切地想听到他被审判有罪。
  法利赛人同意执行罗马式的死刑,他们认为对这件案子来说,这是最符合时势的。于是他们决定给他钉十字架。不过,那人还是有点威望的,所以有必要用一些罗马式的行之有效方法来羞辱他,以使他在那些朝圣者眼中呈现一种可怜而可笑的形象。彼拉多向法利赛人保证他会负责此事,不过他肯定他们会在文书上签名表示赞同他的做法的。
  “兵丁把耶稣带进衙门院里,叫齐了全营的兵。他们给他穿上紫袍,又用荆棘编作冠冕给他戴上,就庆贺他说:‘恭喜,犹太人的王啊!’又拿一根苇子打他的头,吐唾沫在他脸上,屈膝拜他。戏弄完了,就给他脱了紫袍,仍穿上他自己的衣服,带他出去,要钉十字架。”(《马可福音》,第15章,第16-20节)
  他的大脑现在一片昏暗,既是因为蒙受了疼痛和羞辱的仪式,也因为他完全进入了他饰演的角色。
  他体力虚弱,扛不动那笨重的木制十字架,只好由一个享乐主义者拖着,他就跟在后面走。这享乐主义者是罗马人专门找来的。他们就这样向各各他前进。
  在他一颠一踬地穿越拥挤而静寂的街道时,那些曾经认为他会带领他们推翻罗马统治者的人都望着他,于是有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弄得他的视线模糊一片。他忽然不小心步出路边,便有一个罗马卫兵用肘子把他推回路上。
  “你太情绪化了,卡尔。为什么不动动脑子,控制住你自己呢?”
  他想起了这些话,但是他想不起是谁说的,也想不起卡尔是谁了。
  这条通往山地的路布满乱石,他不时跌倒,于是他想起很久以前他爬过的另一座山。他总觉得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可是他的记忆好像和别人的混在一起,分不清楚了。
  他重重地喘息着,呼吸有些困难。头顶的荆棘刺得他隐隐作痛,可是他的整个身子都像在随在心跳悸动,像是一面鼓。
  这时是傍晚。太阳要落山了。刚到达山顶时,他忽又仰面跌倒,头被一块锋利的石头划伤了。于是他昏过去。
  “他们带耶稣到了各各他地方(各各他翻出来,就是髑髅地),拿没药调和的酒给耶稣,他却不受。”(《马可福音》,第15章,第22-23节)
  他把杯子推掉在地上。那个给他酒的士兵耸耸肩,执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另一个士兵执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等格罗高尔苏醒过来,他开始剧烈地颤抖。绳子勒进他的手腕和脚踝上的肉时,他感到猛烈的疼痛。他不断地挣扎。
  他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了他的手掌。尽管那东西只碰到了他手掌心很小的区域,他却觉得它重极了。他听到了一种和他的心跳合律的声音,于是他转过头去看他的手。
  十字架这时正平放在地上,他躺在十字架上,一个士兵正抡着锤子把巨大的铁钉钉进他的手掌。他盯着那钉子,不明白为什么竟不痛。士兵把锤子举高了,因为钉尖碰到了木头。有两次他没击中钉子,却砸掉了格罗高尔的手指上。
  格罗高头又望向另一边。另一个士兵也在锤打一枚钉子。显然,那士兵失手没击中钉子的次数更多,因为那只手的手指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第一个士兵终于钉完了他手上钉子,开始准备钉他的脚。格罗高尔发现他是孤独的,这一天并没有其他人像他一样被钉十字架。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下方耶路撒冷的灯光。
  天空还残余着一丝暮光,已经很黯淡了,很快,就完全黑了下来。有一小群人在围观。一个妇女长得很像莫尼卡。他向她呼唤:“莫尼卡?”但是他的喉咙嘶哑,他发出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声。那妇女并不看他。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被钉子曳着,它们把他挂了起来。他想他开始感到左手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看来他已失血过多了。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他想到,居然是他被挂在这里。本来一开始他只是来见证这件事情的。不过,实在没什么可怀疑的,所有的事情都运行得安安稳稳。
  他左手的疼痛加重了。
  他向下瞥了一眼正在钉他的十字架脚下掷骰子的罗马卫兵。他们似乎正全神贯注于那游戏。从他现在的位置,他没法看清骰子上的记号。
  他叹了一口气。他的胸部一起一伏,像是在把他手上多余的拉力释放出去。疼痛已经有些让人吃不消了。他缩起身子,想方设法要靠紧在木头上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疼痛渐渐传遍了全身。他咬紧牙关。这真是可怕的事情。他喘息起来,大喊大叫,他拼命挣扎着。
  天空全然没有一丝光亮。厚厚的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云下面传来低沉嘶哑的喊声。
  “放我下来,”他喊道,“喔,放我下来吧。”疼痛完全弥漫了他的身子。他的身子耷拉下来,可是没人来放他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这动作使他重又感到巨大的痛苦,于是他重新无力地把身子耷拉下来。
  “请放我下来吧。快,快别再挂了!”他身体的每一处,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肌腱和每一根骨头都浸润了难以名状的剧痛。他知道他活不到第二天了,虽然他本来以为他能坚持到。他过低估计了疼痛的威力。
  “申初的时候,耶稣大声喊着说:‘以罗伊,以罗伊,拉马撒巴各大尼?’(翻出来就是: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马可福音》,第15章,第34节)
  格罗高尔咳嗽起来。那是一种干涩的、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十字架下的士兵听到了这咳嗽声,因为这时的夜晚实在太静了。
  “真有意思,”一个士兵说,“昨天他们还在向他顶礼膜拜,今天他们就好像都希望我们杀了他,甚至包括那些最亲近他的人呢。”
  “哪天我们能离开这鬼地方我才高兴呢。”另一个士兵说。
  他又听到了莫尼卡的声间。“是软弱和恐怖,卡尔,把你弄到了这步田地。受难是个编出来的精巧故事,你看不出来吗?”
  软弱和恐怖。他又咳嗽了一声,疼痛又一次传遍全身,但现在已经柔和多了。
  就在他临死之前,他又开始嘟囔,喃喃地说道:“这是谎话,这是谎话,这是谎话。”这样直到他咽气。之后,他的尸体被几个医生的仆人偷走了。那些医生相信他的尸体有什么特异功能。他没死的传闻也出现了。不过他的尸体终于在那些医生的解剖室里腐烂掉,很快就被毁掉了。

  (全文完)

  译后附记

  《瞧,这个人》(BeholdtheMan)是我正经译的第一部小说。这只是试练,因为之前已有人译出(题目改为《走进灵光》)并在上海某出版社出版,我想我的译稿也不大能受哪家出版社青睐,愿与之分庭抗礼吧。
  这是一部新浪潮小说。但我必须说,它不是最典型的新浪潮小说。这部小说的作者迈克尔·莫考克(MichaelMoorcock)是英国新浪潮运动的领袖人物,但并不是最好的小说家。《瞧,这个人》之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它大胆地向宗教进行挑战,颇有点异端的意味,虽然在我的一个朋友看来,希腊作家尼克拉·卡赞扎基斯的《基督的最后诱惑》要比它深刻得多。这部小说中充斥了大量的说教,虽然是通过人物对话进行的,而且穿插在故事中,至少在翻译时,不免让人有些头痛。故事的后半部分似乎也有些草率了,倘能雕琢扩充一下,似乎会更好一些。
  但它仍是一部值得推荐的小说。总的来说它还是通俗易懂的,虽然要求读者最好先有一些圣经的基本知识。抛开里面的宗教背景不说,这部小说小而言之可以认为是一部探讨理想和现实冲突的社会心理学科幻。至少对我来说,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是贯穿在我大学生活始终的,它给我留下了几乎整整三年的刻骨铭心的回忆,并在今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达到高潮。我正是那时开始看并译这部小说的。我感觉主人公于我心有戚戚焉,虽然我不赞同他那种受难的情结。
  译文匆草译就,前三章和后三章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我试图把《圣经》和这部小说传承下来的新约时期犹大地旷野的苍茫贯彻进译文中,但似乎并不成功。当你阅读的时候,如果能透过我支离破碎的译笔感受到这种苍凉的气氛,则我不胜荣幸之至。

  译者谨识
  二零零三年八月六日凌晨




《巧合,还是上帝意志?》作者:'美' 詹姆斯·汤普森

  乔·恩德比发现身边发生了许多在他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开始是他养的那只猫,竟然能对晨报上的新闻发表意见。他的猫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做的。
  首先我得向读者交代一下。恩德比是一家保险公司的职员。保险公司不算大,但也不是个小公司。他有一个习惯,吃完早饭和上班之前,都要看一下晨报。看报时他还会自言自语,说出他对新闻的看法。譬如说“好!”“噢,不!”或者说“他疯了吗?”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那天早上,恩德比舒展四肢,躺在长沙发上。他的那只大雄猫梅尔切德斯蜷曲着身子,俯伏在他的膝盖上。恩德比像往常一样在读晨报。他读到美国一位参议员的外交政策演说时,不禁又咕哝说:“这家伙疯了吗?”那猫竟然也拼命地点头。
  恩德比感到好笑,就说:“你也认为参议员疯了吗?”那大雄猫又点了点头。他大为困惑。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看到过自己的猫会点头或摇头,表示它对事情的看法。他就问猫:“今天你怎么了,亲爱的?想到外面去吗?”这一次,那猫竟然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出去。
  恩德比继续看报。他读到一位教育家说“激进的学生都是种族主义者。他们与警察当局作对”!
  恩德比大声说:“简直是胡说八道!”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了些什么,却发现他那只叫梅尔切德斯的大雄猫在点头。
  “真见鬼了,亲爱的,你听懂了我的话吗?”猫立即点了点头。
  这太过分了,恩德比想。也许,我工作太累了。他想马上给自己的心理医生打电话。但是,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去上班,准备下午再去看医生。

  上班路上,他打开了车内的无线电,不断地调电台,寻找他感兴趣的节目。
  “格兰特将军命令建造石头墙……”(换过去)
  “人人都得挨石头!”(换过去)
  “你们为什么用石头摔我?他们回答说,没有什么理由可说!”(换过去)
  第四个电台是滚石乐队的音乐。怎么都与石头有关?他又想到刚才的那些巧合的怪事,但稍微想一下也就过去了。
  这个台的音乐播放结束了,他又开始调电台。其中的一个电台播音员在讲述飞行表演,说一队飞机正以V字型队形飞行。正在此时,恩德比发现一群狗正穿过前方的一个空地向右跑去。有意思的是,这群狗正排着V字型队形在奔跑。

  恩德比和办公室的其他五位同事,同时到达办公室门口,几乎撞在一起。大家都笑了起来,稍微聊了一会儿就开始工作了。
  那天上午,办公室里的工作一切如常,只是接到的几个电话都挺怪的。恩德比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从俄亥俄州东北部的克利夫兰市一个叫丹佛的先生打来的,而第二个电话是从科罗拉多州首府丹佛市的一个叫克利夫兰的先生打来的。在第二个电话交谈中,恩德比错把对方叫做“丹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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