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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友外传 作者:陈廷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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搀扶起大哥转身欲走。
  “站住!”李二少见自己丢了面子失了威风,他不甘心,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跨步拦住欲走的许世友,道:“姓许的,有种你就别走!来,吃我这一拳!”
  许世友没有理他,护着哥哥从二少身旁绕过,可是,那李二少又跳前一步,不放过许世友。
  “你想干什么?”许世友停住了脚步,把大哥仕德交给三妹搀扶,自己迎上李二少,随手解开袈裟,露出他那毛茸茸又黑又亮的肚皮,指了指道:“要击,就朝俺这里击吧!”
  可笑那李二少并不知羞,竟像一头发了疯的恶狗,抡起拳头,真的朝许世友的肚子上狠狠击去。
  许世友并不闪躲,倒替那小子数起数来。
  “啪!”
  “一拳。”
  “啪!”
  “两拳。”
  “啪!”
  “三拳。”
  当许世友数到第十八拳时,喝声:“住手!”
  那小子像癞皮狗一样,岂肯住手罢休,理也不理,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挥起第十九拳,朝许世友肚皮上打去。谁知许世友的肚皮突然像棉花团一样柔软,在落拳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凹坑儿,刚才还如巨石坚硬的肚皮,此时却紧紧吸住了二少的拳头。凭他怎样用力,也休想拔得出来。许世友轻蔑地说:“当年俺放你入陷阱,今日俺让你收不回拳!”
  洋包儿再次收拳无效,佯装求饶。
  “少逞你的威风!”许世友放开了他的拳头。
  那二少收回了拳头马上翻了脸,再次抡起拳头朝许世友的面部砸去。许世友一闪,那小子险些趔趄倒地。许世友这个武行出身的人,不恼便罢,一恼就不可收拾。此时,他义愤填膺,心中如倒海翻江,吼叫一声:
  “让你再三不能让你再四。老子今日不打偷拳,也不打第二拳。请吃我这一拳!”
  “来!来!来!”那小子瞪着血红的眼珠,直向许世友身上扑过去,而许世友的拳头也直朝他的胸口砸去。其实许世友的力量并不大,二力相合,力重千钧,只见李二少顿时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许世友并没有使出致命拳,还以为那小子躺倒装死哩!便上前踢了他一脚,可那小子仍然动也不动。许世友躬身摸摸他的胸口,谁知二少爷早已命归西天了!
  “不好。”许世友方才后悔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回家第一天,就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祸!
  “天啊!”许世友眼望苍天怒问:“你若是有眼的话,就该为俺作证!你该能判断这人间的是与非!”可是,只见深邃的天穹,被浓云遮盖,眼前是一片茫茫的夜色!

  第八章:月儿难圆

  ◎躲避追捕,许世友踩上了母亲晃动的肩膀,爬上了后院高墙。
  人命关天,非同小可。更何况打死的还是富豪人家的子弟呢!飞来的灾祸降到许家院落。
  当晚,许世友一家人个个脸上布满阴云,围在桌前,商量着如何闯过这一关。
  天上的浓云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深蓝色的夜幕上,稀稀落落的星星不安地眨着眼睛。十五的月亮从那黑黝黝的东山顶露出圆圆胖胖的脸来,把它那清冷银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投进窗口,抹在屋里的地面上。此时,屋里的气氛极度紧张,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准也拿不出主意来,他们知道李家霸头的厉害,平时穷苦人不招惹他,他还要找别人的差错,今天的事不报复才怪哩!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三弟为俺闯祸,要抓要杀,由俺一人顶着!”突然间,直性子的仕德一拍桌子站起。
  其他的弟弟妹妹,谁也没敢插嘴,因为他们知道这场事端的严重性,他们个个都如同扎破了的自行车内胎,气跑光了,肚子空了,连半点主意也挤不出来。
  全家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沉默,多么可怕的沉默啊!
  在这紧急时刻,老娘反而不惊不慌,异常冷静了。殊不知她的心里正爆发着一座火山呢!她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周密的思考。
  “三伢,你刚回来,娘实心想叫你住上几天,跟娘说说知心话,今天又是中秋团圆节,谁知。”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了,再望望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鸡蛋汤,更加心酸:
  “李静轩这个白脸奸臣,面善心恶,这次他们肯定要报复的。俺看,你现在就得逃,不然性命就难保了!”
  许母的判断是千真万确的。财主李静轩捉拿许世友的马队早已出发了,正在奔往许家洼的路上。
  “娘不想赶你走哇!”娘说完把煮熟的三个鸡蛋塞进儿子的兜里。
  许世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八年换来的二十块大洋,双手敬献给母亲,说道:“娘,不肖之子未能在娘前尽孝,不能养活你老,倒给你老惹下了塌天之祸,让你为儿担惊受怕。这钱留下也权作俺一份孝心吧!”许世友的手颤抖着,话语也被痛苦的泪水淹没了。
  娘伸出双臂抱着许世友的头,泪水横流,几个兄妹也都随着哭了。听到亲人的哭声,对一个刚刚归来的游子来说也算是一种幸福。可今日母子重逢,言未尽意,泪犹未干,就又要离开了。又将是天涯海角,各在一方了。母亲望望窗外那圆月,她多么盼望和久别重逢的儿子一起过个团圆节啊!可是,事到如今她不能挽留儿子,当娘的只有保护儿女们的义务,不能眼看儿子从悬崖上掉下来,即使儿子已经掉进深渊,她也要竭尽全力拯救他。为了让孩子避开这近在眼前的危险,她忍受着分别这锥子扎心一样的痛苦,催促着世友快走。
  许世友把钱放在娘的手中,娘又把钱装进他的口袋里,“伢子,你当娘不知道这钱是咋挣来的吗?八岁的孩子当大人一样使唤,天天起早贪黑,倒尿盆,抹佛像,打扫院子,过苦日子,娘因为家穷,对不住你啊!”
  “娘,你咋能这样说呢!俺爹死得早,你拉扯俺兄妹几人,为俺们受尽了苦,累坏了身子。”说着,许世友又掏出那大洋,双腿跪在母亲面前:“娘,你若不要这钱,今天俺就不逃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狗吠声,随之是马蹄的嗒嗒声。
  娘一把抓住许世友的胳臂,向外一推,忙说:“伢子,不好,他们要抓你了,还不快逃!”
  仕德虎声虎气地立时站起:“三弟,你快从后院逃!俺到村头拦他一拦!”
  这时,几个弟弟妹妹也马上意识到了将会发生的事,一起呼喊着,“快逃吧,三哥!”
  狗吠声越来越急。马蹄声越来越近。
  许世友不慌不忙,向这充满了他童年记忆的旧茅屋,依依不舍地扫视一周,最后把钱放在桌子上,深情地看着娘,说:“娘,俺走了,你老要保重!”
  娘打开后门。许世友抹去了那夺眶而出的泪水,疾步随娘跑向后院,踩着娘那晃动的肩膀,攀上了石崖,径直朝北山逃去。
  圆月慢慢地翻过山坡,把它的光芒射到北山,射到许世友的脚下,把他那孤单的身影儿拉得长长的。那身影像他忠实的伴侣在他的脚前脚后跳动着、追踪着。
  月儿是圆的,而许世友的心却有着无法弥补的遗憾。泪水从他那深深的眼窝里流出,顺着他的鼻梁,流到嘴角。他站在山头上,眺望着村庄,眺望着亲人。村庄在遭难,亲人在受苦,他怎忍心离去!
  夜风吹拂着他的袈裟,他随风暗暗地祈祷道:“阿弥陀佛,娘,佛祖保佑你别为儿子受苦!”话未完心酸楚,泪又如断线的珍珠。
  月亮钻进一片浓云中,也似躲闪着人间的灾难,夜色更浓。路漫漫何处去!大地如此广阔,许世友却无处容身!地上道路千条,许世友却无路可走!家难回,少林寺院不能归,真是前面是深渊,后面是悬崖,前走险后退难啊!
  村里传来了吼叫声,声音缥缈,随风若隐若现:
  “他逃了,快追!”
  “走后山,快!”
  许世友顾不得一切了,顺着童年放牧时的山道,从北山一直逃向马头岗山。他脚下的路是坎坷的,他的身影被吞没在茫茫的夜色中。一脚踩空,他被荆棘绊倒了。
  ◎投奔师兄,师兄已长眼于青山
  当夜,许世友甩脱了李静轩和乡丁们的追捕,空着肚子,攀山走险,当夜色再次降临时,他才逃到了马头岗山(今湖北省)。
  只见山崖顶端的巨石像是昂首的马头,崖石缝隙犹如骏马的大口,喷吐着山雾。远远望去,这山果真像一匹奔腾嘶鸣着的野马。如今,它横在许世友的面前。一天一夜的山路奔波,使他力气耗尽,饥肠辘辘,他的腿似吊着两个沙丘,再也拖不动了。万般无奈的许世友,只得暂时决定投奔保福师兄,一是看望,二是避难。可是马家洼又在哪儿呢?他向前约摸走了三里路,在一个山丘上遇到了一位砍柴翁。经打听,才得知马家洼离此还有十六里山路。许世友只好决定,先在深山老林中露宿一夜,天明再赶路。老翁上下打量着许世友,好心地说道:
  “你可要当心啊,前不久吴佩孚的队伍在马家洼一次就抓了十六名壮丁。这些人不情愿,在被押的路上造了反,砍死了吴佩孚士卒八人。后来吴佩孚派重兵镇压,捉回了这十六名青年。当天夜里,把他们活活烧死在大庙里了,那哭声喊声揪人心啊!听说只逃出一个人,后来又被抓回去了,惨啊,惨啊。”老翁摇着头,叨咕着走。
  许世友长叹了一声,心里仿佛灌进了铅,更加沉重和憋闷了。
  吹过马头岗的山风是热的。许世友和衣躺在草丛里,小咬、蚊虫嗡嗡地在头顶、脚边飞旋,驱而不走,打而不散。这些,他还可以忍耐,但是,饥饿这个魔王却析磨得他不能合眼。肚子成了个空肉袋,肚皮紧贴着后背,只要他一合眼,那饥饿的感觉就会更强烈地袭上心头,他吞下几把野菜总算熬到了天明。东方刚刚发白,他便按照昨晚砍柴翁的指点,匆匆登程了。
  马家洼座落在深山坳里,四面是陡峭的大山。二十多户人家散落在山洼里。村前是排列整齐的田垄,起伏的丘陵。村后一条小河从树丛里漏瀑流过。河边,成群的牛羊正在吃草、游荡。谷场冒着轻烟,村边的半空中旋转着磨坊的风车。
  天色大亮,许世友来到了村头。人们告诉他,保福的家在洼的最南端。
  放眼望去,洼的最南端有两间新草房依山势而筑,座北朝南。房四周是木板搭起的篱笆墙,木板还露着白木茬子,泥巴也是新涂的,整个院落整整齐齐,方方正正。院里面种着葱头、芹菜、洋头苞。许世友惊叹着:好一户利索的山户人家!
  要见到保福师兄了,许世友心里一阵激动,他急忙脱下鞋袜涉过小河,绕过一座新坟,拐过塘边,来到木栅门前,推开木栅,走进院里。
  许世友禁不住激动地冲房门喊道:“保福师兄!保福师兄!你看谁来了!”可是,喊了两声不见屋里有人答应。
  许世友很奇怪,阔步走到房前,门虚掩着,推开房门,屋内并没有人。
  此时,他不敢进屋,怕认错了人家。他把包袱放在门前的一条青石板上,坐了下来。正在纳闷之时,木栅门“吱”一声开了。
  “你找谁?”随着柔声细语的一声问话,走进来一位少妇。她背后背篓里站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小家伙白胖胖的,已扶着篓沿儿睡着了。少妇轻盈地向他走来,她身穿家织的粗布衣衫,胳膊肘和膝盖上已打了补丁。她是个高大、清瘦、身材匀称的女人,她神情焦灼而沮丧,大大的眼睛射出黯淡阴沉的光束,映得她蜡黄的瓜子脸更加没有生气,而且好像刚在哪里哭过了一场。
  “请问大嫂,这是保福师兄的家吗?”许世友打量着这位漂亮的少妇,心想:“这该是保福的俊媳妇吧?”
  “你是。”那少妇启唇问道。
  “俺是许家洼的,保福的亲师弟,俺姓许,名叫许世友,是专来看望师兄的。”
  “啊?!你就是保福经常念叨的许师弟呵!”那年轻的少妇愣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
  许世友听说保福经常念叨他,不觉一阵心喜,忙问:“你是--”
  “我是保福他屋里人。”那少妇答道,“许师弟,快到屋里坐吧。”说完,弯腰随手去帮世友提包袱。许世友说:“不用了。”
  保福嫂把许世友让进屋里、坐下。转身去里屋端出一碗茶水:“师弟,你先喝上一碗,暖暖身子。我去给你做饭。”
  许世友点头应着,随着扫视一圈屋内,看不见大缸小囤的粮食。只有些简单常用的家具,多是新制的。东西不多,摆放得整整齐齐,拾掇得井井有条。
  “保福兄不在家吗?”
  “他,他,”她话还未出口,眼角已经潮湿了,赶忙避过脸去,用油子抹了一把眼泪,欲言又止,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他,他出远门了。”
  许世友见保福嫂没有正面回答他,便追问道:
  “他到哪儿去了?近期能回来吗?”
  “说远也不远呐,他在河那边呢!”保福嫂说完,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如珍珠般地滚落下来。
  许世友一时莫名其妙,随手放下茶碗,“河那边?”他是从河那边过来的呀,可他并没有见到师兄啊!许世友见保福嫂这般支支吾吾,心中起疑,小心地问:“嫂子,你们夫妻没有生气吧?”
  “我们俩好都好不过来,那有工夫生闲气。如今我倒真愿他惹我气生,哪怕他火起来打我一顿也好,可想生气也够不着了。”
  “难道师兄他被坏人抓走了?如在河那边,俺替你追去!”许世友说着拔腿就要走。保福嫂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呜”一声哭了,说道:“永远也追不回来了!”
  保福嫂背篓中的孩子像是受了惊动,突然间“哇哇”地哭起来。保福嫂坐下身,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搂在怀里。然后解开衣襟,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的哭声停止了。然后,她对坐在身旁的许世友道:“师弟,嫂子如实对你说了吧,你听了也别难过。保福他命短,已不在人世了。河那边的新坟你没有看见吗?”
  “你是说保福师兄他死了?”许世友听后顿如炸雷轰顶,五腹被掏,肝胆欲裂。他本想投奔师兄,一是叙叙友情,二是避难存身,却不曾想师兄先于他身躺黄泉永别人世了。哪会想到刚才见到的河那边一座新坟,竟会是自己在一起时形影不离,分别后朝思暮想的保福师兄的长眠之地呢?
  “保福师兄啊,你为何不带世友一同去呢!”接连的打击和疲劳,使他感到天旋地转,几乎昏倒过去。保福嫂急忙上前扶住了他:“他师弟,你哭吧,哭出来心里痛快!”顿时保福嫂也陪他哭了起来。
  两人哭得泪人一般,最后,保福嫂先止住了哭声,上前劝道,“师弟,死去的人哭也哭不回来了。”少妇向许世友叙说道:“我和保福是前年底成家的。保福在世时,就常念叨你。他多次说对不住你,从寺院回来后,也没有常到你家看望你老母。三个月前,他到你家去了一趟。从你家回来那天,正遇军阀吴大头(吴佩孚的绰号)抓丁,他和全洼的十六个青年被绑了去。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对他们下了毒手,把他们锁在大庙里,点着火烧了大庙。”
  保福嫂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人烧得个个成了炭球,连面目都认不出来了”。
  世友想到昨天砍柴翁的一席话,那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十六个壮丁里有保福师兄啊!他恨得咬牙切齿,又看着眼前的孤儿寡母实在可怜,他擦擦眼泪问道:“那么,你们娘俩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为了孩子我也要活下去。”保福嫂揩了揩泪水,坚强地回答。
  许世友看到她如此坚强,不禁暗暗叹道:多么值得尊敬的妇道人家啊!他看保福嫂十分可信,就把自己的遭遇向她讲了,保福嫂听罢长叹一声:
  “没想到师弟也是官府追捕之人。这世道简直没有咱们的活路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贫家寒舍避难几日。”
  许世友原本是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可现在师兄已下世,只有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他虽年轻但也深知男女之大防,他不想在此过夜存身,只是不便回绝保福嫂的好意,所以暂且没有吱声。
  许世友吃过保福嫂做的饭,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保福师兄的坟前。坟上已长出了离离青草。他站在坟前百感交集,沉默片刻,强忍住泪水吟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师兄啊,祝你的忠魂似这坟头的离离青草,永留在世间。”他又默默念道:“死前生死相依结兄弟。死后心灵相通长依依。”
  许世友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师兄保福的笑脸。多么熟悉的脸庞啊!红扑扑的面颊、厚厚的嘴唇、淡淡的笑靥。好像在对他说:
  “你我久相处,难分泥或土。你我情谊深,两躯一颗心。同甘又同苦,同根一树花。”
  许世友清楚地记得,保福兄生前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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