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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
肖文静是天相公司的一个笑话。
2000年,应谭振业再三邀请,陈优带着他在美国Y大学的博士课题“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加入天相,这种试剂可以通过人体血液的检测一次性完成脑部实体肿瘤的早期检测,灵敏度高、假阳性率低,特异性好,国外已形成每年10亿美元的初期市场,并且增长率达每年3%…5%,但由于技术限制,国内却还是一片空白。谭振业一眼看好这个朝阳产业,Email写得邮箱爆炸,国际长途长得电话发烫,终于说服了陈优加入天相。
适时正值陈优的博士学位最后一年,学业繁忙,抽空回国几次,都呆不了一两天,谭振业为他招兵买马,配备了一大批人手。陈优也利用长途、Email、传真等等所有的通讯工具,遥控布置试剂的大量临床验证工作,提交专利申请,拿到了生产批号。两个隔着无边无际太平洋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现代设备,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可是他们遇到了任何企业起步的门槛:资金不足!
资金严重不足。专利的临床验证、开发、打进市场,铺开物流平台,哪一步都要钱。公司成立才三年,从几个科研人员的工作室发展为1000万的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是很让人瞩目了,可是要想铺开自己的天地,至少还需要5000万。
5000万。谭振业梦里都在转着那个5字和后面的零。家家银行都找遍了,谁愿意借大于净资产5倍的钱给你?有那个胆量,人家也没那个耐心——谁有时间眼巴巴地蹲在一旁等你小企业长大?都投资收益高的项目去了。动用了所有社会关系,最后找到了马廷睿。
马廷睿白白胖胖五十出头,在XX银行干了一辈子,兢兢业业三十年爬了个分行长,自知按从业游戏规则,凭自己的后台、年龄都上不去了,象所有面临退休的国企干部一样,开始后悔当初时机把握不准,下手不狠,而手上的权利眼看就要过期作废。他在行里的资金投放上素来胆大心细,最不平衡的事就是这些年来为行里创造的价值与转化为自身价值的部份太不成比例。谭振业找他贷款,凭他几十年做“投行”的眼光,很明白这是个好项目。这几乎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了。两人面谈几次,就将5000万的贷款合同签了下来:净资产抵押1000万,信用贷款1000万,剩下的3000万,找了个评估公司,把“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评估为无形资产3000万元,做成专利证书质押。马廷睿提出派专人去天相公司监管资金用途,要求天相公司提供相应职务。
马廷睿要安排的那个人就是肖文静,他的老婆。
肖文静比马行长小十八岁,原来是银行柜台的出纳员,利用自己的年轻勾引了这个有家有室有肚子没头发的老头子,打着不求名份所有,只要爱情天长地久的口号跟了他七八年。马廷睿想顺竿子往上爬的时候,两人掩耳盗铃地来往着,突然有一天马迁睿意识到自己已到顶峰,其他山头只能望一望了,就决定要为自己活着,回家向糟糠之妻提离婚。
他的原配体质差,年纪大,沉默寡言,说不字的功能在三十多年的家庭妇女生涯里完全退化,整天穿着一身黑衣服,坐在马廷睿装修时尚的客厅,象个搭配不当的木乃伊。这件旧家具之所以一直没清理出去,全是因为马行长自己顾忌官誉。他一提出,她立即打点行李,带着对两个女人的仇恨回了山东老家。回到老家,没人知道她离婚,身上又有几个钱,跟寡妇姐姐住在一起,种一点菜,养一只猫,一直是她的理想生活。两个她最恨的女人,一个是肖文静,另一个是她那个以城里人自居,成天嫌她脏、将她养的宠物踢到门外去、不许她碰孙子、只要她夹过的菜就不再吃的儿媳妇。对其仇恨的程度与肖文静排并列第一。
肖文静中专毕业,专业还是纺织,后因马廷睿的原故,被提升为信贷部客户经理。谭振业原想着这样的人物,做得漂亮点相应职务也就个“市场部华南大区经理”,以为肖文静会欣然接受,谁知道肖文静在分行里早就当惯了无冕之王,当场在饭桌翻脸,问“是对我个人的能力的怀疑?还是觉得我家老马不值”,害得周韧、陈优、谭振业几个人一边互相递着眼色,一边一唱一和:“我们只是想留个过渡期,不会让你太辛苦。”“你要知道,哪个公司的业务人员不是一群狼,突然空降一个领导来,又年青,他们哪那么安份守已乖乖听话?所以不能不未雨绸缪,安排个两三个月的过渡期呀!”答应部门调整一搞完,马上任命她当分管销售部的副总经理。“肖小姐您一来,我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您一定要尽快熟悉我们的销售团队,尽快把担子挑起来啊!”
就这样,肖文静当了天相公司的销售部副总经理。
天相公司划分五大块,黄志能分管财务,周韧负责行政,科研由陈优担任,只有销售是谭振业直接管理。现在在谭振业的手下、陈优等人的平行,架了一个肖文静。肖文静从前在分行信贷部的时候,主要是打压小客户,巴结大客户,至于同事,早已被她得罪干净。眼看着马廷睿要下台,她也跟着穷途末路,于是屈驾到了天相。
唐沁甜谈不上很漂亮,可是个头细细长长,一双眼睛也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尖俏的脸,皮肤白净,谭振业在几个应聘的女孩子里一眼挑中了她,让她做自己的销售助理。没两天肖文静来了,唐沁甜自然就成了肖文静的手下。
与唐沁甜一起转到肖文静手下的,还有一个尹倩。尹倩嘴巴甜,一直很有人缘,每天早上一来,自己的窗没开,先去肖文静办公室把窗开了,杯子洗了,花瓶里的水换了,然后再冲上热腾腾的一杯鲜橙汁。有时候肖文静声称楼下的午餐太难吃,她还会打的花24元的车费去帮肖文静买17元的肯德基套餐。在上班途中看到有老太太在天桥上卖小白玉兰,都会买一小袋,5毛钱,在肖文静的办公室用一次性杯子养着,满屋芬芳,哄得肖文静很是开心。
有次三人一起在下面的快餐店里吃饭,唐沁甜与尹倩坐一排,肖文静坐对面。饭都上了,吃着吃着,尹倩突然停下筷子,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说:“肖总!你的手长得好好看!”
“是吗?”肖文静得意地举起左手(上面戴着三个戒指),“很多人都这么说哟!都说我这是贵夫人手。小时候我在家可是什么都干的,幸亏没毁了这双手。”
尹倩见她高兴,索兴大胆把她的手拉过去细细瞧着:“是啊!您的手好软好软。皮肤嫩得象小孩子。平时您是怎么保养的?”
唐沁甜在一旁跟着假惺惺的笑,快餐本来就日复一日吃得很难受,这下更添恶心。听着身边两个女人护肤、化妆、保养越谈越投机,她飞快地扒了两口就提前告辞了。
她是不被肖文静喜欢的。
女人是第六感官动物,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个眼神就可以感知得到。谭振业把肖文静带到市场部的办公室宣布这是新领导时,肖文静一眼就看到这个瘦女孩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谭振业介绍唐沁甜时也多用了修饰语,不象介绍别人“这是小尹这是小田”一样,而是说得很长:“唐沁甜,是我们营销中心最小的一个,21岁,刚毕业,爱哭鼻子。”一屋人都跟着笑,因为大家都知道唐沁甜刚来,一个小错误谭振业说了她几句她竟然当众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公司所有的客户资料打印一份给她。唐沁甜犹豫着,因为输入、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谭振业一再嘱咐过要绝对保密,除他之外不要给任何人。
“我打电话跟谭总先说一下——”
“不用了。”肖文静马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昨天谭总介绍的时候你没注意听,以后这块我负责了。你去拿过来。”
“哦……”唐沁甜走出肖文静的办公室,坐自己电脑前,想想还是拿起话筒给谭振业打了个电话,“谭总,肖总让我把所有的客户资料都打印给她。”
谭振业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就给吧。
肖文静从没关好的门里看着唐沁甜低着头,躲在格子间打电话,脸上一阵阵阴霾。跻身进这个全是博士、硕士的管理团队,她要做一个有素养有内涵的人,不能轻易发脾气。
肖文静来公司没一个月,就宣布了一系列她的政策,比如所有销售部的费用全得由她签字(吓得谭振业让黄志能连夜把《财务管理制度》悄悄换了一页,加了句“5万以上费用必须送交总经理审批”),销售区域重新划分,安插她自己的人马等等。谭振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她在小茶杯里兴风作浪。
过几天,战争爆发了。
谭振业让肖文静给他一张调整后的市场架构图。被重新划分的市场乱成一锅刚开的粥,谭振业只得将旧部下一个个叫来谈心,让他们接受现在的局势,并许诺一些未来的天下。还好肖文静对市场管理一眼望去一抹黑,虽然满脑子都是权力欲,对市场的拓展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和兴趣,加上谭振业手段巧妙,基本能让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做下去。甚至谭振业还有些得意,因为做为总经理,他对这一块还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甚至还可以利用肖文静作杀手,不出面地处理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肖文静把架构图交下去让唐沁甜做,前前后后指导着修改了好几次,自认为很满意。晚上唐沁甜一个人在公司上网,谭振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让她把图表打了给他。第二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修改稿打出来,她要送给谭总,唐沁甜却说:“昨晚谭总已经拿了。”
肖文静马上火冒三丈,这小小的文员竟然抢她的功劳!“你这叫越级,越级懂不懂?”气得坐都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以后你们手上出去一张纸,都要我看过签过字!谁在替谁打工,啊?你们要认清地位!谁是你的领导,谁?啊?是我!不是他谭振业!”
“是我能决定用不用你,炒不炒你!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不要以为拽着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上天,讨好了谁谁谁,你就能怎么怎么样——你那两套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
唐沁甜张大嘴巴看着这个新来的副总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弋,放在裤子中缝处的手一直在抖。肖文静发泄完了,提个小得只能放包餐巾纸的包蹬蹬蹬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说:“B还没长好就想卖。嫩着点呢。”
唐沁甜捂着眼睛跟着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哭了半天,然后抹着眼泪冲进了谭振业的办公室。
谭振业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大班台对面的墙上悬着他自己的一副书法字画,写着一个大大的“谭”字。看着沙发上哭得鼻子耳朵都红了的年轻女孩子,忍不住有点怜悯之心。哭是年轻的权力,何况是这么乖巧齐整的一个小女子——怪不得古人说梨花带雨。谭振业的心柔柔地牵动了一下,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女孩子。另一个身材细长眼睛细长的女孩子,象二月里抽条的柳丝,新鲜明亮,走在他上学的路上,走在他少年的梦乡。
“小唐,你说说看,要是你和她闹矛盾,我只能炒一个,我是炒你呢,还是炒她?”
唐沁甜一听这话,又把头埋到揩鼻涕的纸巾里去。
“我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怎么样啊?回去认个错,好好工作,不要冲撞你的直接上司,事情是怎么样,我心里总是明白的。而且你这样找我告状,也是越级呀,被发现了就更难办了。哭过就算了,大度一点,坚强一点,以后工作中比这委屈得多的事还会有呢。”谭振业说,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回去工作吧。”
唐沁甜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谭振业一边手按在电话上准备抓起来,一边又说:“小唐,你要记住一个原则: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一到公司就又把唐沁甜叫到办公室。
大不了就走人。沁甜这次倒没有太多的想法了。走进去,肖文静示意她关上门,竟然是满脸笑容。
“我这个人啊,就是嘴直。”她说,“昨天说你太重了一些,你以后要严格按规章办事,也没有其他什么错。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了,谁都说我这个人对人是没坏心的,而且是绝对的对事不对人。咱们两个都不要计较啦,一生回二回熟嘛。我呢,年纪轻轻的,就因为工作太投入,长年没有休息好,血压很高,昨天来的时候150!我们家老马都说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唉,没办法,一堆事等着做呢。以前在银行的时候,我常是一个晚上要安排三个饭局,晚上10点半了还赶到芳村去跟客户喝咖啡。你们谭总请我来,这么一个大摊子,多少事等着做!以前公司小,靠自觉就好管了,现在要我来把土八路全换成正规军,这些天,我脑袋也想破了,鞋底也跑断了,心里那个急呀!你们做为我的左臂右膀,今后不但要出力,也要多体谅呀!”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一个朋友从美国回来带的香水,送给你了,小唐,你不计较才好呀!”说完又拉又扯,一定要唐沁甜收下。
唐沁甜拿着香水,哭笑不得。
她在肖文静的手下一直干了下去。两个女人互不喜欢,却长期相处了下来。这实在是人类比动物文明的一大象征。
肖文静留下了唐沁甜,其实是因为那天晚上谭振业想想不忍,给她打了个电话,谎称沁甜是他远房外甥女,让她关照一点。
唐沁甜在这期间向外投递了无数份简历,积极地找着工作,可是她最终没有离开天相,是因为她爱上了陈优。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不能呼吸没有他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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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
唐沁甜从来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向别人说明,这四年来,她是怎样栽倒在自己营造的迷恋里。公司的科研部和市场部在不同楼层,一个24,一个25,因为单双层电梯的分开,而实验室是一般人员无法进去的。也就是说,陈优不到25楼,沁甜是看不见他的。可是,坐在自己小格子间的8小时,她每一刻都是为着等着他的到来,看到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偏低,沉稳厚重,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哪怕最普通的事,最紧急的事,他都说得幽默动听。
在公司的男职员中,或许的确流传着陈博士骨子清高、瞧不起人的说法,可是沁甜是不介意的,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里,陈优是完美的化身。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陈优没有做对,那一定是因为世俗把标准定错了。
陈优多聪明,当然一眼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喜欢他,感觉得到那双追随他的细眼睛。但他是谨慎的人,办公室恋情做为空气芬芳剂固然是好,为这个去冒险就太不值。女人到处都有,陈优从小就清楚自己的实力。中学的时候,英语老师总是留他替她批作业到很晚,给他吃各种点心,甚至给他织了一件毛衣;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去舞厅,大四的师姐跟他跳舞,舞曲结束时,轻轻地用指甲挠他的掌心,告诉他“你的眼睛好干净”……他总是太容易获得女人的青昧了。
“陈总,你要交两张相片。”
“你怎么天天找我要相片,我记得才交过。”
相片是这次珠海会议做胸牌和餐牌要用的。可是尹倩咯咯咯笑着说:“一张放我钱包里,一张贴日记本上。”
所有的人都笑起来。只有唐沁甜没有。看着一屋子笑得贼眉鼠眼的人,她真想杀一个示众。手上装作聚精会神打自己的报告文件,心里全是鄙夷和懊恼。鄙夷尹倩的轻浮,懊恼为什么开这个玩笑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逗得陈优如此开心地笑。为什么见到他她总是在慌乱,每一次他出现,她总觉得自己穿的偏是那件最不好看的衣服,偏是头发很脏了没洗,偏是前一天熬夜了脸微微的水肿。
这期间,他不停地忙碌,开发新的试剂,开会出差,网球,饭局;她隔三岔五不如愿地换着男朋友,漫不经心地谈着恋爱,谈得多热烈多黯淡,桌上那瓶绿萝的叶子上总是写满同一个句子,变淡了,描上,变淡了,又描上:
我有多爱你,你从来不知道。
那天是市场部跟科研部的一个协调会议。两帮人马在会上吵成一团,市场部说科研的试剂不稳定,技术问题总也不能解决,给客户作培训不积极;科研部说市场部的人连最基础的技术理论都弄不明白,客户关系不跟进,搞得试剂推广成问题,一点点小纰漏就闹成大事故。吵到最后,自然是列了几条天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的措施,然后去大吃一顿。
那天正好是端午节,有家的人提前跑了,剩下一堆光棍。因为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