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提及自己的私集,康熙必是看过的,许也见过上头的序文或是批注,料来应当知晓自己与王鸿绪、张伯行、曹寅等人的私交,想到这里,宋荦不禁要感慨真一个“圣明洞鉴”,是以心惊之下,不得不急于解释道,“臣与王鸿绪等多有交游,与张伯行亦有往来,这本是文士之间的事,虽时有唱和,却分毫不敢语及朝中之事,臣身不在庙堂,无关同僚谊属,却不敢不以忠恳谦退为立身规束,想来一般都是大臣的身份,旁人也不至失掉这份规矩。至于江南士子,纵有一两个人狂生,大部都是赞颂我朝盛世升平的,皇上治平之道,是远胜列朝诸君的。”
康熙不置可否,一时生出些意兴,提起笔来,悬腕思虑着,这头顾问行早将一张素宣铺陈开来,康熙用笔在暖砚濡满了墨,随口道,“年岁上来了,偏就时时觉得寂寞,待过了这个节庆,你们也要走了?”听康熙言中隐约带出些伤感之意,宋荦不禁近前两步,宽慰着道,“臣总想日日伴驾,但也不便打搅皇上,臣定了五月头上再行回去,也是眷恋圣颜,备着皇上召臣说话儿呢。”
“哈哈,好,朕也来作首诗赐你。”不一刻,诗文已就,康熙从顾问行手中接过私印,便将那方‘体元主人’的小印钤在上头。李光地立在一旁,吟诵出声:“受祉林泉颐养年,世家耆德自天全。少时剑佩登三殿,久任吴淞抚九阡。行俭铨衡有令誉,广平才藻入清篇。修龄喜得人间寿,雪作须眉兴欲仙。”康熙洒然展卷,迎风一扬递了过去,宋荦当即跪了,一腔感慕之情无以言喻,惟是红了眼眶,双手接过叩谢不已,还是康熙命人扶了他起来,对这一众人道,“都随朕走走罢。”
第三百三十一章 父子兄弟(一)
更新时间2012…4…23 11:49:17 字数:2158
伴着北风,天上飘起了小雪,苏培盛忙伺候着给胤禛披上了鹅绒大氅,道:“王爷,宝柱在府门口候着您呢。昨儿高无庸奉着王爷之命,已送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给八府上。”胤禛点了点头,往府门口走去。胤禩告病已有几日,据报病得不轻,又逢着快到良妃忌日,胤禛特意选了休沐的日子过府探望。
闻知胤禛过府,胤禩倒是肯强撑着病体,见见这位平素往来无几的四哥。胤禛进了胤禩府里,府内的长史忙迎了出来,陪着他转至内厅,就见胤禩头上系了一根带子,满面病容,被两名太监搀扶着,缓缓迎了出来,见了胤禛,便是不迭地告罪:“让四哥久候,分外的失礼了,你看我这……来,四哥请书房宽坐。”胤禛看在眼里便觉做作,也不言声,随了他同往。
转至后宅垂花门,一时又叫人送过太医,进了书房,摒退从人便就只剩了他们兄弟两个。细看上去,胤禩面色只略显苍白,身子微有些虚浮,别处倒瞧不出什么缠绵病榻日久的征兆来。屋内虽烧着地龙,胤禩衣衫倒裹得尤其暖实,据他所言,调理了这几日方能下榻来坐坐,仍禁不得一点风。胤禛看他模样便不肯让他起身,让将就靠在榻上对面说着话儿,“这样的时令,最易着了寒气,且好生养着。原想着你五月间随扈,身子没好透就去塞外恐有些难处,不想看着似好彻底了,现时又有这些反复。”
胤禩勉强一笑,附和着接道,“我这个身子最不顶事,自小就这样儿,四哥您也知道。老九一贯说我,他才换件絮衣,我这就得穿件皮夹袄才防寒,忒单薄不济事了也。”胤禛听听便过,并没想就回道,“自个儿珍重些总是无错的,就他那素日着三不着两的性子,能照应好自己已是上佳,那些个浑话甭听他胡扯。太医看了是怎么说?”
这就又扯远了,胤禩本就没什么大病,不过近些时候心里烦着,又不想见人才装了这症候给外人看。如今见胤禛来了便有心说道一二,试探也是试探,但更为放些风声给他,眼下见怎么也说不到轨上来,便又把话头往回扯了扯,“老九满口浑话,我自然不去理会他。不过,四哥真不愧是夙日参禅的,这看人,一眼就到底了。”
言外之意听着明显,胤禛不由眉头一蹙,“八弟这话是怎么说?”胤禩一见得了话缝,面上便起了几分怨艾之色,“妃母故去也有一年了,那几年间纯是受我的牵累,遭了皇阿玛厌弃才积郁成疾的,每每想起来,就心内难安,寝食剧减。弟弟如今是个是非之人,四哥肯来看我,就是给我的大脸面,原不该说些不着调的事儿来烦四哥,可是为着兄弟们想,我这心里又过不去……”
胤禛纵然腻味这东一搭西一搭,不着边际又十分肉麻的话,面上好歹还是支应着道,“兄弟之间不说这些虚辞,八弟有话,不妨直说。在理的,我听了再看怎么区处;不在理的,也劝八弟往后莫要出口。”胤禩点点头,略一顿,低声道了,“我也不瞒四哥,老九如今真格是越发不像样,他身边那个亲信叫做何图的,成日里怂恿着他尽做些颠三倒四的事儿,那些个昏话传到我这里来,我都替他担着一万分的心——”
胤禛暗度着胤禩的意思,料想他二人间也是各怀鬼胎,不禁心底冷笑,虽不愿掺和,但见说到这份上了,也便顺水推舟,就口接道,“他要作孽,也不是底下人就能怂恿的罢?那个何图不是老九出力,助他外放做了一府同知么,到如今怎么还有这些过从?”“哎,四哥清贵人,如何知道他办的那些事。”胤禩长声一叹,又一拍床榻,“老九多次同我说,何图明着是外放了,只他但有所用,即令何图从速来京,你说,这不是拿国家公器等同儿戏么?”
胤禛望了他,淡淡道,“你既知道,如何不劝他?”胤禩摇摇头,面上很是无奈,“劝也不听的。这倒也都罢了,近些时候常同人说些糊涂话,讲什么他初生之时很有些奇处,宜妃母曾梦日入怀,还又梦见有什么北斗神降临,他年幼病时,也看见有满殿的金甲神庇佑护持,日后方得痊愈,他自言尽管有这些瑞兆,心思倒淡的很。”胤禩边说着,边望了胤禛,“他自个儿撒癔症,也就害他一个,偏生要把旁的兄弟也搭进去。我还听说,他近日常说胤祯好,‘十四弟才德双全,我弟兄内皆不如,将来必大贵’这便是他当了外人,说给何图的原话。善的人听了只当是他错了主意,存了妄想;恶的人听了告到皇阿玛跟前,岂不又要掀出大风浪来?”
胤禛一壁听了,一壁猜许是因老八前番重挫失了锐气,十四愣头顶撞反得了皇父青眼,再又有老九在里边调三斡四的干系,三人互生了龃龉,暗恨相嫉,才有胤禩今日这些告白,否则以往日间他几个如蜜里调油一般的,如何能说了这些忌讳不合的言语与他听。如是想着,胤禛也就不置可否,随意拿起手边的盖碗浅呷了一口。这厢胤禩仔细留意了他的神色,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不免有些灰心,“那个何图,在地方四处结交绅衿仕宦,很是说些不着调的话,偏着结交的又都不是些什么好人。就这,还九爷亲告诉他‘人材难得,你该为留心’……这些话,我要去劝,不免瓜田李下了;可若不劝,虽说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万一要教皇阿玛知道了,难跑又是我的一桩大罪过。”
胤禛为着胤禟的举动,不禁陷入沉思,想起来几日前戴铎的寄信,戴铎再四劝他留心储位,胤禛自忖他于朝局,远比戴铎的聪明卖弄要看的更深些,至于其信中所言‘处英明之父子难’、‘左右近御宜破格优礼’等语,本就不消他赘言,只是听了胤禩非议胤禟的这些话,戴铎那两句‘当此紧要之时,当广结人心,不容一刻放松”、“倘高才捷足者先主子而得之,我主子之才智德学素俱高人万倍,人之妒念一起,毒念即生,至势难中立之秋,悔无及矣’拍马意味甚浓的话,倒让他深思起别样打算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父子兄弟(二)
更新时间2012…5…1 0:18:02 字数:2043
“四哥?”胤禩说了这么些话,本想激出胤禛一二定见给他,不期分毫没有反应,又见胤禛走神,不免诧异,当下唤了声。“唔?怎么?”胤禛回过神来,轻轻一叩椅子扶手,“我道他是一贯沉迷酒色,乱心乱性,昏聩已极又非一两日,我也劝不得他。”
“这便是我心里过不去之处。身边尽是些无才无义之人,越发要教那些糊涂不堪的东西给带累了。”却不知胤禩这话说的是胤禟,还是他自己。胤禛知胤禩心中所想,不禁微微一笑,扯出一篇官样文章,宽慰道,“这些你也不必过不去。皇阿玛是圣人,你我皆是凡人,以心揣度,本就落了下乘。圣明烛照,是非功过,自是洞鉴入微,倒不如老实做好自己的本份,届时自有恩典降下便是。”
“四哥也忒谨慎些。”胤禩指了胤禛一笑,“皇恩也分个雷霆雨露,这话我好歹听的出来,四哥是真善人,我方没了顾忌,才说这些话。弟弟今日且说句肺腑之言罢,四哥修佛参禅这些年,也当与兄弟们亲近些才是,不然——”胤禩言下一顿,继而又深看他一眼,才缓缓道,“真是有些莫测高深了。
“哦?”胤禛似笑非笑看了胤禩,道:“照着八弟的意思,是要提点于我?”胤禩看不清他的心思,便婉转了言辞,摆了摆手道:“小弟哪有这份才具提点四哥您?无非是弟弟们仰慕四哥,想多和四哥亲近亲近,偏生四哥…。”
胤禛自是摸得清他肚肠,只眼下却不便明白说了,随口打了个马虎眼,“昔年,皇阿玛就责过我喜怒不定,多生躁性,为了这个,才与我佛结缘,这是八弟不知处,哪里是自矜了?一晃三十载光阴过去,不过积而成习、习而成性罢了。八弟捧我捧的高,我是不惯同人近而生狎,若论一个礼贤下士,又岂比得你?就这么些兄弟里头,哪一个不是王子的豪横做派,论着一个贤字,再没能出乎你之右的。不说别人,何焯……”
提及这个名字,确是让胤禩的目光黯淡了一瞬,胤禩勉强随了一叹,“先生也是运途坎坷,兜兜转转十多年,仍是耽于内外之艰难。”胤禩所提这‘内外艰难’,实在是委婉一说,内中因由胤禛却是知晓的。
何焯为胤禩伴读多年,与胤禩相交甚厚,更不提他回乡守制期间,家生闺女就养在胤禩府上,胤禩及福晋待他幺女如己出一般。又康熙爱惜文士,自胤祉以降,诸王皆以稽古右文为一时风尚,何焯也因此以其文名卓越,昔年在各府上都走动频频,胤禛自己亦曾以《困学纪闻》嘱何焯笺疏校注,此书能成卷,实赖何焯尤工考据,又精校勘之能。现而今何焯离京多年,纵有高才,却还是在家待缺,原因无他,此人颇为执拗,与人政见不合的,便是自己的座师他也嘴上丝毫不容情,以至于旁人三年守毕,顶多一二年便可谋一差使,而他,却足足等了十年。
“依我看,再有一二年,也必要再行起复的。”胤禛沉了一会子,方道,“方苞九月间已从蒙养斋出来,进了南书房入值。二人文名相齐,偏论政见不甚相合,李晋卿的脾性你知道,方苞都能一再惦念着在御前念叨,又岂会放了他再做草泽遗才?”
胤禩颇有所感,颔首道:“四哥说的是,我受屺瞻先生教益甚多,若他能返京,自是上上大善。”胤禛眉头不为人注意地一蹙便收,他府里早收到信儿,何焯之弟何煌在江南以胤禩之名广收古籍善本,深得士子之心,都赞允禩极是好学,极是好王子。这岂非要借此让人扬他美名,收拾人心处,好为将来谋划?
如是单说何焯其人,他这一分耿介之性倒可圈可点,这也是胤禛欣赏处,于胤禛自身而言,对何焯并无恶感,然而其人如今为胤禩所用,胤禩又借他之名收邀人心,他兄弟今番亦成了胤禩在江南的耳目,直沦为似胤禟之与秦道然一般。想及于此,胤禛不免悯叹一番,日后也只能与何焯虚与委蛇了。
只是这份兜转了一番的心思,胤禩却看不出来,继续旁敲侧击地道:“听说二哥这几日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胤禛虽秉着试探的来意,但倒底不愿在这等敏感事体上多做纠缠,是以当即堵了他的话去,“我怎么不知,怕又是老九同你这儿胡诌的罢?”
这世间事,偏生也诸多凑巧。这头胤禛与胤禩论及何焯之时,那边胤禟、何图两个正在府中密议,恰巧也提了何焯两句,只不过着意关注的人,却是胤禩。
胤禟向是极重享受的,下晌的茶点便有整整三抬桌,一桌是江南厨子置备的,一桌自是京城的风味,另一桌却是自广东一路北来的时鲜水果。拿起一片杨桃,胤禟品了一口,对何图道:“这年月,挣几个体己银子真不易,偏着八哥那里就是一个无底洞!”何图打横坐陪着,笑道:“不是奴才多嘴,旁的人都说八爷仁义,可依着奴才看,这么些爷里面,也就是主子最大方,昨儿还给八爷府里又送了两千两过去。八爷那儿,近些日子没少去那些蒙事的和尚道士,用来打赏的银子,还不都是主子的?”
胤禟身板儿最显富态,午后靠在圈椅上就觉慵懒,何图这话听着正中心怀,胤禟又起了精神,一拍大腿,“着啊!爷这些苦处也只你跟秦道然两个明白,爷同谁说理去?”胤禟伸出三根手指,逐一点算着,“他要收书我出资,府上短了用度我贴补,要拉拢大臣我照着礼单子给……,不说别的,眼门前儿,他们家何焯的妻子殁了,他要显一显他贤阿哥的名儿,又要避嫌,怎么办?过府祭奠就我差人去的,银子也我出的,松江府路远着,一来一去加上银封,他一个佛爷哪知道我这散财童子的艰难?就这,还落不着一个好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父子兄弟(三)
更新时间2012…5…8 11:34:27 字数:2136
何图连连点头称是,一旁顺着胤禟道:“主子真大善人也,八爷的用度旁的人不知,奴才一旁看了都觉咂舌。想当年老裕亲王最爱四阿哥,为了让他在皇上面前为八爷赞上几句,九爷不知道使了多少气力,现而今的裕王不还时常的从府里面支取些个?”胤禟更是来了精神,苦水儿一股脑地倒将出来,道:“这回八哥因着良妃的事得了贤孝之名,不也是爷我给他递的招?母妃辞世,郁郁成疾,哪能才十天就复了原样?这拐杖起码也得撑个一年半载才是。再者,当时宫里面不还传出些个闲话,说良妃临了不肯服药,就是八哥那回去见了皇父之后吃了憋屈,一口闷气全撒在了自己的母妃头上,连她当时对八哥说得话都传的有模有样:‘你皇父以我出自微贱,常指我以责你,我惟愿我身何以得死,我在一日为你一日之累’。这若是传到了皇父那里,可怎生是好?还得亏了我在魏珠那里有些旧人情,寻了个机会把良母妃处的太监宫女都远远打发了。做了这许多事,我那位贤阿哥可有一句褒赞的话儿?当着人面,旁人说我与民争利,失了皇家体面,他可帮衬着辩说过一句?实实叫我心寒呵。”何图一面用心听了,一面颔首道:“主子说的极是,人前八爷那些子光鲜,都是主子为他挣下的脸面。不过,主子可曾想过,您是没那份热衷的心思,八爷眼下又是圣眷无望了,总不能生生看了别的爷…?”胤禟斜睨了他,笑道:“有话就说,闷在肚子里面憋着你家爷么?”何图亦是笑道:“奴才岂敢,无非是寻思着,兴许十爷和十四爷那边主子也去帮衬一二。”胤禟合掌而笑,笑中却带了几分嘲弄,道:“哟,你倒是有几分慧根,看得明白。爷还要你提醒不成,早就为十四弟处经营了。”何图却并没看得清爽,满面堆笑道:“谢主子这句赞,奴才这点子见识,不都靠了爷的调教?”何图正得意着,却不料胤禟忽然在桌面上一扣,横了一眼何图:“放屁!真正不是爷埋汰你,有口无心的东西!”何图登时便是一愣,只见胤禟翻了翻眼皮,道:“你眼里除了十爷,十四爷,再没效命的主子了?”何图慌忙抽了自己一掌,道:“哟,奴才真正混蒙了,现摆着真佛一座…,主子爷命里贵盛,这些不过备一备万一…。”胤禟倒也不是真的恼他,不过方才他之言语坏了自己的面子,此时缓缓道:“只我却如你所说,满心的不耐烦这些个政事,能有个铁帽子王便了,又有了体面,又能得清闲。不过,老十却是不成,旁的不说,他这人城府太深,纵是我也看不分明。和我们走的近,可平素里除了老二那边,他哪家府里也都能过得去。甭瞅着他似乎一身的纨绔贵胄气,不过是做给人看。其实他想得明白,他是绝盼不到储位的。”见何图还是懵懂,胤禟又道:“皇父断不会属意与他,他身份贵重,眼下便酬封了郡王,也算是安了钮祜禄氏的心。”何图方才经胤禟如此发作,此刻哪里敢再不长些记性,当下里道:“十爷的事,不是奴才插得嘴的。可主子爷这话奴才断不能应,那个皇位原就是主子该得的,就说那些道人奉承也罢,可天降祥瑞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