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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几人如风驰电掣一般向御营方向驶去。
大半天之后,几人便已来到了御营之中,太子本想先去净脸更衣,却被佟国维拦住了,道:“太子,奴才瞧太子衣冠尚齐整,还是先去面见皇上,可好?”太子想了想,便应允了。
两人来到康熙帐前时,已是清晨时分,守在康熙帐外的李德全看到太子,大喜过望,匆匆给太子请了个安,还想扯着太子再说些什么,被佟国维抢先道:“李公公,我和你先行进去缴旨,你吩咐小苏拉们给太子伺候热手巾来。”李德全只好吩咐了下去,然后被佟国维一把捉住,报名进入帐内。太子拿着烫好的手巾,一面望脸上胡乱地抹者,一面却在腹中酝酿,寻思等会进得帐内,应该怎生面对病重的康熙?
不大工夫,佟国维和李德全出来,道:“太子,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太子脸上硬生生挤出些悲伤之色,一冲入帐中便跪走几步,大放悲声道:“皇阿玛,儿子不孝,儿子来晚了!”
顿了一下,就听得康熙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激动,道:“朕没什么大碍了,你一路辛苦,起来说话吧。”
太子这才抬起头来,一和康熙四目相对,不禁脸色大变。只见康熙的精神很好,脸色也一如正常人,除了有些困顿,基本没有什么病容。这哪里像病在不治的样子?当下,太子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全身凉了个透。
康熙本来看到太子时欢欣不已,一路亲征,几乎没有一天不想着这个儿子,甚至在十数天前,康熙还传旨京中,要太子给自己传驿几件常穿的袍褂,以便让自己能睹物思人,解相思之苦。可是看到了刚才太子的反应,却让康熙不由心中一紧,因为就在太子看自己的一瞬间,康熙看到的,并不是太子担心自己病情的愁苦,而是太子面上深深的失望之色。太子失望的究竟是什么呢?康熙简直都不敢往下想,难道自己苦心培养的太子,在前一刻的心中所想,居然不是希望父亲能够康复,而是急不可待地想取帝位而代之?
康熙努力按捺这种心思,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问道:“胤礽,路上走了有十数日了吧?可有什么心得?”
太子失望的神色更重,一时想去掩饰,却掩饰不去,反露出几分尴尬,想了一想,道:“看到皇阿玛龙体康健,儿臣真是高兴地很。”这虽然是应对之时的应有之义,却于康熙之问完完全全文不对题了,康熙心中恼怒更甚,道:“朕问得是你一路上的见闻。”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强笑道:“儿臣观我大清江山,山河伟壮,风光迤逦,日日沉浸于其中,竟是不能自拔。”
康熙声音里带了几分冷峻,道:“哦,和朕仔细说说,这一路都是怎么走的?”
太子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失态,此时有些急于挽回局面,见康熙似乎对自己的路途见闻很感兴趣,便强提兴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康熙听得很是仔细,一个字也没有落下,却也一句话再也没有问过。
太子一个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道:“儿臣所言,定是无味之极,皇阿玛……。”
康熙一笑,道:“你也累了,先跪安吧。去叫佟国维进来。有事朕会再叫你。”
太子觉察出康熙的异样,还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康熙一挥手拦住了,康熙道:“先安置了吧,有话以后再说。”太子只得泱泱地退了出去。
太子站在帐外,纵使觉得有些事情不对,看着佟国维,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知怎么开口,迟疑了一番,还是轻声道:“佟大人,皇阿玛叫进。”
佟国维对着太子拱了拱手,便移步进了帐内。
康熙看着一脸风尘仆仆的佟国维,长叹了一声,道:“朕觉得好苦!”
佟国维一听,连忙附在地上,惶恐之至,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康熙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道:“孝诚仁皇后自打生下胤礽就走了,留胤礽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所以朕一直觉得亏欠了胤礽许多。他才两岁,朕就立他为太子,给他一个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名分。朕还生怕他受丁点委屈,凡事都亲力亲为地去照顾他,调教他。小时候朕一直担心他的身体,请痘神为他避痘,他就是得了风寒,朕也辍朝数日陪着他。他长大了点,朕给他请最好的师傅,从熊赐履到汤斌,哪一个不是理学大家?朕还亲自提点他的策论和骑射,就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明理识义的圣明天子。可是如今呢?朕看到的却是一个置君父安危于不顾,只知道自己享乐的无情无义之辈!面对朕身体违和,胤礽面无忧色不说,朕在他的脸上看到得是失望!他失望的是什么?他失望得是没有在这里看到朕的梓宫!”康熙越说越生气,脸色竟是涨的通红!
第一百零七章 嫌隙(二)
更新时间2008…1…19 16:11:00 字数:2215
佟国维刚想出声劝解,被康熙一挥手拦住了,道:“国维你让朕说下去。朕到现在为止,诞育了二十多个子女,可是能长大成人的却一半都不到。在这些儿子当中,朕最看重的就是太子,朕在他身上花的精力也最多。朕不讳言,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在这一点上能够与朕相比?朕这个阿玛当得辛苦啊,不论寒暑,朕几乎天天去无逸斋检验太子的功课,让太子随朕一起临朝听政,研习朝务。你是知道的,朕特别让礼部制定了太子的服饰,以区别于其它的阿哥,朕为了彰显太子威仪,让群臣见太子时行二跪六叩之礼。就算在书房之时,师傅们见了太子也都是跪着授课。汤斌他们都是老臣了,跪上几个时辰,老眼昏花,几欲仆倒,太子居然就忍心安坐于上!朕本想着,太子若是为此替他的师傅们求朕一个恩典,朕便顺水推舟改了这个规矩,众师傅们也能承着太子的情,看起来太子只怕从根上就是一个冷血之人!只怕朕是对他冀望越多,失望也越大。朕怕百年之后,这大清江山,所托非人啊!”
康熙脸色平静了下来,语气却越发冰冷。佟国维对康熙的脾气摸得通透,知道这事康熙伤得很深,便道:“恕奴才斗胆,皇上现在在气头上,说的过重了。其实,太子还是孝顺的。”佟国维从来跟太子就不是一路,若是太子继位,他也得不了什么好,此刻不过是说一句便宜话儿而已。不过,佟国维倒是觉得,太子如今德行欠亏,与康熙的溺爱分不开。太子在毓庆宫鞭责从人差点致死,太子在南书房对师傅们颐指气使,若不是康熙一味娇惯,太子断也养不成这种性气来。只是,佟国维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得想想罢了,哪里敢在这个哏节上逆康熙的龙鳞。
康熙冷哼一声,重复道:“孝顺?不见得吧?你这奴才不过是看主子心理憋屈,给朕说句句好听的开解而已。对了,老四去了有一天半多了吧?”
佟国维本来就是想乘机引出四阿哥的话题,没想到康熙自己倒是说了出来,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四阿哥在路上已近两日了,若是一切顺利,最早今天夜里就能赶回来。”
康熙此刻才微微露出些笑意,道:“老四纯孝!吩咐下去,给四阿哥预备好狍肉暖锅做夜宵,对了,热汤也伺候着,这热水一泡,最是解乏。老四回来的时候,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朕就叫他的起。”
佟国维也笑道:“奴才晓得。四阿哥孝顺皇上,关爱兄弟,叫奴才也钦佩不已。”这句话此刻垫上来,立时就叫胤禛和太子的行径有了天壤之分。
不过,这句话也引起了康熙的些许警觉。由于对太子举止的失望,让他今日当着佟国维说了很多平日里他绝不可能说的话。佟国维适才那一番话的用意太过明显,更何况佟国维和胤禛之间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不由得康熙不对此敲打一番。
此刻康熙面容一肃,道:“老四虽然孝顺,但是行事只依性情而为,不顾后果。朕看着他有些喜怒不定,以后势必要好好管教才能成器。国维,你是朝之重臣,又是国戚,朕对太子的期望方才也对你说了,你须得好好辅佐太子,太子若有不妥之处,尽管拿出长辈和上书房大臣的身份来管教。再有,今日朕和你在这里所说的,不过是君臣之间的私话而已,朕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朕也难以维护与你。你可明白?”
佟国维心中也是一凛,知康熙对于太子不过是一时恼怒才说了些重话,圣眷远未丧失。而四阿哥的好虽然也被康熙看在眼里,此刻却也还谈不上更进一步。自己刚才所为太过于唐突了,便惶恐道:“奴才一家自关外从龙以来,只知全心报效主子,太子就是奴才的小主子,奴才怎敢不尽心伺候?”
康熙见佟国维说的张皇,便笑道:“如此就好。对了,朕用了李崟的方子,不过五六剂,自感已是大好。听廷敬说此人也是四阿哥荐来的?”
佟国维此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简单答是。
康熙又道:“四阿哥举荐有功,着赏明黄蟠龙忠孝带一条。火器营的差事也赏还了他罢。等老四回来后,朕就班师回朝。”
佟国维听到这些,已知四阿哥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重了几分,不免也为四阿哥而高兴,道:“奴才领旨。”
康熙于是让佟国维跪了安,佟国维便喜忧参半地出了帐子。一出御帐,便看见太子阴沉着脸站在一边,见了佟国维,太子便把他一把拉住,扯到自己的帐中,才没好声气地责问道:“佟相瞒得我好苦!”
佟国维一脸的诧异,道:“太子何出此言?”
太子板着脸,道:“皇阿玛龙体康健,你怎么不早说与我听?”
佟国维此时叫起撞天屈来:“太子,您这可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出迎之时,也只是知道有一个新任医官改了太医院的方子,皇上才吃了一剂药而已,哪里知道皇上康复如此迅速?不过,说来圣躬渐安,真是天佑大清啊!”
太子有怒不便言,只得恨恨道:“若是我知皇阿玛已大好,怎至于应对之时不得体?”
佟国维笑道:“太子多虑了。奴才知太子必然希望皇上能早日康复的,此时心愿得成,岂不喜哉?不过,此前还太子担心,总是奴才们的不是。”
太子细想,佟国维确实没有什么迹象故意隐瞒自己,而自己此刻气势汹汹地问罪于他,于情于理倒显得有些亏心,便放缓了语气,道:“我为皇阿玛之疾忧心若焚,还道是佟相有意瞒我。刚才有些失礼之处,佟相莫怪。”
佟国维忙道:“太子折杀奴才了。皇上对太子的关爱,太子对皇上的孝顺是满朝皆知的。奴才哪敢有半点隐瞒?若是那样,奴才还是人吗?太子就是奴才的小主子,奴才必定尽心伺候太子。太子目下赶了半天的路,应该也累了,太子先歇息着,奴才还有差事,先行告退了。”
第一百零八章 嫌隙(三)
更新时间2008…1…26 15:21:00 字数:2348
看着抽身离去的佟国维,太子低声恨恨道:“你这个老匹夫,若是敢耍弄到爷的头上来了,早晚要你的好看。”看到李德全闻声望向自己,太子掩饰地笑笑,道:“老佟就是会说话,怪不得皇阿玛这么看重。”李德全听着语气不对,生怕太子再就着原题絮叨下去,连忙堆出一幅笑面孔打起了哈哈:“太子,您瞧奴才真是该死,最近这忙得脚后跟提着后脑勺,耳朵也开始不好使,太子爷刚才吩咐奴才什么?”
太子知道李德全是存心打马虎眼,便冷冷道:“不劳李公公费心了。“说罢便扬长而去。出的御帐围栏外,太子便见一个小太监在那边探头探脑,细看之下,原来是何柱。这何柱以前只是苏拉太监,因为年少之时,曾读过几年私塾,后因家道败落,不得已才净身入了宫,因为识得些文字,被派去毓庆宫伺候过太子一段时日,何柱做事甚是巴结,伶俐异常。后来由索额图建议,在外面给何柱买了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又赏了他家一些地,于是何柱对太子便成了死心塌地。后来,又由索额图安排,居然把何柱调到了养心殿,还由杂役升为了管事太监,弄了一个八品的顶子,所谓投桃报李,何柱自然也明白太子和索额图要的是什么。因此只要可能,他便时不时把自己看到,听到的一些事透露给二人。
这次何柱被指派随伺御驾,原见着康熙的病情沉重,何柱还暗自窃喜,以为太子不久就能登基御极,自己怎么着都能弄个六宫都总管太监的职分,一个四品的顶子是跑不了的。想自己当初,就算寒窗苦读,即使能跃过龙门提名金榜,运气好的无非放个七品的县令,鼎甲三名也不过能授个翰林编修,到顶不过六品的前程,苦巴巴的熬日子,才能在致仕之前弄个三品的顶子。如果自己真的做了总管,就算亲王贝勒,一品大员看到自己也得尊称一声总管!暗地里的好处孝敬更是多多,这也算光宗耀祖了。
从康熙发病以来,何柱就两天一次往索额图处传消息,所以太子才会对康熙的病势了若指掌,康熙要太子尽快赶赴御营,太子也只是虚与委蛇,能拖则拖,太子就是不想早早赶到康熙身边,还得起早贪黑做孝子状。可是这两天却局势大变,何柱那日看到索额图派来送请安折的一名家人,正想把消息递出去,不料却被武丹看见,武丹是认识索额图的那名下人的。这可是把何柱吓得半死,宫里规矩就是内宦不得结交外臣,否则不问所以,一律交慎刑司当下里乱棍打死。武丹过来询问,何柱只好解释说自己只是叫来人轻点声音,免得吵醒正在小憩的万岁爷,武丹半信半疑,却还是劈头盖脸把何柱臭骂了一通。不过,因为何柱还没有机会把信送出,所以索额图和太子便也就不知道康熙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
此刻,太子看到何柱向自己拼命使眼色,便道:“呦,这不是何柱吗?在那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见了爷怎么也不见礼?是不是要爷传敬事房的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滚过来?”旁的人见太子动了肝火,都不敢靠过来,怕不当心一起遭了怏。
何柱装出一幅委屈的模样,一步一蹭的挨了过来。太子半真半假一脚踹在何柱的屁股上,倒也弄得何柱生疼。然后,太子几步上前,揪住何柱的领子,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这狗奴才,皇阿玛这里这么大的变化,你也不想办法把消息送出来,倒叫你主子今天吃瘪?”
何柱先是佯作央求,大声道:“太子爷,您饶了奴才吧。奴才下次不敢了。”随即便低声道:“主子,上次要递消息被武丹看到了,奴才不怕死,奴才是怕给主子您添麻烦。”
太子听了脸色先是一变,继而不为旁人觉察地微微点了点头,大声道:“你不敢?你今天不就敢了?你在哪里学的规矩?知不知道见了主子该是什么礼数?”然后又低声问道:“那个新的医官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康复真的就是吃了他一服药?”
何柱语带颤抖,哀求道:“奴才真的是瞎了眼,没看到主子在这里站着,求主子饶命啊!”后压低声音回道:“这医官叫李崟,徐州来的土包子,据说是四阿哥一路带来力荐给皇上的,他的药确实有些门道,特别是里面有一味最了不得,才一副下去万岁爷就见好了,只是说这药不好找,奴才听侍卫们闲聊的时候说起过。”
太子听后心中怒火腾生,心道:“老四啊老四,你总是坏了我的好事!这一码,我给你记着,等着以后在高墙圈禁之中终老吧!”不过,对何柱最后一句话,太子还存了一丝的希望,他最好这味药就此遍寻不到,这样他领御九州的梦想就还有可能不久实现,否则,若是康熙活到七老八十,自己岂不是要做六十年的太子?
太子想到此处,放开了何柱的衣领,笑骂道:“既然你这狗奴才还知道怕,自己掌嘴五下,滚吧!”
何柱叩谢了太子,还真的把戏做足,狠狠在自己脸颊之上批了五下,面皮之上红肿顿起。太子有些看不过意,朝怀里一摸,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龙头票来,道:“你主子是教你规矩!既然你还懂得这个道理,这是主子赏了你的!”
旁人不知所以,还道是何柱吃了五个耳光就换来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直在一旁惊叹何柱的运气真是好的极点。只有这当事的两人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太子回到营帐,越想越觉气恼,但心腹都不在身边,也无计可施,直弄得一夜辗转反侧,直愣愣的睁眼到了天色微明。
此时的胤禛,正带着一众卫士和好不容易从一路上收集而来的五斤多苦瓜头策马飞驰。这苦瓜头说起来上不了台面,最最不值钱的东西,可是现下时令不对,胤禛愣是用一两银还一两苦瓜头的代价,才从民间搜罗了这些个来。这三天多以来,马不停蹄到了地方,立刻找地方官府,张贴告示,安排烘焙苦瓜头以防水分太多影响药效,收集到了就立时上马回营,每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