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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份加急的折子赶着要送皇阿玛御览,这才耽搁下了。弟弟们都候久了吧?四弟也多多包涵。”
看到胤禛和一众皇阿哥都口称不敢请下了安去,太子用手虚扶了一下,笑着在上首坐定,胤禛打偏在一旁陪了,正准备叫胤禩坐在太子左首,太子倒先开了口,道:“都是自家兄弟,弄这许多礼数拘着做甚?来,老十三,坐到二哥身边来。你们几个也都坐了。”胤禩被晾在了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只一刹,胤禩便笑了,对着胤禛道:“四哥,小弟坐在您身旁,也沾点喜气。”言罢,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胤禛的右侧。这处变不惊的派头让胤禛看了也不免在心中赞了一句。
席面上来,胤禛刚祝毕了酒,胤&;#16649;看着正中间条盘上的两对蒸熊掌,“啧啧”赞了一句,道:“平日见四哥,衣裳最是素实,还道四哥就是个小气人呢。今儿个见了这一道,方知这话不真。”忙不迭地捞了一大箸,美美地放在嘴里大嚼起来。看着胤礻我的吃相,太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十弟斯文些,师傅没教吗?要懂得惜福!”方才看到胤禩如此不被太子待见,胤禟暗自报了不平,此时借势用手一捅胤礻我,不阴不阳道:“老十你听见了么,太子爷吩咐,那可是钧谕。你要是不听,可当心明儿个毓庆宫前罚跪!”
太子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盯着胤禟道:“老九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喝酒就说胡话?”见胤禟梗着脖子还要再说,胤禛忙打断,道:“九弟,今天可是你侄女洗三的日子,你这个做九叔的可闲不得。就这么定了,你做酒令官!”胤祥也机灵,看着这场面,便缠着太子说笑,总算把这一场给糊弄了过去。太子虽然憋着一肚子火,却看在胤禛的面上,才没有再发作。
第一百五十七章 洗三(二)
更新时间2009…1…11 18:40:48 字数:2572
胤祯刚才只尝了一口席面上的翡翠虾仁,就觉得鲜香非常,因为个子矮小,又碍于面子不便起身去拿,不由得眼神一直聚焦于那一碟美味之上。胤禛见了,连忙取了几匙,放在胤祯面前的碟中。胤祯面孔微微有些泛红,轻声道:“谢过四哥。”
胤禩看在眼里,也是微微一笑,道:“还是四哥心细啊。”还没等胤禛答话,太子便冷冷插道:“老四心再细,大约还是细不过八弟罢。八弟整天价劳心劳神,这宫里宫外那么多事都放在心里,怪不易的。”太子来之前被王剡拦在了毓庆宫里,烦了足足一个时辰。王剡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太子那些荒唐事,痛心疾首之余,老夫子还不忘引经据典,由汉哀帝至杨广,从唐承乾太子到晋废帝,举得都是些沉溺床底男风,而至国破身亡的例子。劝谏之时,老夫子就差涕泪纵横了。
被点破了所做的龌龊事,太子心惊非常,生恐王剡将此事报于康熙,便软言相求,做出一幅虚心受教的样子。王剡见太子语带颤抖,到底有些不忍,自己既身为储君之师,首要之务是要教诲太子修身养性,成为一代圣君。若是贸然将这些风闻之事报呈皇帝,会使太子声名受损,抑或致使储位动摇,都不是王剡想看到的。因而王剡稍加思索之后,便暗示太子,只要太子能诚心改过,自己便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好容易送走了王剡,太子思来想去,终究疑上了胤禩。胤禩厚赏太监侍卫,少不得从他们嘴里听到些什么。胤禩在上书房深得师傅们的喜爱,指定便是他存心不良将听到的这些传给了王师傅,这才导致了今日这局面。
太子就这样憋了一肚子邪火来到了胤禛的府上,席间看到胤禩的做派,发作了一通,偏生胤禟在一旁又跳了出来,太子见状怒气更盛,虽有胤祥相劝,稍稍收敛了一下,可听到胤禩这句话,太子便又忍不住借势反唇相讥。
胤禩面上的笑容稍稍僵了片刻,随即又恢复如常,道:“太子说笑了。臣弟在一众兄弟之间最是愚钝,若是臣弟心细,便不会在功课之上有偏差而被太子责罚了。”胤禩的话也是绵里藏针。这几个月他又何尝不是气闷以极。太子隔三差五寻个由头便责罚于他,服饰太素,太子便道父皇亲征在外,素色颇不吉利;若是穿着华服,又斥之以奢靡过度。上书房时,凡弟弟们功课有差,必责胤禩以不勤力训导。
胤禩觉得,太子如此,无非是在泄愤而已。他清晰地记得,康熙出征的前两日,曾与太子同来上书房,当时,康熙指着自己道:“八阿哥书读得不错,也有些见识。以后应当多多历练才是。”当时,太子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那眼神之中透着的是一丝阴冷。胤禩此刻望着太子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心底暗暗透出些鄙夷:除了一个更加高贵的出身,太子还有些什么?论文才,太子不如三阿哥胤祉,四阿哥和自己都能和太子打个平手;论武功,太子未及大阿哥胤禔,年长些的阿哥们这回几乎都跟着皇阿玛挣了一份军功;论人情世故,胤礽若非忝居太子位,只怕得在众兄弟间垫底。政务上太子是强些,可若是让自己跟在皇阿玛身边几年,未必比太子的眼界差。
胤禩不久前从养母惠妃处得知,惠妃已在皇太后前递了话,准备来年就给胤禩指一门好亲事,惠妃看中的是和硕额驸明尚的长女,其母正是安亲王岳乐府的格格。若是皇阿玛允了这门婚事,那么自己始终耿耿于怀的身份便光鲜了不少。虽然岳乐本人已于康熙二十八年辞世,可岳乐一支在宗亲之中影响甚大,岳乐的三个儿子蕴端、玛尔浑、经希也都有着郡王爵位,这种显赫的背景,便是太子也得敬着三分。
终于,席间这越来越浓的火yao味让胤禛的面色也渐渐冷峻了起来,胤裪、胤礻我素来敦厚,此刻早就禁了声,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五彩箸架,胤禟本来还想再帮胤禩的腔,却被胤禛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终于识时务地把嘴闭了起来。胤祥、胤祯年纪尚小,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还有些不知所措。
胤禛端起手边的酒杯,道:“诸位兄弟,今儿小女三朝,大家赏了胤禛的薄面,都来了。胤禛先敬兄弟们一杯!”言罢,一饮而尽。太子僵硬的面上挤出些笑容,与胤禛碰杯之后,也将酒饮了。胤禩似乎全无刚才那幕一般,左右一让之后,笑着吃了一杯,道:“四哥府上喜得千金,我们做弟弟的都升了叔叔辈了,自然要来捧场的。”胤禟等也堆出笑来回敬了胤禛一杯。
为太子和胤禩杯中添了些酒,胤禛又自斟了一杯,道:“这次随着皇阿玛出征,着实生出一些心得来。裕王伯父和恭王叔为了皇阿玛征剿葛尔丹,鞍前马后的,没少费心。皇阿玛特书诗一首,诸位兄弟也不妨一听:‘少小同居处,义深读孝经。赋诗明务本,携手问慈宁。漠北共风沙,相佐狝狼行。帛书三千丈,难尽兄弟情’。”悠悠地将诗念出,胤禛道:“太子爷,诸位弟弟,以诗伴酒,请满饮此杯!”
在座的皇阿哥都是熟稔诗书之人,岂能不知此时胤禛读出这首诗的所含的意味?两杯酒下腹,太子和胤禩总算是和和气气地吃完了这一顿饭。
饮宴之后,太子有些微醺,胤禛便让人将太子扶到书房之中,送了一杯酽茶醒酒。接着送走了胤禩四人,看着十四阿哥随着胤祥向府门口走去,胤禛赶了几步,道:“十四弟留步!”胤祯转头,道:“四哥还有事?”胤禛笑笑,递过去一个小包,上面还附着张单子,道:“原想着给十四弟再备一份虾仁,可这菜凉了便腥气的紧,这不,你四嫂特地抄了菜单子,你只管让尚膳监照着单子做便是,她又给你包了半斤茶,这茶是菜眼,少不得。”接过茶包,十四阿哥有些怔住了,虽然和胤禛是同父同母,可胤禛自小就养在佟贵妃宫里,后来又住在毓庆宫,说起来和胤祯并不算亲近,再加上胤禛很得康熙的圣眷,在诸位阿哥中颇为扎眼,与十四阿哥关系不错的胤禟私下里没少说胤禛的不是,听得多了,十四阿哥便也对胤禛有些刻意的冷淡。可十四阿哥上回见胤禛与胤祥说笑的样子,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妒意。见十四阿哥发愣,胤祥轻轻捅了他一下,胤祯才缓过神来,忙道:“四嫂真周到,小弟谢过四哥四嫂。”见胤祯面上有些红了,胤祥捉狭地道:“四哥好偏心,一样是弟弟,怎么老十四就有,我便没有?”胤禛笑道做势要敲胤祥的脑门:“你这话可忒没良心。十四弟爱这一口,我送了他些,你吃得哪门子味儿。你上回顺了我不少桂花糖糕走,你怎么不说?”十四阿哥瞧着胤祥一面大笑,一面躲着胤禛,手里抓着茶包,不由得,也笑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河务(一)
更新时间2009…1…17 21:08:34 字数:2665
望着一路嬉笑着离去的兄弟,胤禛有些恍惚,直到身旁的侍候太监秦顺低声提醒,才意识到太子还在书房之中醉卧不起。撩开书房的竹帘,在有些摇曳的灯火中,胤禛迎上的竟是太子一双清亮的眼睛,哪里有一丝的醉意?看到胤禛探究的神色,太子淡淡道:“不过借酒遁躲了一场虚与委蛇而已,四弟不会怪我罢?”胤禛忙道:“臣弟岂敢。只是今日……”胤禛稍稍踌躇了一下,还是接着道:“请恕臣弟直言,八弟九弟他们年纪还小,说话难免有时失了分寸,太子心中可容天下,莫与他们计较才是。”太子嘴角露出一些苦涩,道:“四弟心太软了。你想想,老八老九才多大点的年纪,就已公然和我叫板了,仗的是谁的势?计较,是啊,真真可笑,一个堂堂的储君居然会在席间和弟弟置气。可四弟别忘了,太祖高皇帝一样心怀天下,不也容不下一个舒尔哈齐?”这句话让胤禛心里一凉。当年舒尔哈齐窥视努尔哈赤的皇权,最后惨死于幽禁之中,难道太子?胤禛的惶惑落在太子眼里,太子摇了摇手,道:“四弟莫要想差了,我并非无情之人。说到底,兄弟们无论是哪个额娘的儿子,一概都是皇阿玛的骨血。希望他们聪明些,若是他们懂得收敛,能恪守臣道,我岂会做出屠戮兄弟的事儿?”胤禛的心思飞快地动着,太子这番暗藏杀机的话偏生说给自己听,可是太子想要借着自己做个传声筒警告八、九两个阿哥?还有,适才太子话中的‘仗势’究竟是何意?太子是否还在暗指大阿哥?
兄弟俩一时无语,太子看了一眼灯盏之中的‘哔啵’作声的火苗,映着胤禛的面庞也似乎阴晴不定,太子突然笑了,道:“莫再谈这些个伤神的事了。说说你的差使吧。再过几个月皇阿玛就圣驾返京了,这治河可耽搁不得。”“是。”胤禛定了定心神,道:“臣弟这两天从皇史宬和工部调了些历年京郊混河及保定以南赵王河、漕河、潴龙河等河工的旧档,已细细地读了。准备明日一早就去这几处走走,亲眼瞧瞧情形。待于成龙来了,便可于他商量出个方略。臣弟以往没办过河务,只能以勤补拙。”太子点了点头,道:“我此刻便给你写个手谕,你出城办差也便利些。”稍停了一下,太子又道:“你既是我的人,少不得多点拨你些。皇阿玛常说,你办事不辞劳苦,勤力用心。这些都是好的,只是成大事者,不一定要亲力亲为。善用力不及善用人。于成龙是个能臣,再朝野清流之中声誉颇佳,但性子过于耿介,以往他和靳辅那些争端你应该也听过一些。这回治混河你掌总,可得用好了他。”语毕,太子展开案上的薛涛笺,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用了印,递给胤禛。胤禛一面接了,一面暗想:“以往看着太子,总觉得他才不过中人,可今夜这些话,倒也有些见地。用人为上,这道理自己不是不懂,可若是太会用人,还不犯了太子的忌讳?因而,还是先踏实做事才是上策。”
次日,胤禛换了一身湖蓝色布褂,上套月白丝质巴图鲁背心,带着一顶流苏便帽,只让年羹尧、宝柱两人随行便出了京城。因主子穿得朴素,年羹尧和宝柱便知胤禛是微服,也只青衣小帽的跟着。看着三人,倒像是家中殷实的落榜举子和两个伴当一般,丝毫不引人注目。
胤禛根据河档,知保定以南诸水与浑河汇流于京郊,诸水奔流而下,且泥沙堆积,因河床高于地表而常有汛情。金、元、明各代虽多有修治,却大多治标而不治本。诸河上游建有石堤,河水又夹于众山之间,不易溃决;然自卢沟桥以下,地势陡而土性疏松,河水便因此纵横荡漾,迁徙无常,为害颇巨。顺治二年,八年、十一年、康熙七年、三十一年,在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五次决口改道,严重威胁京师安全。此次太子命治河虽然带着些政绩工程的意味,但若是真能功成,也算是为直隶及京城的百姓做了一桩大善事。
出京沿着混河往保定府走,只见蜿蜒河水流势舒缓,两岸虽显葱绿,河水却是混若泥浆。胤禛命宝柱纵马下河,河水至深处也不过刚到马腹而已。看得胤禛不住地摇头,见年羹尧也在出神地看着河水,便道:“亮工,你也随我看了几天,你怎么想?”年羹尧这几日没少做河务的功课,此刻想也不想便道:“靳文襄公治河时倡以束堤冲沙。此河以其泥沙众多,自元代以来素有‘小黄河’的名声,奴才以为,靳公之策似乎可用于此。”
“嗯。”胤禛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法子听着有些道理。但水无常势,断不能以偏概全。疏浚二法是独用还是并用,还须再做斟酌。看往年的晴雨表,黄淮一地常于此季多雨,入直隶之后便易引发水患。也不知今年诸县有没有提早修补堤坝。咱们多看看再说。”
这时,宝柱已打河岸回转了来,道:“四爷,您瞧,这日头也晚了,咱们是不是赶几步,到前面的束鹿县城里过夜?”胤禛点头允了。宝柱咧了咧嘴,道:“四爷,今晚还宿客栈里?爷金枝玉叶的,奴才怕……。”胤禛不等他说完,便笑骂道:“爷刚在漠北吃了半年多风沙,还怕住不了客栈?可是你小子嫌了客栈寒酸?”宝柱不好意思地喃喃道:“爷都不在意,奴才算哪根葱,敢嫌这嫌那?”年羹尧在一旁插道:“爷不住驿站,不寻官府,自有爷的道理。否则,迎来送往的应酬不断,怕是这回还出不了怀柔呢,爷还哪有时间看河务?”胤禛赞许地一笑,在马后屁股加了一鞭,朝着束鹿疾驰而去。
到了县城,已是黄昏时分,飘出的袅袅炊烟让三人瞬时觉得饥肠辘辘。寻了一家看上去门脸最大的客栈走了进去。店伙计忙迎了出来,见这三位虽然穿着普通,却器宇之间带着贵气,当下堆出满面的笑容,道:“三位爷,是住店还是打尖?”
年羹尧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挡在胤禛身前,道:“寻三间挨着的上房。再给咱们寻个雅间,席面清淡些倒不碍,只干净便好。”随手丢了一锭约摸五两的元宝给店伙计。小二此时更坚定了这几位必是贵胄子弟。五两银子在县城里可是够一家人大半年的嚼用。这可不是寻常举子、商贾能有的做派。于是更加弯了身子,笑道:“几位爷,小的看着您几位就不像寻常人。虽然小店的上房比不了几位爷府里的,却也是县里顶尖的。小的这就去给几位爷备下上房三间。三位爷就请上二楼临街的雅间稍坐,小的马上吩咐厨子背席。鸡抓海参、煎丸子、上汤酿白菜,指定清清淡淡、干干净净。”看着小二还在啰里啰唆,宝柱冷哼了一声,立刻把小二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到底银子开道,功力无穷。三人甫一坐定,三块热腾腾的手巾就立刻送了进来。胤禛美美地揩了一把,疲累顿消。就在此时,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地女人哭声,胤禛的眉头刚皱了起来,又听得一个男人高声道:“怎么着,大爷就拆了你家房又如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河务(二)
更新时间2009…1…25 15:50:54 字数:2361
推开一扇窗,听着远远传来越来越高昂的叱骂,宝柱偷眼看了看胤禛,见胤禛眼中露出些不耐,便道:“奴才去瞧瞧是哪些不开眼的家伙吵了四爷的兴致。”言罢,贼头贼脑地看了年羹尧一眼,快步溜下楼去。
年羹尧笑着摇摇头,对胤禛道:“宝柱前些日子在京里迷上了广和班的戏,每回只要是唱‘陈州放粮’,宝柱必去捧场,准是这私访的戏码看多了,现在瞅着机会便也想来一出。”
胤禛不禁莞尔,道:“我道宝柱怎么转了心性突然热心起来了。”
年羹尧稍犹豫了片刻,看了一发窗外远处潺潺的河水,道:“四爷,恕奴才多嘴。宝柱去了不会给爷惹出事吧。”
胤禛收了笑容,道:“我像是怕事的人吗?再者,宝柱也不是莽撞人。听着方才声响,无非是民间纠纷。若是真的有不法情事,你等两个便去此地的县衙走上一遭,县里的父母官当是正管。”
此时,宝柱已经循着声响来到了河畔的一处小院。此院距客栈无非二三十丈,周围有半人多高的石垒墙围着,只有两间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