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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国家的方言在空间里杂乱成一团，人们笑着，我却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嘈杂的休息室和停车场里的寂静截然不同，真可谓静中取闹。
而眼前的这一切，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世界。
我试着和几个外国人交谈，但很快就因为语言不通放弃了。
我突然想起我的台湾好友九把刀写过一本叫做《恐惧炸弹》的小说，故事里的主角，也是掉入了一个语言符号全都乱掉而无法沟通的世界。
虽然我比他幸运得多，不用因为无法沟通而在大热天换了杯热酸梅汤来喝，但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我想跟小说里的主角应该是一样的。
“丁冬！”手机响起声音，屏幕上显示着一封新简讯。
“秦朗，我马上过来接你，准备换第二套服装进场。”
第二套服装？又不是新娘敬酒，换什么服装？
过了不久，熙贤来到司机休息室，带领我进入了某间空房间。
“穿上吧！”熙贤说着，然后拿出了一套……女佣服？！
“这是干嘛？我不是已经穿了司机制服了吗？”
“司机的身份只是掩饰你进入会场而已，要走进厨房，当然要再换另一个身份啊！”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熙贤，她的表情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真的要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换上女佣装？
虽然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可是送到连自己都上西天？
这……这……这样对吗？
唉！我叹了口气，只得认命。谁叫我答应了心蕾要来救火呢？
可是我一直以为消防队员应该要活着走出火场才是啊……
我接过熙贤手上的女佣服，准备出门找个地方换装。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
“找个地方换装啊！”
“在这里换就好啦，时间来不及了！”
“可是你……”我看着熙贤，有些不好意思。
“我转过身去不看不就得了？”
“那你不可以偷看唷……”我故作娇嗔地说着。
然后，熙贤给了我一拳。
“噗！”厨房里，心蕾忍着笑，然后看着一身女佣装的我。
“要笑就笑吧！早知道要扮司机又扮女佣，我才不帮这个忙咧！快点开工吧！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要走了！”
“好啊！那我们就开始吧！”心蕾说着，然后带着微笑看着我。
我无奈，挽起了袖子，看着桌上的材料。
蚵仔，青菜，但仿佛少了一样最关键的东西……
“……太白粉呢？”
“太白粉？”心蕾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小姐，煎蚵仔煎需要太白粉，这个我教过你吧？”
“我知道啊！可是既然是你掌厨，太白粉不是应该你准备吗？”
“我准备？喂喂喂，我答应来帮忙，可没说我要带太白粉！”
“你又没有叫我准备太白粉！我以为你会带啊！”
心蕾着急了起来，竟然开始把错怪到我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既然这样，当初何必答应要帮我的忙？”
“我都穿成这样了，你还说我不负责任？我要是不负责任，早就走人了好不好？”
我跟心蕾越吵越凶，突然之间，厨房的门打了开来。
“你们又在吵什么？小声一点啦！”
门外把风的熙贤探头进来说着，然后又把门关了起来。
我和心蕾看着对方，她气呼呼的不说话，我也气呼呼的不说话，但现在不是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啊！
我往外冲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正穿着女佣服。
心蕾看见我冲出，急忙地在后头问我要去哪里，可是我一点也没空回答她，此刻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哪里生出太白粉这回事。
我跑到了饭店的中餐部，想跟他们要些太白粉，但不男不女的奇怪装扮让我被他们轰了出来。不得已之下，我只好穿着女佣服跑到大街上，找找看有没有卖太白粉的店家。
当我好不容易找到太白粉冲回厨房时，我竟然看到心蕾难过地蹲在墙角。那颓丧的模样，跟她金光闪闪的大小姐模样实在判若两人。
她看到了我，像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脆弱一样，马上升起高涨的气焰，但那充满着难过与无助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你干嘛？”我看了她一眼，“这么颓丧，一点也不像你。”
“我哪有颓丧？我只是以为你真的抛下我就这样子走掉了！”
“我是去找太白粉！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多说无益，我挽起袖子，起油锅，倒太白粉水，然后撒上蚵仔与青菜，做着一道又一道的蚵仔煎。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一旁的心蕾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她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但我没有空想这些，因为时间是不等人的。
我可不希望因为一盘蚵仔煎而毁了公主与王子之间的幸福。
因此，就算我再怎么觉得公主的目光是如此的炙热，我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确认，我只能擦着汗，然后将一份份的蚵仔煎装盘。
俗话说得好，好心有好报。
可是此刻的我，却被锁在冷冻柜里头。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空气越来越稀薄，身体也因为空间的狭窄而挤得越来越难受。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就快要踏上黄泉路。
为什么我会遭遇如此厄运？请听我缓缓道来。
半小时前，当我在厨房替心蕾做完最后一份蚵仔煎时，为了避免尚东的父母突击检查厨房，心蕾和熙贤只好请我勉为其难地先躲在一个废弃的冷冻柜里，说等宴会结束之后，就会马上放我出来。
结果！结果她们很顺手地把冷冻柜给锁了起来！
让我一个人被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面！
我缩在柜子里，过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来把我放出去！
我大声地呼救，没有人理我，我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心跳也越来越快，蜷曲的双腿已经开始慢慢麻木、没有知觉了。
啊啊，秦朗，难道你短暂的人生就要迈入终点了吗？
更让我疑惑的是，人家不是说在死前的那一刻，你的一生会像影片一样在你的眼前播放吗？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啊？！
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想要做！
我还有好多的话想要对自己周遭的人说啊……
崔哥，你煎蚵仔煎的技术真的该练一练了。
小胖，你就别再吃了，当心肥死。
车仁，我床底下的光碟要帮我藏好啊！
心蕾……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间，一道光芒照得我眼睛睁不开。
是了是了，我听说一般人要离开时都是先看到光的！
再见了，崔哥。再见了，小胖。再见了，车仁……
“喂！还好好活着吗？”
Chapter6 我们是朋友（1）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芒，我这才看清楚眼前站着心蕾和熙贤。
刚才那句问我是不是还好好活着的话，是熙贤说的。
而那一阵让我以为即将离开人世的光，则是冷冻柜突然被打开后所照射进来的光芒。
我看着心蕾和熙贤，想要站立起来，却怎么样也使不上力气。原来我的双脚已经因为蜷曲过久而变得失去知觉。
当她们扶着我从冷冻柜爬出时，我的腿感到一阵麻。
“你还好吧？”心蕾的语气中充满着担心。
“你说呢？”我的心中充满着愤怒。
回到心蕾家后，她们这才告诉我宴会结束后，她们就一直陪伴着尹尚东的父母而无法抽身，所以才会那么晚把我放出来。
我有些忿忿不平，因为我非常讨厌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打从小时候经历过这种感觉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我绝对不会随便抛弃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那种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是，我又没有办法对心蕾和熙贤发牌气，因为她们不但诚恳地向我道歉，熙贤还抓着我的腿，说要帮我消除腿的疲劳，结果反而是我不好意思起来，气也消了一半。
只是……
“慢、慢点！痛！麻烦你轻一点好不好……我的腿已经麻了，你是不是还想把它扯断啊？”
熙贤握住我的脚踝，然后使劲地按着。
虽然我怀疑熙贤根本是乱按一通，可是她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要相信熙贤啦，我们以前跳舞时，都是用这个方法消除疲劳的。”心蕾在一旁说着。
“跳舞？”
“对啊。”熙贤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我小时候还和心蕾一起参加过比赛呢。”
我看向照片，照片里两个小女生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其中一个小女生看得出来是熙贤，她的手上拿着第一名的奖杯。另一个小女生则看得出来是心蕾，但她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为什么心蕾都没有笑容啊？”
“那是因为我没有得名啊。”
心蕾答得很无所谓，但我看得出来，当时她应该还满在乎自己没有得名的这件事。
“这样就可以啦！我去泡茶。”
熙贤按完我的脚，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剩下我跟心蕾，顿时气氛尴尬许多，我和心蕾静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间，心蕾首先开口，像是为了打破沉默一般。
“今天幸亏有你帮忙，要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在大家面前出糗了。”
心蕾说着，态度诚恳，诚恳到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事一件啦！不过扮成女佣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我正说着，她突然之间又拿出一个信封。
我的天！该不会又是机票吧？
“这是……？”
“到台湾的机票。”
BINGO！秦朗，你真该去买乐透的。
“所以……你认为我今天帮你的忙，是为了这张机票？”
“就算不是，也不代表你现在不能收下啊！”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是真的这样子认为。
“是朋友就不能送你机票吗？”心蕾无所谓地说着。
看样子，心蕾还是不懂。
真正的朋友，绝对不会在付出的同时希望获得回报。
真正的朋友，也绝对不会用这样子的方式，来回报朋友的好意。
原来，我和心蕾真的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当然也做不成朋友了。
“看样子，我完全帮错人了。”
我把信封一揉，然后丟还给她。
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端着热茶前来的熙贤。
“喂！你什么意思啊？”心蕾在我身后叫着。
“没什么意思，只是很抱歉，我无法接受你这个大小姐的礼物。”
或许你会说我很笨，为什么不肯接受心蕾的礼物？
一张从上海飞台湾的机票，再怎么说也要九千多块台币，这不是一笔小钱，可是我却不容许心蕾用这样子的方式，去污辱我对朋友的用心。
不过，或许她根本不把我当成朋友看待吧……
我走出心蕾家，天色阴阴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我骑着脚踏车，朝着幸福131的方向而去。
一走进幸福131，崔哥的抹布就顺势飞了过来。
之前的我都会很顺地接住，然后跟崔哥耍嘴皮子，但今天的我心情不好，所以我闪了过去。
抹布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一个正在吃蚵仔面线的客人。
崔哥连忙上前向客人道歉，车仁和小胖则看出我的心情不好，把我偷偷地拉到一旁。
“秦朗，今天崔哥问你为什么没来，我们都不敢告诉他……”
“对啊，你今天不是去帮那个公主做蚵仔煎吗？怎么带着一张臭脸回来？”
我正要解释，没想到幸福131的门砰的一声被推了开来！
我转过身去，门口站着的竟是俞心蕾！
她竟然追着我跑到幸福131来？
“秦朗！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大吼着，所有的客人看向心蕾，然后再看看我。
原本站在我身边的小胖和车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得我老远。就连崔哥和那个被他用抹布丟到的客人，都睁大眼看着我和心蕾，所有人的眼中充满着一种看好戏的期待与心态。
“我有问题？你才有问题吧！”
“我有问题？”心蕾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本来就有问题！”
习惯用钱打发人的问题，不懂得尊重的问题。
“你才有问题吧？脚踏车的钱不要，机票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你这种人不会知道的。”
“你说啊！”
“我要的是尊重！”
我讨厌什么事情都用钱来衡量！我讨厌别人用钱来打发我！
我讨厌人家目中无人看不起我！我讨厌别人任意对我施舍！
或许我家境不好，可是我穷得有骨气，有我自己的生活逻辑。
我也是人，也有我的自尊心，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一点也不需要！
“跟你这种人讲自尊，大概也是对牛弹琴吧。你不会懂的！”
心蕾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一旁看好戏的顾客，崔哥、车仁、小胖，全都沉默了。
在一片沉默之下，我转身走进了厨房。
车仁和小胖端着客人用毕的餐盘走了进来。
“心蕾呢？”我问。
“走了。”小胖回答。
“我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问。
“有一点。”车仁回答。
稍微平复之后，我才想着刚才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凶了？
或许那样做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她只是不懂得这样子的举动很伤人罢了。
我看向窗外，刚才阴阴的天气已经开始下起雨来，心蕾这样子突然跑来，她一定没有带伞，这样子她回去时岂不是会淋湿……？
我正担心着，崔哥突然走进来，他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责怪我为什么消失了一整天。
他只是递给我一把伞，然后说了一句话。
“去吧！不要让人家淋雨。”
崔哥说着，然后点起一根烟来。
我接过伞，冲出幸福131。
天空中的这场大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把伞撑开，从幸福131往心蕾家的方向寻找着。
这么大的雨，心蕾一定全身都淋湿了。
我刚才真不该这么意气用事的……
突然，我在某个路口转角看到心蕾的身影，她全身湿透了，一跛一跛的，扶着墙边走着。
不会吧？她脚扭伤了吗？
我连忙走过去，然后帮她撑伞。
“干什么？又想来对我这只牛弹琴了吗？”
心蕾看见是我，语气依旧不好。
“你扭伤了吗？”
“多事！”
我看向她的脚，高跟鞋其中一只的鞋跟已然断裂。
很显然她没有看过曼陀珠的广告，不然我想她可能会把另一只高跟鞋的鞋跟一起折断，因为广告里演的，实在太像是充满自信的她会做出来的事。
我用雨伞帮她遮雨，没想到她竟然挥手，将我的伞打到一旁。
“不必！别以为只有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尊，我也懂……”
“自尊跟感冒是两回事。”我说着，然后把她扶了起来。
“怎样？脚会痛吗？”
“反正我今天害你脚麻成那样，我们算是扯平了。”
“你全身都湿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我才不……哈啾！”心蕾话还没说完，马上打了个喷嚏。
“我带你去我们员工宿舍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不要！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做什么下流的事？”
“拜托！你是我朋友耶！我怎么会对你做那种事？”
“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的话，那你为什么不收我的机票？所以，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看待嘛！”
我不把你当成朋友看待？
拜托！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我是真的很想好好谢谢你，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机票？”
心蕾看着我，然后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里充满着认真。
那不是一个想要施舍别人的有钱千金会拥有的眼神。
“那好，”我决定好好地问问她，究竟她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是个临时司机，不相干的路人，还是热心助人的朋友？”
“朋友吧。”心蕾迟疑了一点三六秒，然后回答。
“如果是朋友，你就应该要用朋友的方式回馈我。”
“送机票就是我回馈朋友的方式啊！”
“哪有人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朋友啊？”
“当然有！我就常常把我多的名牌包送给我们家的用人。”
“那是用人！不是朋友！”
“我常常会买名牌衣服给尹尚东！”
“那是未婚夫！不是朋友！”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我朋友？”
“就是那种你跟他在一起不用拘束，会感到轻松自在，开心可以一起笑，难过可以一起哭，生气可以一起大骂的那种人。你的身边没有这种人吗？”
俞心蕾不说话，像是默认了什么似的。
“我从小啊……”隔了好久，心蕾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