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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悠摸了摸她的头不太热,可手心仍有些发热,遂拧了湿布给她擦擦手,看着荀真成长,她也不禁有那一丝丝的母性情怀,“我本来还想着这次让你参选提拨的,可你的病来得不是时候。”
“非祸即福,尚工大人,荀真觉得这次病得正是时候。”在许悠那温柔如母的表情下,她不自觉地把内心中的想法说出。
“哦?怎么讲?”
第十八章 妾非当年
“尚工大人,现在局里的气氛已经是紧张到极点,烈火烹油也不过如此,众人为了升迁必会使出浑身解数。属下刚刚升任女史,虽然资历不够,可是在尚工大人的维护下,难免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荀真轻咳了一会儿,看到许悠凝神静听的表情,用帕子抹了抹唇,“现在一病,不正是避其锋芒再图后着的时机吗?”
许悠的身体一震,猛然盯视荀真的双眼,这还是那个有点单纯的孩子吗?这样的荀真让她突生陌生感,“看来我要重新审视你了。”不缓不急的声音,听不出她内心为何?
荀真丝毫不躲避许悠审视的目光,拳头突然握紧了,“尚工大人,在这后宫如果不努力争取,那是不是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呢?如果今天换成是尚工大人,安幸公主会如此对您吗?只因我是一名不起眼的宫女。我……只想活着。”语带悲愤,她渴望出人头地,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般如此急迫。
看来安幸公主故意刁难对她的打击甚大,许悠的目光渐渐地又变得柔和起来,再度打湿帕子给她擦拭着掌心,相当的温柔,“丫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即使你爬得再高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时,你当如何?是继续为棋还是玉石俱焚?”看似询问却又像是教导。
荀真怔忡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悠微微一笑,不指望她能回答,而是一改往常的严厉,细心叮嘱她应注意的事项,这才亲自提着宫灯准备回去,“站在一旁静观虎斗未尝不是聪明的做法,丫头,你果然真的长大了。”她的眼中有着赞许之意。
就在许悠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
“尚工大人?”
“嗯?”
“如果是那样,我会破局而出再寻生路。”她从未想过要死,只为了母亲的叮咛。
许悠怔在当场,瞬间回头双眼放光地看着床上那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坚定的眼神。
破局而出?走在回廊上的许悠不禁轻笑出声,只能说初生牛犊不畏虎,不过……这份勇气还是令她钦羡的,在黑夜的映衬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划下脸庞,慢慢地消失在风中。
不是身临其局是不会体会个中滋味的,许悠的头再度轻轻摇了摇,但愿荀真不要有她的经历,若是像她一般困在局中只愿她还有勇气说出破局而出四个字。
尚工局的宫女们为了升迁开始了一番明争暗斗,而许悠也刻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时间倒也颇为热闹,惟有正在病中的荀真似乎被人遗忘了。
荀真的病情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她在外人的眼里仍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抱着小球儿坐在窗沿听着外头的蝉鸣,典制之争似乎已经快要有结论了,温姐姐目前的呼声最高,眸光暗沉,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会鹿死谁手,目光转到桌边的一束白色铃兰花,微微失了失神。
“真儿。”
荀真正在出神地看着高文轩每日派人送来的花朵时,突然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叫唤,难道又是她幻听了吗?带着不信她慢慢地转头看向声音处,只见到门口处出现一名挡着光线的俊美公子,他……怎么来了?
吕蓉的圆脸突然出现在高文轩的身后,朝她挤挤眼,“真儿,是我自作主张带他进来见你的,你就行行好吧,你已经拒绝见他多少回了?这次我给你们把风,你们好好说说话吧。”说完,即刻闪开。
“蓉蓉?”荀真起身有些怒火地大喊一声,小球儿从她的膝上跳下跑到一旁,蓉蓉太胡闹了,咬着唇看着那慢慢向她而来的男子。
回廊一处角落,莫华依听着鲁采萍有模有样的描述,最近她忙着升迁的事情,忽略了很多事,厉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鲁采萍不自觉地有几分害怕,但是仍拍着胸脯道:“当然是真的,莫女史,我哪敢骗你?这可是我细心观察得来的。”
莫华依的眼眸中利光一闪,沉吟片刻,看这连女史也没选上的宫女那局促而又刻意讨好的笑容,看来是真的,嘴角冷笑一声,“你回去守着,我随后就到。”
鲁采萍忙道:“是。”说完,既快速奔去守着,她也不想只看别人的热闹,若有机会升为女史,她的前途也会是一片光明的,这样一想,她的心里更为火热,也更愿成为别人的狗腿子。
谢司制的房里,莫华依把来意告知之后,“姨母,这可是个好机会,侄女实在不愿错过,虽然现在她消沉了许多,可是谁知她哪天会不会突然杀出来?我们惟有先发制人才能稳坐钓鱼台。”
谢司制接过心腹宫女奉上的茶,随手把心腹挥出去,“华依,你确定?”
“姨母,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我又怎会前来呢?我只是女史,可姨母却是司级宫女,要先斩后奏地处置一名犯错的属下,谅现在不在局内的许尚工事后知晓也无可指谪。”莫华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意与杀意。
“华依,你果然没有辜负姨母对你的栽培。”谢司制满意一笑,“那我就随你去松动松动身上的老骨头。”
“多谢姨母。”莫华依笑着扶谢司制起身。
荀真的卧室内,高文轩走近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脸上漾着一抹关怀真诚的笑容,“真儿,你的病好些了吗?”那日匆匆一别,他竟再也见不到她,多日的苦恼在这一刻却是消散了。
荀真想把手抽回来,但挣了挣却是挣不脱那有力的大掌,抬头看到一向温和的他眼里的怒意,“已经好多了,高大人有心了。”深呼吸一口气,说着他不会欢喜的话,“高大人一再要求见我,是不是要听荀真亲口道谢?当日没来得及道谢确是荀真的不是……”
“真儿,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高文轩没有想到与她重逢,她却是这样一个态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记得吗?以前你都是唤我一声文轩哥哥,还说长大了要当我的新娘,你都忘了吗?”
荀真看到他眼中的真情,“你也会说那是从前,现在你我早已是云泥之别的人,你仍是那云端上前途无量的公子,而我却是宫廷里的一名不起眼的宫女,文轩哥哥,不是我要疏远你,而是我们……已经不应再续前缘。”狠狠心抽出他握着的手,转头看着窗外的绿意,不忍看到他伤心失望的表情,“往后……别再给我送花了,落人耳目对你的前途有损,我不想害了文轩哥哥的大好前程……”
高文轩感觉到自己仿佛如置身在冰窖中,随着她所说的话越来越冷,不是不知道她说的才是对的,可那是他要的结果吗?多少个日子的等待才能等来的重逢……
前方那个背影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遥不可及,他的心微微颤抖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席卷全身,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前方背影的肩膀,“真儿,别再说了……”
肩头的热气袭来让她的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靠近那热源,对于温暖她本能地渴望着,可现实就是那一盆凉水,猛然抖下他两手的钳制,回头冷冷一笑。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难道你有办法改变现状吗?高文轩,你不过是华国的一名官员,你有什么本事改变元圣皇后制定的规则?不,你没有这资格也没有这能力,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就禀告尚工大人,说你搔扰宫廷女官,这可不是小罪名,重视清誉的儒家不会放过对你的口诛笔伐,那样你就会前途尽毁。”
荀真的手指着大门,脸上绷得很紧,意图把他赶走,说着违心的话:“现在,你,马上消失在我面前,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高文轩,若你有一点点自尊心就不要再缠着我。”君仍如初妾已非当年,惟有快刀斩乱麻,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你非要这样说吗?”高文轩没有感觉到屈辱,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只有一层深深的心痛笼罩着他,那种痛,痛入心肺,痛彻入骨,“真儿,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听到你的心在滴血,你以为说这几句话我就会放手了吗?”他的大掌再度钳制着她的肩膀。
荀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内心里因为有人的理解而变得柔软而温暖,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派胡言……”
“那你现在大喊啊,外面总会有宫女在走动,她们听到你的喊叫声都会冲进来的,真儿,若这是你的真心话?”高文轩在赌,赌她的心。
“来……”荀真张口蚊子般地喊了一声,而钳制着她肩膀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动,仿佛越来越紧,而她的心也狠狠揪起来。
“真儿,别再说违心的话,我听着心痛。”高文轩一脸的沉痛。
“文轩哥哥,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我避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荀真的眼中流下泪水,“就当真儿求你了,别再接近我,我是永远没有婚嫁自由的宫女,可你不同,你还可以娶到娇妻美眷,享受天伦之乐。”
“我不要那些东西,真儿,我只想与你白头偕老。”高文轩伸手大拇指轻轻地抹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我一定会搜集证据为你家翻案的,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脱离宫廷的,你要相信我。”
现实与理想总是隔得很遥远,荀真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家的案子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再翻开伤到的就会是靠得最近的人,“文轩哥哥,你会受伤的,而且……高御史也不会允许你糊来。”
高文轩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只因她的话不再尖锐而冷漠,“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至于我爹,请你原谅他当初的身不由己,其实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每年荀爷爷与荀叔叔的忌日,我都看到他偷偷地祭祀,他一定不会反对我们的事情。”
荀真很想说她已非当年的她,即使高御史仍记挂着两家的交情,也不会乐见他与她再有纠葛。可是看着眼前这张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脸庞,那一盆凉水她却是怎样也泼不下去。
“哟,看来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第十九章 虚安罪名
外头守着的吕蓉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人靠近这里,拍拍胸脯稳定情绪,瞄了一眼荀真的卧室,圆脸皱了皱,真不明白荀真在抗拒什么?就像方瑾说的,找个肩膀靠一靠也好啊,反正别看其他的宫女表面都正儿八经的,私下里见不得光的关系可多了去,换做是她,有个这么痴情的前未婚夫,还不像小球儿一般尾巴一摇赶紧迎上去?这人现在还是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这样的风流韵事她听得就不少……
突然,在吕蓉的身后有人悄然接近,趁其不备,一块破布迅速地把她的口绑起来,吕蓉回头一看,只看到对方狞狰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反抗,一个麻包袋从天而降把她兜进去,“唔、唔……”两声,袋子里面的吕蓉就被人迅速地拉走,连个警示也没来得发出。
袋子里面的吕蓉早已是面无血色,完了,真儿怎么办?她已经拼命反抗了,可拖走她的速度更快,可见不止一个人,心里早已是六神无主,都怪她,若不是她看着高文轩那落寞的身影万分可怜,也不会自作主张地带他偷溜进尚工局,现在还害了真儿……
莫华依扶着谢司制冷冷笑看吕蓉被拖走,目光倏然看向荀真的卧室,这一番神不知鬼不觉,荀真私会男人的罪名无论如何都会坐实了,朝于如艺使了个眼色,让她看好吕蓉这个从犯。
于如艺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她看吕蓉不顺眼已经很久了,正好借机狠狠地教训一顿。
“姨母,现在前方后窗都有人看着,谅那个男人插翅也难飞,我们是不是要进去了?”莫华依朝谢司制耳语一句。
谢司制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心腹宫女,正所谓抓贼要赃,捉奸要双,带头雄纠纠气昂昂地在鲁采萍的带领下往荀真的卧室而去。
鲁采萍一脚踢开房门,眼神凶恶地第一个带头冲进去,“荀真,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私会男人做那苟且之事,真真污了尚工局的空气。”狠狠地盯着吃惊的荀真与另一个男子的身上,眼看自己的机会要到了,她眼中的热意非常地骇人。
“你在乱说什么?”高文轩的身上冷意迸发,看到那个恶意诋毁荀真名誉的宫女,眼中的怒意不减反盛,“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哪有做你口中的苟且之事?嘴巴放干净一点。”
“鲁采萍,你莫乱说。”荀真皱紧一双柳眉看着一脸得意的鲁采萍。
“哼!”鲁采萍才不理会这两个人的狡辩,而是身子一让,把后面的谢司制曝光在两人的面前,斜睨了眼荀真与高文轩变了的脸色,弯腰道:“司制大人,荀女史在自己的卧室私会男人被我们抓个正着,还请司制大人禀公处理以正尚工局的风气。”
谢司制颇有气势地进来,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满是惋惜之意,“荀女史,你真的让我失望透顶,本来听人密报的时候我心中尚有存疑,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你这举动真是辜负了尚工大人及我对你寄予的厚望。”慢慢地走近荀真,目光一转看向高文轩,“高大人难道不知道私会宫女有何罪名吗?我身为尚工局的司制必定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此事必定要禀报给圣上及皇后娘娘知晓。”
她的心突然热了起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个儿的侄女只说对其一,却不知其二,这种秽乱宫廷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受牵连的人可是一连串,也会为她成为尚工辅平一条大道,当然冯贵妃这幕后主子也会间接受益,皇后这后宫之主也少不了会被圣上责怪,尤其还涉及到圣上现在颇为宠爱的高文轩。
高文轩的眼里没有任何惧意,“司制,你有何证据说我秽乱宫廷?你闯进来的时候我与她可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两人的衣衫也是完整的。”
“司制大人,我与高大人清清白白,请你也别诬蔑荀真的清誉。”荀真据理力争。
“这个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不是私通还能是什么?我们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家到时候都可以做证,并没有人诬蔑你。”莫华依道,“至于你们私会的目的是什么,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我们来得早,你们俩还没来得及宽衣解带。”
“放干净你的口。”高文轩怒喝道,这些女人真可怕,真儿这么些年就是与这群丧心病狂的女人相处吗?目光看向荀真的时候刻意放柔了,心痛之情在他的眼底流转。
荀真看着掩住心口永远缓步轻移的莫华依,“莫华依,你怎么可以歪曲事实?没错,我与高大人是同处一室,但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龌龊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就血口喷人就是你们的作风?”
“血口喷人?荀真,你这张嘴倒是尖利得很,这屋里就只有你们两人,难道我们还冤枉了你不成?”谢司制的眼睛一沉,声音更见冷意。
“事非曲直自在人心,司制,我也不在乎与你在圣上面前对质。”高文轩刻意挡在荀真的身前。
莫华依朝身后的宫女挥挥手,“高大人,若是你还在乎名声地位那就请三缄其口,对于我们来说,惩治犯错的宫女那才是根源所在。况且,你们都忘了帮凶吕蓉吗?只怕她现在早就招了,我们手中握有的证据可是充足得很。”
谢司制冷笑三声,高文轩是状元出身那又如何?她吃过的盐还多过他吃过的米,黄毛小子也敢与她叫板?“那我绝对奉陪到底,只愿高大人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就行,年轻人,招子要放亮一点才能混得更好。”朝侄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派人上前去抓住荀真。
荀真看着平日里一群谈不上相熟但碰上也会点点头的宫女,此刻都面无表情地朝她而来,那伸出的手掌把她紧紧地钳制住,挣了挣,目光冷然地看着谢司制,“司制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你是尚工局的司制那也不能越权惩治我?你的上头还有尚工大人与司徒尚宫大人。”
高文轩看到荀真被众人所困,顾不上其他,赶紧冲上去三两下就把众人打倒,将荀真护在身后,“难道司制要在宫中动用私刑吗?”
谢司制颇为悠闲地看了看自己新涂的指甲油,这种红色果然够亮丽,再抬头看向那对苦情鸳鸯,他们反抗那就更妙了,自然又多了一条罪状,尖尖地笑了一会儿,“高大人果然威风,竟然还敢打宫廷女官,眼里还有圣上吗?”刻意歪了歪头看向高文轩身后的荀真,“荀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