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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颈间一痛,我诧异地看着他手中的细绳,我知道他趁我不备,把涂有药物的针扎入我身上。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想起杀手守则第四条:无论何时,都不要对任何人失去警戒心。我想我是大意了。
我还想起,我从小被药物泡大,体内又有血蛊,大部分药都对我没作用,不知他用的是什么……还没有想完,我便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不豪华也不简陋。我盘膝坐着,手中身上插了好几根银针,祈就坐在我对面,身上也插了银针,离我很近,只有一手不到的距离。
我摸上怀中的匕首,现在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银针上,把手上的三枚银针也插在他自己手上,然后拿出一把匕首。
我知道,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错过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杀他。
他反首握住他的匕首,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一刀割裂了他的手臂……
我摸出我的匕首,不知为何,有些颤抖,却还是送入了他的身体……
他脸上血色褪尽,猩红的血染透了他浅色的衣服,和我握刀的手。可他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一如开始的坚定,在我扎了银针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然后,伤口与伤口覆上。
我拔出刀,他浑身一颤,血红映着他苍白的脸,我竟忽然害怕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以为永远不会知道。可是这一刻,我竟终于明白了它的含义。我怕我完成了任务,却不知为了什么。我怕他其实不知道我也想和他做朋友。我怕他死了,我便再也见不到那跳跃的阳光……
我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一道精纯的内力灌体而入。我竟感觉体内的血蛊动了起来,顺着银针的脉路,到淌着血的伤口,然后消失了踪影……
不!不是消失!是到了祈的体内,竟到了祈的体内!
我骇然地想要惊呼,想要发泄。冷玉不是说血蛊无药可解,无人可解的吗?
祈重重呻吟了一声,终于撑不住满身是血的身子,向后倒去……
醒来后,祈的眼睛变成了蓝色,内力也丧失了,而且他说血蛊的侵蚀性太强,他很可能活不了多久。
我试了无数次想把血蛊引回来,也想回去找冷玉,可是祈说没用。他说他的血很特殊,别人即便肯,那蛊也是引不走的。
他不会痛苦,可是同样,冷玉的药引除了发作时防止血蛊吸取他内力,并不能延长他的命。
那个人如果知道,即便同样的方法也救不了祈……可惜除了我,再不会有人知道。
祈说:“我们走吧,离开冰凌,否则我和你都活不了几天。”
我说:“好。”然后又问,“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帮我解血蛊。”
他笑笑,说:“因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朋友。”
那笑有些欣慰,却也有些悲哀,让我也跟着忽喜忽悲,然后说:“祈,那就让我一直保护你吧。我绝不会让你死去,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点点头,认真地说:“你不要再杀人了,也不要再当杀手,因为杀手是没有朋友的。”
我忽然真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因为我看到阳光在祈苍白微笑的脸上欢快跳跃:“朋友也好,杀手也好,我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永远保护你。”
“好。”他望向风之都的方向,眼中并没有一点不舍,却有些许落寞和伤痛。然后转过身,再不回头地向那阳光下的大地走去。
祈是我死寂的生命中,第一个想要用性命保护的人,也是第一个把阳光铺展在我眼前不断跳跃的人……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曾经,我这么以为过……
是的,曾经,我一直这么以为,也这么坚信,我们两个,也只有我们两个会这么孤单又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直到,那个狂风暴雨的黑夜……
直到,那个躺在悬崖下,那个满身是血却依旧睡的安然的女孩,出现在我和祈的生命中。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命运的巨轮,在那时才刚刚转动。明明既定的结局,我们却是谁也……猜不到。
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水冰依!
第12章 少女之心(上)
我不知道钥国的天有没有变,但我却知道蓝家,变天了,就在傅君漠匆匆娶走蓝家三小姐后。
在热闹婚礼的粉饰太平下,傅君漠的手下趁夜色杀了蓝家船厂的所有守卫和低级工人,而那些手艺高超的师父则连着新造好的战船一起被绑走。的
最糟糕的却仍不是这些。蓝家所有战船的设计稿和行军布阵图,都被换成了白纸。
蓝君清震怒,几乎要杀了所有跟傅君漠有过牵扯的人!
二娘李玉儿被禁足房中,在前线的二哥等人也被紧急召回。
我虽没被禁足,但不用无夜提醒,也很清楚,我的行止在被人跟踪。
同一时间,海战越发紧张,汀也终于到了国难当头的日子。
大街上,再不似平常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反而经常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匆忙地载着几车行装,携家带卷,仓皇逃去。
就在这样有些萧条,有些紧张的氛围中,卫聆风的书信到了。署名的不是他,而是文策,我猜应该是那天那个文秀的跟班,因为信中提到,十日将至。
信送的光明正大,不似那黄金,是在最热闹的婚礼那天,秘密送进来的,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可是信,在这戒严的蓝府却肯定要经过蓝君清之手。
蓝君清把信递给我,问:“你怎么会认识祁国的宰相?”
我低头回答:“是我私奔那半年中,偶然结识的。”
他“哼”了一声,又问:“你要去赴约?”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他凌厉的目光盯了我许久,最后颓然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我福身出去,却听他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能利用的话……就好好利用。”
我打了个寒战,走出这冰冷空旷的房间。
“无夜,有没有办法甩掉身后那群人?”
无夜点了点头,这一次我没带其他人,我们两个东转西转,转的我头晕,他说:“甩掉了。不过主子,其实,没必要。皇上身边自然会有人处理他们。”
我无语,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话拜托你早说!”
还是那间“包厢”,那一文一武正站在门口。我走到那文秀的面前,问:“你就是文策?”
他温文含笑,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祁国的宰相。”我恍然,“我还想怎么会有这么气质迥然的跟班呢?”
文策的嘴角抽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又转向另外一个:“你叫什么?”
那英武的哼了一声:“玄天。”
这么有气势的名字?我弱弱地问:“你是……侍卫?”
他额角青筋暴跳,几乎是用吼的:“我是护国将军!!”
“是,是……”我忙赔笑,忍不住喃喃道,“祁国到底是怎么变成第一强国的?”
文策不看即将暴走的玄天,忍笑道:“蓝小姐请,主人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卫聆风今日一身白袍,银丝锦缎束腰,一头黑发仍是用一根金丝绳随意扎起垂在身后。那个英俊潇洒,那个玉树临风,看得我都呆了三呆。
他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蓝小姐请座。”
既然他叫坐,我便好不客气地拉着无夜坐了下来。今日那两个一文一武,咳~文策和玄天倒没再客气,大咧咧坐了下来。文策还温笑着为我和他主子布菜,我说我怎么当初会认为他是跟班呢?
我把别在腰间的白玉摘下来,推到卫聆风面前,道:“原物奉还。”
卫聆风看了一眼,却不接,嘴角扯出一个极度美型的笑容:“你不想问问这块玉的含义吗?”
我刚在外面绕了半天,饥渴得很,美食当前自然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也亏得我还能想起注意一下吃相,当然,他的问话只是随口答道:“你说啊。”
“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凭此有权利调动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
“咳咳……你…。。。说……咳咳~什么?”一杯冷热适宜的水已经非常周到地被递到了我手边,我一把推开,颤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卫聆风把水拿到另一边,答道:“凭此有权利调动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守卫。”
“不是这个。”我急急挥手,“前面一句!”
“恩哼~”卫聆风长袖略略拂过脸,强忍住笑意,“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
我吓得面色苍白,身子向后缩了缩,抖抖道:“幸好只是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卫聆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间点在玉上,辉映着如有荧光。他露出一个笑容,把玉又挪到我面前,满脸正经地道:“没错,只是暂时寄放。如今朕便把它送给你了。”
我,呆滞。连要咽下的口水都哽在喉间,心脏暂停五秒。
送……给……你……了?你,就是我?
我又抖抖地身体往前靠了靠,伸出左手,抚上他的额头,恩,真光滑~咳~找打!伸出右手抚上自己的,对比。喃喃道:“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尽讲胡话。难不成是神经错乱了?”
“哈哈……咳~”房中的笑声,忽起,又马上强行中止。
我敢确定笑得肯定是玄天,这少根经的家伙,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做出判断,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看卫聆风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我忙识相地收回手,把玉推回他面前,手向触了瘟疫似的赶紧缩回来。
“我说卫。。。。。。呃,皇上。”奇怪,我又不是祁国的,干嘛得喊他皇上。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您老就别开了。”
卫聆风夹起一样不知名的漂亮菜肴到我碗里,淡淡道:“你看朕的样子象在开玩笑吗?”
我把“象”字吞回肚子,好饱,那菜再色香味俱全我也吃不下去了。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豁出去了,正了正色,提音:“我不要嫁你。”
卫聆风脸上笑意更浓,居然又乐此不疲地夹了个菜过来:“朕知道。”
这下我只得蒙了,傻傻地问道:“知道你还把……还把这鬼玉送我?”
卫聆风只笑不语,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最后只得投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原因,很多。”只见卫聆风放下筷子,竟真的煞有架势地对着我数起来。
“朕忽然想起,皇宫中好象正缺个皇后。此其一。”
忽……忽然,想起?我甩去满头黑线,抚正抽变形的嘴角,忍,一定要忍!
“蓝家的实力,虽缺了一半,倒也绝不可小觑。说到联姻倒也未尝不可,此其二。”
我拿起筷子尝了口碗里的菜,怎么如此淡而味呢?我冷然笑笑,好一个第一强国的皇上!随后抬头说:“皇上继续。”
卫聆风面上淡淡,给我夹了另一道菜:“朕宫中的妃子,多有党派,无论扶了谁做皇后,都于权利的制衡不善。若上台面的是你,一来因为联姻她们不好诸多阻挠,二来你一人在祁国无权无势,她们也不会太过忌惮你得了那位置。此其三。”
文策愕然地抬头望向皇上,他从没想过,只转瞬间的决定,这个人竟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得失利弊。自己比起他来,果然是远远不及万一。
不就是说你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好替你摆平后宫和朝廷的纠纷吗?我冷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可真坦白。”
卫聆风笑笑,继续道:“你于朕有救命之恩,朕也算……喜欢你这个人,于情于理朕都要好好报答。娶你回去,不知算不算以身相许?此其……”
“够了!”我忙打断他,要再让他这么如数家珍下去,我恐怕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嫁!”
卫聆风微一侧头,文策马上倾身为他续满了茶,待要为我续,我忙按住,淡淡道:“不劳宰相大人了,我承受不起。”
卫聆风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道:“在你出来前,蓝老爷肯定有让你好好利用文策吧?”
我一惊,抬头看着他,那封信,他竟是故意送的光明正大?
“如今的汀国,没有朕的援助,绝撑不过五天。”卫聆风没有温度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蓝老爷虽然已经在傅君漠手上吃过一次亏,在这当口,却不得不再赌一次。”
我想笑,却不知为何扯不出笑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汀国更只是汀国。”这些,与我何干?
“哦?”卫聆风有些诧异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朕还以为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和亲人蓝小姐多少会顾及一点。”
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警戒充满了全身每一个毛孔。那话明显就暗示,他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蓝莹若。这个人,太厉害了,就算只是多跟他呆一秒,都觉得自己会被莫名其妙地吞掉。
我深吸了一口气,掩住心理的忐忑,淡淡道:“皇上,你就别多费唇舌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顶多,也不过再私奔一次。”
“那便没办法了。”卫聆风收回那块在桌上被晾了许久的白玉,眼光灼灼而兴味地扫过我,面色却仍是淡然,“撇开第三个理由,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
“卫聆风!”我拍案而起,怒视着他,“你不要太过分了!”
“大胆!”玄天和文策倾身而起,一把将我按回原座,两只手同时紧握住了刀柄和扇骨。文策原本温和的脸上冷然一片:“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请蓝小姐别不知好歹!”
杀机,尽现。
无夜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他手上的茧刺地我生疼,可我却紧紧握住,生怕这一放连我仅存的一点勇气都失去了。
我扬起头,高昂着下巴,冷冷看向眼前这个俊得邪魅、笑得温和,却让我垂在桌下地手忍不住发冷颤抖的男子:“皇上,你爱娶谁便娶谁,与我无关。反正,我?绝?对?不?嫁!”
说完再不看他表情,拉了无夜的手便出去,我知道若再不离开,我肯定会被击倒,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手握上门把的那一瞬间,他悦耳得让我发颤的声音传来,似响在耳侧:“十天之内,你若后悔,便找文策,朕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当时我压根没想过他说的为什么是十天而非五天,更没想过我如何可能找得到文策。尽管答案在第二天便揭晓了。
只是当时,我除了狼狈地夺路而逃,什么也没能想起。
回到蓝府,心慧在门口等着我,见了我她有些兴奋地迎上来,说:“小姐,二少爷和锦鸿少爷回来了!”
那近一个月的相处,让心慧也几乎跟二哥他们打成一片,所以现在知道他们回来,便难免有些兴奋。
我心头一紧,原本应该雀跃的心却为了卫聆风那句“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而烦躁起来。
是我一意撮合得锦鸿和二姐,如今他们刚开始两情相悦,阻碍也渐渐消失,我却要残酷地告诉二姐你要嫁去祁国,原因是我不肯嫁。
回想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在不断得拦麻烦上身,不管出发点是不是自愿的。
明明做的是好事,明明……是在追逐阳光,明明……渴望象祈然那样温暖人心,可是为什么觉得阳光离我越来越远,原本坚强的心却也越来越软弱呢?
因为我想,所以去做,然后就会快乐。
我一直这么认为,也这么在做。
可是这一刻,我却动摇了,我所做的这些真的是我想的吗?我真的……快乐吗?
手上一紧,无夜握住了我的手,仅现得一双眼睛看着我,有担忧和抚慰。我早习惯了的蒙声(因为面具)此时格外温暖:“主子,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我点了点头,脱出手往里走去。心慧有些愕然地看了看无夜,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夜不答,只是略略摇了摇头,跟上我。
再次见到锦鸿和二哥,我竟有些无法相信。原来战场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生气乃至信念,全部摧残殆尽。
上一次回来,谈起战事,他们虽然也忧虑万分,眉宇间却还是充满了希望。即便是外表怯懦如二哥,热血地战意也仿佛潜藏在他骨子里。
可是这一次,别说二哥,强如锦鸿原本单纯热情的双眼凹陷了进去,眼里有不甘有恐惧也有绝望。原本光洁的下巴,胡渣丛生,整个人都憔悴得仿佛历尽沧桑。
二姐看到他的时候,当场就哭了,一把扑进他怀里。也只有此时,他的眼中才会闪过我熟悉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是那温柔中有多少苦涩,我却完全不敢去深究。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副疲倦,让我几乎忘记短短一个月前那个一身爽朗的少年,是怎样咋呼着我的名字:“莹若,谢谢你照顾莹月。”
“战况很糟糕吗?”我问。
他痛苦地抱住了头,说:“我们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