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五拳、第六拳、第七拳,打得真痛快!
这只黑色的怪鸟,一双黑拳,正在感到过瘾,冷不防他自己的背部,突然地,也挨着了很重的一下。原来,那个穿咖啡色西装的家伙,有个同伴,刚刚飞奔地赶到,一赶到就见他的自己人,快要被人家打成了酱。那人不及开口,慌忙掩向黑鹏身后,拔出拳来狠命就是一拳。
这一拳真结实。一种名副其实的重量拳!除却这只黑鸟,换了别一个,受着这种突然的袭击,一定是垮了!
但是这只黑鸟却没有垮。
他的身子,只略略向前一晃,立刻留住了腿而且跟着飞旋转了个躯体,他又略退一步,以躲避来人的第二拳。
那个小毛毛郭浑民,悠然地,站在纸烟摊子边,在那里剥第四个香蕉。
他对当时的情形,完全一览无余。
这小家伙接受了鲁平的暗示,他在注意街面上的形迹有异的人,特别是高个子。眼前这个向黑鹏偷打冷拳的家伙,正是一个高个子。论理,他很可以预发警告,让这黑鸟不受意外的偷袭,但是,他自管自大嚼香蕉,并不出声。
不出声的理由是,这小家伙倒是一个懂得公道的人。他见黑鹏跟那个穿咖啡色西装男子动手,局势成了一面倒,那个被打的人未免吃亏得可怜。为了同情弱者起见,他很愿意那只黑鹏多少也吃点亏。为此,他眼看那只黑鹏突受着背后的一击,他却并不发声。
可是他等那只黑鹏,背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拳之后,他却放下半只香蕉,开口了,他在扬声高唱:
“向后转,向右看——齐”
他一面高唱一面偷偷向前,开始着参加作战的准备。
这时,那只黑鹏不待他的警告老早已经飞旋过身子站定脚跟一看,那个偷打冷举的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短发,倒挂眼,脸上有几点大麻,那人身穿一套蓝布工装,两个胖胖的裤管,好像打过气。
那个家伙,个子看来比自己要高一点,身胚非常结实。一望之间,就知道是个打架的好手。
那时黑鹏旋转身躯刚刚站定,对方的第二拳早已飞到。黑鹏身子一侧,闪过了这第二拳,顺势把头一低,向对方胁下钻过来。他提起右脚,向着对方伸出着的左脚上,狠命直踹下去。这一踹,踹得对方的眼眶里面几乎流水!他乘对方举起一足乱跳踢跶舞的瞬间,连着就在对方的颏下,狠命回敬了一拳,这一拳,几乎打断了对方的颈动脉。
那个工装青年,颇受到这不太厉害的两手,全身忍不住向后直晃。他一看情势不对,赶快退后一两步,一面赶快伸手向身后去掏。
掏什么?大致想掏手枪。
可是那支枪,在他慌忙应战之中,早已进了小毛毛郭浑民的手。同时,鲁平跟那朵神秘的交际花,他们的步子,却也被这场小小的巷战,挽留行人道上,看得呆住了。
鲁平觉得这场架,打得野蛮而又滑稽。他在微笑。
这女子的神偷显得很焦灼。
在这转眼之顷,街面上的事态,似已渐渐扩大,参加这场争斗的打手,也在逐渐加多,站在黑鹏这一边的,除了小家伙郭浑民之外,那只老鸭子——肥矮的孟兴,也出现了。对方,除了那个工装青年,跟那个穿咖啡色西装的男子,另外也添上了两个穿卡其布制服的人物,一共七个人,扭打在一起,成了一种混战的局面。
那只老鸭子,由于身体肥胖,周转不灵,似乎很吃了点亏。小毛毛专门‘捉冷错’,却打得很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拍手,叫好。
我们中国人素向爱好和平。但是,若有免费的武戏可供观看,那也是不胜欢迎的。
那位黎亚男小姐,偎依在鲁平的身旁,眼睁睁注望着那个哄闹的人圈,她似乎愿意跟那个穿工装的青年说句什么话,但是看样子已不可能,她很着急,不期向着那个人圈,失声高喊:
“喂喂喂?赶快歇手,暗暗跟着我,不要再打!”
这女子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本语,她把那个穿工装的高个子青年,称作“海牙希”。
鲁平暗暗点头,他假装不懂,向这女子问:“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这女子微微一红脸,支吾着说:“这场架,打得很热闹。使我想起了一首日本的俳句,那是专门描写打架的情形的。”
“噢。”鲁平点头。
由于这个女子,使用日本语向她的羽党通消息,这使鲁平想起,自己也会几句支离破碎的爪哇语。于是,他也鼓着掌,用爪哇的土语向人丛中高声大喊:“缠住这些人,别放他们脱身。”
人丛里立刻传来高高的回声:“OK!歇夫!”这是那只黑鹏的声音,显见他这架,打得非常之从容。
那女子耸耸纤细的肩膀,向鲁平反问:
“先生,你在吵什么?”
“我吗?”鲁平向她挤眼:“我在用一种野蛮人的土语,鼓励他们打得认真点。”
“为什么?”
鲁平咕噜着说:“人类全是好战的。越是自称文明的人,越好战。这种高贵的习性,每每随地表现,大之在国际间,小之在街面上。打架是战争的雏形,战争却是文化的前躯。假使世界没有战争,像原子炸弹那样伟大的产品,如何会赶速产生?所以,战争是应该热烈歌颂的!而打架,也是应该热烈鼓励的!亲爱的,你说对不对。”
对方披着红嘴,冷笑,不语。
鲁平低着头,温柔地说:“我们怎么样?走吗?到你家里。”
他不等这女子首肯而就向着街面上扬声高叫:“三轮车!”
一辆三轮车应声而至。
鲁平挽着这女子的手臂,温柔地,而其实是强迫的,拉着她上车。这女子满脸焦急,始而好像准备撑柜,继而,那对“黑宝石”骨碌碌地一阵转,她似乎决定了一个新的主意。她默默地跟随鲁平跳上了三轮车,她在冷笑!
鲁平向三轮车夫说了“海蓬路”三个字。车子疾尘而驰,背后的人声还在鼎沸。
第19章 利蔻沙酒
三轮车上鲁平坐在这位黎亚男小姐之左方。这是他所有意挑选的位子,以便尽量欣赏她左额上淡淡的一个小黑点。
车子一直向西,路越走越冷僻。银色的月,使那两片鲜红的嘴唇愈增了幽艳。路是笔直的,路旁的树叶,沉浸在月光里,在播散一种冷静的绿意,真是诗的世界。
这女子的神情,似乎比之在郁金香中温柔得多。鲁平把右臂轻轻搁上她的左肩,找出了许多不相干的问题跟她闲谈。谈到高兴的时候,他故意把那条纤肩,忘形地一搂,于是乎,她的脸,跟那颗小黑痣,完全抹去了可厌的距离。
此时的情调,确乎是月下护送爱人归家的情调。鲁平的心坎,感到了一种梦一样的飘飘然。但同时,他却并未忘掉戒备,不过,戒备飘飘然冲淡了,变成不够浓度。因之,他在以后的二小时中,几乎付出了整个的生命,作为飘飘然的代价。
嗯,抹口红的人,毕竟是可怕的!
车子上的温馨,看来非常之短促,实际上是三十分钟,终点到达了。
由这女子的指示,三轮车停止在一宅静悄悄的小洋楼之前——海蓬路二十四号。
鲁平在掏钱付给车夫的瞬间,有意无意,举目凝望着那条冷静的来路。
他是在留意,这女子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人,在暗暗追随她而保护着她?换个方向说,有没有人受了这个女子的指示,在暗暗尾随自己,找机会,予自己以不意的暗算?
情势使然,地点也太冷僻,不得不防啊!
月色很好。笔直的路上并无可注意的事物,三轮车正向原路上踏回去。
这女子站在鲁平的身旁,黑眼珠在转,他怀疑了。她的心里跟鲁平一样,怀疑的暗影,在这女子的神经上留下了一个疙瘩,这小疙瘩在以后一个间不容发的危险的局势中,挽救了我们这位英雄的生命。
那宅小洋楼,沉睡在月光之下,式样很美,四周有些隙地,当前护着短墙。诚如韩小伟的报告所说,左右并无贴邻,只是孤单的一座。短墙的门虚掩着。这女子走在前面,轻轻推开了门,鲁平悄然跟在她的身后。这女子回头吩咐:“掩上它。”
她踏上石阶。掀着门框上的电铃钮。好一会儿,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女孩,松着衣纽出来开门。
鲁平在想,这个小女孩子,是不是白天在电话中回答“黎小姐不在家的”一个。
女孩子站在一边让两人入内。把门关好,插上短闩。
关门的声音使鲁平的内心感到怦然而动。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大知道。
只听这女子向这女孩问:“秀英,有电话没有?”
“三个。”女孩子的回答很简短,显出训练有素的样子。“八点半,八点三刻,还有一个在十点钟刚敲过。”
“你是怎样应付的?”
“我告诉他们,‘黎小姐不在家。’照你的吩咐。”
“姓名呢?”
“我已请曹先生分别记下了。”
鲁平在一边想,曹先生?韩小伟曾提起过这个人。据说就是这间屋的屋主。她跟他,是什么关系呢?还有,这女子在今天的一整天,全让这个小女孩在电话中告诉人家:“黎小姐不在家。”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朵交际花,准备谢绝交友了吗?
在这一瞬之间,他感觉到这个女子,全身充满着不可究诘的神秘。
只听这女子又说:“很好,秀英,你去休息吧。”
“要不要把张妈叫起来,小姐?”女孩问。
“不必了。”
女孩子抬起了那双伶俐的眼珠,看看鲁平,然后迟疑地问:“这位先生,等等,走不走?”从这语气中可以听出,以前在同样的情形之下,曾经有过“不走”的人。
“嗯,他吗?——”那对“黑宝石”,有意思地一抬。“大概,不走了!”
这短短的对白,又使鲁平引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又是飘飘然吗?好像是的。但是,他好像只理会了这“不走了”三个字的一种含意,却忽略了这三个字的另一种可能的解释。很可惜,他没有看到,这女子在说这三个字的瞬间,眼角里的神情,显出如是的严冷!
女孩一转身,这女子引领着鲁平穿过了一间屋子而踏上了楼梯。鲁平在跨梯级的时节,在惊奇着整个屋宇中的沉寂。据他的想象,这宅洋楼里似乎还应该比较热闹些,尤其,看看手表,不过十二点多一些,时候似乎并不算是太晚呀。
夜是神秘的,地方也是神秘的,一旁这个闪动着黑眼珠的女人,尤其是神秘而又神秘的。神秘充满着整个屋宇,也充满着鲁平整个的心。
至少,他不再像昨夜一样,一走进那宅公园路的屋子,马上就喊“太不够刺激!”
五分钟后鲁平被招待进了一间憩坐室。这间屋子,地方很宽敞,布置得辉煌绮丽,富有罗曼蒂克的气氛。空气是温馨的。
一走进憩坐室,这女子随手把她的手提夹,向正中一张桃花心木的小圆桌上一摔,马上脱掉短外褂。然后,走到一座面街的窗盘之前,把窗帘扯开一半,开了一扇窗,放进了些夜的凉意来。
月光掠过了窗外草地上一株法国梧桐的树梢,乘机溜进窗口,想偷看看窗里的人,正在做些什么?
这女子扭转身躯,指指一张铺着天蓝锦垫的双人沙发,轻轻说:“先生,请随便坐。这里,可以跟你的家里一样,不用拘束的。”
然后,她拿起了她的手提夹,把外褂挟在臂弯里,向鲁平微微的一鞠躬:“我要去换掉一双鞋子哩,先生!”
嗯,你听,这里可以跟“你的”家里一样,不用拘束的话,说得多么那个呀!
可是鲁平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坐下来,他有点迟疑。
这女子已经把那扇通连卧室的门,推开了一道狭缝,她重新旋转身来,向鲁平飞了一眼,讥刺似地说:“我这里‘又没有埋伏又没有兵’,你可以绝对放心。等等,假使谈得太晚了,我可以把我这间卧室暂让给你。大概不至于使你感觉太不舒服。”
她把那道门缝放宽些,让鲁平把视线从她的肩尖上面穿送过去。在这一瞥之顷,鲁平只看到了那张床的一角,被单,雪一样的耀眼,不像普通女子的床,铺设得花花绿绿。清白的长枕,叠得挺高的。
一幅幻想的图书,悠然在鲁平的脑膜上轻轻一闪,这样一张床,旁边,有个谈话的女子,长发纷披在雪一样的枕上,像黑色的流泉,映衬着玉色的颈、肩、臂……这是如何的情味?
他的心头起了一朵小浪花。
那个红蓝条子的倩影,掩入了室内,门,轻轻关上了。
鲁平随便挑了张沙发静坐下来。开始欣赏四周的陈设。这里的家具,不太多,也不太少,似乎多了一件或者少了一件都足以破坏那种多样统一的美。他的视线首先投射到一个角隅之中,那里,有座桃花心木的贴壁三脚架,安放着一座青铜雕刻品,那是一个裸体的少女,肩背间掮着一个大花篮。那个少女的神情,何等娇憨?星眸微盼像在向你撒娇地说:累死我了!能不能允许我跳下架子来玩玩呢?
另一隅安设着一座落地收音机,簇新的流线型。跟这收音机成一对角线的,是一口桃花心木的酒橱,罗列着若干瓶西洋酒和酒器,看看那些精致的酒器,先就使人心醉。
嘿!这是一个都市立于倚仗她的原始资本所取获的豪华享受之一般。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中,倚仗你的刻苦精神,真实努力,而想取获这种享受之万一,朋友,请别做梦吧!
然而,像眼前的这位黎亚男小姐,除了依靠她的交际以取获她的享受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不可究诘之处咧。鲁平静静地在这样忖度。
转念之顷,室门呀然轻启。只见那个神秘女子,带着另一种灼人的魅力,又从卧室里面走出来。
她的衣服更换了。换的是一件普鲁士蓝软缎的梳洗袍。那件长袍裁剪的非常特别,衣袖短而宽,张开着,像是两柄小绸伞,腰里那条丝条,看来并不曾束得怎样好,胸部半袒,举步时,衣角一飘一曳,健美的腿若藏若露。赤脚,趿着一双草拖鞋。
这女子的神情,始终是刻刻变换的:在郁金香内,跟三轮车上不同。在三轮车上,跟回转这宅洋楼时不同,在未换衣服之前,又跟眼前的神情,绝对不同。
现在,她跟最初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她的眼角充满着冶荡。蓝色的衣袂,飘飘然,像在播散着暮春季节的风,使这冷静的一室,增添了醉人的温暖。
她把一听刚开听的绞盘牌,连同一架桌上打火机一起送到鲁平身畔,柔声地说:“先生请抽烟。”顺便,她把鲁平放在膝盖上的那顶呢帽,拿过去挂起来。
鲁平飘眼看看那听烟,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并不曾把手指伸进烟听子里去。
这女子还在说:“先生,我很尊重你的意见,不让有人打扰我们的谈话,我没有把下人喊起来。因之,除了纸烟,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款待你,真抱歉!”
“我们自己人,别太客气,亲爱的。”鲁平在摸索地自己那只烟盒。
这女子走向那口桃花心木的酒橱,她说:“要不要喝点酒?良夜客来酒当茶,行吗?”
“好吧,亲爱的。”这边随口回答,他在烧着自己的烟。
这女子站在那口酒橱之前,在检视她这小小的酒库之内,有些什么佳酿?她背转着她的普鲁士蓝的倩影说:“噢,这里有瓶寇莉莎酒在着。酒,不算太名贵,记得送给我的人曾说过,这酒已经储了好几年,想必不错哩。”
“美极了!”这边随口称赏。他在纸烟雾里欣赏她的比酒更醉人的线条。
这女子开了玻璃橱门,把一瓶纯白色的酒拿到手里,似乎很费了点力,方始钻开了那个瓶塞。然后,她又伸手到另一层橱格上去拿酒杯。
这时,鲁平从背后望过去,看到了一件使他认为有点可怪的事。
原来,这女子在酒橱的上一层里,拿起了一只高脚坦的玻璃杯,这一层中,放着一组同样的杯子,一共五只,她从这一组中只取了一只。然后,却从另一层的另一组酒杯中,另外又取出了一只。远远里看去,两只杯子完全是一式的。奇怪呀,既然是同式的,那么为什么要从两组杯子中分别取出两只来呢?
鲁平开始密切注意了。
只见这女子背着身子把瓶内的酒斟进了两只酒杯。她把斟上酒的杯子放进一只珐琅瓷的盘子里。然后,托着盘子旋转身躯,把盘子端过来。
她并不把酒直接送向鲁平身前。却把这个小盘子送到了那张桃花心木圆桌上。在将要放下的瞬间,鲁平曾注意到她的眼光,好像向这盛着酒的两只杯子,着意注视过一眼。其次,她的另一个动作更可注意,她把那只盘子放在桌子上后,却用迅捷的手法,把这盘子旋转了一下。于是,本来靠近她自己的那只杯子,变成靠近鲁平这一边。
这个动作太可注意了。但是鲁平假装完全没有看见。
他不等这女子向他招呼,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那张小圆桌。他运用着敏锐的目光,开始察阅这两只玻璃杯。嗯,这其间,毕竟有些何等的魔术呢?奇怪之至,这两只杯子,一望之下,完全是一样的,杯子上画着些细小的米老鼠卡通,红黑间色,看来很可爱。杯口有几条红�